Chapter31 菲丽安
作者:纳斯卡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227

白乌鸦正在木架上啄着它心爱的豌豆粒,一边扑打着翅膀,一边还时不时地冒出一两声粗粝刺耳的怪叫。

“闭上嘴!我现在很烦。”菲丽安从桌上拿起一个核桃丢过去,乌鸦尖叫着飞离木架,在上方低低地盘旋。数片羽毛掉落下来,飘在那顶艳丽如火的凤凰花冠上。虽然过去数日,那顶花冠依旧鲜艳如初,甚至可以听见当时比武会场上观众发出的欢呼声。

他让我成了‘争斗与不和的皇后’。菲丽安望着花冠发愣,她从没想过这件小事会变得如此麻烦,他让我成了被别人注目的对象,这是我来阿拉尔最担心的事。可恨的是艾格尼丝居然让这件事一再升级,现在阿苟斯的眼睛也注意到她了。

艾妮要赶我走,他却坚决反对。她还记得国王说的那句话:“我是这里的主人,我要谁留下来,谁就可以留下来,这是我的权利!”之后,妹妹艾妮瞪了她足有五分钟,就算给她根草也能戳死人。

“菲丽!”吉德的声音把她从沉思中勾回来。

年轻的寡妇正站在门外,穿着鲜绿色的丝衣。自从来这宫廷,她就再未穿过寡妇的丧服。她打扮的非常漂亮,从其他的宫廷女侍口中听说国王几乎夜夜都会召见她。

虽然她不是什么好女人,但毕竟帮了艾妮不少忙。想到这里的时候,菲丽安觉得自己怎么会有如此邪恶的想法。

她微笑着走过去,同吉德一齐沐入清晨的冷光中。自从母亲被杀后,她就养成了这个面对什么情况都能微笑的习惯,这像一个面具,保护她躲过了许多伤害。

王宫城堡的北面是一处茂密的树林,紧连着树篱迷宫,种满榆树、柏树和黑色三叶杨。树林中央是一株古老的橡树,长着瘤子的树干上爬满烟莓藤蔓。菲丽安刚到这白露宫的时候,就喜欢这个地方,这让她想起南特的‘少女宫’,以及那些以往与父亲一同渡过的欢乐时光。

“你也喜欢这里?”她问吉德。她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棵枝叶婆娑的橡树下。当时菲丽安正为艾格尼丝的床第之事恼火,一个人到处闲逛散心,走到这里的时候发现吉德躲在树下哭泣,她挽起袖子的手臂上留有许多抓痕。

“是啊。”年轻的寡妇抬头仰望,树冠密实如同华盖,遮去了很大一片青灰色的天空,“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小时候我和――”

“情郎?”菲丽安替她说了。

她知道八成就是这个答案,女人在这个年纪总是想着结婚生子,可惜自己没有过,一次也没有。母亲倒在血泊中的样子让她从此畏惧男人与婚姻。

吉德的脸有些泛红,羞涩地谈起自己的往事。

“那时我只有十三岁,刚有了月事,一天到晚都想着有王子骑马来娶我。于是我去马房玩,有一个马房小弟,叫里克,农夫的儿子。他长得很帅气,如果不是穿着破烂的话,完全就是一位王子。他讲故事给我听,打鸟蛋、摸鱼给我吃,还教我骑马。我们两个骑着父亲的白马在城堡周围的树林里游逛。然后我们……我们就在一棵老橡树下……他让我尝到了做女人的快乐。”她的眼睛灼灼发亮,完全陶醉其中。

“后来呢?”菲丽安发现自己竟然兴奋起来了。她几乎能猜到结局,像这种贵族小姐和农家小弟之间的爱情之花,通常会以凋谢作为结果,如果那人还活着就真成了奇事一桩了。

吉德的脸转白,声音也慢慢变小。

“我们不分昼夜地玩,玩得忘乎所以。一不小心,我怀孕了。想了各种办法堕胎,还是无效。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去求了母亲,她让我去乡间别墅居住,一直等到孩子生下来。没想到还是被父亲发现了,他找了个佣兵杀掉里克,把尸体丢进山谷,伪装成遇到土匪的样子。他不希望这事传出去给家族抹黑。”

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滚下来,沾湿了衣襟。

“我的儿子一出生就被抱走了。父亲把他卖给了过路的人贩子,说是女仆生的孽种。我的儿子,他刚出生就离开了她的母亲,一天也没有享受过母亲的拥抱。我可怜的儿子!”

吉德哭了一阵停下来,眼中充满对自己家族的愤怒,“四年后,我父亲逼着我嫁给约德公爵的一个亲戚。那家伙体弱多病,血液中充满脓包疮的毒素。我嫁给他,要时时忍受他腐臭的呼吸,满身的烂疮,毒素侵入脑子时的疯狂。于是我给自己找了份乐子,和他们家的马夫厮混。反正这蠢蛋也是个无能的东西。新婚之夜我就让他晕过去过,之后他就再也不敢上我的床了。果然,他只撑了六个月就死了,要不然我就得疯了。他死了以后,我为他服丧的期间反倒比新婚那段时间快乐。后来,父亲把我要了回来,我可以毫不客气地讲,这个脸我给他丢定了。”

“所以他把你给卖了,卖给国王?”

呼吸声变重了,吉德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抽泣声止住。

“这个――不全怪他,这也是我同意的。我情愿做一个被别人咒骂的婊子。有好吃的东西吃,有好看的衣服穿,还有人前的风光,我可比王后在陛下眼中的分量重多了,不是吗?”

她望着菲丽安,寻找着她脸上扫过的愤怒。

“你不觉得我很可恨吗?我不知羞耻,我下贱?”

“不。”菲丽安呼出这个字。我明白你对父亲的仇恨,对家族的仇恨,你想狠狠抽他们的脸。“你很可怜。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复仇的机会很多?”

“可怜?”她轻声道,话语中流露出苦涩,“有谁会认为我无辜?一个已经被别人打上烙印的人,不论她再多努力地洗刷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干净。”

“菲丽安女士。”

科斯悄无声息地到来,像只孤独的食肉兽。他弯腰的时候,头发夸张地垂到地面。

见到他来,吉德立刻从树下站起身,把披巾掀起来盖在头上,匆忙朝着剑楼的方向跑去。

“女士。”科斯又向她敬了个礼。那张脸就像套了张死神的面具,白中泛青。墨绿的眼睛中央是两个漆黑的孔洞。

“修女请您去一下,王后被国王锁进血塔了。”

“什么?”菲丽安只觉得有一记重锤敲在她的头上,耳朵里‘嗡嗡’直响,“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问。

“昨天,女士。”科斯的声音毫无生气地响起,让人想到绞索上的齿轮,“昨天中午,陛下去请王后签署文书。没过多久,王后就自己去了血塔了。”

“自己?”菲丽安诧异地重复,这个糟糕的消息让她原本恶劣的心绪更加恶劣。“他怎么能这样做?”科斯没有回答,只在前面带路。

血塔是一个糟糕的地方,大凡走进它的大门的人鲜少有能活着出来的。这座用大块麻岩垒成的褐色建筑因为年代久远,外壁已经变成一种肮脏的灰黑色。狭小的窗户像一条条细小的蠕虫悬挂在粗糙的墙壁上,告诉外面的人这里有多么黑暗。

手持长矛的红袍卫士在门口站了一排,见到谁都上前盘问。塔顶上的?望台上也站了不少,每个角落都有人来回晃动。

科斯只朝这帮龙虾瞄了一眼,他们就都让开了。看来他的死人脸不只我一个害怕,菲丽安想。她紧跟在他身后进了血塔。

这里面的卫兵更多,昏暗的火光在他们的脸上抖出忽明忽暗的影子,把人们对这个地方的恐惧无限地放大。现在外面的太阳已经让大多数白色的建筑上泛起一层刺眼的盐霜,可这里还停留在午夜,并且永远都是午夜般漆黑。

艾妮王后所待的地方在血塔里最为宽敞,那里原本是前王朝图因塔尔家族收藏珍宝的地方。厚重的橡木大门上结实地箍了三重铁环,镶了好几十颗铁钉。两名身穿重甲的卫士站在门侧,手里擎着长柄斧。

科斯朝他们挥了挥手,“我有国王的旨意,带这位女士来见王后。”一个卫兵握住门把拉开一条缝隙。

“可以进去了,菲丽安女士。”

房间里燃着壁炉,充满一种阴沉的红光。靠窗的地方搁着板床,艾妮正坐在上面,长发披散,看不清表情。努瓦修女坐在她身旁,握住她的手,不停地小声安慰。瑞卡德公爵则支着下颚站在桌子对面,眼睛闪闪发亮。两张羊皮纸文书就放在桌面上,旁边搁着羽毛笔。见到科斯领着菲丽安进来后,艾妮那双原本木然的眼睛顷刻间活化了,带着半是期待,半是拒绝的目光看着她。

“菲丽安。”她小声喊道,青紫的脸颊上显出道道瘀斑。

我的天……菲丽安只需一眼就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他……?”打了你?后面的话她止住了,瑞卡德就在身边。

“什么文书?”她伸手去拿放在桌面上的两份羊皮纸卷。

“是有关勃瓦第继承权和治权的转交文书。”努瓦修女松开艾妮的手,她的衣袖上沾了不少血迹,“国王要王后将勃瓦第继承权和治权转交与他。”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五双眼睛闪闪发亮。

这是我最担心的事。菲丽安斜眼扫过艾格尼丝,把那两份文书凑到炉火边,仔细阅读起来。

“<治权递交文书>,依照真神的神圣旨意与?赐予我们的<福音书>的教导,妻子应该无条件服从她的丈夫,正如教民服从教会,教会服从真神。因此,作为艾格尼丝.那瓦迪的丈夫,阿苟斯.卡佩特理应代妻子掌管她的土地和人民,正如他掌管妻子和家庭……为了爱护身患癫痫的艾格尼丝王后,不至于病情恶化,因此……转交由阿苟斯管理,勃瓦第公国撤销为阿拉尔勃瓦第省,即日驻军。”

可以不看第二份文书了。菲丽安把两份羊皮纸卷全都放下。

“您的意思呢?王后陛下?”

艾格尼丝身体开始左右摇晃。努瓦修女站起身,抓住菲丽安的手。“你得支持她!”

老女人你糊涂了吗?菲丽安几乎想冲上去给她一巴掌,首相还站在身边,你竟然问我这种话?她看了瑞卡德一眼,说,“阿苟斯现在是艾妮的丈夫,而我只是她的异母姐姐。她能力顶勃瓦第那么多元老的反对嫁来阿拉尔,我又有什么权利在这里说三道四?”

艾妮的嘴慢慢张大了,她迟疑了半天,然后说:“首相大人,能容我考虑一下吗?”

瑞卡德知道她的意思,同科斯一起离开房间。临走的时候,他回过头来说:“王后陛下还是慎重考虑考虑,毕竟这地方不合适您常呆下去,把眼前的问题先解决了才是。”

这人似乎没那么坏,菲丽安想。

门关上了,发出沉重的闷响,房间里只剩下艾妮,菲丽安和努瓦修女。三人彼此相望,谁也没有先开口。菲丽安直视自己的妹妹,艾妮的眼神中流露着仇恨?恐惧?亦或是彷徨?她很害怕,被吓坏了。勇气就是这样一种东西,一时之间可以鼓起,但放在那里后就会像个鱼鳔一样慢慢瘪掉。如果知道结果是这样,还不如先做让步,再慢慢打算。

我该教会她如何让步。

“他志在必得,王后陛下。如果你不答应,会吃更多的苦。”

“我不怕。”艾格尼丝一如既往地表现出她的倔强。

不知低头的死硬派。菲丽安打心底嘲笑着她,在竞技场上狮子会比老鼠死得更快,你懂这个典故吗?如果你不懂,必须尽快学,谁叫你自作主张答应了这门婚姻。

“这个不是怕与不怕的问题,怕也得签,不怕也得签。你打算怎么办?”

艾妮的脸色慢慢变了,离得很远就可以听见她的喘息声。“如果不签呢?”她想要个答案。连日来的痛苦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她看上去快撑不住了。

“不签?”菲丽安的低声叨念让整个房间充满寒意,“你会一直被他折磨。或许哪一天死于意外,然后按照亚斯兰大陆继承法的传统,公爵位无继承人的情况下,将赠与与你最亲的人。所以,不论你是生是死,他都能得到勃瓦第公国。”

“怎么会这样?”艾妮的声音明显地顿挫起来,“怎么会这样?”

这是你的选择,你却在问我怎么会这样?“这是您自己的选择,王后陛下。”你应该从一开始就想到这点,学会拒绝。要是那样的话,现在也许就得开战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战争,所以这条路还是最好的一条路。不过,“――不过还有一条路可走。”

声音几如耳语,艾妮还是听见了。“什么路?”她问。

“还有一条路,父亲为我们安排的路。你知道的。”

艾妮的表情由迷惑慢慢变得震惊,然后转为愤怒。她的眉毛窜进额角的发髻,眼睛则挤在一起。“你永远都不要去想!”

“这就看你的选择了。至少我得考虑在我们死后,见到父亲的时候,不要张口结舌。”

她站起来抽了菲丽安一个耳光。叫道,“你应该和你的魔女妈妈一起死的。”

“这也改变不了如今的事实。”菲丽安冷冷地说,“你必须考虑。”

艾妮又开始抽泣,努瓦修女在一旁拍着她的脊背,轻声安慰。“菲丽小姐,你得让她考虑考虑。”她的眼神告诉菲丽安,是她让科斯去找她来的。

“修女,别忘记那封信。阿苟斯可不等人。”她提醒道,老修女点点头,又对艾妮耳语几句。“她同意签。”修女道。

两张羊皮纸卷放在面前,拿笔的那一刻令人难以接受。

艾妮闭上眼睛,在纸卷下方签上自己的名字。她的手不住地颤抖,写下的字全成了小蝌蚪。

菲丽安收起那两份文书。“现在,你还要写一份抗辩信。说明你签下这份文书是受形势所迫,并非自愿。而且,要注明,如果你遇到不测,继承权以理查德公爵的另一份遗嘱为据。”

努瓦修女铺开一张羊皮纸。艾妮拿起鹅毛笔愣了许久也没写下一个字。

“我写不了,你来写吧。写完了我签字。”她转过脸去,痴痴地望着窗外。耀眼的阳光让外面的一切都无比鲜艳。

菲丽安提起笔,写完这封信。艾妮没有去看信的内容,匆匆签下自己的名字。努瓦修女将信折好,藏在自己随身的针线包里。

她们刚刚做完这些事,科斯就领着瑞卡德进来了。菲丽安开始怀疑这个科斯究竟是谁的人。他明知道里面在做什么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聋作哑。

那双深谙的绿眼睛凝视着菲丽安,似乎有许多秘密掩藏其中。

瑞卡德从桌上拿起整理好的文书,看了一眼后露出笑容。他冲着艾格尼丝弯腰一躬,“王后陛下,今天晚些时候,您就可以离开这儿,回绿塔的王后寝宫了。”

他离开的时候,菲丽安跟了出去。

“首相大人。”她口气尖锐,“感谢您的那顶献给‘爱与美的皇后’的桂冠,它让我成了众矢之的。”

“是嘛?”瑞卡德转过身来,全然无视她话中的嘲讽,“对不起,给你带来麻烦了。不过,我想就这么点事对于一个时常麻烦缠身的私生女来说,不是个麻烦吧。这顶花冠给你带来了贵妇人的嫉妒,但这也配得上你的美丽。像那些丑八怪们,她们还不配呢。”

他优雅地吻了一下菲丽安的手,大步离开这座阴森的监牢。

这是个该死的男人!菲丽安发现自己想发火又发不出来,最后她站在原地傻笑起来,想起了吉德对她说过的话――男人就是一种既可爱又可恨的动物。她觉得身子有些轻飘飘的,就像喝醉了酒那样。

回到自己居所的时候,乔拉爵士正在喂一窝渡鸦。浸在鲜血里的生肉被一块块捞起,切碎,洒进笼子,地面上随处都是血迹。笼子里的四只黑鸟大声嘶鸣,每一个都把脑袋伸得老长,争夺从外面递进来的肉片。一见菲丽安,他就抱怨道:“小姐,你没事弄这么多渡鸦来干什么?这几个家伙打起来可厉害了。”

他的手伸离鸦笼太近,被其中的一只渡鸦猛啄一口。除了手上拈的那块肉外,手指尖还被撕去了一小块皮肉。

“哎呦!”手指上冒出的血很快就顺着指缝往下滴了,乔拉狠狠地锤了一下笼子。渡鸦们尖声嘶叫起来,一时间羽毛纷飞。

“蠢蛋,你拿鸟出什么气?我还要靠它们传消息呢。这些渡鸦可比信鸽有用多了。”菲丽安冲着满地的血迹皱起眉头,“我这地方弄得跟战场一样,再下去就快像地狱了。”

“地狱!地狱!”白乌鸦跟在后面尖叫,睁大绿色的眼睛,歪着脑袋看着乔拉爵士,然后开心地啄了几口玉米。“闭嘴,你这破鸟!”乔拉背着菲丽安的目光朝乌鸦挥拳头,没想到这鸟竟然大叫起来,“打人啦!打人啦!”

“干什么呢?”菲丽安突然转身,叫他挥出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中。“没事。”

“没事?”

乌鸦跟着叫道,“没事!没事!”

乔拉干笑着,扯下一片布条开始包扎手上的伤口,他很想去扭断这只恼人的鸟的脖子。

“瑞斯有没有来过?”菲丽安觉得自己被气糊涂了,连这样重要的事竟然也会忘记。

“瑞斯?”乔拉的眼睛就像刚刷的墙壁一样苍白,里面连个人影都没有。“是那个胖子吗?他在地下室等您,已经来了有――”他看看放在桌面上的沙漏,那里面大半的沙子都已经漏到下层去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了。”

“我应该把你丢进去喂乌鸦!”菲丽安吼道,一脚踢开通往地下室的暗门。

幽暗潮湿的地下室里,瑞斯早已在壁炉的昏光下急得团团转。菲丽安踢开暗门的大声把他吓得不轻,“我还以为是有人来抓我呢。”他油腔滑调地迎上来,满脸堆笑。

“好了!”菲丽安今天受够了几个男人的不知所云,见到胖子这双色迷迷的眼睛盯着自己后更为恼火,“别盯着我!我让你去查的那个叫做安娜.扬的女人的所有审判资料,有没有找到?”

瑞斯的小眼睛几乎挤成了一个点,他故意靠得很近,把自己的胖脸紧挨着菲丽安。

“离开点讲。”菲丽安讨厌他的气味,洋葱里面带了一点羊肉的腥膻。

“您可能要大吃一惊了,这个安娜.扬您知道是谁带来的吗?”胖子向来喜欢营造气氛,也不知道和不合时宜。菲丽安决定如果他再卖关子,就狠狠地教训他。

“快讲!”她把自己的怒火夹杂在语气中。

瑞斯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用一种能使人瞌睡的平音说道:“菲丽小姐,这个安娜.扬是国王陛下亲自交给教会法庭的监察官胡斯主教的,理由就是――在斋戒期勾引王上,亵du真神的威严和使用巫术制作春药。而她之前,是被约德公爵从东特带回来的,居住在城北的埃尔顿宫,约德公爵的一处私宅。她就是东特的那个安娜.扬。”

看来我们都被套进去了,这是一个可耻的圈套。如此一来,前面的疑问都可解释。

“乔拉爵士。”菲丽安喊道,“选一只最强壮的渡鸦来。”

“小姐?”乔拉的脑袋出现在地下室的入口处,外面的光让他的面孔漆黑一片,“有什么事吗?”

菲丽安从书架上抽出一张羊皮纸,铺在面前的木桌上。“我们得通知勃瓦第的那些人做好准备了,战争可能随时都会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