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还在犯着迷糊，忽然听到一阵动人的莺声燕语，原来是蔡小姐又回来了。只是这次她手里捧着一个红漆托盘，盘上摆着一个精细的小瓷碗，瓷碗里还冒着淡淡的热气。

房间中弥漫着的香甜气息，登时把楚天舒有些发木的眼球吸引过来。鼻子冲动了几下，同时，他的肚子里，也传来一阵打雷般的鸣响。看样子，三天三夜没有吃东西，也真把他饿坏了。

“看，这是我亲手做的白莲米粥，保管你吃了之后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俏脸晕红、神采飞扬的蔡小姐，轻盈的如同一只活泼开朗的穿花蝴蝶，飘到榻边重新又坐了下来，拿起碗中的调羹轻轻搅动了几下，旋即舀出一勺，小心翼翼的送到楚天舒的唇边。

天哪，这简直比住总统套房、吃豪华套餐还让人亢奋！

双眼放光得楚天舒，贪婪的伸长脖子，恨不得连同蔡小姐手里的调羹也一同吞进肚子里。香喷喷的白米粥，入口即化，楚天舒顿觉满口芳香无比，简直比天上的龙肝凤髓还要美上几分。

“嗯，好吃，好吃，比双汇火腿肠还要好吃！”楚天舒连连点头称赞，忽然诗兴大发，摇头晃脑的吟道：“此粥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吃！”其实，现在无论给他多难吃的东西，他都能品出双汇火腿肠的味道。

蔡小姐听到楚天舒赞赏自己做的米粥好吃，顿时笑靥如花，心里比吃了蜜饯子还要甜上几分，探出一根青葱般娇嫩的细指，轻轻在楚天舒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娇嗔道：“你呀，就会耍贫嘴！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双汇火腿肠！”楚天舒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咯咯咯咯……”

听到楚天舒如此幽默地回答，蔡小姐用手指着一脸茫然的楚天舒，登时笑得双肩耸动，花枝乱颤，几乎把纤纤杨柳细腰都要笑折了，手里的粥碗还差点扣在楚天舒的胸前。她虽然不知道双汇火腿肠是什么东西，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这决不是中原人的名字。莫非自己亲手熬的米粥真有这般神奇的功效，可以让一个人把自己的姓名忘掉？

“笑什么笑，我就叫做双汇火腿肠，怎么了？你又叫什么名字？”被蔡小姐笑得心里直发慌的楚天舒眼睛一翻，忽然诘口反问道。

好半天，蔡小姐才平息了心中大笑的**，重新又开始一勺一勺的服侍楚天舒喝粥，姣好的眉宇间仍然荡漾着盈盈的笑意。忽然樱口一张，璨齿半启，道出四个足可以令楚天舒心动色变的四个字。

“我叫蔡琰！”

“什么？”

刚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暖粥，“噗哧”一声被楚天舒又原原本本的吐了出来。还好蔡小姐，也就是蔡琰蔡文姬躲的及时，这一口热粥才算没有喷溅在她雪白的衣衫上。

“哎呀，你怎么搞的，是不是喝得太急呛着了？”蔡文姬见楚天舒双眼直翻白，慌忙伸出滑腻温润的小手，在楚天舒的背心轻轻的抹了几下。一想到对方丝缕未着，蔡文姬洁玉般的嫩脸轻晕，又匆匆的收回小手。

这时候的楚天舒，张开的嘴巴大的简直能塞进一个西瓜，双臂高举，僵硬的身体突然急剧抽搐起来，嘴里来不及吞咽下的饭粒，一颗一颗的汩汩从嘴角溢出。这幅恐怖吓人的模样，简直和羊角风病人发病一般无二，把一旁的蔡文姬吓得呆住了。

“扑通”一声，手足颤栗的楚天舒，卷着薄被一头从榻上扎下来，偏偏是受伤的肩膀着地，痛得他“嗷”的大叫一声，混乱的神智登时清醒过来。

“你真的是蔡文姬？快告诉我，谁是蔡琰？蔡琰在哪里？我要找蔡文姬！”双眼贼亮的楚天衣，“呼”的一声挺直身子，双手一把捏住蔡文姬柔细的小手，神情痴迷的在脸颊上轻轻的摩挲着。突然脖子一梗，楚天舒直立的身子如同中了魔一般，直挺挺的向后栽倒。

坐在榻前的蔡琰蔡文姬，几乎被楚天舒这一连串的古怪动作，吓得快要昏厥过去，“呼拉”一声站起身来，忙不迭把手里的粥碗放在梳妆台上，轻盈的蹲下身子，却发现楚天舒的肩头伤口处，已经鲜红的血水渗透出来。

蔡文姬心中一跳，匆忙的扭头对着窗外大声喊道：“芙蓉，芙蓉，快点过来！”神情显得慌乱无比。

缓缓的睁开疲倦的双眼，刚才还是生龙活虎、精神百倍的楚天舒，眨眼间的功夫，充盈的精力就好像陡然被人汲去，立刻变得虚弱萎顿不堪。

半蹲半跪在地上的蔡文姬，见楚天舒悠悠醒转过来，一颗紧提的心，总算稍稍松驰了几分。小心的托起他的头，让他轻轻靠在自己的怀里。

望着楚天舒淌满冷汗的苍白面颊，蔡文姬带着哭腔颤声问道：“你……你怎么了？”饶是平日里镇定如恒的蔡文姬，到了此时一颗心也是惶惶不已，乱了胸中分寸。

“蔡……文姬……”

躺在地上的楚天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费力的一字一句道：“帮我……拿一把剪刀，再……再拿一根蜡烛来，我的伤口……伤口……”

楚天舒干咳了两声，“噗”的一声，从嘴里喷出的一口浓重的血雾，登时把盖在身上的薄被染的一片鲜艳。

点点猩红，触目而惊心。

“你……你伤势这么重，为什么不早说？”两行晶莹剔透的眼泪，顿时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从蔡文姬雪白的脸颊上滚滚落下，盈盈滴在楚天舒雪白的脸上。

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的从门外传来。

“小……小姐，怎么了？”一个明眸皓齿、丫鬟打扮的十五六岁的少女，急匆匆的从门外跑进来，半张的樱口还在“呼哧呼哧”的喘个不停，想必是从很远的地方小跑赶过来的。看到奄奄一息、神色惨淡的楚天舒，以及被面上猩红的血迹，轻“呀”了一声后便立即住口，似乎是被吓了一大跳。

“芙蓉，你快去把剪刀拿来，哦，对了，还要一根蜡烛，快去！”

听到小姐的吩咐，被叫做芙蓉的丫鬟，点了点头，“噔噔噔噔”又转身一溜小跑出去了。

“哭……哭什么，我还没翘辫子呢……”偎依在蔡文姬怀里的楚天舒惨然一笑，轻轻喘了几口，又道：“我……我还有个……问题要请教……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蔡文姬没想到楚天舒会有此一问，璀璨的贝齿轻咬着鲜红的下唇，沉默了半晌，轻声道：“你先不要说这么多了，养养精神，芙蓉一会儿就回来了！”

见蔡文姬似乎是在有意回避自己的问题，楚天舒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缓缓的合上疲劳的眼睛，不再开口说话。

莫约一茶盏的功夫，满头大汗的芙蓉去而复返，不但找来了剪刀蜡烛，怀里还捧着一团干净的白布和几个精巧的瓷瓶。凡是用来治伤的一应物品，芙蓉一口气全都捧来了。

芙蓉用火绒把蜡烛点着，又把怀里的瓷瓶一一整齐的摆放在地上，动作显得既干净又利索。

楚天舒见芙蓉已经把剪刀取来，哆哆嗦嗦的从她手里接过，举着剪刀向肩头慢慢移去，似乎要准备用剪刀剪开包裹在肩头伤口的白布。

“我来！”

蔡文姬见楚天舒行动不便，接过他手里的剪刀，“咔哧咔哧”几下把缠在伤口的白布剪开，皮肉外翻的血红伤口，登时暴露在蔡文姬和芙蓉的眼前，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夹杂着轻微的腥臭之气，缓缓的在狭小的空间里散布开来。

溢出的汩汩血水，不但浸湿了整个肩头，连楚天舒低垂的大半天手臂也染红了。肩头的伤口已经发黑，并且开始溃烂化脓，已经溃化成一个鸡蛋大小的口子，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有毒！”

蔡文姬和芙蓉不约而同的惊呼一声，互相对望了一眼，满眼都是惊骇欲绝的神色。

“不是中毒，是……发炎！”有气无力的楚天舒低眉一笑，补充道。

躺在蔡文姬怀里的楚天舒，虽然看不到自己的伤口，但是凭借自己对医理常识的了解，却也能够想象的到伤口的情况是怎样。

“看到……铁箭头没有？”

“没有！”

蔡文姬摇摇头，芙蓉小心的趋前两步，细细的看了两眼，也摇摇头。

“你们手……小，进去……摸摸……”楚天舒又剧烈的干咳了几声，还好这一次没有再吐血。

“摸？”

蔡文姬和芙蓉睁大了眼睛，似乎还没有听明白楚天舒的意思，一起把疑惑的投在楚天舒苍白的脸上。

“笨……”

好半天，楚天舒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一个字。

一想到要把细嫩的小手，伸进那个脓水和血水混杂的黑色伤口，两人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胃口里的酸水也是一阵的翻涌。芙蓉连忙把双手按在胸口前，同时把头扭向身后，可以想象她一副浑浑欲吐的痛苦模样。

同芙蓉相比较起来，蔡文姬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强忍住胃里强烈的躁动之意，蔡文姬黛眉双挑，樱唇一抿，毅然道：“我来！”

过了好一会儿，传来楚天舒微弱的声音：“摸到没……有？”

或许是肩头这一片发黑的皮肉已经坏死，楚天舒反而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摸……摸到了，已经嵌进骨头缝里，幸好不是很深！”蔡文姬战战兢兢的颤声回答。

“好，麻烦你，用剪……刀帮……我把它剜……出来！”耳边又传来楚天舒喘息的声音。

“剜？”

蔡文姬抬头看了芙蓉一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露出一脸匪夷所思的古怪表情。

“对，剜……”楚天舒咬牙道。

试想一下，把嵌进骨头缝中的铁箭头，用剪刀从伤口里硬生生的剜出来。先不要说操持这个手术的人，需要鼓足多大的勇气和毅力，只说被手术者，要忍受怎么锥心刺骨的痛楚？

屋里的空气似乎已经停止了流动，陷入一种永久的沉默之中。

楚天舒忽然开口问道：“开……开始了吗？”

“不，不可以，这样你会死掉的！”痛楚的泪水再一次忍不住的夺眶而出，神情凄楚的蔡琰低下头来，深情的注视着躺在自己怀里的这个男子。

这个曾经将自己身体一览无余的奇怪男子，却同样无一例外偷去自己芳心的男子，此刻濒临在生死一线的边缘地带，而自己除了眼睁睁看他就这样死去之外，却毫无办法。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同样会死去！”身体乏弱的楚天舒，情绪似乎有些过于激动，紧紧抓住蔡文姬冰凉的小手，半天才说道。

“况且我……还死不了，我……我有九……条命，嘿嘿……”楚天舒想起《春光灿烂猪八戒》里的九命猫妖，终究还是逃不过太上老君的厉害法宝，自己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也还是一个未知之数。莫非真的同九命猫妖的命运一样，始终摆脱不了上天的安排？

“不……不能！”满面凄楚哀怨之色的蔡琰，任凭晶莹的泪珠滚落脸庞，却始终也提不起勇气，把地上那把闪着寒光的剪刀捡起来，残忍的插进楚天舒淌着血水的肩头。

泪流满面的芙蓉，无语的呆坐在地上，望着楚天舒溃烂的伤口发傻。即使换作是她，也没有勇气捡起地上的剪刀。

这，这怎么让人下得了手啊？

“没用的女人！”

楚天舒忽然怒骂了一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身子一挺，竟然从蔡文姬的怀里坐了起来。蔡文姬和芙蓉几乎就来不及阻止，楚天舒已经从地上拿起剪刀，狠狠的插进自己肩膀的伤口处。

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闷吼，楚天舒双眼陡然圆睁，脸上的肌肉一阵古怪的抽动。而全身上下仿佛是被暴雨浇过，**的汗水，犹如密集的雨滴般滚滚落下。可是自始自终，楚天舒都是紧咬牙关，连吭也没吭一声，这份超人的忍耐力，实在是不得不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

蔡文姬惊诧的瞪大了一双美丽的眼睛，揽住楚天舒肩头的双手，不可抑制的急剧颤栗起来，竟然惊呆了。

殷红的鲜血立刻如同喷泉一般，从肩头伤口处汹涌溢出。

“快，快……帮我……把箭头……卡住！”神色凄厉吓人的楚天舒，颤抖的右手，扳住仅仅露出肩膀一小半的乌黑剪刀。因为疼痛的缘故，干裂的下唇已经被牙齿嚼破，鲜血滴滴答答的顺着口角慢慢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