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作者:中华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1642

(一)

一八六六年注定是一个世界上极为重要的年份,年初已经打了快要五年内战的美国内战,战场上形势开始变得对北方越来越有利了。一八六五年十二月,格兰特将军率领的波托马克军团控制了谢南多亚山谷,并于一八六六年一月夺取了谢南多亚,因为谢南多亚落入联邦军之手,罗伯特·李将军率领的南方军丢失了主要的食物来源。困在彼得斯堡的李将军面对这样选择:要么突围,要么投降。可不管他做出什么选择,作为内战南方,邦联算是在这场战争中失败了,剩下的只是不知还能将战争延长几个月,或者说几个星期。

一八六六年二月,俾斯麦在观察了一年多亚洲发生的战争并且李雪龙带到普鲁士的武器进行了仿制装备部队并初步形成战斗力,而意大利也和普鲁士军队一起坚决地站在他一边后,俾斯麦终于决定与邦联决裂并宣战,准备打败奥地利,统一北德意志了。

在普鲁士准备战争前,一八六五年底奥地利已经察觉到普鲁士有对自己发动战争的可能,并且于一八六六年一月开始进行动员,而意大利也开始动员,普鲁士于二月初进行了动员,敌对双方互相谴责对方的战争准备。两月底,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与奥地利在荷尔斯泰因的总督兄弟安东·冯·加布伦茨将军一起出来调停。拿破仑三世为了法国的利益,不希望见到自己家门口出现一个统一强大的德意志国家,尤其是远东十万法军正为了开疆拓土而奋战着,号称世界第一陆军强国的法国,现在可是没有太多兵力干预双方,为此拿破仑三世建议召开一次欧洲会议,让双方不要在现在这个敏感时候发生战争。当然,就是发生战争拿破仑三世也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倒以为打乱现状会给他提供新的有利于法国计谋的机会,在战争中他会有充裕的时间以仲裁人的身份去进行干预,也许能捞到平常得不到的利益也说不定。两种观点虽然彼此冲突,却在拿破仑三世脑海中很协和的统一了起来。至于加布伦茨,他本人是一个普鲁士军官,他的家人在德意志几个中、小邦中任职,自然也是不愿意见到因为战争让手足相残了。加布伦茨建议建立一个由一位普鲁士王公统治的单独的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公国,至于德意志,应该分别由普鲁士和奥地利领导。在战云密布下,俩人努力均以失败告终。

在俾斯麦对精心准备后打败奥地利抱以极大信心时,奥地利皇帝弗兰茨·约瑟夫及他的大臣们为了与普鲁士实现和平付出了极大的努力,虽然奥地利进行了一定的动员,可为了避免战争,奥地利甚至做出了最大限度的让步,但是约瑟夫皇帝认为如果发生战争,他们是能够打败普鲁士的,奥地利毕竟是欧洲大国,而普鲁士不过是北德意志中一个邦国而已。

奥地利的看法也是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的看法,甚至是欧洲绝大多数人的看法。法国人眼睛还关注的远东,关注着他们军队在为了夺取黄金遍地的东方浴血撕杀着。只是当战争真的爆发了,他们才发觉自己错的是多么离谱。当意大利与奥地利打起来的时候,法国还没决定是否加入到战争中,这时东方战场传来让拿破仑三世不高兴的消息,可以说自从介入东方战争后,那边就没有一个好消息,只是这次消息更加坏——十万法军竟然莫名其妙地被叛军包围了。

***“晶晶,你爸爸呢?”

“杨伯伯好,爸爸钓鱼去了。”被保姆带着在外面戏耍的小丫头抬头见是杨伯伯过来了,奶声奶气地说道。

杨沪生蹲下来抱了抱小丫头,笑道:“晶晶真有礼貌。钓鱼?这大冷天的你爸爸怎么会钓鱼?”

“真的,爸爸说钓鱼就是钓鱼。”

“走,伯伯抱晶晶找爸爸去好不好?”

在小丫头拍着稚嫩手掌咯咯笑时,杨沪生毫不费力抱起了小姑娘朝湖边走去。小丫头就是史秉誉的女儿晶晶,按照南方人说法,过了年晶晶已经是四岁的小女孩了,可实际上她才两岁半多一点。小姑娘长的十分秀气,在南昌的指挥部里人见人爱。而她的杨伯伯到现在还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一直将晶晶当亲生女儿一样喜欢,当然,杨沪生的夫人对晶晶也是疼爱有加的。

绕过一排灌木丛,史秉誉的两名警卫员正站在小道上缓缓踱着步,见杨沪生走了过来,警卫员连忙站好想打招呼,杨沪生连忙摇了摇手阻止了“多礼”的警卫员。轻轻朝湖边走去,史秉誉坐在湖岸上出神地想着什么,杨沪生再走近些发觉他的手上真的拿着个渔竿看架势是在钓鱼了。

杨沪生本来想吓唬一下史秉誉,可自己怀中的晶晶见到父亲亲热地叫了起来。出神的史秉誉听到女儿喊自己,一回神,转头朝声音方向望去。

“哟……大哥你怎么来了?你这两天不是还忙着到处视察吗,怎么有闲工夫跑到我这里视察来了?”史秉誉见杨沪生抱着自己女儿走过来,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

“接到你到南昌的消息我要不赶快赶回来怎么行,那不是太冷落我们政委了?怎么,你这鱼钩是直的还是弯的?没想到我们史秉誉居然有了姜太公手段了。怎么样,调到什么鱼了吗?”杨沪生看了看史秉誉身边的水桶,水桶中空空如也:“还真的跟姜太公一样,愿者上钩。不过我可不是周文王,你想钓的大鱼看来是钓不着了。”

“此鱼非彼鱼,姜子牙只是钓到周文王,打败了商朝军队。我们想钓的鱼可比他钓的大许多啊!晶晶让嫫嫫带你去玩好吗?爸爸有事跟伯伯谈,爸爸知道晶晶最乖了。”史秉誉将孩子哄开了,看着晶晶跟着保姆到其他地方去玩,转身坐了下来,杨沪生跟着坐在史秉誉身侧。

“我在九江接到你的消息,怎么,普鲁士的那些军官都满意回去了?”

史秉誉点点头道:“不错,大哥你是知道的,从去年十月份开始,这些普鲁士参谋部人员就先后回国了,前两天最后一批军官也离开了赣州,起程回普鲁士。这些人在走之前给我们提过一个忠告,大哥你想不想听?”

“说什么了?”

“普鲁士参谋部过来的冯·施特兰茨中校观察员说过,就军队装备而言,我们解放军的武器装备放在欧洲也是一流的,部队的吃苦耐劳作风是施特兰茨中校在欧洲其他各国所没有见到的。可以说,我们属于世界上一流的强大军队。……你先别自豪,下面还有呢!施特兰茨中校认为,与这些优点相比较,我们制订作战计划的能力却是极为落后的,虽然也有参谋部,有参谋总长,可他们无法准确的将部队放在他们应该到达的位置上,对战争计划也没有事先设计好,显得极为盲目,至于例子就是去年大哥与清军、法军在湖北战场长达一年的拉锯战。施特兰茨认为,我们要想取得胜利,就必须攻占江宁,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天京,切断法军与上海之间的联系。当然,上述行动是庞大的,并且也是复杂的,为此解放军参谋总部必须谨慎制订详细的计划,要将每支部队每天走多少路、到什么地点、进行什么战斗,取得多大的战果都要考虑到,只要能夺取天京,在湖北的法国人将陷入重围中,大哥你觉得他说的如何?”

“纸上谈兵!这个施特兰茨……说的倒轻巧,参谋总部连部队每天运动到哪里,进行多大战争都制订详细计划,让部队按部就班去做,那部队还有什么灵活性可言?你怎么预料一路上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一场遭遇战会打多少时间?参谋总部真要按照他说的去制订作战计划,跟李德那个书呆子有什么两样!”杨沪生不屑地说道。

杨沪生对日尔曼民族精准地按照命令办事还是很佩服的,因为有了详细的作战计划,德国才在二十世纪让欧洲各个国家发抖,只是作战计划太详细了,那么部队就失去了灵活性,作战显得太僵化,要知道战场形势永远是后面坐在办公室的那些参谋无法完全复制出来的,再完美的作战计划到了前线也因为战场多变而显得漏洞百出。杨沪生认为自己的参谋总部只要制订作战目标,由那些部队参加战斗,总的作战计划(而不是详细到连每门炮都要管),有突发事件或者战事不利后如何行动就可以了,具体作战应该尽量发挥前线各部队的主观能动性,在不影响总的作战计划,对达成作战目的有帮助或者说有推进作用下,就是违反了参谋部部署也是值得肯定的。

杨沪生提到的李德,史秉誉还是知道的,作为到红军的德国顾问,将他知道的那一套东西生硬地搬到中国,并且失败成了红军大笑话,史秉誉是有自己理解的:“我知道,普鲁士人是一个严谨的民族,可我们中国人却显得自由散漫。作为严谨的民族,他们制订的计划自然是极为详尽的,而他的部队也乐意遵守已经制订好的命令去执行。可我们中国人就不成了,不是有人说吗?一个中国人是条龙,一群中国人是条虫,把参谋部里那些参谋拉出来一个个都是人精,说起来头头是道,制订的计划再详细没有,可合起来呢?就我一年多观察,参谋部那些人精整天就在争吵中度过,每个人的计划看起来都是完美无缺的,可整合起来呢?这些不同——甚至完全矛盾——的计划让他们整合起来简直有点异想天开,要不是有邱明这种人才,我看作战计划只能由大哥你来亲自制订了。难怪人家施特兰茨说咱们参谋部不合格呢!”

杨沪生打了史秉誉一拳笑骂道:“好小子,居然敢说中国人坏话,你就不怕传出去人家说你是汉奸?”

史秉誉一歪又坐正了:“拉倒吧,什么汉奸?我只是说了作为两个民族不同的地方罢了,用得着上纲上线?别说中国人与其他国家人不同之处大哥你一点也不了解。”

俩人笑了一会儿,史秉誉正容说道:“不过我觉得施特兰茨对我们应该如何制订进攻天京得计划虽然有些太教条,但他关于打天京的建议应该还是值得我们认真研究一下的。”

杨沪生摇了摇头,平静地道:“用不着。用不着讨论进攻天京的计划,我可以保证,只要两个星期最快一个星期,你将接收到僧格林沁与法军占领武昌的消息。”

史秉誉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惊诧地看着杨沪生。到南昌前史秉誉一直呆在赣州与根据地政府官员及普鲁士顾问待在一起,前方自然每天都会通过电报发过来,可这些电报中只是提到今天部队到达什么地方,在那里消灭了多少敌人,或者飞艇又在什么地方与敌人飞艇展开空战等等,像杨沪生说的这事情在杨沪生说之前,史秉誉是根本不知道的,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突然了。

“我这次到九江、武昌走了一趟,视察了在前面主要部队。在这次视察中,我感到自从去年部队整编后,我军有了展开全面进攻的实力。你也知道,在整编后我军光主力部队就达到三个集团军、十七个甲种师,共六十万大军。这还没包括八个有一定战斗力的乙种师、二十个补充旅、一百个补充团、四十万西方集群。如此强大的军队在整编后经过训练、与敌人小规模接触,旅、团级单位战斗力恢复很快,新提拔的中层干部也取得了指挥高一层部队的经验。我认为我们现在用不着再和敌人玩什么捉迷藏了,而是展开战略决战最佳时机!”

史秉誉打断了杨沪生的话:“可要知道西方集群并不完全接收我们下达的命令,而三个集团军中,左宗棠指挥的第三集团军现在正与李鸿章对峙着,并且还要负担沿海一线防御。现在真正能用于进攻的只有第一、第二集团军,全军不过三十万,加上支援部队也就四十万,与当面之敌相比,兵力并不处于绝对优势。大哥不是认为只有在绝对优势下我们才进行全面进攻,推翻满清政权吗?在兵力不处在绝对优势情况下,贸然发动总攻,当战线拉长会否出现兵力不足的困境?”

杨沪生有些激动了,站起来绕着史秉誉转来转去,史秉誉眼睛紧盯着他的大哥。杨沪生走了几圈,猛的站住肯定地说道:“错了,我们正面兵力已经拥有了绝对优势!你刚才没有将大别山我军三万人考虑进去,要知道他们拖住了刘长佑五万清军。还有一点,敌人虽然有三十多万,可真正战斗力比较强的一个是法军,一个是僧格林沁部队,刘长佑的练军战斗力是极为有限的,而清军中稍微好一点的僧格林沁,他的武器装备又不好。法军武器好,却远道而来,在这里得不到人民支持,兵力又只有十万,与我军相比处在绝对劣势中!所以看起来敌人有三十万,实际上可以当十五万来对待。至于攻入敌人腹地,这个我倒不担心,要知道清军现在所有精锐要么在与石达开对峙,要么被左宗棠压制在天京动弹不得。剩下的除了我们当面之敌,就是北京还有十万八旗。八旗什么军队?废物而已!当歼灭了僧格林沁与法军后,我军可以大纵深穿插,将北京孤立起来后,对北京发起总攻。只要将清廷皇帝与大小京官统统抓住,那么剩下的就是接收各地投降了。还有一点对我们现在进攻很有利,从去年九月份开始,美国那边传来的消息就是北方开始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虽然北方部队伤亡很大,但考虑到北方有两千两百万人口,而南方只有九百万,北方死的起人,南方就不成。所以我认为北方现在是以巨大的伤亡在换取南方崩溃。在一个个失败面前,南方的战败已经不可逆转了,我认为今年上半年最多今年下半年美国内战就可以结束了。结束了内战的美国会允许法国再在墨西哥称王称霸吗?别看墨西哥现在很平静,只要北方一取得胜利,墨西哥必然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欧洲,你刚才也提到了,普鲁士的那些军事顾问从去年年底开始陆续回国,现在走了个干干净净。你是怎么看待普鲁士顾问回去?就我认为,俾斯麦应该是耐不住寂寞了,他要有所行动!”

“普鲁士要进攻法国了?……不不不,不是进攻法国,俾斯麦怎么可能如此愚蠢?”史秉誉为自己如此冲动感到不好意思,现在整天脑海中都是该死的法国人,让杨沪生一番诱导,史秉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法国,而且历史上真的发生过普法战争,只是一说出来史秉誉立刻就转了回来,自己和杨沪生以前谈过普鲁士目标先后顺序再次出现在史秉誉脑海中,史秉誉大叫起来:“俾斯麦要进攻奥地利了!”

“不然施特兰茨怎么建议我们进攻天京?表面上看是为了我们提前解放发出忠告,实际上还不是为了吸引法国注意力?!只是法国人很快将照顾不到中国了,他的建议虽然没用,但双方在达到各自目的上倒是达成了战略协同配合。”

杨沪生一说道施特兰茨计划不可能,史秉誉想起杨沪生刚才所说的惊人之语:“对了,你怎么如此肯定武昌将很快被清军占领?”

“现在是什么时候?冬天,长江沿线大小河流包括长江正处在枯水期,江南、江北气温差异不大,正适合不习水战的北方军队行动。如果清军要对江南进攻,现在正是时候。前段时间战报你看到了吧?在江北我军接战接连失利,部队正一批批朝江南撤退。当然撤退是秘密的,弹药不足这种情报怎么可能让敌人知道?!你所不知道的是我在昨天晚上刚刚下达了命令,令左宗棠所部脱离与李鸿章淮军的接触,湖口第一军秘密朝皖南潜进。而空缺下的湖口防卫,由武昌撤下来的第五军负担。第二军、第三军朝江西转进……”

“武昌呢?武昌由谁防守?”史秉誉一听,杨沪生说的简直就是要实践施特兰茨进攻天京的计划,如此大规模调动中路不成了空洞?史秉誉打断话题,忍不住问道。

“由十七师负责防守。”

“十七师?他们不是乙种师吗?周龙他们师只有一万人,如何抵御几十万敌人猛攻?武昌要是丢了,江西与湖南之间水路不是被人家切断了,东方与西方之间只能走陆路了!”史秉誉有些生气地问道。他现在忘记了杨沪生刚才自信满满地说一到两星期武昌失守的消息就要传回来了。

“我就是要让他们下来。现在根据地敌人奸细多如牛毛,我军如此大规模调动,你就是情报封锁的再严密,相信敌人也是能得到消息的。主力部队突然东调,你认为僧格林沁会怎么想?他必然认为我军要进攻天京!要切断法军与上海之间的联系,让法国人不战自乱。天京现在是谁防守?李鸿章。僧格林沁与汉人李鸿章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关系,让僧格林沁让部队丢弃千辛万苦才建设好的防线,到天京去替李鸿章救驾,相信僧格林沁也不愿意去。他想的肯定是先乘我军空虚占领武昌,取得自一八六三年后清军最大的胜利,然后再乘势切断我军与湖南之间联系,要是能夺取粮仓湖南这简直是上上大吉,而且也是极为可行的。”

史秉誉从迷茫中反应过来:“声东击西?明着去进攻天京,实际上部队随时要朝武昌转进,只要僧格林沁占领了武昌并且部队朝湖南进攻了,我军佯东的部队马上回来,在海军配合下将江南与江北的敌人切断,分割后一口口吃掉。不过僧格林沁会顾虑到他们没有水师,也许不敢将大部队调往南方。”

“我军防备武昌的有一万人,他兵力少了自然无法将武昌攻下来。僧格林沁并非不懂兵之人,我要利用的就是他知道用兵。我军的优势僧格林沁很明白,当大部队离开中路,这里只留一万人防御,你猜僧格林沁会怎么想?”杨沪生自问自答道:“僧格林沁会认为兵少了攻不下武昌,兵多了又有被我军切断在江南,分而歼之的危险。一万人……这摆明了就是要让他不能以小部队进攻诱使他将主力南下的陷阱嘛!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换了一般懂兵的,他还真的不敢南下了。”

史秉誉眼神一亮:“恩,僧格林沁想到的是大哥用兵狡诈无比,这次很有可能是实则实之,虚则虚之之计,就是要让他在江北犹豫不决,我军乘他犹豫之即先击破李鸿章,再从东边和西边石达开部一起对他们形成战略包围。”

“所以明明看出这是陷阱,对自己判断信心十足的僧格林沁却会跳下来。”

(二)

杨沪生说的史秉誉明白了,可短暂的明了后史秉誉心头又升起了疑问。毕竟这是互相猜测对方心思,猜对了战况自然按照解放军所预计的那样顺利进行,可猜错了呢?猜错了至少解放军东西奔波后疲劳不堪,对将来作战可没有什么好处,何况敌人没有按照原来设想来做,这对部队心理打击又如何计算?猜对与猜错五五开,光想着敌人按照自己想的去做,这跟纸上谈兵也没什么差别。听大哥所言,好像有些对自己的判断太乐观了。

“好是好,可大哥想过没有?僧格林沁真的会如大哥你所想一样认为我们是虚则虚之、实则实之吗?万一他不南下又如何?是否我们到时候再考虑是顺势攻占天京,还是灰溜溜地回头再想其他办法对付僧格林沁?”

史秉誉说的杨沪生早就已经考虑过了,“如果僧格林沁不按照我们所设想的南下,那么他不是只略懂兵,就是实在太聪明了,比我们那位今亮还聪明。换了左宗棠是对手,我肯定要考虑他看穿我的把戏后怎么办,可我们当前之敌是僧格林沁,此人有左宗棠那么聪明吗?他要看穿,只能是因为他太愚蠢。简单地认为我们虚则实之,并不会想的太遥远。要是这样我将命令第一、三、五军在湖口渡过长江,进入江北从东面进攻清法联军,第二军回到武昌对敌人正面保持压力,西线,命令石达开的部队进攻西安,消灭在那里的多隆阿部队,自西边威胁僧格林沁后路。东线,命令左宗棠以两个师牵制李鸿章的部队,集中三个师兵力到达皖赣边界,担任战役第二梯队。总战略预备队由模范军及第四军担任。你认为如此安排如何?”

“石达开会听我们的吗?别忘了我们好心打算将他的部队整合成更有战斗力的部队,可他却就是拖着不肯。我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好不容易才编成了一个师。你现在让他围歼多隆阿,石达开就那么会听话吗?唉,现在的石达开可不是天京事变前的石达开了。”史秉誉有些惆怅地说道。

“不然让模范军与第四军做总预备队干什么?如果僧格林沁不南下,我会下达让石达开围攻西安命令,同时答应他,只要他能将多隆阿歼灭了,我们将支援他两万条新式步枪,至于部队编程将完全按照石达开的意思去做,我们不再干涉。四川暨以后石达开解放的西北由石达开负责地方政府组建,赣州将不会派一个人过去,至于他想实行什么政策完全由他自己决定,但前提是必须按照我们部署将多隆阿围歼,并从西面切断清军后勤补给道路。这么多好处下,他要是再不听话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不客气这种话说起来简单,真要让杨沪生对石达开如何“不客气”,他还必须考虑再三。现在杨沪生一听到石达开头就大,这个“义王”总觉得天王升天后,太平天国应该由他说了算,虽然解放军势力急剧膨胀起来,远远超过了石达开的实力,并且现在洪秀全的两个儿子在赣州,让石达开名义上算是归顺了赣州政权,可实际上他还是我行我素。杨沪生总觉得多年流窜作战后,石达开的心态已经完全变了,换句话说石达开习惯了没人对他呼三喝四,他把自己当成了山大王。

在耐心的与石达开打了几次交道后,杨沪生有一种将左宗棠调到四川去要是石达开再不听话武力镇压的冲动,只是他也知道再怎么说石达开也是太平天国永安封王中五王里的一员,什么是翼王?羽翼天朝的王爷!石达开在太平天国威望实在太高了,他在太平军中的威望可不是假太平军杨沪生和史秉誉可以相诩美的。赣州现在以前太平天国大小王爷不少,让左宗棠对付几个不成气候的流窜王爷可以,但对付石达开,恐怕那些王爷都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只要石达开不真的闹分裂,并且进攻自己,派左宗棠去打压石达开就必须慎之又慎。别到时候清朝还没灭掉,自己倒变成了第二个洪秀全。

不光不能对付石达开,在石达开走了一趟南昌后,杨沪生还得供应他武器弹药,将上万石的粮食运到四川去,石达开提出部队没了银子,杨沪生又立刻将上百万元钱双手供上,真可以说把石达开当活菩萨给供起来了。有时杨沪生自己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贱,无非是太平天国一个王爷嘛,为什么如此重视呢?要是没有湖南的粮食运到四川,石达开他就是再厉害,部队再多,没粮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想归这么想,石达开真要有什么需要,杨沪生又马上帮他想方设法解决。

“怎么?还没钓到鱼吗?哟,这不是首长嘛,首长今天怎么有兴到这里来了?”

杨沪生正和史秉誉交流着下一步行动计划,身后响起银铃般的声音,一侧头,杨沪生见是史秉誉的夫人走了过来。杨沪生连忙站了起来,笑着迎了上去。“呵呵,我刚视察完前线赶回来,知道政委到了这里要是不来看看怎么说的过去?是吧,史政委?”

“反正有什么事情我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大哥你还真够意思。”史秉誉嘟囔着说道:“走吧,中午在我那里吃顿饭,你放心,用不着让人给你检查饭菜里面有没有下毒,你弟妹会亲自下厨的。”

“这就好,省得我还到处打秋风。”杨沪生毫不客气地点头赞同道。

俩人并肩朝史秉誉住处缓缓走去。自从莫名其妙回到从前起,杨沪生与史秉誉总是聚少离多,俩人先是一个在温州,一个到福建去,接着杨沪生又率领部队解救天京,在浙皖赣广大地区与清军交手,好不容易情况稳定下来,史秉誉又率领着代表团跑美国去了,等他回来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半。史秉誉在周游世界一周,回到中国后,英法联军却正在中国闹得不可开交,去年大战没有,小战不断,作为解放军司令员的杨沪生整天东奔西走,忙个不停。而史秉誉又回到赣州,配合洪仁玕、容闳将根据地经济抓上去,同时在外交上尽量争取普鲁士、美国支持,英国中立。一个在赣州,一个在湘鄂赣,见面的机会自然少之又少。虽然现在很少见面了,可杨沪生却觉得与史秉誉之间的友谊越来越深厚,很多事情也许不用说话,只要一个表情对方就能明白自己的想法。当然,感情归感情,前方与后方之间看问题的角度总是不一致的,有时俩人还会为了不同的见解如同孩子般大吵大闹,只是吵过后俩人又会勾肩搭背,彼此称兄道弟了。

杨沪生正看着有些消瘦的史秉誉,觉得自己让兄弟太辛苦时,低头的史秉誉开口道:“你知道吗?我们根据地现在已经开了四次科考,录取了一千三百名进士。”

杨沪生点点头,说道:“这个我知道,每年都进行科考,一录取就是三百多,这好像太多了点。也许我们应该学习一下清朝,四年举行一次科举考试,直到新式教育培养的那些人完全顶上来,再取消科举考试。”

史秉誉见杨沪生急不可待地插嘴,根本就没有等自己把话说完。对性急的杨沪生只能微微摇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七天前我们公布录取的八百名进士联名上书,告了外交部长章德淳一状。”

杨沪生站住了,有些惊异地看着史秉誉:“告效骞?他们告效骞什么?难道效骞贪污受贿吗?不可能呀,真要贪污受贿,倪峰自然会先查出来。”

杨沪生脑海中急速搜索着关于章德淳的资料,杨沪生知道这个章德淳是容闳特意推荐给自己的,至于他的来历,容闳说的很清楚。章德淳,字效骞,浙江湖州府人,道光二十一年(一八四一年)出生于一个书香门第,家为基督教徒(算是当时中国不多的徐光启留下来的信徒)。四、五岁时即开始读《诗经》,夜晚则听父亲谈古论今,同时于教会中修习英语。七岁即修毕四书五经,并可复诵《圣经》。九岁能缀千言,十二岁考中秀才。但是他对于穷钻八股毫无兴趣,从幼时起,他喜欢给邻里儿童绘声绘色地讲《三国》、《水浒》、也喜欢将孩童们编为两队人马,演习对阵。

同时,他对于从牧师那里听来的西方异闻,也是兴趣盎然。因此,中了秀才以后,反而对科举考试产生了严重的厌恶感。并和父亲提出希望出洋的愿望。虽然刚提出时,屡遭父亲的斥责,但是久而久之父亲觉得其心甚坚,决非一时冲动,便转而支持,于咸丰五年(一八五四年)将其托付给在广州洋行任职的叔父。其叔父在广州多年,有着较多的西洋人脉,章德淳到了广州以后的次年,当时任职于广州美国公使馆的容闳来其叔父家做客,见到小德淳以后惊叹于他的才能,并推荐他前往他求学过了的麻省孟松学校以及耶鲁大学。入孟松学校两年多以后,他于一八五八年考入耶鲁。

章德淳自从到了美国以后,他惊愕于西方世界先进的技术,并认为将西学引入东土是唯一的救国之路,尤其紧要的是习得西方兵学。所以,考入耶鲁二年半以后,章德淳决心投笔从戎,于一八六零年辍学转考西点军校,入学后不久,他就展示出他特别在参谋工作上的军事才能。

然而次年,南北战争爆发,军校生也各分南北,他也不得已卷入了那场他人的争斗。战争中,他以见习军官身分在北军第一师三旅六十九纽约团科克伦中校麾下参加了第一次布尔河战役,虽然北军战败,但由于他的不俗表现而获得旅长谢尔曼上校的嘉奖。在六二年九月的安提坦战役中,他作为少尉担任十五军一师三旅第二十九依阿华团的史密斯上校的副官,作战刚开始便在传令中负伤。章德淳赴美以后,依然保持着和容闳的联系,在后方医院休养时,他得知了此时容闳已在温州就任总理,并告诉他在那新天地的所见所闻,同时希望他归国工作。这一切无不令他兴奋不已,伤愈以后,他决心归国。

一八六三年,当史秉誉率领代表团赴美时,在美国的章德淳脱离了军籍搭乘货轮离开美国回到香港,并以身上所有钱财换得走私商人将他偷渡到温州,很幸运的是当他回到温州时,与当时还在温州安排转移事宜的容闳见面了。如此才有容闳推荐章德淳之事。因章德淳在美国负的伤并没有完全痊愈,加之解放军已经拥有了自己一套的指挥管理体系,原本学习军事的章德淳在部队中一时无法找到能够发挥作用的地方,让他到参谋部去,杨沪生又觉得章德淳想法有些太西化,并不适合自己的参谋部,而有外国留学经历的人才在根据地又十分稀缺,于是作为耶鲁大学肄业生的章德淳就被安排到外交部,并很快在外交部崭露头角,半年后就当上了外交部部长。

杨沪生还觉得将多才多艺的章德淳限制在外交部实在有些屈才了,只是自己现在并没有什么人可以取代他在外交部的地位,也许等年轻人培养起来后,让章德淳到军队锻炼锻炼,以后说不定他还能成个总统、主席人物,没想到今天却听到史秉誉说那些进士搞什么公车上书弹劾章德淳!

史秉誉走了两步,见杨沪生没有跟上来,只好停下脚步等候杨沪生。嘴里解释道:“是这样的,在我军接连取得战场上胜利,并且显示出我军装备、战斗力方面远远高于敌人后,根据地民心大振,全民起来尽自己最大所能支持前方。(“这个我知道,部队指战员对地方上的支持极为感激,大家都说要以胜利回报关心照顾自己的百姓。明白为什么打仗,明白民心所向的军队自然是不可战胜的军队了。”杨沪生点头插嘴道。)是啊!农民踊跃参军,工人废寝忘食生产,商人、工厂主不停地捐款捐物,有的连自己老婆手镯、耳环都捐出来充实军费,不然我军也无法短期内扩充如此之快!已经死气沉沉的民族在胜利面前再次焕发出无比的热情,民族自尊心空前高涨,就连秀才、进士也一个劲地抒文赋诗,表达自己对解放军击败外国侵略者之激动心情,这从我们的报纸上就可以看出来。可任何事情都有个限度,走过了头就不好了。不是有人说吗?真理往前一步就成了谬论。在高涨的民族自尊心面前,有些人忘乎所以了,再次以为我中华乃堂堂天朝上国,在解放军面前那些番邦蛮夷成了挡车的螳螂,他们就是再努力也无法阻挡我军一统江山。光这样想还简单些,无非是妄自尊大而已,可怕的是当两次鸦片战争,外国人逼着清廷签订了一个又一个卖国条约后,人民心中压抑着的怒火在我们不停的胜利下彻底爆发了。他们认为我们应该解放香港,兵出番邦,以堂堂中华正义之师令番邦尽吐自己讹诈之物。这些人大有踏平法国,炸毁英国之势,这时候我们不光不解放香港,反而让章德淳与英国秘密签订和平协定,他们自然不乐意了。章德淳何许人也?番邦回来变异汉人,作为政府部长,竟然偷偷溜到香港保证解放军不进攻香港,还在参议会上大肆宣扬西方政府之廉洁高效。于是民情激愤下,八百进士上书表达自己的不忿,认为章德淳乃当今根据地汉奸之人,是吴三桂以来最大之卖国贼,阻碍我威武之师一统江山的罪人。强烈请求我们罢免章德淳部长职务,将他交付倪峰以审他卖国事实。”

“胡扯蛋!这些家伙是不是神经病?”杨沪生一听气得浑身发抖,大声喊了起来。身后的警卫员站住了惊异地看着前面失去控制的杨沪生。

杨沪生也不能不失去控制,史秉誉一说杨沪生就明白了:表面上看起来这些人讨伐的是章德淳,实际上他们是对自己开火呢!章德淳执行的任务都是自己安排的,没有自己的指示章德淳怎么敢胡说八道?自己真要打香港,章德淳就是对英国人保证的再多也无法阻止解放军进入香港。至于外国政府是否廉洁高效,只要看看清廷大小官员怎么样就可以了——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与如此**的政府比起来,英法美等国又怎么可能不廉洁高效?

英法联军是被解放军打败过,但这并不等于打过胜仗的解放军就可以穷兵黩武。解放军是在什么地方打败敌人的?是在自己根据地内部,是防御作战中取得了胜利,打出去?你拿什么打到欧洲去?乘船吗?英国上千艘的军舰不让你变成鱼鳖美餐才见鬼呢!先打俄罗斯再打普鲁士,一路征杀过去?现在又不是成吉思汗时代的世界,不要说多瑙河了,你就是打到乌拉尔山,这漫长的补给线你又如何维持?总不成让几十万大军脱离后勤作战吧?那样不用敌人打,饿也把你饿死了!何况人家要是再搞个什么游击队骚扰一下你的补给线,你就再多兵力也不够填饱西伯利亚狼群肚腹的。拿破仑为什么在俄罗斯失败?前车之鉴啊!何况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保家卫国世界各国都会同情你,欧洲各国工人会为他们政府干涉而起来游行示威,你要是打过去了,他们还会反对政府抵御你进攻吗?他们就那么愿意做亡国奴?自己不想当亡国奴,却指望别人接受亡国奴的命运,让解放军占领全世界,达到真正大一统,有这种想法的不是疯子就是白痴。历史上疯子、白痴不少,拿破仑就被胜利冲昏过头脑,结果病死小岛,希特勒野心也不小,他的下场是*与地下室,并且让曾经貌似强大的德意志帝国彻底覆灭。

饭要一口一口吃,可有些人却在饥饿面前忘乎所以,仿佛自己真的一张口就能把天都吞下去,忘记了你嘴巴再大也不可能将整锅饭都倒下去,硬咽的结果只能是被活活噎死。

史秉誉见警卫员望着这边,轻轻拉了下杨沪生衣角,杨沪生从气愤中清醒过来,不过还是有些忿忿不平地说道:“你说这些家伙怎么一个劲光走极端?要么敌人都是会撒豆成兵的妖人,刀枪不入,你就是再多兵也只能无谓地增加阵亡者,还不如趁早给点银子了事。要么就又走入另外一个极端,以为自己成了神仙,一口气就能将敌人统统吹入大海,都他娘的成了纳粹份子了!他们就不知道看问题看的现实一点,量力而行吗?看菜吃饭,量体裁衣,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就要打东打西的,这些家伙真以为战争是如此好玩的?”

“唉,这是一个民族没有自信力的表示。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民族特性,要是不走极端才有鬼了。而且我们现在商人势力渐渐加大了,这不能不让人担忧。这些商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肯定希望我们夺取更多的势力范围,让解放军战士当炮灰,使他们可捞更多利益。只是现在问题不是讨论我们这个民族劣根性,而是如何解决进士们弹劾章德淳?”

“难道世界上就只有中国人,其他国家里的人都是白痴、傻子吗?想的可真够天真的了。真要如此喜欢走极端,好好的中国非给他们搞的四分五裂不可!这些进士弹劾章部长,说明我们录取进士标准出现偏差,他们地还种的太少,工厂工人的苦处也了解的不够,想解放香港?行啊!把他们组织起来给我到第一线冲锋陷阵去!钻枪林弹雨去!去尝尝睡卧死尸旁、饥餐榆树叶的滋味!连为什么打仗都没闹明白就乱放狗屁,这屁也太臭了点。我说秉誉,难道我们社会党是吃白饭的?这思想工作是怎么做的,光知道人人平等、大家都有饭吃可远远不够哇!”

前面马上就要发起大规模攻势行动了,后方却有人出来胡乱吆喝着,这让杨沪生大为不满。

“我们建立社会党才几年?就现在人民素质,也只能提提让大家人人填饱肚子,你总不能说社会党的宗旨是为了解放全人类吧?要是这样说还不更加让大家忘乎所以了!现在根据地工人是不少,可这些工人才出现多少时候,他们思想还停留在老婆孩子热炕头上,你要是提出太超越现在的理念,人们可以接受吗?大哥刚刚还说要‘看菜吃饭,量体裁衣’怎么现在自己又想着提前跨进**社会了?不过随着解放军日益扩大,根据地已经拥有了半壁江山,社会党的发展也进入了快车道,这个快车道倒不是说理念迅速更新,而是加入的群众越来越多了,如此众多人加入难免鱼龙混杂,有些人就是看到参加社会党有‘官途’他们才混了进来。我最近还正在想如何清理一下这些人呢!”

“行了,你的那些苦楚我不要听,也不爱听,反正你给我把政府和政党搞好就可以了。我可不希望看到打仗的时候部队没吃的,思想工作乱成一团,真要这样,这仗可没法打了!关于你刚才所说的百姓中混乱思想,你还是想办法影响一下报纸,让他们别再整天说什么‘解放军是天下无敌’之类的笑话了,再宣布我军取得胜利的同时,最好也报道一下为了胜利我们都付出了多少代价!真以为可以轻而易举地取得胜利?不劳而获的想法会害死人的!”

“我的天!要是报纸整天宣布我军伤亡了多少人,耗费了多少钱财,很快根据地就没有什么统一世界的舆论了,而是要求我们马上停战!”史秉誉本来对如何应付这些进士拿不定主意才到南昌找杨沪生来了,可听杨沪生的解决办法,这是要让根据地提前享受一下反战浪潮的滋味了。

(三)

杨沪生不以为然地道:“理智的反战言论总比盲目的民族狂热好上一千倍,甚至一万倍!理智的反战言论能让你谨小慎微,提防每一步不得走错,在反战舆论中只要达到一定目的就收手。而盲目的民族狂热呢?只能让你头脑发烧,穷兵黩武,到时候让整个民族一起下地狱去,所谓知止可以不殆。”

“大哥一边带兵打仗,一边又说反战好,这岂不自相矛盾?莫非大哥神志失常了?”

“鬼啊!谁神志失常了?我看你小子才不大正常了呢!走吧,还是到你家边吃边聊,不过你要记住,在战争年间,对出现这种狂热想法的人,我们可以理解,但决不支持。当以后和平后,这种人必须坚决铲除!好家伙,建立一个强大的中国还不够,还想着一统全球,当全球统一了,他们还会进一步要求统一银河、统一宇宙……人心不足蛇吞象,要是不铲除这些家伙中国早晚有一天要灭亡在他们手里!中国不能缺少尚武精神,但决不允许再超前迈一步走向纳粹之路,对这种危害性一定要在报纸上多刊登刊登,同时要发动所有社会党成员在社会上宣传反对极端浪潮,将这股歪风打下去。如此众多的进士发表违背法律的说辞,以为法不责众,我却偏要责一下众!告诉倪峰认真查一下后面到底是谁在搞鬼,他既然敢怂恿别人发表违反法律的话,那么他就要有对自己行为付出代价的觉悟,按照我们制订的法律,宣传极端民族主义者的要怎么处理?……上限才三年?真少,也许以后应该修改一下,不过这次就让法院按照原先制订的法律看看应该关他们几年吧。”俩人说着继续朝前走去。

杨沪生与史秉誉很明白,他们参与其中的战争是为了推翻满清政权,你想用和平手段让北京的皇帝大小官员乖乖下台,不要封建专政,而是搞什么民主,他们自然不肯听,还会因为你的言辞剐了你。既然这些寄生虫不打就不肯退下来,杨沪生他们只有以武力强制将清朝连根拔除了。

但战争毕竟对社会破坏巨大,曹操说过:恃武者灭,恃文者亡……圣人之用兵,戢而时动,不得已而用之。就是说只依靠武力的要灭亡,只依靠仁义的也要灭亡,有智慧的人用兵,平时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用兵作战。杨沪生他们想的是在中国以战争手段建立民主国家,为永远消除以后国内可能爆发的内战而战斗,建立解放军的目的决不是为了建设一个军国主义的中国,中国真要变成军国主义国家,俩人首先就会起来打倒这样的国家。无他,俩人对自己作为一名有着五千年悠久文明史的中国人而感到自豪,却决不愿意让中国跟一九四五年前的日本一样,成为一个禽兽国家,军队是禽兽军队,人民是禽兽人民,这决不是推进历史文明发展,而是对人类造成巨大的浩劫!尤其是现在世界上四人有一人是中国人,当军国主义的中国对世界为起恶来,他所造成的浩劫只能比日本更为巨大。而最后的结局只能是让中华民族作为一个民族而言,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最坏的结局就是如果将来有了核武器,某些疯子在绝望之余使用核武器,让整个人类为了他们的野心一起陪葬进去。五千年文明史的中国要是发展到这种人神俱愤的地步,那是让想要建立富饶强大中国的杨沪生他们感到极为悲哀的。

八百进士上书,这只是根据地民心骚动的一个反应。这些进士代表了众多旧文人,他们既气愤外国一再入侵中国,又悲哀清朝在外敌面前一再退让,生活在满族统治者的高压统治下,再看到外国洋枪洋炮一次次打败代表中国的清军,这些人心情是极为悲愤的,可他们却无法找到解决办法。现在发现解放军将不可一世的外**队击败了,这些人的“民族自尊心”立刻喷薄而出,由无可奈何转变成不屑一顾,自然会要求政府军队消灭一切到中国传播邪恶的外国人。

中国之大,江南百姓接受儒家教育的比北方要多,惟楚有才,此楚实为整个江南的统称,自从唐末,北方文人大举避难江南,到明初南方学风已经比北方要好了。到了清朝,东南各省由于经济发达,交通相对便利,丰厚的文化环境加之科举传统,南方尤其是苏南、浙江一带产生的进士、状元就更多了。解放军占领南方半壁江山,学子无法再参加清廷举办的科考,刚好根据地也进行科举取士,这些学子自然而然投入到赣州科考中。进士是取了不少,问题是他们受到的教育还是以前的八股文,将近四年时间内想将他们都转变过来,显然不大现实。于是这些以正统自居,盲目夜郎自大的进士们这次突然发难了。杨沪生虽然很想让接受近代教育的学生挑起大梁,但这样的人实在太少,根据地搞的教育至少在五年内是无法摘取果实的,真要让学过现代科学的那些人完全顶上来,至少还要再过五年。也许五年后现在的科举考试就可以休矣。

午饭后,杨沪生正和史秉誉坐在外面晒太阳,冬天的太阳照在身上让人感到暖洋洋,极为舒服。俩人在阳光下东拉西扯,由军队说道政治,又有政治谈到马克思,老马家还没有谈完,根据地工人状况又扯了出来……最后不知怎么着聊到杨沪生极为“没用”,眼瞅着晶晶越来越大,叔叔、阿姨早就会喊了,他却到现在还什么都没有种出来。正聊着,南昌电台台长从外面走了进来。

“报告!……首长,昌化电报!”

“怎么?左宗棠又有什么新花样了?”杨沪生一听就明白电报肯定是左宗棠发过来的,第三集团军指挥部是在杭州,而昌化被左宗棠设为集团军前指。左宗棠天性喜欢冒险(或者换句话说,他喜欢自己永远成为别人关注的焦点),他是不会愿意待在杭州的。

“给我吧,我看看我们这位副司令又搞什么新花招了。”史秉誉站起来从电台台长手中接过了电报,看了起来。电台台长在将电报交给史秉誉后走了出去。

“……请求率领第三集团军主力西进作战?大哥,这官文是什么角色?怎么左宗棠通篇没提僧格林沁或者刘长佑,说来说去都是官文?……很谦虚的嘛,你还说人家老吹自己是今亮,你瞧瞧,这满篇文字中可一个今亮也没有,是不是变谦虚了?”说着史秉誉将电报递给了杨沪生。

“呵呵,没人跟你说吗?不会吧,我那边这事情可都成了笑话了。”杨沪生还没有打开电报,想到件事笑了起来:“去年左宗棠担任第三集团军司令员后,他对被俘后投诚的沈葆桢看不大顺眼,那说的话可是能气死人的。有天左宗棠又在沈葆桢面前夸口自己乃当今诸葛,古诸葛如何如何,他这个今诸葛又怎样怎样。沈葆桢给他气的可以,结果冷讥道:‘借东风、破曹操,此诸葛之所以为亮也;失街亭、斩马谡,此葛亮之所以为猪。六出祁山,六次失利,才高乎?才少哉?’当场将左宗棠噎个半死。自从沈葆桢说的话传出去后,我们这个‘今亮’大受刺激,再也不自吹自己是当代诸葛了。”

左宗棠的傲气杨沪生是见识过的,就是在自己面前左宗棠也是性之所至,不计后果,他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好象根本没有表面文章,他可以眼角朝天看着别人,而别人对他却必须必恭必敬。典型的对人马列主义,对己自由主义。只是根据地中没有哪个人在学问上超越左宗棠,说起经世之学,恐怕整个中国也没有谁比左宗棠懂的更多了,这让左宗棠大有傲气的本钱。

左宗棠忘记了沈葆桢是道光进士出身,胸腹大有传统文化的底子,在他面前卖弄一下学识是要担风险的。果然,左宗棠一个大意让本来不想发难的沈葆桢忍无可忍下,抓住痛脚大为嘲讽。左宗棠给比自己小八岁的沈葆桢一激,想反驳也找不到反驳的地方,心中郁闷就不用提了,会不会给沈葆桢穿小鞋很难说,至少左宗棠以后不会再在沈葆桢面前夸夸其谈了。

左宗棠的傲气让杨沪生很是挠头,可以说除了邱明,解放军其他到左宗棠身边办事的,到最后没有一个不跟他关系闹的很僵,连脾气很好的参谋总长李雪龙,在左宗棠那边也只待了大半年就受不了他的脾气,主动要求回到参谋部,发誓再也不见左宗棠了。接替李雪龙的林金宸时间待的更短——只待了三个月——就被左宗棠气的逃了回来。当李世贤的部队编入第三集团军后,杨沪生为了防备俩人关系再闹僵,干脆把李世贤的两个师编为一个军,让他们只是名义上在左宗棠部队序列中,实际上是游离于左宗棠指挥之外。在这时候发生“沈葆桢事件”是杨沪生所乐于见到的,他认为这至少可以让左宗棠稍微收敛一点。

“官文?……这人刚刚接替刘长佑出任直隶总督,从北京那边传来的情报,此人是满族,优柔寡断,无能愚昧,还贪得无厌,在就任湖广总督时人称湖广总督府有三大,妾大、门丁大、庖人大。对了,他跟左宗棠可是很有过节,一八五九年樊燮在当时湖广总督官文及湖南布政使文格唆使下控告左宗棠作为一名举人把持湘政并且接受贿赂,当时的咸丰老儿阅奏后颁下旨意,让官文逮捕左宗棠至武昌审讯,如果真的跟樊燮说的一样,可以就地正法,要不是当时湖南那些政要发觉了官文借左宗棠打击汉人势力,千方百计保他,左宗棠现在坟墓都塌了。官文为什么要整左宗棠?就因为左宗棠对官文十分鄙视,讥斥官文治下的湖北是‘政以贿成,群邪森布’,官文所作所为‘无一非酿患之事’。当时左宗棠不过一名幕僚,居然这样说总督,人家自然心怀不满了,樊燮告左宗棠正合官文之意,那还有不往死里整的?……看到没有?左宗棠通篇都是要将法国侵略者如何之长,如何之短,可提到官文之处却让人感觉到他肚子里还有一股忿忿不平的气息,我看他反击侵略者固然重要,最主要是想找官文一雪前耻。”杨沪生将电报递给坐在旁边的史秉誉。

史秉誉摆了摆手:“我已经看过了,大哥你有什么想法?是否如他所愿,调左宗棠入鄂作战?”

“这事得仔细商量过再做决定,换了别人如此请战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可这是左宗棠。左宗棠此人心胸有些狭隘,谁要得罪他了,他是必然要找回来的。这是战争,又不是私人决斗,他要是将情绪带到战场上部队岂不要遭殃了?而且当时打算的是让左宗棠的部队担任二线进攻,你看看他的口气,非要让他的部队单独走安徽进攻河南,再从河南绕到湖北,好家伙,这圈子可不小啊!沿途淮军十万,官文掌握练军五万,加上法军两万,他的三个师不到七万人部队要通吃人家十七万这胃口还真不是盖的。”

“正因为左宗棠肚量比较狭小,大哥才更加要考虑一下他的意见,别让左宗棠到时候记恨你就好了。七万人部队是少了些,不过兵为强兵,将为良将,各种情报显示清法联军弹药不济,矛盾丛生,分而歼之还是极有可能的。要相信左宗棠不会拿自己脑袋开玩笑嘛!我是赞同大哥好好考虑一下左宗棠的建议。”

“这事慢慢再说吧,反正事情也不急于这一时,等我军大规模进入北方作战,官文他就是想跑也跑不掉。”

杨沪生看着左宗棠的来电发愁了。如果电报是张海强、王得贵,或者是李世贤哪怕是石达开他都不怕,他还会对将领高昂的求战yu望感到高兴。只是左宗棠实在太特殊一点了,这位名义上的副司令常常将自己当成了解放军总司令,对下面人就不用说了,就是对杨沪生也经常指手画脚,要杨沪生按照他所设想的去做,不然就撂担子不干了。尊重?是,左宗棠是尊重杨沪生,可他的自高自大与尊重比起来分量不知道高了多少,你要捧捧他,他很高兴,你要逆了左宗棠,那就大事不妙了,他非记恨你一辈子不可!摊到这样的副司令,任凭谁当上他的领导都会很挠头的。

按照左宗棠来电所说,杨沪生以前所设想的战略部署将完全打乱,两个多月的工作算是打了水漂,一切都得重新设定。而且在左宗棠的构思中,他的部队将成为绝对战役主力,其他部队都要围绕他的行动来运转,可左宗棠手头上只有三个师,就是将李世贤的两个师包括进去,也不过五个师,让八个主力师给左宗棠指挥的五个师(按照他设想的还要少,只有三个师)当配角,这也有点太滑稽了,什么是主?什么是次?主次完全颠倒了。

杨沪生将脑海中因为左宗棠的电报所带来的混乱暂时抛到一旁,问史秉誉道:“我下午到星子去,到那边督察部队按照制订计划部署,秉誉你要不要一起去?你要过去了可以给部队再做一下动员。”

史秉誉摇摇头,谢绝了杨沪生的建议:“我还是不去了,这次北上就是为了征询大哥你对那些进士们的意见,现在明白了我也得赶紧回去。这些进士们势力可不小,要是拖的时间太久了,我怕后方就要混乱不堪了。”

杨沪生理解地点点头,哀叹道:“这倒是,前方打仗的将士风餐露宿,后方那些秀才光看到俘虏垂头丧气的下来,没见到前方为了抓这些俘虏付出多大代价。这些人又有所谓的文化,在百姓中算是有一定威望了,他们说的人家还真愿意听。什么直捣黄龙府,不灭匈奴终不回……说的比唱的还听!可人家大刀架在脖子上,这些看起来义正词严的读书人骨头全软了,投降的比谁都快!爱国?只动嘴,没行动,不过是他们表达一下自己不负责任言论的幌子,在爱国的幌子下又是解放这里,又是消灭那个,就不想想军队有这个实力吗?我们现在是解放战争,百姓自然支持,等打出国门就成了侵略战争了!百姓还会支持?至少你侵略的国家百姓就不会支持你!相反人家还会千方百计组织力量对付你,是不是让美国九一一事件发生在将来的中国这些‘爱国人士’才满意了?真要爱国,行!到前线跟人家真刀真枪干一架我就承认他们爱国!一面认为我们管的太宽了,法律太严了,千方百计想钻法律空子,高呼以仁治国,不要依法治国。另外一方面又高谈阔论什么爱国,娘的,这爱国还真简单,会说两句鸟话的就会表达一下爱国。对这种假爱国真卖国的,不收拾他几个,以后的中国会变成什么样子还真难说。”

史秉誉笑了:“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嘛!大哥你也太喜欢生气了,为这种人生气可不值得。别忘了你是根据地实际领导,他们的命运还不都掌握在你手里?”

“还说我呢!你这不也引用了**的诗?”杨沪生捶了史秉誉一拳:“又不是皇帝,我这个领导算什么东西?你小子,明明知道我不可能自己破坏自己签定的法律,将法律抛到一旁,搞什么人治。你还非要取笑我一番,洒家今天可跟你没完!来来来……咱们大战三百回合!今天非将你扔到湖里去不可!”

说笑间,天渐渐转了,空中零散的云朵朝东南汇集过来,瓦蓝的天空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一阵旋风,湖面波浪荡漾,吹动枯叶凋落的树枝,起风了。

“咴……” 黄陂县东面的鲁台山上传来骏马一声长嘶,山顶上骏马垂下马头四蹄用力地原地踏动着。骑在马背上的是刚刚四十八岁的刘长佑,刘长佑提着缰绳望着下面,两条眉毛紧紧地锁在了一起。在他身后几十名亲兵正好奇地看着下面行进的军队。

鲁台山脚下一道蓝色的洪流正朝西方涌去,扑扑声中,杂乱的黄尘飞扬起来,只是扬的并不高。从黄尘中传出那些亲兵怎么也听不懂的声音——刘长佑眼皮子底下正在行进的是法军第四军南下的主力部队。

“大人,要不要再劝一下罗歇里奥将军?”

刘长佑鼻子里面发出重重的哼声,冷言道:“劝说?他们肯听吗?岑大人没看到人家兵强马壮,大有席卷千里如卷席之势,我等还是不用替古人担忧了。”

“是是,大人英明。”

在刘长佑身侧唯唯诺诺的是广西西林人岑毓英,岑毓英今年只有三十七岁,一八五六年他组织地方团练赴云南镇压当地农民起义,因军功先后升为宜良知县和路南知州。一八六二年云南*爆发起义,岑毓英率军驰援昆明,清廷任命他代理云南布政使。

剿灭农民起义的岑毓英没想到这个代理的布政使成了他伤心角色,也是清廷所授予他最高官衔。一八六三年,左宗棠所部南方集群兵出两广、云贵,在装备精良的解放军面前,清军大败亏输,各地起义军很快聚集在解放军左右,将岑毓英赶出昆明,让他率领自己的残兵败将一路西北逃,爬了雪山,过了草地终于灰溜溜地到了西安,等到西安后岑毓英身边只跟了三名骨瘦如柴的亲兵了。丢失了云南清廷自然不肯甘休,不由分说就将岑毓英打入大牢,准备秋后问斩,幸好岑毓英在别人指点下走了吴棠的门路,又有刘长佑替他说好话(为此岑毓英将多年积蓄全部花光了),这才算是保全了性命。等僧格林沁、英法联军先后吃了败仗,清廷手中也实在没什么人了,待罪之身的岑毓英这才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到刘长佑身边替他出谋划策了。

至于刘长佑为何如此冷言讥讽,这是因为当武昌出现兵力空虚后,法国人想要趁早摘桃子,他们在中国这个鬼地方已经呆腻了,想要尽快结束远东的战争,好让部队回家,发觉了千载难逢的机会自然要抓住它。可刘长佑却认为这是狡诈的发匪摆下的陷阱,专门诱骗清法联军南下,好分割后,围而歼之。调虎离山、声东击西的战例在中国实在是多的数不胜数,联军在湖北缩成一团,发匪想吃掉自然很是辛苦,可要是因为看到诱饵,联军南下了,那发匪的机会也就来了。

不管从什么地方考虑,刘长佑都认为现在应该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可法国人却认为自己在和叛军交火中已经熟悉了叛军的一切。

作为拥有悠久历史传统的法国陆军,要是变成一支地方守备队,只会待在后面防御,却不懂得进攻,这简直是对军人荣誉的一种侮辱!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这只是东方人玩弄的一种小把戏,在步枪大炮面前,什么鬼把戏都将失去作用。于是刘长佑对他们所说的话成了对牛弹琴,这些高傲的法国人根本就听不进去。他们实在太相信自己的悠久传统了,于是十万法军朝扬子江边聚集过来,而担任先锋的就是富有主动进攻精神的法国陆军第四军,其他三个军正从各个地方朝黄陂赶过来。法国人认为当鼹鼠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现在是他们进攻时间了。

(四)

僧格林沁对法国人如此迫不及待地嚷嚷着进攻武昌大为不满,他倒并不反对进攻武昌,他反对的是在南方叛匪刚刚离开武昌朝长江下游转移时,就让主力部队南下。现在让部队去进攻武昌很有可能会将离开不远的叛匪吸引回来,若武昌未下,叛匪先至,过江的部队恐怕很难再回到江北了。而刘长佑作为一八五二年就从江忠源转战广西,镇压太平天国起义的老刽子手,他对发匪的那一套作战手段简直是太熟悉了。当发匪占领江宁,尤其是经过江宁事变后,发匪的作战手段起了变化,变的愚蠢了许多。可现在对面的发匪岂能以常理论处?先不说曾国藩、李鸿章先后败于发匪手下,左宗棠由剿匪的自己也变成了发匪,就连不可一世的英法两军还不是在一场围攻战中败逃下来了?到了湖北后刘长佑与对手进行过几次规模并不大的战斗,就这几次战斗让刘长佑看到了自己手中部队与对手之间巨大的差距,武器方面、战斗意志方面、作战老练程度方面……差距是全方位的。器不如人,斗志也不如人家,当自己找到机会,集中主力想抓住敌人交战时敌人却逃个无影无踪,可当自己刚刚松懈下来,人家马上围了上来,狠狠地咬自己一口,可以说哪支部队只要让他们盯住了,他就只有全军覆没的下场。发匪作战如此狡诈,又怎会轻易地露出破绽让你抓?空虚的武昌肯定是发匪做的套子,想让自己钻!

狠可惜,对自己不久前的手下败将法国人实在是看不起,僧格林沁与刘长佑的劝说进入法军司令阿基利·巴赞耳中后,只是加深了巴赞一直抱有的中国人懦弱、胆小、无能、丧失对胜利的渴望、毫无战斗意志等等成见。很难怪巴赞会有这种想法,作为在中国战场吃过苦头的法国将军们在湖口惨败后作为替罪羊被皇帝招回国,并且很不名誉地强制退出军界,巴赞在到中国来之前只是粗略地知道叛军战斗力很强,至于强到什么地步,作战有什么风格,这些他就都不了解了。到了中国后,巴赞指挥的法**队在和叛军作战中虽然没取得多大的战果,可损失也微乎其微,当然,这个损失是不包括飞艇的,法国是陆军强国,而不是飞艇强国,巴赞对这点倒看的很开。

巴赞对进攻已经期盼了很久了。十万法军是个什么概念?拿破仑时代,十万法军就可以打的欧洲各国伏首称臣,在克里米亚战争中,三十万法军死亡三万二,却连同九万英军消灭了五十万俄罗斯军队!至于因中国不礼貌地对待外国人而引发的英法两国联合惩罚并且教导中国政府明智的战争,两国联军损失就更加少了。至于湖口,那是因为指挥官是英国人,众所周知英国人只有海军利害些,让他们指挥陆军作战,这简直是一场灾难!当然,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是灾难了,现在十万法国人单独行动,将不会再受到那些外行的干扰了。

作为正统军人,巴赞对眼前的战争很是看不习惯,如挖掘沟壕,让士兵如同毒蛇般在地上蠕动,每当吃饭的时候,彼此用炮弹问候,躲在树丛中时不时给暴露在外面的对方来一下子,完后马上溜走……这些根本算不得是军人所应该做的,更算不上什么骑士精神了,简直是偷鸡摸狗下流行为。巴赞在自己的部队中无数次命令大家必须要记住自己是法**人,只有大无畏地端着步枪,笔挺着排着整齐的队列,在口号下射击敌人,这才是法**人的形象,而不是现在这种胆小鬼的做法。很可惜,在敌人四面发射过来携带着死神狞笑的子弹面前,巴赞话语鼓动效果极为糟糕,任凭他声嘶力竭如何高呼,甚至不惜以送上军事法庭相威胁,胆小的法**队越来越多了,到最后连巴赞自己的司令部也挖起了地下掩体,在巴赞质疑下,他的参谋长还振振有辞,说什么这是挖地下仓库,储存粮食的,只是当四处流动的叛军小股炮兵对司令部所在周围地区发射炮弹时,卫兵将极快地将巴赞推进“地下仓库”中去避难,他们可毫不在乎这位总司令是否觉得这么做会很有失军人体面。战争长期化的趋势让远东法**队胜利的信心渐渐消失了,对自己未来的命运越来越琢磨不定,看不到希望下,军队战斗力正在急剧下降中,这些都是巴赞作为远征军总司令所决不希望见到的。如此众多的理由让巴赞发觉自己眼前出现了战机,他就如同嗅到血腥的恶狼,不扑上去咬一口实在憋的慌。

僧格林沁与刘长佑反对进攻,这在巴赞意料中。——他们已经被叛军吓破了胆,只要他们面前一出现叛军的身影,这些废物将如兔子般,飞快地逃命去了,又怎么可能知道战争是靠进攻取得胜利的?巴赞心中一个劲地嘲弄着友军。——为了胜利巴赞打算单干,哪怕没有友军配合,巴赞也认为自己必须,而且也只能进攻,朝武昌进攻,朝赣州进攻,让叛军丧失进行战争的潜力,最后只能屈辱地投降!

“大人,法国人的飞艇过来了。”岑毓英一手放在额头上,一手指着北面的天空羡慕地说道。

刘长佑顺着岑毓英手指的方位望去,北面天空中十多艘蓝色的飞艇正慢悠悠地朝南边飞过来。刘长佑长长叹了口气,失落地注视着越来越近地飞艇。

对飞艇大清文武大员没有不爱恨交加的。恨,是南方发匪掌握了大量飞艇,在与发匪交战中,没有哪支部队不吃飞艇亏的,甚至有时候地面的部队正顽强地抵抗着,当飞艇一临空,用不着投弹,下面原本顽强的清军立刻作鸟兽散,只恨爹娘少生一条腿了。发匪飞艇威力如此巨大,文武大员岂有不恨之入骨之理?爱者,盟军法国人也有了飞艇,法国人的飞艇虽然笨拙了点,毕竟可以在天空抗衡一下发匪飞艇了,对法国人的飞艇,清朝官员自然是爱之有加。

飞艇的作用大清百官比法国人认识可要深刻多了,多年的苦头吃下来,紫禁城里自然很希望大清自己也能拥有飞艇。法国人的飞艇毕竟是法国人的,他们只保护法国人,对清军的生死自然不放在心上,只有清军自己也有了飞艇,这才可以与发匪相抗争。为了取得飞艇制造技术,清廷可以说是想尽一切手段,可惜苦苦哀求也罢,用白花花的银子购买也罢,法国人就是不肯将制造飞艇的技术透露给清廷知道,让大清将领望着法国人的飞艇只能羡慕不已。

“……哼,发匪也有飞艇,就这区区十余艘,还不够给发匪塞牙缝的!”刘长佑以一种狐狸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得语气对身边得岑毓英说道。

岑毓英点头如捣蒜,在旁边附和道:“对极,对极,发匪那边飞艇成百上千,岂是法国人这点飞艇可以对付的?巴赞将军也太小瞧发匪了。我敢打赌,过不了两天飞过去的十多艘飞艇就不会有一艘还在天上!”

“彦卿所言极是……下去吧,我们还要将法国人走后的空缺弥补上。唉,可怜的罗歇里奥将军。”刘长佑脸上刚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意,马上又黯淡下来。十万法军脱离阵地南下作战,江北防线马上形成了巨大的空挡,这露出来的空挡只能由清军收缩兵力来弥补了。一想到自己没有多少战斗力的部队要填补如此巨大的空洞,刘长佑想嘲笑别人也嘲笑不起来了,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头脑要炸裂开。毕竟北面还有数万发匪主力,他们要是趁清军没有将空挡填补之前搞点什么动作,那可是够自己东奔西走的了!作为一名信奉忠君胜于一切的刘长佑来说,他不能不为眼前的形势深深忧郁着。

下山的刘长佑没有想到,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还有人对当前局势抱有跟他相似的观点,只是刘长佑担忧的是大清的祖宗基业将要不保了,而那人担忧的却不是这个。

刘长佑与岑毓英看着法军飞艇从头顶飞过时,在山坡下行进中的法军第四军军长皮埃尔·邓·罗歇里奥将军也注意到了。罗歇里奥将军对空中飞过的飞艇行着注视礼,而耳边都是自己手下看到飞艇过来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口哨声。

南下的法军第四军有三个师,全军两万四千人,一百门新式火炮,老式雷夫耶机枪三十挺(从法国新运来的改进性机枪优先装备了飞艇,野战部队装备数量并不多,而第四军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改装)。其中每个师兵不过七千,却编了步兵两个旅、三个炮连、两个工兵连、一个志愿骑兵连、一个机枪连。

法国人陆军拥有六十万,而中国战场上的十万法军在一年多战争后,在武器装备,部队战斗力方面可以说是陆军中最强的了,只是这在法国国内还没有形成一致的认同。在远征军中,第四军的实力尤其强劲,两万四千人,可以说是十万法军的四分之一了,除了兵力众多外,实力的强劲与他们拥有一名优秀的军长是分不开的。

刚到中国第四军也不是没有吃过苦头,去年的夏口战役中,法国第四军配合清军刘长佑部进攻,结果却陷入了对手重围中,将机枪当做大炮使用的笑话就是他们第四军闹出来的。当时第四军两万军队损失了足足近千人,可以说伤了筋骨了。只是夏口之战后,第四军很快重新恢复了战斗力,他们再也不会闹什么机枪当大炮之类的笑话,同时在法军中第一个学习对手挖战壕的就是第四军(虽然巴赞总司令对这一点极为不满,可实践经验表明,有战壕的部队在敌人相同火力面前,损失是远远小于没有战壕掩护的军队。),第一个要求部队以散兵线作战的也是第四军,这些都因为他们有罗歇里奥将军给他们当军长。

罗歇里奥将军在真正地战场上见识过先进武器的威力后,抛弃了只有密集队形才能发挥武器命中率的观点,他认为这种前装武器时代的观点已经远远落后与当前战争,当前战争大规模使用后装武器,在射速上、射程上、精度上都是前装武器所不能比拟的。

“以老式观点看待新式战争,这简直是再荒谬也没有了。很可惜,巴赞元帅也许年龄太老了,老迈地已经看不清自己面对的是一场不属于他的时代的战争,还在一个劲地鼓吹着军人荣誉、骑士风度之类的废话。要知道这是一八六五年,不是一八一五年!”——罗歇里奥将军如此评价他的上司。

作为法国远东军队的一名将军,罗歇里奥认为自己面前的敌人虽然算不上值得尊敬,可他们在如何打新式战争方面已经走到了法国人前面。这简直是一个奇迹,要知道中国没有重工业,在一八六二年前他们无法生产先进的武器弹药,在一八六三年后,因为封锁他们也无法得到适合新式武器制造的钢铁。当然,在湖口战败后,局势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可问题是他们仿佛一夜间就学会了如何打一场新式战争。就罗歇里奥所了解到的,在英法联军进入中国前,他们就已经在进行这样的战争了,并且他们还知道那些武器适合进行这种战争,而那些武器不适合,这不是奇迹是什么?英法联军未做好进行这样的战争,所以失败了。那么,同样对进行这种战争极为不适应的法军可以取得胜利吗?对前景罗歇里奥将军感到一片灰暗。

可以说罗歇里奥将军并不是从夏口之战才开始了解自己面对的敌人的。在他刚到上海时,他就专程拜访了正要回到国内“休养”的,在湖口战役中身负重伤的莱昂·格雷维中将。当时死里逃生的格雷维中将还未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嘴里一个劲地诉说着对手的可怕,罗歇里奥将军当时只是怜悯地看着格雷维,对他所说的一切并不是十分在意。——“可怜的格雷维将军,他的神经已经完全崩溃了!”罗歇里奥将军当时是如此看格雷维中将的。——不光罗歇里奥,任何与战败的法军接触过的人都认为他们已经丧失了一名军人所应该拥有的信念,认为他们整天失魂落魄,变成了神志失常的疯子,只要一声枪响就足以让他们慌乱好一会儿。对疯子所说的话,实在没有相信的必要。至于他们为什么发疯,这却不是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的法国援军所愿意认真思考的。

夏口一役后,罗歇里奥首先从狂热的妄想症中苏醒过来,这时候他才认真的回想格雷维将军当时是如何介绍他们所将要面对的敌人的。

“他们拥有各种你所想象不到的先进的武器,弹药充裕到足以用炮火将你全部消灭在阵地上。他们的士气极为高昂,常常只要还有一个活人,他也要和你拼命。当你进攻的时候,他们仿佛消失般让你找不到,可等你冲了上去,却发现在自己面前是各种弹药铺成的死亡之路。当你转移的时候,他们却发出各种嘈杂刺耳的喊叫,一群群地朝你猛扑。他们常常出现在你认为不可能出现的地方,如安全的后方,对你进行意想不到的打击……”

格雷维将军所说的一切罗歇里奥在前线都真切的见识到了,这时候他才发觉格雷维将军根本没有发疯,发疯的是他们这些认为东方人不会进行现代战争的新来的将军,还有不知道到第一线去体验枪林弹雨的巴赞元帅。可悲的不是格雷维将军他们,可悲的是战场形势已经发生变化了,而巴赞元帅却还在按照以前的战争要求部队!在这样的元帅指挥下,十万法军要是能击败几十万乃至上百万新式叛军根本是不可能的,如果倒过来说还差不多。

在事实真相面前,罗歇里奥懂得不能老抱着曾经拥有的荣耀不放。作为一名军长,他无法改变整个远征军,可他却能改变自己的军。

传统的势力是相当顽固的,罗歇里奥也无法一下子就让自己三个师全部将观念扭转过来,不过在多次大小战斗中,在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后,他的士兵无法在容忍看不到敌人,自己人却一个接着一个进入天堂或者地狱。士兵们的自发行动加上军长自上而来的严格要求,第四军作风为之一变,战壕挖起来了,密集的线形队列变成对手一样散兵线,在进攻中第四军也渐渐学懂了如何对敌人展开一系列试探性进攻,当找出敌人薄弱环节后,投入主力部队进行一点突破,撕开防线后再朝两边扩大突破口。当然,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御,第四军不再只知道傻站着,以靶子的姿态迎接敌人的枪弹,他们懂得了如何将身体尽量贴近地面,继续贴近,一直到绝大多数子弹只能从头顶飞过,却无法打伤自己。第四军的战斗任务远远多余其他部队——罗歇里奥将军认为这是巴赞元帅惩罚自己的方法之一。“你既然逃避与敌人作战,那么我就将你派到最危险的地方去!”老迈的巴赞元帅必然是这么想的。——可第四军的战斗减员却在急速下降着,当其他军每战损失几百乃至上千人时,第四军的战斗减员却下降到一场中等规模交战,阵亡不过几十人,有的战斗甚至只是伤亡几人。榜样面前,其他部队基层顾不得上峰如何禁止,纷纷学习四军经验。这也是想用困难改变罗歇里奥的巴赞所万万没有想到的。

罗歇里奥对自己部队战斗力的提升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战斗进行的越多,对自己面对的敌人他就越有更加清醒的认识。不错,自己的伤亡是急剧下降了,可同时自己的对手也没有比自己多伤亡多少。在对手机枪越来越多时,老迈昏庸的巴赞元帅却将原本属于自己的新式雷夫耶机枪调拨给了飞艇部队。要知道飞艇部队就是装备上了新式机枪,他们也并没有取得多少象样的胜利,而决定战争胜负的陆军却因为机枪不足,无法将敌人火力压制下去。火炮?不错,自己是有一百多门新式的后装线膛火炮,可该死的后装火炮在威力、射程、射速、精度远远好于前装火炮的同时,它的安全性实在太差了!战场上经常发生火炮因为过热而发生炸膛事故,将周围操纵它的炮手炸的四分五裂。搞的那些炮手牢骚满腹,抱怨为什么不能使用前装火炮,他们一听到开炮的命令就发憷,在射击中不敢进行急促射击,而是打了两炮就死活不肯再打了。敌人也装备了后装火炮,可从少量缴获的火炮上看,敌人对炮膛进行了加固,相对法国火炮来说,他们炸膛事故小到可以忽略不记的地步。让罗歇里奥悲哀的是,加固炮膛办法之一是用钢筋在炮膛外多缠绕几圈,可这么简单的想法国内那些军工厂却不懂得应用,让自己的炮兵时刻生活在恐惧中。

在巴赞元帅眼睛里,面对狡诈的对手,罗歇里奥将军慢慢变得跟格雷维他们一样有些神经质了,有时候罗歇里奥自己也认为自己怀疑心太重。战争是一种赌博,一对一的赌博,大家依照手中的筹码彼此算计着对方,你想要将我手中筹码都赢去,同样,我也如此。在一次接着一次战斗中,罗歇里奥将军时刻在猜测着对手每一次行动的意义,有时候他猜的很准,有时候不是。猜的准,在战斗中他自然游刃有余,反之第四军就要打败仗。

当罗歇里奥听到武昌的叛军东移了,自己面前突然出现一片空白地。如同巴赞元帅一样,他简直不敢相信天上居然会掉馅饼给自己!以为上帝真的会保佑的罗歇里奥将军跟大多数法国人一样欣喜若狂。可短暂的兴奋过后,罗歇里奥开始认为这空白地出现的太蹊跷了,叛军每步行动都大有深意,懂得现代战争的叛军为何会突然在南方露出一个明显弱点?罗歇里奥不得不仔细考虑一下这是为什么。以为上帝永远与法国人同在,士兵有这种想法说的过去,可作为一名将军就不能如此幼稚了。考虑了半天罗歇里奥得出的结论是叛军认为放自己南下是最佳方案,也许他们想在自己南渡后封锁扬子江,让自己失去补给呢!

巴赞在声色俱厉要求清军与法军一起南下,并且嘲笑清军将领都是胆小鬼时,罗歇里奥将军却在旁边赞同清军将领的观点,于是结果是悲哀的,反对南下作战的罗歇里奥将军被巴赞元帅点名担任法军先头部队南下进攻武昌。罗歇里奥明白巴赞的意图是如果进攻顺利以胜利嘲弄他,若是不顺,战斗进行的艰苦,那么首先倒霉的还是自己这位逆元帅意图的将军。反正不管怎么样,作为自己,悲剧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看着天空越过自己头顶的飞艇,在阳光下朝南方越飞越远,渐渐变成一颗颗小黑点,最终消失在天际间,罗歇里奥的心情简直糟糕透顶了。身边士兵的欢呼声距离自己是如此遥远,远的仿佛他们在法国,而自己却在这该死的远东山沟沟中。罗歇里奥不能不为以后的战况担忧不已,叛军岂是如此轻易暴露自己弱点的?渡过扬子江后,也许这些正在欢呼的士兵将没有几人还能依照自己意愿顺利地从南方再回到北方,现在唯一希望就是这些飞艇能提前发现叛军主力的踪影并不在湖口方向,不在朝江宁进军中,而是潜伏在武昌周围,也许这样可以触动一下巴赞元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