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领导跟你要钱要多了？可要是没有领导帮衬，你哪有钱、哪有今天？根据我掌握的材料，你最初靠在沿海走私起家，靠着胆大敢拼下手早，迅速积累了巨额财富。完成了原始的财富积累并拥有一批忠心手下后，就洗手不干，虽然还在业内保留一定的影响力，但主要精力还是带领手下开始转向正行发展。这很好。毕竟时代不同了，捞偏门不能捞一辈子。”第三小分队队长起初的评价还不错。

首富是真心合作度过这道难关，筹钱的工作正在进行，现在“保证”也给人家了，有了把柄反倒使彼此的猜忌大大降低，他也开始变得轻松随便起来。感到起初的评价还不错，挺中肯的，首富也接口说道：“是啊，干那个可真不是长久之计！虽然利润极高，可风险也大，一不留神就连身家性命都赔进去了！有时最大的对手不是缉私警察，而是恶劣的天气和可怕的暗礁！当时有几个同时期与我干这个的船老大，还有我的几个兄弟，都是因不慎触礁和暴风雨而丧命！他们葬身鱼腹，连尸骨都找不回来！所以我见好就收，攒够钱就去做生意，而那些收手晚的后来又有几个尸沉海底！”

第三小分队队长继续说道：“当你开始做生意的时候，正是改革开放初期，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在那个时期，一些政府关键职能部门和国有企业的领导干部是非常受追捧的，因为他们决定着大量物资财产的去向和大批订单合约的签订，所以他们的意向就代表着无穷的生意和金钱。跟今天很相似，但那个时候更诱人、性价比更高。为了做大生意、赚大钱，你对这些领导干部积极争取，并且削尖脑袋挤进党员干部的圈子广交朋友，而你开路的利器就是大把的票子，跟当初走私的时候如出一辙。严格说来，你走私的时候并不算腐蚀行贿，而是跟缉私队伍里保密观念较差的人交朋友。平时也就是烟酒糖茶、水果糕点的往来，就跟警惕性差的缉私警员混得很熟，只要你和做这种事的手下隐晦巧妙地打听，有心算无心下总能搞到一些有用的情报。你做生意初期跟政府部门和国有企业的领导干部交朋友也是这么开始的，混熟了以后，在关键时刻才真正砸钱求照顾。”

首富摸着自己开始谢顶的脑袋笑道：“哈哈哈……！不不不，我要是在改革开放初期就开始跟领导干部搞好关系做生意就好了，我顶多算是赶上‘初期的尾巴’，好歹搭上了末班车，否则我的资产可就不止眼下这些了，至少得翻番！跟缉私队伍中的人交朋友打探消息也是必要的，干走私生意，纯粹靠运气跟警方斗，绝对没人能撑那么久！”说到这里他又有点唏嘘：“今天想起来，那时的人太淳朴了！不管是缉私的，还是党员干部，只要掩饰得好再热情一些，很容易跟他们打成一片！就算收礼都不敢多要，许多大生意总共也就花个几万块就搞定了！现在不行了，想认识个正科副处的，不砸下百八十万的人家根本不记得你！就算称兄道弟了，逢年过节也得大把撒钱，平时有事找你也张嘴就是要钱！如果当初那些人不记恨我利用他们的话，我倒真希望跟他们做朋友！”

第三小分队队长故意说道：“可你现在也不错啊。从白手起家到功成名就，中间也没栽过进监狱，一路有惊无险走到今天。如今家大业大，在社会名流间挺吃得开，有头有脸的圈子里也有一席之地，政府部门里有朋友，背后还有大靠山。有道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首富摇头叹道：“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可没那么风光！大树虽好，可却要长期浇水施肥啊，否则就会把你踢得远远的！哪天孝敬不到或拍到马腿上，可就有苦头吃喽！何况这种大树不是一直有的，就算不落马被抓，早晚也有个离休卸任！到时就是树倒猢狲散，还得再找一棵大树并攀上去，那可又是一大笔开销啊！”

第三小分队队长继续引导：“这么看来虽说有些差异，但你这个经商的，其实跟当官的差不多啊。”

首富想了想也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是啊，确实有点像。当官的送钱只是一部分，主要还是为上级领导办事。像我这样的，只是在能力范围内办点事，主要还是送钱。可又不一样，因为官员们不会有那么多打点对象，而我却要一一头疼。咱们国家的官场现状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处理上下之间的关系，学问可大了去了。譬如，我虽然跟某位高层领导关系密切，在某笔生意或某项工程中得到其支持，但还必须疏通相关部门的关节，这才能顺利完成。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就算条件符合、手续齐全，还有上级领导的指示，可要是让涉及到的干部们不高兴，在实际操作中以各种冠冕堂皇的借口缓办、慢办、拖着办，也够我喝一壶的！就拿逢年过节送礼来说，层次低的官员只要给有数的几位上级送就行了，更高级的领导根本不收——既是嫌少，也怕不安全。同理，即使层次较高的官员也只给一定范围内的上级领导送礼。不管层次高低，同级别差不多的官员之间的交往，属于五马换六羊的礼尚往来，谁也吃不了多大亏且能增进感情。我这样的就不行了，不管层次高低，大大小小的山神土地都得意思意思，只有那些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官员才能不去理会，开销是真大啊！由此可知，我跟那些当官的还是不一样，算起来还是经商的吃亏啊！”

第三小分队队长有意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你很吃亏喽？”

首富激动地说道：“当然啦！平时就得打点着，逢年过节、婚丧嫁娶的大红包也少不了，真遇上要他们帮忙出力的时候还得再掏钱！赶上有什么大事小情的，赞助、摊派、捐赠什么的也别想躲，必须得‘大力支持工作’！他们嘴上轻巧一说，手往前轻松一伸，那就是大把大把的票子流走了！！那可都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啊，可每次都那么顺理成章的就给他们了！！这是为什么啊？！”

第三小分队队长似笑非笑：“那些钱真是你的吗？”

首富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赶紧陪笑脸道：“我、我没别的意思，咱们之间的合作我是愿意的、是有诚意的，说好的钱一分都不会少！您跟那些当官的不一样，咱们之间是真正的真诚合作，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第三小分队队长摆手道：“不用紧张，合作方面我相信你是有诚意的，现在讨论的是另一个问题。你说你辛辛苦苦赚钱，可从上班族到做生意的，从政府官员到普通工农，辛辛苦苦、起早贪黑、兢兢业业、呕心沥血的人多了，有几个像您一样有今天的成就？同样很辛苦，同样付出了努力，甚至比您更辛劳艰难，可为什么只有您赚了那么多钱呢？”

“是……是啊？为什么呢？”首富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不敢随便乱说，只好顺着第三小分队队长的话说。

虽然难见庐山真面目，但首富还是能察觉到第三小分队队长正色道：“都是党的政策好啊！”

“啊……啊？！啊~~~~~~~~~~~~！！对对对对，党的政策好，是党的政策好，党的政策好啊！！”首富一副豁然开朗后激动万分的样子，但心里还是迷糊，不知道第三小分队队长此时说这话是何用意。

第三小分队队长微微一笑：“那您说党的政策好在哪里？”

“好在…………哎哟喂，您别逗我玩了！究竟想说什么您直说就是了，能办到的我照办就是了！我承认在好多方面不如您，动脑子什么的也不行，所以我从小成绩就不好，一念书就打瞌睡！到底怎么回事，您直说就行了！”首富猜不透第三小分队队长的意图，干脆直来直去把话挑明后求解释。

第三小分队队长深吸一口气后缓缓说道：“改革开放初期，对于外来的投资商，我们给了全世界空前绝后的优惠政策和特殊照顾。不管是投资建厂的，还是兼并原来国有企业的，地价算成乱葬岗子，机器折成废铁卖，甚至干脆土地白占，机器也有白送的，明摆着是帮外来的投资商吞噬、侵占国有资产。许多招商引资完全是在装孙子，等于先把钱塞给投资商，以后几年都白干，表面上看当地的税收和经济总量都增加了，也增加了就业的劳动岗位，实际上好处全进了投资商的腰包。要人家连续大赚好几年之后，我们才能赚回一点点，还往往是高能耗、低效率、重污染的国外淘汰产业，今后环境污染的治理更是任重而道远。人家来投资自然是为了赚钱，但合作是要互惠互利的，凭什么要我们割自己身上的肉倒贴给人家？明明知道国家和人民吃了大亏也没办法，还得陪着笑脸说好话，人家拿花生皮都能恶心咱们。就算人家欺行霸市、横行霸道、恶性竞争、剥削压榨劳动者也不敢吱声，就怕惹恼了投资商，人家拍屁股走了怎么办？除了殖民地和签订不平等条约，一个健全强大的国家出现这种现象，绝对是我们这个星球有史以来的最大亮点。您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首富这回真心惊肉跳了，他也真不知道：“为、为、为、为什么？”

第三小分队队长叹道：“改革开放初期，为了尽快搞活经济和加强对外贸易，因此要大力宣传和扶持，所有的一切都要为此让步！这样既是为了让国内做生意的人放心，也让国外的投资者明白我国政府的立场和发展方向！国外的反动势力丑化妖魔化我们的国家民族时不遗余力，其实一个个心里也都明白说的是谎言，一听说有优惠政策就蜂拥而至，并且拼命杀价和想方设法达到利益最大化，所以用花生皮都能恶心我们一把，而我们打碎牙还得往肚里咽，继续陪笑脸！可为了让国内国外都确定我国政府今后的政策是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无论怎么吃亏上当都得忍着，还得继续当孙子倒贴，人家还得便宜卖乖骂着咱们！不光是对国外如此，对于国内也一样！您真以为您起家的那点老底子政府不知道？您真以为这些年来您搞权钱交易攫取暴利谁都拿您没办法？错了！为了安定团结发展经济的大好形势，为了国内国际不会误会我们再次回到计划经济时代，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都绝对不能出现一点点干扰或引起误会的事件，所以我们一直在隐忍！就拿您来说：只要您踏踏实实做生意，为推动经济发展贡献一份力量，您起家的事可以既往不咎，对您这些年来的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党的政策好啊！”

首富这回真的是震聋发聩，随即点头如鸡啄米：“是是是是！我明白，我明白！是、是党的政策好，政策好！所以，这些年来成效显著啊：国内做买卖经商的人越来越多，国外来投资合作的投资商也越来越多，经济发展形势一派大好，呈现出越来越红火的喜人局面！！”

“唉！可惜呀！这些年来中央把经济建设当成考核的重要指标，使有些领导误会了其中的深意，沉浸在过分追捧经济政绩的迷雾中！国内有些商人也以追逐利益为最高目标，忽略了许多重要的东西！而那些国外的恶意投机者混杂在正经投资商中，继续贪婪残酷地掠夺我们的资源和财富！”第三小分队队长望向首富：“在这个变革大背景下，您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