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回到办公室之后，程家华一直坐在皮椅中闭目养神，脑中静静地想着一些事情。过了片刻，他终于睁开了眼睛，拉开办公桌其中的一个抽屉，挪开外面的物品，从最里面的角落里取出一个四方形的小盒子来。他把盒子拿在手心里，端详了好一阵子才打开盒盖，从里面取出一个已经损坏的玫瑰型发夹，大拇指轻柔地抚摸着发夹上的红宝石，若有所思地莞尔一笑。随后，他把那发夹又放回到盒子里，重新又把盒子收藏在抽屉里最深的那处角落。紧接着，他便按下了电话机上的“对讲”键。

“曼姐，麻烦你进来一下。”

几钞钟后，陈曼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程先生，有事吗？”

“曼姐，你是我的私人秘书，但时常还要兼顾沈沉那边的工作，会不会忙不过来？”

陈曼犹豫了一会，然后点点头：“是有些吃不消。”

“我想多请一个特别助理，分担一下你的工作，你觉得怎么样吗？”

“总经理有中意的人选了吗？”陈曼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意图。毕竟替他工作了这么多年，对他的心思多少能猜到一点。

“嗯，她叫席芷薇。”

“是她呀！”陈曼低低地说道，心里又明白了几分，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他两眼。

程家华接收到她眼中那种了悟的目光，有些不太自在地挪挪身子，换了个姿势，才继续说道：“她好像是上个星期才刚进公司的电脑技术人员，对吧？”

“没错。”一旦猜度到他的心意，陈曼便大胆地称赞起席芷薇来：“她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工作能力强，专业知识掌握得相当好，为人也很正派。她来了公司一个多礼拜，很多男同事都想约她出去，但她全都推掉了。”

“哦！”那就好，省得他到时还得解决一大堆不必要的麻烦。“曼姐，那就麻烦你通知技术部的主管，让席芷薇明天一早就上来报到吧。”

“知道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先出去了。”

程家华点点头，陈曼遂转身离去，并替他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陈曼走出去之后，程家华又靠回到椅背上，兀自深思起来。唉，想他自懂事以来，生命中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从来对女人就没有下过多少功夫。其实，以前还在帮干爹做事的时候，每次任务成功后，干爹都会给他一些奖赏，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女人，但是他都拒绝了。退出江湖的这几年，倒追他的女人也有不少，但他仍旧理都不理，只是一心一意地放在开创事业上。没想到多年来的平静心湖，却偏偏在遇到席芷薇的时候泛起了涟漪。唉，丘比特还真是会开玩笑，他避了这么久终究还是避不过一个“情”字而动了心。他的嘴角不禁浮起一丝微笑，起身穿上西装外套，找沈沉一道吃午饭去了。

深夜，在席芷薇公寓的卧室中，梳妆台上的一台小型录音机正在慢慢转动着，将她的每一句话都录在了磁带上。几分钟后，她吁出一口气，关掉了录音机，结束了今天的例行录音汇报。把东西收好之后，她从衣柜里取出睡衣，到浴室去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洗完之后，她正在用毛巾擦干净身上的水，客厅里的电话恰好响了起来。她急忙穿上浴袍，跑出了浴室，拿起床头柜上的分机接听。

“喂，哪位？”

“席芷薇吗？”电话的另一端传出一位女士的声音。

“是我。李太太，这么晚了有事吗？”她听出对方正是技术部的主管。

“总经理决定升任你为特别助理，让你明天一早就到15楼去报到。”

“总经理特别助理？我吗？”她有点置疑自己的听觉。

“是的，升迁的通告明天就会张贴出来。至于你在技术部的工作，我会找人接手的，你大可以放心，好好干吧！”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喂，喂，李太太？”芷薇叫了两声，听到“嘟”的声响后，只得搁下电话，脑海中仍然因为刚才听到的消息而震动不已。总经理的特别助理，这是个好职位，可以方便她查到更多的资料，可……为什么程家华会钦点她坐这个位子？难道说他今天中午在餐厅时就已经认出她了？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却还要给她提供机会。他这么做有什么用意？席芷薇忽然发现程家华远比陈曼所说的更加神秘，更加难以捉摸，她不禁为将来的处境感到忧虑。

第二天，席芷薇交接完手头的工作，便拿着自己的物品搭乘电梯直上15楼。电梯门才刚滑开，她首先见到的人就是陈曼。

“曼姐。”

“芷薇，总经理正等着你呢！”陈曼熟络地与她打完招呼，立刻按下电话机上的“对讲”键：“程先生，席小姐到了。”

“请她进来。”扬声器中传出程家华的声音。

席芷薇吸了口气，推开门走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程先生。”

“先关上门。”程家华命令道，眼睛仍然盯着电脑显示屏。

她照他的话做了，回过头时，他已经从电脑程序里退了出来，正看着她，缓慢又平静地说道：“席督察，好久不见了。”

她轻挑一双柳叶眉，以同样的口吻说道：“既然你已经认出了我，我想以你的智慧，不难猜出我的目的。那么，你为何不解雇我，反而还升我做你的特别助理？”

“首先，我必须声明，我虽然不是一个怕事的人，但上次我协助你们抓到那伙人，想来也为自己招来了不少麻烦。而既然你们警方派你来保护我，那么我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其次，我自认为没有做过任何违反香港法律的事情，当然也就不怕任何人调查我。也就是说，你大可以放手去查你想要查的一切线索。我的回答够清楚了吗，席小姐？”程家华双手交握，冷静地说着。

“非常清楚了，总经理。”席芷薇冷淡地回答，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如果您的训示结束了，我也该出去工作了。”转身要走，刚巧办公室的门也在此时被推开，沈沉走了进来。她低低地、有礼貌地喊了一声“沈先生”，然后便离开了。

沈沉看了眼阖上的门板，随后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新请的特别助理就是她吗？为什么我觉得她很眼熟？”

“你见过的。”他提醒他。

“我见过？”沈沉想了想，终于明白过来地拍手低叫：“啊，对了，她就是那个女警察。”一旦认清了她的身份，心里也立刻对她的动机起疑。“那你为什么还要请她？你不怕她……”席芷薇摆明是另有所图，程家华不会看不出来。可是看他一副满不在乎，反而有些沾沾自喜的模样，沈沉不禁满腹疑虑。突然间，他脑中灵光一闪，顿时领会到他的用意，失声惊叫道：“老兄，你该不会是对她一见钟情了吧？”

“你说呢？”程家华斜睨了沈沉一眼，丢下一个模梭两可的答案，径直起身走到吧台。

沈沉吹了声口哨，心里乐翻了天。工作狂终于开窍了。这个席芷薇可真是厉害，居然能令这位平时最不近女色的人动了真情。只可惜，通常越厉害的女人，就越不容易把握。看来，程家华的这场追求势必得花上不少功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