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六点，三个人都顶着两黑眼圈，摇摇晃晃地从KTV出来了。
“天亮了啊。”杜浩然感慨道。
“被你鬼哭狼嚎了一夜，我想睡也没睡着。”赵宇航打着哈欠。
“嗨，说谁呢！昨晚是谁喝了点啤酒点了一堆刀郎的歌在那儿嘶哑着喉咙叫呢！”杜浩然白他一眼。
“是哲浩吧！”
“屁！哲浩才唱了两首张学友的歌，就被你这个家伙霸着麦，我们怎么也抢不过来了。”
“浩然，你车在哪里？我困得不行了。”赵宇航眼睛都睁不开了。
“就在前面。诶，诶，我说，这是水泥地好不好？你躺上面了，我不负责把你扛我车里啊。”
王哲浩看着吵嘴的两人，挺无奈地摇摇头，心想这两家伙凑一起就跟长不大孩子似的，老是斗个没完没了。他把赵宇航扶起来，往杜浩然的车里走去。
赵宇航一趴到后座就睡着了，还微微打着鼾。
“哲浩，坐副驾驶座吧，现在还早，我想跟你说会话。”
王哲浩也有点昏昏沉沉的，听杜浩然这么说，就坐到副驾驶座了。
“哲浩，下午的飞机，我就要走了啊。”杜浩然的神色间，带着一丝怅然。
“又不是不回来，”王哲浩轻轻勾起嘴角，努力想化解这种离别的愁思，“不管你应不应聘的上，你总还是会在上海走动的，说不定我们哥几个见面的时间也不会比在学校里的时候少。”
“说的是啊，我之前总想着这下子能远离我老爸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下子又觉得特难过。”
“这很正常啊，我考上大学那会，心想总算可以离开家了，我终于自由了。不过我爸妈把我送到学校离开那会儿，我看着他们背影就稀里哗啦哭开了。我就觉得那么难过，恨不得立刻跟着他们回家。面对一个不熟悉的环境和人，特别是遇到不顺心的事，我就倍想回家。哎，家不就是一个小棉袄么，平时穿着有点累赘，可是那真的温暖啊！”
“大概是吧，我觉得我现在都能想象我爸知道我跑深圳去的表情，他一定会骂我有决策者的位置不坐，却跑去做小蚂蚁的位置。哲浩，你觉得我是不是挺作的？”
“没有，我觉得那是勇气。一种可以改变自己生活模式的勇气。不管你成功还是失败，至少你尝试过了，那么你就不会后悔。”
“谢谢，哲浩，我想只有你可以理解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们骨子里都是不安分的人吧。”
“只不过你比我承受的压力要更多，所以注定不能和我一样任意恣睢。”
“看来你也很了解我啊！”
“我走了后，你要好好对待烨子啊！她也许还是不免任性，但她对你们这段感情的确是付出了很多的。”
王哲浩楞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你还是很关心她，有时候我在想，如果烨子还是和你在一起，也许现在就不会这么多烦恼了。”
“两个人在一起，总是会有很多龃龉的。烨子人漂亮、温柔、对感情也一心一意，就是有点小小娇惯，还有点小虚荣，不过这都不算什么大毛病，每个女孩子多多少少都有点这样的小毛病——所以，我希望你们俩能好好地走下去。”
王哲浩不禁叹了口气，“浩然，你越说就越让我觉得自己比不上你对烨子的关心和了解，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吧，你是不是还喜欢她？”
杜浩然淡淡一笑，“喜欢，当然还喜欢。我对漂亮的女孩子都喜欢。尤其是烨子那样和我一样长大、互相了解，最后还主动甩了我的女人，我怎么会不喜欢？”
“别再拿这样的话敷衍我了，你喜欢她，和其他女人都不一样，否则你怎么会留心她每个时期用的不同的香水？而我除了偶尔觉得她身上的香水味道不一样之外，根本什么也察觉不出来。”
杜浩然愣了一下，随即领悟，“那天晚上你没喝醉？”
“醉是醉了，但没醉到人事不知。”
杜浩然叹了口气，从车上翻出包烟，抽出根烟来。
“你什么时候会抽烟的？”王哲浩一怔。
“在江湖上混，很容易五毒俱全的，”杜浩然吸了口烟，又恢复了那笑嘻嘻的不正经样，“暑假时开始的，瘾还不重。”
“浩然，虽然你总表现得没个谱，可我觉得你还是很在意烨子的。你对我越好，越把我当朋友，我也就越内疚。”
杜浩然摇下车窗，看着窗外，“没错，我承认我到现在还是喜欢颜烨子，但是我也知道我再和她在一起那些问题也不会改变，我不可能爱一个人就一心一意地跟她混着，我可以给一个女人一瞬的浪漫，但给不了她一世的陪伴。”
“这真的是你生活的态度吗？”王哲浩觉得有点悲伤。
杜浩然点点头，“我从小就是挺不靠谱的人，小学三年级就跟同桌的小姑娘勾勾搭搭了，所以我跟颜烨子认识那么多年，真正开始也就是大学那会，我想尝试着看看，我能不能认认真真地恋爱，但是我发现这根本就是个失败到底的尝试。我和烨子去个酒吧，说不准我就看上哪个辣M，把烨子一人丢在酒吧了。而且这事发生的频率还不低。烨子就是忍无可忍了才跟我分手的。”
“是，你是特没谱，我和宇航看着颜烨子一人在我们寝室等你等得天昏地暗的，都不忍心了，所以才拼命跟她东南西北地扯，就是为了让她不在意你出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事。慢慢地，我就觉得烨子是个很好一女孩，她虽然跟你家里一样那么有钱，但不骄纵，对谁都挺好的，也很为人着想，那会儿我准备考口译，没日没夜地在对着电脑练翻译，冬天寝室冷，我总是手脚冻得冰凉，她就买了个电热垫给我。浩然，不瞒你说，我接过垫子那一刻觉得特温暖，我就在那一瞬爱上烨子了。”
“但你一直碍着我没有和她说，还是烨子自己挑明了跟你在一起的。哲浩，你看，说开了，我们三个人无非就是那么回事，我太花心，伤了烨子的心；而你的温柔，让她安了心。”
“但我总觉得有那么点对不起朋友。”
“你没有对不起我，相反的，也许我该感谢你。因为你的出现，让烨子得到了幸福。所以，我才不至于那么内疚。因为烨子对我来说，是那么一个特殊的存在。”
“浩然，这一眨眼大学四年就过了，你是第一个要离开这个城市的人，想起来我就觉得很恍惚，跟做梦似的。”
“呵，你自己也不刚说，不管你上不上得了岗，我肯定还是会在这个城市经常走动的嘛。”杜浩然把烟丢到窗外，回过头说道，“我唯一就放心你和烨子，我希望你们有好结局。所以，烨子说要去美国时候我会那么生气，我看不得她伤心，也看不得你难过。哲浩，答应我，好好照顾烨子。”
“我会的。”
“别跟那边潇然的有交集啊，那女人会毁了你的。”
“我想，你只是不了解她。不过，我和她，的确没有什么交集。”
车后的赵宇航翻了个身，又继续打呼了。
王哲浩和杜浩然同时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相视笑笑。
“做人能跟他一样单纯是不是挺幸福的？”
“大概是吧。”
“接下来去哪里？”
“总不能去飞机场候着吧，还有时间折腾呢！今天不周二吗？哥们享受半价电影去！”
王哲浩微笑了，他们总是想出这种省钱的法子，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缺钱，而只是他们享受这种锱铢必较的生活方式。当有一天，他们不再光顾KTV、旱冰场、游泳馆、电影院、酒吧这些场所，不再会如数家珍地报出什么时候去这些场所最省钱时，那么他们大概就真的是老了。只有年轻，才会是这样的纯粹和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