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医者仁心(上)
作者:梦夜的天空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946

——水玥颜呓语录

对于芸儿,能带着母亲和裴惜言一起搬到新宅是她近日最大的心愿,然而,当她看到裴惜言身后站着的那两个娇俏乖恬的侍女时,蓦然感到危机似乎逐渐向她逼近。

其实,裴惜言一点也不喜欢让人伺候。不管有事没事,身边总有几双眼睛盯啊盯眨啊眨的,很别扭。

更要命的是,突然多出一堆人,那可就是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睡。裴惜言掰着手指头数着白白浪费的租金,仍是选了个黄道吉日,和柳天白一起——乔迁新居。

然后,问题来了!

裴惜言傻愣愣地站在卧房门口,看着她的贴身侍女绿珠和红绡将她的衣物和柳天白的放到一起,才想起来,她和他,目前处于分居状态。

搬家前,不过是屋一间,就算有里外屋,也是一间。关起门来,他睡外屋她睡内室,没人察觉。

搬家后,屋子好几间,别说是里外屋,就是单独隔起来的小院也有两三个。再加上跟屁虫似得侍女和书童,她若是坚持继续分居,都不用等月亮升起来,估计就能传遍整个安邑坊。

有心让柳天白去睡书房,可他一没偷鸡摸狗二没眠花宿柳,近来,连棋楼茶肆都不去了,根本就是家——翰林院——家,两点一线。而且,这么个老实的男人,她就算是跋扈任性起来,他也还是忍让纵容她的。

裴惜言不想伤他的心,可她同样也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心。所以说,问题大了!

怎么解决?

裴惜言默默在心底暗忖,没准出去遛达遛达就灵光一现了。她左右寻摸寻摸,正巧看到芸儿端着铜盆要去打水,连忙跑过去将她手里的盆往绿珠手中一扔,拽着她就往外走,脸上洋溢着璀璨的笑颜,“芸儿,陪我去脂粉铺子看看去。”

“惜言姐?”芸儿本来正帮着她娘收拾她们住得厢房,其实家具都是现成的,只是有些落灰需要清扫。

那间厢房是柳府所有客房中最小的,别看占着“最小”两个字,却比她们之前和柳先生一起租住的屋子加起来还要大,赖婶看了直说折寿折寿。

裴惜言却说,宅子那么大,正需要点人气,更何况屋子不就是给人住得,更何况赖婶领了内宅管事一职,当和其他仆婢有高下之分。

“没事,你娘不会说你的。”裴惜言仰起头,明媚的笑容里还参杂着一丝慧黠,“绿珠,一会儿你去赖婶那边看看,帮她打打下手。若是赖婶问起芸儿,就说她陪我去逛大街了。”

“诺。”绿珠端着铜盆浅浅一笑,“小姐,奴婢先命人套车吧。等芸儿姐姐陪您上了车,奴婢再去后面帮赖婶。”

“辛苦你啦。”裴惜言刚要夸奖绿珠几句,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瓷器的破碎声。

红绡放下手中的活,不急不缓地朝着嘈杂之处走去。

“一竹斋”内,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一个名叫莺儿的侍女身上。大伙都屏息,噤若寒蝉,看着莺儿脚下支离破碎的刻花长颈白瓷瓶。刚才还荡漾着几个侍女的笑语,现在静得好像没人了般。这样让人窒息的静谧没有持续多久,莺儿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抽泣得都快接不上气了,泪眼连连的模样直让人心疼,也引来了屋外的红绡。

“这是怎么了?”刚跨进“一竹斋”,红绡一时还没搞清楚状况。

一旁年纪稍长的侍女蔻儿率先回神,赶紧拉了拉莺儿的衣袖,附耳低声说,“快去认错呀,还愣着做什么,若是把事闹大了,小姐来了可就麻烦了。”

“红绡姐姐,是……是小奴笨手笨脚,小奴……”莺儿的脸上早失了血色,拼命想着补救的办法,考虑了很久,才继续道,“莺儿愿意自罚俸,赔这花瓶。”

红绡摇摇头,她记得小时候曾见过类似的事情。一名侍女不小心打破了琉璃瓶,那位夫人气不过,竟是将那名侍女鞭挞至死。她虽见柳夫人性子开朗随和,但如何处理,实在是难以拿捏。“你且随我去见小姐,如何处罚,小姐自有章法。”

大家心知肚明,莺儿今日是逃不过一顿罚了,能不能活命都成问题。刚才还在莺儿身边的侍女们悄悄地退开了,都是奴才命,惺惺相惜难免,谁也见不得谁出事,可事到眼前,谁又敢强出头为莺儿说情呢。

裴惜言等了一会儿见红绡还未回转,便带着芸儿去马厩,让福康套车,送她们出门。刚要上车,就见红绡带着哭得眼睛通红的莺儿走过来了,她们身后还跟着几个瑟缩的侍女。

看着低下头互相推拒始终没说话的一干人,裴惜言柳眉微蹙,“这是怎么了?”

“小姐,莺儿惹祸了。”红绡上前一步,低声道,“刚才,她在书房整理先生的东西时,不小心打破了那尊您最喜欢的刻花长颈白瓷瓶……”

她的话还未说完,莺儿又开始抽噎起来。裴惜言没有立刻说话,她只是拽了拽肩上的披帛,然后,缓缓开口道,“我也不知道别府是怎么定的规矩。咱们家呢,打破了东西,扣俸银就好。如果实在太贵重,就暂且一辈子不准出府,日后若是做得好可酌情处理。”

莺儿听了,不由得长吁一口气。

“以后打碎东西,要记得说岁岁(碎碎)平安哦!”轻风抚过,吹得竹子沙沙作响,裴惜言的声音很轻,眼色很绵,如沐春风般的让人觉得舒畅。仅仅只是这样,就让大伙积聚在心里头的紧张感,瞬间荡然无存了。“好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莺儿,那些碎片收拾起来先放到‘汐澐斋’,我自有用处。只是小心些,莫要将手割破了。”说完,带着芸儿登上马车。

时值溽暑,坐在马车上晃晃悠悠昏昏欲睡的裴惜言突然想起桂花酸梅汤,连忙掀开帘子吩咐福康,去脂粉铺先绕道去了一趟药铺。

只是这话让芸儿一听却是心里咯噔一下,她忙问,“惜言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天呐,她怎么忘了这茬儿!早知如此,她应该抓着红绡和绿珠出门才对。罢了罢了,等她回去熬一瓮桂花酸梅汤,然后放在井水中冰镇起来,柳天白就没什么可说得了吧!

想到这里她得意的哼唱起来,“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娓娓动听歌声飘扬在长街拐角之间,众人听来,心中莫不生出春光已逝红颜将老的愁绪,悉数落在那清冷柔软的判词中。

“流年度,怕春色三分,两分尘土。”

好奇的路人忍不住停下脚步,想要看一眼马车上的妙音佳人,却被少年嘶哑的哀求声打断了旖旎的思绪。

“救救我娘,求求你救救我娘吧,我什么都能做……”

药铺的学徒以手掩鼻,口中叱道,“滚,快滚,你个臭要饭的,没钱看什么病。”

裴惜言跳下马车,迈步正要过去看看情况,却被芸儿一把拉住,“惜言姐,那人好脏,没准身上有传染人的疫病,还是不要过去了。药铺这么多,咱们去别家吧。”

药铺的学徒听见她的话,心中的怒火更胜,他走过去踹了那少年一脚,吼道,“别在这儿碍事,找丧呢吧!乱坟岗的空地有的是,找个人卖身,没准还能混张草席也说不定。”

路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甚至没有露出一丝半分惊讶的神情,反倒是对裴惜言好奇的紧。

裴惜言很清楚的知道,她的能力有限,比如她救不了天下所有的乞丐,比如她没办法让所有人都快乐,比如拯救地球的事除非是超人反正她——做不来。同样,她也很清楚的知道,她的底限在何处。玉螭国也算是富裕,不过再富裕的地方也总是有穷人的,因此这样的事情并不稀奇。所以,她顾不得周围惊奇打量她的目光与四起的议论声,蹲下身子,查探了一下那名静静的躺在那青涩的石板路之上的妇人。

面黄肌瘦——看来是营养不良。

日晡潮热——似乎是吹夜风受了寒。

倦容满面——应该是疾苦所致。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贫病交侵百虑煎。

“娘亲久病,用尽积蓄。小子无奈,恳请小姐行行好救救我的娘亲。”粗布麻衫的少年,眼眸闪耀着倔强与忧伤,“我虽然没有钱,但是我年轻,也有力气,什么粗活累活都能做,我愿意用工钱偿还。”

路人闻言一阵大笑,那学徒见裴惜言头戴帏帽体态纤弱,不好意思动手驱赶,只顾继续谩骂那少年。

“你们店里坐堂的郎中何在?”裴惜言直起身子,虽然语调温和,可是声音里透着一丝冷寂,喵喵的,这样的大夫绝不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百姓的人。所以,她最恨这种自诩清高唾弃贫贱的大夫!

学徒见状,撇了撇嘴,转身回去请人。

不一会儿,一名老者手捋长髯迈着四方步,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老朽刘善祥,正是保和堂聘请的坐堂郎中。”

裴惜言双目含霜,连辩驳的机会都懒得给他,冷然道,“医者仁心这四个字,你不配,保和堂,更不配。”

短短的一句话如惊雷般炸响,空气瞬间变得阴冷而萧杀。

“小姐是何意思?”刘善祥厉声道。

“什么意思都不懂?”裴惜言嗓音轻柔如雪,可是言辞之间,却闪烁着冷酷的辉光,“人之初,性本善,你总该懂吧。”说完,她叫过福康帮着少年一起将病重的妇人抬上车。

芸儿咬紧的双唇,低低叹声,“惜言姐,她坐在车上,咱们怎么办呢?”

她偏过头对芸儿笑道,“你先去张大夫那里,请他过府给他们母子看看。记得告诉赖婶,不要给他们准备太多的吃食,清淡简单就好。日子还长着呢,慢慢调养总会好的。”

“那你呢?”芸儿有些犹豫,“若是柳先生回来问起,我怎么和他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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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要道歉。

今天又发现了之前几章的虫子六只,汗颜啊汗颜。

其次,要致谢。

谢谢大家的收藏,谢谢大家的推荐票。谢谢~~~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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