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到单位，我和师哥向赵总作了汇报。赵总想了想说：“我们没征过地，能处理好吗？”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征地可不是一件小事儿，局里可以出面那是因为他们嘴大，那个地方衙门不给电业局三分面子，我们公司又是个屁，人家理不理你完全看心情，弄不好地征不下来不算，工期也要受影响。
“我看行。”师哥说，“这笔费用不小，有几千万，按国家政策一分剩不下，要是打点一下关系，也许用不了这么多。”
“真的！”赵总大概是穷怕了，一听钱字儿，心是里就有别样的感觉。
“应该是这么回事儿！”师哥说。
“几千万？我的天！这可要好好研究研究。”赵总立刻来了精神。
“按理说，这笔征地费应该全部分发给土地所有者，可实际上他们又能得到多少呢？土地是国家的，政府有权力通过各种渠道，和相关政策降低补偿费用。如果做得好，恐怕一半都用不上。”师哥进一步说道。
“那么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赵总趁热打铁，说道。
“我可没时间，”师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你想一想，这么大的工程，我是生产经理，我能闲得着吗？”师哥摊开双手，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那我们还有人吗？”赵总简直想象不到还有那个人能干这件事情。
“当然有……”师哥说了一半，咽了回去。
赵总抬头看了看我，“你是说他……”阴谋，绝对的阴谋，他一直想把送到一线去，他终于找到机会了。赵总白了我一眼，“如果让他去，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师哥嘿嘿笑了几声，“可以让他跟着去，反正一个人也干不了这项工作。”
“你可真是给我找麻烦，为什么局里不自己征呢？”赵总叹息着说。
“他们是想跟我们协商这件事情，如果我们干不了，他们也可以自己来。但我想这里有很大的赚头，所以……但我没答应他们，我说跟你汇报以后再说。”
“你真是个聪明人，我知道征地有多困难。不是个行家恐怕无法胜任。不过看在钱的份上，我们还是值得那么做的，你就干脆说吧，谁能把它干得出类拔粹？”
“孙书记！”师哥平缓地说。
赵总一拍大腿，“我怎么就没想到他呢？！他绝对可以摆平这件事情。”
师哥笑了，“他的关系网比较复杂，认识的人多，尤其是政界，他更是游刃有余。征地这类事情，完全是靠政府帮忙，没有他们，我们寸步难行。”
“那好，我跟他谈。他一个人行吗？”赵总不免有些担心。
“不行，必须有人配合，这不是一个人干的工作。”师哥说。
赵总又犯难了，“机关也没什么人了，生产科和安监科抽调几个人，总可以吧？”
“不行，我们有一位现成的人才。”师哥笑着说。
“在哪儿？”
赵总还在问，他这个傻瓜，刘总明显在给他下套，他象一头蠢猪，在哪儿拱来拱去，问个不停。
我立刻跳了起来，说：“他说的就是我，您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傻到这种程度，真是让我费解。”我转身离开了赵总的办公室。
赵总大概明白了我师哥的意思，他在我身后骂了一句，我气恼地摔上门。
师哥与赵总做好工程前期部属后，乐乐呵呵回到办公室，见我没什么表情，便开始打趣道：“你觉得你的新工作怎么样，是不是很可以展现你的才能？”
“不知道，”我傻乎乎地说，“我没什么才能，也不需要展现，不过能到一线去，到也是一种安慰，省得整天在这里干些无聊的工作。”
“那你到底是愿意去，还是不愿意去？”他因为弄不懂我的想法而有些生气。
“无所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愿不愿意去，我怎么回答他呢？
“去吧，在这里你能干什么？整天在这条廊里转来转去，我的头都快晕了。”
“那是老天的安排，与我无关！”我笑着对他说。
“那你就滚到现场去，这回跟你有关了吧？”他有意在气我，以为这回能制住我。
“仍然无关，你是个军人出身，你应该知道命令是不能违背的。领导的话就是命令，我坚决服从。”我以一个工人的心态，和无私的责任感对待他，他永远别指望把我怎么样。
“那好吧，算我服了你，跟孙书记好好干，有一天你会当经理的。”
他说的完全是屁话，没有丝毫的根据和道理，我不傻我能听懂。
他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我听出来他是打给双姐的，当他放下电话时，对我说：“晚上我请你双姐吃饭，她明天就要走了，我真不想带你一起去，可她确非要坚持，你看怎么办好？”
他那副愚蠢的嘴脸让我实在倒胃口，于是我就说：
“你完全可以自己去，但我想，我要是不去，你这顿饭恐怕吃不成！”
“为什么？”他不相信我说的话，故意问我。
“不知道，我认为是这样。”
“你必需说，否则我掐死你。”他逼迫我口气简直就象一个恶棍，我真不愿看他，于是转过脸去，没理他。
“懊！你这该死的，你快说吧，难道还让我求你不成？”
“没什么好说的，我就是这么认为，她跟你不一样，就象我跟你永远也不可能一样。”
“这可真行啊，我的师弟，我认识她这么多年，我都不了解她，你只认识她两天，就敢这样肯定？”他的眼睛里含着无数的信息，以挑逗的口吻面对我。
“要不你就试一试。”我这不含糊地说。
“那好，我们打赌！”
“我不赌。”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讨厌赌博！”
“那好，我的师弟你输定了！”
他嘴里哼着小曲，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我心里一阵好笑，我根本拿不准双姐是否能让我去，可感觉告诉我，她一会找我的，理由只有一个，明天她就要走了。
我和师哥正在屋里斗气，孙书记打来电话，让我过去一趟。我放下电话，师哥却说：“看那啊！我的小老弟要轻装上阵啦！”接着是一阵窃窃地笑声。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急于让我走？但我心里明白，他并不恨我，只是看着我无所事事生气罢了。更大的因数，是他不想让我象那些混日子的同事一样，在这个企业里混吃等死。他不好把他的大道理讲给我，现在这个时代，也没有人愿意听那些崇高的话，他只能用另一种方式来激励我。好在，我理解他，知道他的良苦用心。可有什么用呢？我一个人为这个企业做出天大的贡献，也改变不了这个企业的体制，人浮于世的思想在多少年以前，就已经从上到下地贯彻了。要想改变，那是多么地难上加难啊！
我来到孙书记的办公室。他的屋子在四楼，仿佛管党政的都要临驾于别人之上。我推开门，屋子里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他的屋子很清洁，不象师哥的办公室，我没去之前简直就是个仓库。
“来，小王。”他指了一下沙发说。
“我闻到一股香味。”我说着，提起鼻子又嗅了嗅。
“是花香，你看这儿。”他站起身，从窗台上拿下一小盆花，小小的绿叶尖上，点缀着繁星般的小白花，浓郁的清香迎面而来。
“这是什么花呀，这么香？”我惊讶地说。
“茉莉！”
“懊！我知道，是放在茶叶里的那一种。”
“对，就是那种花。”他把花盆放回窗台，拍了拍手说。
孙书记的年纪大概有五十多岁，染得乌黑的短发，使他看起来没有那么大的岁数。很文静的一张脸，小巧的鼻子，长条形的眼睛，紧凑的嘴唇，都能让人想到这是一个作风严谨的人。他喜欢穿西装，而且是深颜色的，但确从没不穿黑色。他这个人不善言谈，我在公司这么多年，几乎没听他讲过笑话，但他整天确总是笑呵呵的。似乎与事无争，似乎又老谋深算。他在单位口碑不错，可能是他很少与人接触有关。我对他怀有一丝敬畏，总是不敢跟他多说话，怕引起他的不满。他找我来一定对征地的事儿。果然，他开说道：
“公司准备让你跟我去征地，你怎么看？”他说话就是有分寸，我能怎么看，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呗。
“我很高兴公司领导这么信任我，”我说道，“我也愿意干点什么，那怕是极其微不足到的事情！”
“这我知道，但这项工作很艰巨呀！你能舍得你的胃吗？”他笑着说。
“胃？这和胃有什么关系？”他把我搞糊涂了。
“实际上，我们就是去喝酒交朋友，没有一个健康的胃恐怕不行？”他摇摇头说。
“我的胃没问题！”我不加思索地说。
“那就好，你能喝多少酒？”他问道。
“没试过。”我说。
他笑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能喝多少酒？”
“真的不知道，我没醉过。”
孙书记面带疑虑地看我，最后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好，明天咱们就去试一试，你要有个思想准备。”
真是活见鬼，他找我就是这么点事儿，竟然问我能喝多少酒？我晃着脑袋从他的办公室出来，百思不得其解。
师哥在走廊里来回晃荡着等我。见我下来，开口说话：“走吧，我们去吃饭。”
“不去！”我继续向自己的屋子走。
“怎么啦？你双姐非让我把你带上？”
“呵呵！你输了。”我指着他说。
“是，我输了。”他无奈地昂起脸，承认自己输了。
“那好，我去。”
我高高兴兴地跟他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