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灵珑很少晚上出门，几乎是天黑透后她便窝在家里哪也不肯去。

因为，晚上是那些浊魂——即鬼魂们最喜欢的时间，没了阳光的照射，它们可以任意飘荡，甚至到远离死地几里外的地方晃晃，但最终它们还是得回到受缚的死地，因为它们的执念之地便是死地。

福灵珑让林萍暂时在茶色玻璃瓶子里安身，今天带出门就是怕自己不在家时被有心人撬门而入的胡乱毁坏，没想到却因此救了她一命。

“那个开车的人不是洪刚！”吸收了阴气的林萍渐渐有了力气，为了救福灵珑免于车祸之难，身为鬼魂的她用了鬼术，耗了些阴气。

浴后擦着头发的福灵珑手一顿，露出银白的右眼一瞪，“那是谁？意外？”

“不……不是意外……也许是那个人……”林萍苍白的鬼面渐渐转为青色，五官开始慢慢浮上血痕。

福灵珑连忙用右手扣住右眼，“够了，你再吸更多的阴气就会慢慢化为厉鬼，到时候我可不保证鬼瞳会不会一高兴吃了你。”

新鲜小鬼的气息不够浓烈，鬼瞳不到万分饥饿时是不会吞噬小鬼。但厉鬼则不同，就像吃青菜和肉的区别一样。

林萍的鬼魂下意识的朝香案处移了移，“其实，我亏的公款不只给了洪刚一个人，还有一个人也分了一部分。”

“是谁？”福灵珑拿起一张黄符扣在右眼上，然后拿起新配的眼镜戴上，那张符就像化妆品被吸收了一样渐渐消于无形，眼镜后面的右眼变得和正常人无异。

“我弟弟……林安武。”

“你弟弟想害我？”福灵珑纳闷地看着林萍，她可是刚到N市还不超过三天，这么快就结了仇家还了得！

还不等林萍说什么，清晰有节奏的敲门声打断了室内的人鬼对话。

福灵珑朝林萍摆摆手，示意她回避到玻璃瓶里去。

“不是你的那位同学。”林萍拦住走向门口的福灵珑，青色的鬼脸上已经是死后时的惨状还原。

作为鬼，如果死后仅仅保持生前最普通的样子，那么在人世间存在的时间就会很短，被活人散发的阳气所蚀，最后灰飞烟灭的彻底消失；反之，如果死后怨气很重化为面目可怖的厉鬼，怨气越重面目与死亡时越接近，厉鬼轻则会借着执念怨恨慢慢修成更加凶猛的厉鬼，轻则是报生前仇怨，重则祸害无辜他人。

而林萍借着这幢小区最后面公寓风水之差、阴气重的便利，本来怨气不是很浓重的她已经完全化为厉鬼了。

福灵珑戴了新配的眼镜，又贴了福昌海出门前给她准备的符，鬼瞳暂且感应不到林萍的怨气，虽然她很怕鬼，但只要鬼瞳不开，她的畏惧便差很多。

“门外是谁？”鬼都有着凡人所没有的窥视力。

林萍幽幽地转动脖子，整个身子立直着面前福灵珑，而头却180度的转到后面，这副场面令怕鬼的福灵珑胃内一阵翻搅。

“洪刚和……林安武……。”林萍的声音空洞而冰冷，十足的鬼气。

福灵珑的左眼突然异样的放起光来，她的心也跟着咚咚跳得更快了。

捂住自己的胸口，福灵珑咬紧牙关皱眉。

林萍的身子一扭飘到门前，“开门吗？把他们交给我。”厉鬼化的它喉间发出咕咕的声音，像是林间猫头鹰的叫声，又像是骨头被扭得错位的声音。

“我不想把我的屋子弄成命案现场。”福灵珑直起身子也冷冷地从嘴里挤出这句话。

林萍回头朝福灵珑诡异的笑了一下，掉出一只眼球、血流满面的歪脸把这个笑容显得格外狰狞，令福灵珑打了一个冷颤、后退一步。

“让他们去我的屋子吧。”林萍消失在门口，留下令人毛骨悚然的嘻嘻笑声。

鬼化为厉鬼后，除了报仇的念头外便没有了其他，此时的林萍已经不是那个方死时不甘心的小怨魂了。

走到房门口从门镜向外看，一个穿着蓝色劳动服的陌生男子站在门口，面上带着僵硬的微笑。

“谁啊？有什么事？”福灵珑扬高嗓门儿喊道。

“福小姐吗？我是物业配锁的修理工，把给您配的钥匙送过来了。”门外的男人也高声回复着。

想到今天早上出门和下午回来发现一楼那个防盗门一直敞开的情况，福灵珑恍然。

但林萍说门外是两个人，洪刚和林安武……那么这个伪装成修理工的人就林萍的弟弟林安武吧？

“开门！给他们开门！”林萍兴奋的声音隔空传来。

福灵珑知道，她这一开门将门外的人迎进的不是自己的601室，而是林萍生前与洪刚合租的那个602室，而他们的下场……

“开门！快开门！”林萍催促的声音越发的尖厉。

福灵珑一咬牙，从裤兜里抽出一张符纸往门镜上一粘，“乾坤礼、阴阳隔！阴鬼避！”御鬼避字诀冲口而出。

“啊！你……法师……”

福灵珑掩住耳朵不听林萍的哀嚎声。

她终是心软的，纵然门外真的是害林萍不得不自杀的洪刚和林安武，她也无法让林萍的鬼魂真去报仇，如果是警察给予他们应得的惩罚她能接受，但已经变为厉鬼的林萍很可能用最可怕的手段令洪刚和林安武横死，这样又多出两具不甘心的浊魂为乱世间。

“你把钥匙放到物业办公室吧，明天我过去取。”福灵珑想打发掉门外的人。

“可是，物业办公室已经没人了啊。”门外的男人还执着地喊着。

“放保安室也行！”快点走吧！是为你们好！福灵珑跺脚在心底骂着。

门外站着的人就是林安武，他见福灵珑不肯开门，焦躁地回头朝藏在楼梯处的洪刚看去，“她不肯开门。”

站在楼梯台阶处的洪刚也是一身蓝色修理工人的服装，帽子压得很低，在脸上投出一片阴影。

“不开？”洪刚点燃一根烟，扬起头吐了一口烟圈，同时楼道里的感应灯熄灭了，“那就明天早上在这儿等她。”

白天跟踪福灵珑发现她到市图书馆办公室去了，来来回回间看她填表、送表和工作人员面谈。

一直装作借阅读者的林安武听两个工作人员聊天时提到“不是合同工招工时间，怎么有新合同工入职”之类的话题，便猜测福灵珑应该是到市图书馆上班报到。

林安武点点头，又朝门内的福灵珑喊道：“那好吧，福小姐，我把钥匙放到保安室，你明天早上上班前路过保安室取一下吧。”喊话时感应灯又亮了。

与此同时，602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站在601室门口的林安武和楼梯上的洪刚都是一愣。

602室的门开了约30厘米左右的门缝，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

“刚……刚哥……”林安武的腿一软，差一点堆坐在福灵珑家门口。

洪刚脸色也变得刷白，手里的香烟抖啊抖，“一……一定是白天警察走的时候没……没锁上……”他如是想着，也如是解释着。

林安武牙齿打着颤往楼梯口挪着脚步，眼睛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样紧紧盯着602室那黑洞洞的门缝……

突然，一只苍白的手从门内探出来扶在门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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