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巳的情报来得真是时候,彷佛嫌幽华还不够忙似的,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来。
原以为接着可以讨论明晚京城幽灵首领聚会的对策,一听说有个神秘客来家门口
勘查地形,顿时没人有心情去管那个会了。
看幽华没有要讲话的意思,爷爷只得开口:“首先该厘清的是…他是怎么来的?
又为何而来?这两点吧。”
“为何而来需要想吗?”辰巳问。
“谁知道?也许真的只是来偷东西的,我们家确实有些值钱的器物,而小偷手脚
利索点,也不是太值得吃惊的事情。”爷爷说。
辰巳只是往后一靠,摇摇头。
“要逃过辰巳的追踪,绝非“手脚利索点”就能办得到的。”幽华说:“因为我
见识过,所以敢这么讲。”
“嗯?”空寂突然想起什么:“是那个丢球游戏吗?”
“都说那不是游戏了…”紫音好像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
***
-约一年前的某日,白玉楼计画尚未开始前-
黄昏,幽华侧躺着拿着一个线球,一抛一抛的,丢出去再捡回来,如果不考虑她
盯着线球深思熟虑的眼神,看起来真像是家猫在无聊地打发时间。
“太慢了…”她嘟哝着。
“您到底还要玩那颗球玩多久啊?”爷爷不在家,空寂闲闲没事来找幽华聊天,
他可以作证,幽华真的光是玩这颗球就玩了一个下午。
“那些蝶也真是有耐心的陪您这样玩,在这种时候倒是一点都不恐怖呢。”空寂
继续说,幽华没回话,只是又把球往前一丢,球滚了几圈,像被只无形的手抓住
一样止住,又一个抛物线回到幽华手中。
“还是太慢了,我都已经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丢球了,还是有时间差。”幽华倏
地站起身:“那么,如果我没办法预知球什么时候会动,这差距还会更大。真的
已经不能再快了吗?”
空寂已经懒得问她在说什么了,那是没有意义的行为。幽华咚咚咚地冲出去,不
久又跑回来,手上拉着一个人,当然是紫音,手上还拿着小刀跟木铲,红通通的
脸上沾着一点泥土,似乎在整理庭院呢。这种粗重的活原本不是紫音该作的,但
也没办法,没人敢进入幽华这一区的庭院,如果幽华向上抱怨,自然就会有仆役
被逼得过来作整理,但她好像一直不觉得庭院很乱是一件严重的事情,看不下去
的紫音又不想逼人过来,只好自己动手。
“紫音,丢球。”她跑离紫音数步,转身喊。
紫音应声把球丢过去,球在半空中煞停,又轻轻向她回抛回去,但她似乎被吓到
了,手忙脚乱地接住。
“太慢了,不用怕砸到我,用全力丢过来。”幽华命令。紫音丢出去,球的路径
却荒腔走板,以内野高飞必死球的大抛物线,被幽华无言地用手一把接住了。
“…紫音你真的丢得很烂。”她说着,歪头想一下:“不过也许丢得烂一点也好,
不可预测也是很重要的因素,继续吧。”
夕阳下,两个传接球的身影,好像有点跑错时代了?
“好,紫音你现在往前一步,力道一样就好。”幽华不时会发出这样的指示,然
后紫音就往前,直到丢出去的球擦过幽华脸颊,掉落在地上为止。两人相距大概
还有五步远。
“好,就是这个距离,再过来就不行了。”幽华好像满意了些,却又沈思起来:
“但是,紫音其实每一球快慢都不同,何况那也不是什么值得参考的速度…果然
还是需要更准确的计数方法吧。啊!对了,我怎么没想到呢?”
幽华不丢球了,只是把右手打直,手一放,球自由落到地面上。
“只要高度一样,时间就是固定的,这实在是太理想了~”幽华超得意的叫着,
但是旁边的空寂与紫音都不知道她到底在兴奋什么。只是随着这样闹一阵,大概
都猜得到她是想试什么。
距离幽华下命令,到死蝶起动作,似乎有一段短短的时差,幽华就是想抓那到底
有多长,以及在各种情况下,这样的延迟会起什么影响。她经常作类似的事情,
所以空寂跟紫音早就见怪不怪了。
“好了,这样才有固定标准…紫音,你随时想放手就放手吧。”
紫音高高地站在台阶上,幽华则站在庭院的地上,紫音手一放,球在距离地面的
土不到五公分之处煞停。
“比想像中的还要严重许多呢…”幽华说:“我想想,一定有办法更快一点…”
紫音从站在台阶上,到坐在台阶的地面,到跟幽华一同站在庭院地上,此时月亮
已经快升到夜空中央了,两个人都累得要命,而幽华终于,初步地,满意了些。
紫音再度放手,球的高度大概从她胸口下缘处下落,可以刚刚好在快要接触地面
时被毒蛾抓住。这就是死蝶跟毒蛾的“反应时间”。
反应时间是任何召唤师都会面临到的问题。所谓的召唤师,即力量不是自发的,
而是借自外界的物种,比如说骗来的抢来的抓来的灵兽。召唤师订定契约,给予
任务,然后供给灵力作为奖励。好处是方便:叫正确的灵兽去作它擅长的事情,
召唤师甚至可以不用理会过程如何,只需要确认结果就好。而且可以速成:要发
出一个很强的咒语,需要天赋异禀加上多年的苦练;但要拥有一只很强的灵兽,
如果掌握了诀窍再加上些好运,是有可能迅速得到的。
但有好处也会有坏处。既然力量不是自己的,自然无法像自身的法力随心而发。
讯息从人介面的讯息转到灵兽介面需要转译,而且灵兽未必与主人是一心同体,
颇不乏觉得主人去死也不错的灵兽存在。因此,从主人发出命令到灵兽实际动作
之间会有时差,决定时差长短的因素,从灵兽种类为何、智慧高低、到术者的对
咒语的掌握熟练与否、双方感情好坏等等都会有影响。虽然反应时间差一秒好像
差不多,但一旦涉及战斗,只要零点一秒就足以决定生与死,所以召唤师共同的
课题就是尽可能缩短这时差。
幽华此时对死蝶的反应时间即使与职业召唤师相比也算极为优秀了,因为她自始
至终就只用这一种灵兽,而且经常出入在生死关头,反覆练习与求生意志造成了
惊人的成果,即使这样,她还是从来没满意过。与紫音抛球练习又让她进步许多,
但她还是想试试实际的成果,于是…
“辰巳,麻烦你过来一下好吗?”幽华笑嘻嘻地问。
“问我从多远的地方全速起跑,能在球落地前接住它?”辰巳摇头:“这算什么
怪问题?”
“不是奇怪的问题,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幽华此时却不嘻皮笑脸了,相当严肃
地解释这行动背后的意义。
“原来如此…你是想知道‘死蝶的间距’啊。这确实很重要。”辰巳看一眼幽华
手上的球,又往后踱了十几步:“如果是这么高的话,大概是这样的距离吧。”
此时两人已快要相距三十步,而且是以辰巳的大步去算,幽华难以置信:“难道
你能够跑得比紫音丢出来的球快那么多?”
“说也没用,实际试试如何?”辰巳懒懒地蹲着:“几时开始都可以。”
幽华看着辰巳的眼睛,抓一个他似乎疏忽的瞬间松手让球落下。眼前突然一花,
辰巳已蹲在身旁,而球落在地上。
“我抓不住,抱歉。”辰巳站起身,说:“那球穿过我的手掌。”
“对不起…”幽华难得讲话气不太顺:“…能不能请你再做一次,我看不清楚你
的动作。”
“好啊。”
同样的过程精确地重演一次,但幽华这次非常努力地看,终于能够看见几个模糊
的瞬间:辰巳的步幅宽得吓人,常人走三十步的距离他大约只跨了三步就到了;
起跑毫无征兆,停止得非常突然,跟普通人充满惯性的动作相比,有种说不出的
诡异;而且确实在球落地前他手掌已经伸到下面,幽华清楚地看见球穿过了他的
手掌落地,并受到异常大的震撼。
“…好快!你以前也是这么快吗?”
“差不多是这样。死亡似乎对我的身体状况没增也没减。”辰巳表情冷淡,好像
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幽华十分兴奋地绕在他身边问东问西,于是他
很难得地开始说些平常不会讲的事情。不,能够做到这样事情的人不多;京城有
几个这样的人?他也说不上来,总之不会超过二十个。但若不要求这么快的话,
那便很多了;忍者?那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体系,他们虽然不讲究这么严格的
锻链速度,但在其他方面确有独得之秘;辰巳这一脉络的主要偏山系,在崇山峻
岭间锻链脚力的侠客们奔跑纵跃之际有时会被居民看见,于是便有某处的山上有
天狗居住的传闻;有些侠士则选择隐居在闹区中,虽然不时会与山民保持联络,
却主张在人群中体现自己的侠义之道…辰巳说,幽华便专心听,继续发问,就这
么聊到东方既白。
***
-回到一年后的现在-
“所以意思是,如果是辰巳这等级的武者,只要能潜得够近又动了杀意,死蝶或
毒蛾应该都挡不住。”爷爷皱着眉头。“难道不能让死蝶挡在你四周,在他动手
前先一步把他解决?就像那些幽灵接近不了你一样。”
“那是两回事。”幽华说:“幽灵接近不了我纯粹是因为害怕死蝶,就像人类会
害怕吃人的老虎一样。但人类对于死蝶很钝感,顶多感受到‘寒意’、‘不安’,
靠这个也许能驱逐闲杂人等,却无法把真正的敌人挡在门外。”
“不然就让它们时时刻刻备战,一有人怀着敌意靠近你,就解决他?”
“或许我可以跟它们说:‘毁去会威协我安全的人’,但它们怎么知道那个人什么
时候会出现呢?命令要能遂行,还是得等到某个‘事件’去‘触发’,它们才会
起反应。而如果在那触发的瞬间我就丧失性命,杀不杀他也失去意义了。”
“不会没有意义的…”辰巳说。“就算为了你家人也好,绝对不能让任何闯入者
活着离开。”
“嗯,如果是关于那个,已经做好准备了。就算是我发生任何事情,白玉楼的事
也绝不会泄漏出去。”幽华说得轻淡,却让所有人心头一凛。
***
“准备…?”蓝听到这里也楞了一下,不知为何,感觉非常的不好。
“我相信她会想些退路,但白玉楼的组织已经太复杂,不管是任何退路,若没有
她这个领袖的调度都无法成立,怎可能自己不在场还能做到滴水不漏?除非…”
蓝说到这里,却说不下去了。
“除非有颗毁灭的开关跟她的生命锁在一起,一按下去就哗啦啦啦,所有人死光
光,你是这么想吧?”紫帮蓝说完:“不过幽华倒是没那么想。我说过她向来很
小心的,如果对死蝶下太过单纯的命令,很可能会变成无法控制的大规模屠杀,
所以她不管下什么命令,都要非常明确地限定‘对象’、‘时间’、‘地点’。
如果后两者无法确定,也会有非常明确的‘条件’。‘对象’与‘条件’均成立
后才会有‘动作’,这是她给自己下的制约。”
“条件?但她怎么可能预知谁会在她出了任何事后会作出什么反应…啊!…”
“嗯,既然无法确定别人会作什么,那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自己’啊。”紫说:
“不管谁能抓到她,并且在‘死蝶无法保护’的情况下控制了她的生死,那么她
便会在失去自主权的同时失去性命。为防敌方所有可能让死蝶失效的咒术行动,
她怀中始终藏了一只死蝶,只要一判断条件成立,就会执行命令。”
“…”蓝?住嘴。
“而且,为了防止自己在家门外的地方被发现,毒蛾会随后启动,连尸体都不会
剩下一点。”紫补充。
“这实在…”
“那是最后的一步,不管情况多坏,总之她消失了之后一切也就死无对证。”紫
摇头笑道:“这是那些幽灵眼中,‘觉悟不够’的幽华小姐。”
“真的有办法做到这样吗…?”蓝问:“但是她与死蝶毒蛾间的契约能够成立,
不正是基于妹妹对姊姊的‘眷恋之情’吗…因眷恋而生的契约,真的能完整无误
地执行这种命令吗?这不是本末倒置了?”
“应该可以吧。”紫说:“不管喜欢还是讨厌,契约就是契约。咒术契约不比用
白纸黑字写出来的契约,文字可以涂改,纸可以撕毁不认,但咒术契约就是两个
灵魂相互认定之下达成的协定。当然可能会有一方后悔,想要不认帐,那就比比
哪一边的心念更强了,咒术上是平等的两者也好,主从也罢,原本就是在心念上
不断争夺主导权,心念强者便能主宰契约。如果是当时的幽华,想要让这个命令
遂行是毫无问题的。”
“不…”其实这些蓝都懂,不知为何又浮现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有一天紫下令
要她杀了主人,她能下得了手吗?
也许不是下不下得了手的问题,紫做什么事情都有理由,就算有一天她下令要蓝
杀了自己,一定也有什么非要如此不可的理由。就算那会让蓝痛苦得发疯,还是
必须承认那理由真是无可辩驳的正确。
“啊啊…”紫看看蓝,微微摇头:“但不管多正确,毫无疑问的,那是很不体贴
的要求就是了…”
***
来探路的神秘客,“为何而来”?“如何来的”?讨论了半天还是没什么结果。
在这微妙的时机发生这样的事情,正足以刺激所有最坏的想像。比如说,最糟糕
的版本大概是:“其实那些恶人们这一连串捣乱的行动都只是烟幕,他们已经找
出了未知的方法去联络人界,并且把白玉楼的内幕全都泄漏了出去,这才是他们
真正的杀手?。”
更糟的是这说法听起来实在很合理,能最好地解释目前发生的所有不对劲。几乎
每个人一碰触到这想法,便再也无法将它视而不见。
“…总之,到那个来探路的家伙被解决为止,我会待在这里。”辰巳说。
“我们能做什么呢?”爷爷问。
“能做的事情很多。”辰巳说:“战斗最重要的必须认清敌我的胜机各在哪里。
他只有在潜得离幽华小姐够近时才有威协,所以只要在死蝶来得及反应的距离外
让幽华小姐看到他,我们就赢定了。说起来其实胜算不小,而且这是我们能做的,
只要能越早发现他在哪,就能越确实地掌握住胜机。”
众幽灵不了几声,刚开始听到有个不知名的强敌来袭确实有些慌乱,但想想只要
在一定距离外,死蝶就是无敌的。就算他用什么奇谋诡计,外头也还有辰巳在看
着,这种时刻还有什么比有个经验丰富的侠客坐镇更能令人安心的呢?虽是棘手
的问题,但当它逐渐被分解为可以解决的小块时,心也就感觉踏实多了。
“面对这种等级的敌人,得稍微统合人力了,幽灵们日常的巡逻与警戒勤务必须
作更有效的布置。空寂,可能得借一些你的人,可以吗?”
“就算把我排进去也没问题。”空寂说:“还有,可能的话摸一摸那家伙的底吧。”
“那是一直都在做的。”若葵说:“只是目前还没有值得一提的结果。”
“差不多的话,该让小幽睡觉了。”爷爷一讲,众幽灵才赫然发觉天已蒙蒙亮。
紫音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那里就睡着了。
“真对不起…完全没注意到…你晚上还有那么重要的事…”幽灵们道歉,他们不
会累,所以也缺乏时间感。
“没问题的,我很开心。”即使熬了一夜,幽华确实笑得很精神:“只要有你们
在我背后,还有什么更能让我安心的呢?”
***
幽华就这么去了首领聚会,辰巳指挥着白玉楼幽灵操练警戒阵型,若葵跟爷爷分
循各自熟悉的线去探查那神秘客的身份,留守寝室的,还是只剩一人一鬼。
紫音与空寂平常是有满多话说的,不过今天不太一样。沈默像是无形的盖子一样
令人喘不过气来。
“其实,我仔细想想…”空寂勉强发话。“说幽华小姐有这样的变化是因为你,
可能太武断了些…”
紫音双手环膝靠在墙边,显然没意思要讲话,他只好继续。
“一直以来,当她认定什么事情该怎么做,就一定会照着自己的方式把它做完。
所以,如果你的意见不合她心意,她也根本就不会采纳。你只是刚好说出她心中
想的同一件事情,如此而已。”
紫音只是用手臂把身体缩得更小。
“就算是你不说,她终究还是会这样做的。既然如此,就不用那么自责了吧?”
空寂无奈地说,今天跟紫音讲话简直像跟空气交谈。
“…她提到了战斗,这倒是让我有些感慨…”和尚继续自顾自地说:“她始终不
要我们任何人插手,理由都是不想让状况更复杂,但我想,那应该只是想让我们
比较安心的一种说法而已…幽华小姐要战斗的对象,与其说是那些恶人的灵魂,
更不如说是…在跟自己的‘罪业’作战吧…”
“对那些大可不用理会的恶人却追求宽恕,不断地退让到令人担忧的地步,如果
不这么讲,一切便无法合理。”空寂摇头:“其实,只要把对方打为万死莫赎的
败类,不就能把自己从罪恶感中开脱了?大部分的人都会那样做的,但她不会,
因为她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逃’。看来好像是无谓的坚持,但想想曾发生在她
身上的事情,若不是一直如此贯彻着自己的道路,也根本走不到今天这一步吧…
既然她决定如此,我们能做的只有支持与相信…”
“…最起码,不要成为负担。”和尚看着紫音,刻意加了最后一句。
“…若说负担的话,我一直都是个负担。”紫音终于开口了,语气很冷淡。
“这我就无法同意了。”空寂缓缓摇头:“我是负担,西行寺老头是负担,辰巳
与若葵是负担,整个白玉楼都是个负担,但只有你不是,没有人能质疑这一点。
要证明?要走到与现在同样的局面,少了我们哪一个也可以,但若少了你,幽华
小姐绝对撑不到今天,虽然没人说过,但这早就是共识了。”
“所以你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不该为了小事情劳神。开心一点吧,外头每个人都
在忙,需要的是姑娘可爱的笑脸,而不是一副凛冽得像要找人打架的表情啊。”
空寂拍拍紫音,紫音勉强笑了一下。
“那也…仅限于这里而已…”
“嗯?”
“我尽全力做…那是因为我也就只能在这里有影响而已…只能希望她在这里尽
可能的能开心,能暂时忘记外头…那些永无止尽的事情…但是…”
“不管怎么做,效果也只是有限而已啊…”
紫音一直低着头缩在墙边,说着说着,开始不自觉地用头轻敲着墙壁。
“已经不记得多久…她连听我吹笛的余裕也没了…像是整天被什么东西赶着跑
一样…日以…继夜…睡一下…然后又飞了出去…”
刚开始是轻轻的,后来有越来越用力的趋势,已经听得见些微的叩叩声了。
“停吧…”空寂皱眉。
“已经不记得多久…我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在烦什么…在怕什么…我弄不
清正在发生的事…看不见即将要发生的事…只能听一些只字片语,然后尽我所能
地…反应而已…”
叩,叩,叩…
“停吧。”空寂说。
“这么…没用的我,随口说一句话,居然也被她采纳了。我知道的,她根本一点
都不觉得可以跟那些恶人和解,会那样做只是因为她相信我,她相信我对于人性
的判断比她更准确…也许她只是为了…想证明我不是那么没用…除了做些杂事外,
还是可以有些别的价值吧?”
“停止啊!”空寂无法阻止紫音一直撞墙,只好尽全力一吼,紫音果然被吓到了,
暂时止了动作。
“算我求你了,别这样啊…”空寂一句别的话也想不出来,只是不断重覆:“别
这样啊…”
紫音抬起头看着空寂,泪流满了双颊。
“对不起,对不起呀…也许我只是…受够了…等待吧…”
“就算知道她前面有多少危险困难…我也只能像个笨蛋一样在这里等她回来…
就连一点点的危难都无法帮她化解…我好恨,我为什么这么弱…我恨死了这样…
什么都不能做的我…”
她闭起眼睛,水滴落在地板,散落成更小的银珠。这时唯一正确的举止该是轻轻
搂住她的肩膀,至少也轻轻拍抚着她的背,但是幽灵在此刻真是非常非常无力,
就连这样也做不到。
“…真是辛苦你了。”空寂只这么说。
***
鸟啭,清晨,小姐回来了。
原本以为应该要有什么不一样的,因为这一夜确实有些特别,结果,还是跟以往
的任何一个清晨差不多。
“怎么还没睡。”就算明知会这样,每次幽华回来还是会问一次。
“一切都还顺利吗?”紫音语气没有增加一丝浓淡,很普通的好奇,配上最可爱
的笑容。
“啊,比想像中要顺利。”小姐有些倦容,但看起来气色不算坏。
“这样啊…”
“我要睡觉了喔。”幽华说。
其实每次两个人先睡的都是紫音,刚回来幽华总是有些事情要在心中整理,根本
没心情睡觉。但紫音不为她做好就寝前的准备就不肯休息,所以她也习惯不管有
多少事情想说,都等紫音睡醒再说。
果不其然,不到一会紫音就睡沈了,幽华看着晨光想着自己的事情,两人的互动
精准得像一场演出。
真正的辛苦,是不会被看出来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