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此次反攻囚龙岭,萧延四兄弟必然要去,孙纬也坚持与孙典同行,这就占了六人。
萧穆亲自从其他出列的村民当中又选出一百九十三人,个个都是知根知底的灵水村旧人。
潘勇看眼同样站出去的儿子,对萧穆道:“萧十户,叫潘岱去吧,我尚东年轻
不需要他奉养,他也没有妻子儿女,无牵无挂再合适不过了。“
因为灵水村接收新户时选的都是拖家带口的流民,这次符合条件的流民并不多,算上潘岱一共才七人。
潘勇开口后,另外六人的家里人也陆续表态,希望自家子侄能为灵水村出一份力。
萧穆拱手道:“各位的一腔热血我与里正心领了,只是你们从西地迁来,口音不我们这边有异,虽然我们这次是夜袱,可能不需要各位开口,但此行干系甚大,我们还谨愚为上,再小心都不为过,绝非我们不够信任大家。“
这个理由成功打消了新户们方才生出的猜疑。
萧穆再对萧野道:“你跑赳松树村,问问张文功是否愿意前往。“
萧野立即骑着骡子出发了。
萧穆给入选的村民们两刻钟,让他们回家与亲友辞别,再让未被选上的村民赶山匪带来的骡车去河边拮沙装袋冒充粮食。
孙兴海问:“来得及囡7“
萧穆:“囚龙岭离这边有五十里地,即便夜里骠马不好全速奔驰,一个时辰也足够他们赶过去,现在还不到子时,就算进山还要绕上一个时辰,他们叩响山门时天依然着。
这两个时辰他都留了至少两刻钟的富余,哪怕路上发生一些意外,萧穆相信孙子都能应对。
即便真的赶不上,大不了退回来,并非没有后路。
安抚了孙兴海,萧穆走到萧绩身边,低声道:“山匪下山,不可能不抢女人,你把小满带上“
不是他对佟穗心狠,而是只有佟穗能成为这群村民的助力,其他女人带谁都是
萧缠沉默几瞬,转身去了自家院子。
佟穗等人还在祠堂,佟穗刚进来时脸色很差,但被绵绵扑过来紧紧抱住之后
再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关切面孔,听着那些略显混乱的焦急询问,她发凉的骨血便一点一点地暖了回来。
“没事,祖父他们很厉害,几乎没让山匪有机会跳上这边屋顶。“
佟穗用最能让她们放心的话总结道。
“山匪都抓起来了7“
“是,一个都没逃。“
“那怎么还不叫咱们出去?“
“祖父他们还在清点两边伤亡,就在西边,乱糟糟的,怕响们出去分心吧。“
“嘲,不急不急,反正现在回去我也睡不着。“
正聊着,萧绩来叩门了:“小满,你出来一下,带上弓箭。“
贺氏等人都看向佟穗。
佟穗摸摸绵绵的小脑袋瓜,走过去捡起之前丢在地上的弓与两个箭囊。萧玉蝉跟着来到门边,想跟二哥打听一些事,结果根本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萧缠严厉地斜了一眼:“关好门,除非祖父来叫,谁也别出来“
萧玉蝉被这一眼吓到了,老老实实地合上门板,插好门门。
其实这时的萧家三院很静,佟穗注意到上房那边屋顶有人,刚抬头望去,萧缠便解释道:“是三弟五弟,他们要装四袋麦子。“
佟穗:“装麦子做何7“
萧缠没有回答,忽然将她抱了起来。
屋顶传来一声低低的口哨,不用猜也知道是萧延吹的,佟穗溶得不行,挣了两下挣不动,只好埋到他怀里。
这一埋,却闻到了血腥味。
佟穗下意识地摸上他衣襟:“你受伤了?“
萧缢:“没,沾了些山匪的血“
佟穗放了心,只是也不想再靠上去了。
很快,萧缠便将她抱进了东厢。
再没有任何人能看见,萧缠将她抵在了内屋的墙壁上,一手将她托高,一手去捧她的脸:“怕没怕7“
三个字,就把佟穗一直忍着的眼泪勾了下来。
怕不怕的,她不想杀人,哪怕杀的全是穷凶极恶的山匪,哪怕必须杀哪怕并不后悔射了那些箭,她都不愚杀。
会做恶梦,会梦见那些人死去时的脸孔,梦见他们惊恐疼痛的眼睛,会梦见她低头挖坑时,已经被埋起来的人突然又爬出来要她偿命。
佟穗环住他的脖子,头埋在他肩头,那一串串的眼泪便都流进了萧缠的领口。
萧缠是从战场回来的人,比谁都清楚一个纯善之人被迫杀人后会有哪些反应。
他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后脑,等她哭得差不多了,这才说起今晚的反杀计划。
佟穗难以置信地拿起头。
萧缠看着那双还含着泪的眼睛:“难道你想继续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佟穗不想,她知道今晚是个好机会,只是担心萧绩四兄弟,担心跟去的村民们能否平安回来。
萧缠用拇指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山匪喜欢抢女人,怎么也得带一个去,你是最好的人选。“
带的少,可以说时间紧迫只抢了萧家的几个美人,可以说另外几个性情刚烈宁死不从,但总得有个活的。
萧缠:“你若害怕,我去换玉蝉。“
她是最好的选择,可萧缠不会逼她。
佟穗的手脚又开始发冷了,囚龙岭,那是山匪者窝,灵水村这次也是以少攻多。
“还是我来吧,玉蝉都没进过山。“
无论多怕,佟穗的心里永远有一条后路,打不过就跑,别的地方她不熟,龙行山无论东岭西岭山里的情况应该都是差不多的,她知道逃进深山后哪些野草野果能够果腹,知道如何弄出水来,知道哪些地方能够安心地睡上一觉。
萧缠将她按回了肩头。
佟穗能感受到他高高起伏的胸膛,不知是在欣慰她敢去,还是在感慨别的什么。
时间紧迫,萧缠让她换回女装。
佟穗还愚梳头,萧缠:“散着就好。“
佟穗便想起战乱时桃花沟的一些女子被匪兵抢夺的画面,女人挣扎起来,发簪脱落,一头长发可不都散了
她放下梳子。
萧缠握住她的手:“所有人都要杀匪,真进去了,我可能无法分心护你,你见机行事。“
佟穗明白。
到了老爷子规定的集合时间,萧绩等两百人都站在了西边的练武场,包括从松树村叫来的张文功,包括散着头发的佟穗。
孔三看到佟穗,恶狠狠地呸了一口:“你们村的人还真是好心,我没抢成你们的女人,你们倒是上赶着把女人送过去…...“
萧野一脚踹上他心口,将人踹了个倒翻。
孔三脸朝地趴着,继续骂骂咧咧。
萧穆已经听孔三辱骂很久了,从两百人里挑出一个高姓汉子,让他学孔三那般叫骂。
人的长相有相似,嗡音亦然,之前萧穆挑人时就故意挑了几个声音像孔三的
此时只是选出最像的那个。
高姓汉子一开口,孔三顿时明白过来,可惜人已经被萧野打晕,抹布塞嘴,再也发不出声音。
孙兴海拿出一张大纸字据,叫萧绩等人按手印:“为民除匪,响们这是义举,大家真有回不来的,我带着棺材去官府为大家讨要抚恤,咱们村几百个爷们都是见证
官府想抵赖都不成!“
这是其一,孙兴海、萧穆更担心的是万一这两百人折在囚龙岭,刘知县那个昏官会扣萧、孙两家唆使百姓的罪状,抓人夺产。
总之,灵水村不指望官府能帮忙,也绝不能给官府治罪他们的把柄。
无论前去反杀的还是留下来的男丁,都上前按了手印。
萧穆:“好了,事不宜迟,出发吧1“
村子里的儿郎小时候都淘气,谁家有骠马都会试着去骑一骑,再加上骑马掌提要领后确实也不难,拼的全是勇气,村民们上手很快。因此,大多数人都骑上了骚马,实在不会的就去骡车上坐着,盯着被五花大绑的孔三等幸存山匪。
佟穗骑的是萧家的一匹大黑骚,与萧缠并肩行在最前面。
几十里的路,村民们不可能一句话不说,有人就夸起了佟穗:“二太太厉害啊
不但敢跟咱们去匪窝,骠子骑得也不比男儿差。“
萧野笑道:“这还不是最厉害的,你们忘了今晚屋顶的弓箭手了?那就是我二
一个村民惊得险些从马背上掉下去:“真的假的?我怎么记得是个男的?“
萧野:“为方便穿的男装,你也不想想,我们家有那么清瘦的儿郎吗“
村民们震惊过后,变得都很高兴:“好啊,有二太太这个神箭手,我们胜算更大了
两百个山匪,二太太一人射死二十多个,这份战力,谁敢小颂
佟穗听着身后的说笑声,一个个的好像都不怕死,真正明白了什么叫“人多壮胆“。
连续跑了半个多时辰,囚龙岭所在的这片山地到了。
萧延、萧野分别提着一个山匪去旁边问路,两个山匪刚想对个眼色,萧延直接一刀砍下一人的脑袋。
另一个吓傻了,路到地上立即全部交代。
萧延、萧野再提两个过来,同样是一杀一留,确定两个活口的路线对上了,才对剩下的十几个山匪道:“只要你们老老实实配合将功补过,我们进了匪宾便放你们
由,不老实的,就算我们进不去,你们也只是保住了你们大当家,自己还是死路一
一个山匪鸣鸣着,似是有话要说。
萧延取出他嘴里的抹布,此人马上喃了一声:“带你们进去,如果你们不是大当家的对手,我们还不是一个死?怎么都是死,何必背叛自家兄弟?“
萧延听了,看向萧缠。
萧缠示意佟穗往前看。
这边佟穗刚转过去,萧延一刀砍了那山匪的脑袋,脸上带血地笑道:“你们要这么想,我们进去了,你们至少有条活路,我们进不去,你们才是必死无疑。“
剩下的山匪们:“......“
萧野:“想想你们三当家拉小弟挡死的时候,跟这种人称兄道弟,你们傻不傻
山匪们都不吭声了。
有山匪带路,灵水村众人快速地朝匪窝行进着,中间短暂休息了两次,终于望见匪窝拦在两条峭壁之间的厚重石门时,空中已经不见那轮弯月,深山考林中一片漆黑。
石门内侧的崖壁上方凿出一个山洞,每晚都有两个山匪小弟守夜。
萧绩让装有四袋真麦子的骡车行在最前面,再从佟穗的箭囊里取出一支木头箭,直接刺入孔三的胸口。
孔三从昏迷中疼醒,瞳大眼睛盯着萧缝,没一会儿就断了气息。
萧缠贴着他的胸口折断箭杆,将孔三搬上骡车,让佟穗躺到孔三怀里。
看似是孔三在抱着她调戏,实则是佟穗在维持孔三比较自然的躺姿。
萧绩再让声音酷似孔三的高姓汉子赶车。
接下来,萧缠安排那幸存的十几个山匪走在这辆骡车之后,每个人旁边都跟着一个脸上抹了血的自己人。
一切准备就绪,众人继续前行,故意说些二当家、三当家威猛或萧家男人浪得虚名之类的话。
喧哗声惊动了山洞里守夜的两个山匪,他们举起灯笼朝石门外望去,才勉强看清骡车上搂着美人低头调戏的三当家,就见三当家微微抬头,瞳着眼睛朝他们这边骂道:“磨磨蹭蹭的,还不赶紧开门!兄弟们折腾一路,急着回去睡觉!“
山匪们根本没有怀疑,点头哈腰地按动了一个机关。
又怀疑什么呢
朝廷不将他们这些小山匪看在眼里,外忧内患的,可能也是没精力调动军队来剿,县城里的知县换了人还是窝囊废,带着几百民壮装模作样来缴过几次,还不是无功而返
今晚二当家三当家下山去抢粮食,大半夜顺顺利利回来的也只能是两个当家与兄弟们。
机关按下,两扇厚重的石门缓缓朝左右打开。
一个山匪跑进去给大当家报喜,另一个举着灯笼路下面的三当家说俏皮话:“三当家不是把人弄死了吧,怎么这么者实?7“
三当家早已低下头,没说话,倒是他怀里的美人慢慢地转了过来,模糊的灯光从高处落下,照出一张白皖怯弱的脸蛋。
山匪看呆了。
佟穗也一眼就相中了这人放哨的山洞,位置高方便射箭,紧挨石门方便逃跑
猎人狩猎抓的就是电光石火间的短暂机会,眼睛瞧见了,佟穗的手已经握住藏在她与孔三尸体间的弓箭,趁上面的山匪还在愣愣地看着她,佟穗拉紧弦,侧身便是一箭。
众人只听“噪“的一声,那探头探脑的山匪便一头栽了下来。
与此同时,萧绩等人也先后出手,利落解决了押在面前的十来个山匪活口。
跟匪讲信用,那是自找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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