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墓园像是披上了薄纱,雾茫茫、白蒙蒙的一片,给人一种梦幻似的美感,到了晚上,这里却有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就像是万圣节的特殊布置一般,奇怪、惊悚的尖叫声忽远忽近的传著,坟场里头不时可以见到诡异的白影飘过,阴风阵阵、鬼影幢幢,让人不免萌生毛骨悚然的感觉。
瞧著被黑夜笼罩、分不清方向的墓园,我将暴雷叫出仓库,让它使用「搜寻」技能,飞到上空找寻普立德的下落,没几分钟,我们就已经掌握到他的形踪了。
「嘎啦啦,主人,普立德在那边,请跟我来。」说话时,暴雷还刻意压低了音量,避免被人发现。
小心翼翼跟著暴雷前进,我们来到接近墓园出口的地方。
普立德站在一座坟墓前,此时的他正低头端详那墓碑,神情非常专注,甚至连身旁有怪物接近了,他都没有察觉。
说怪物也不太洽当,那个接近他的其实是类似半死人、疆尸之类的东西,对方的行动有些缓慢,类似黏液的东西不断自它嘴里滴落,伸长了手,像是准备要偷袭普立德。
发现这情况,我才打算张口提醒他注意,普立德却早我一步反应,快速从腰间拔枪、开枪,眨眼间便解决了那只怪物。
整个动作从开始到结束仅花费几秒钟,出手的动作没有分毫迟疑,那枪声除了阻拦了怪物的偷袭外,也连带将我即将出口的警告止住了。
怪物摇晃了两下身子,随后才像是宣告失败般的倒地,它的尸体激起地面的微尘。也在怪物倒地的同时,普立德这才收起了停在墓碑上的视线,快步转身驾车离去。
「那个人……真的是那个普立德吗?」我无法置信的自语道。
他的表情是那么样的冷漠,彷佛是一具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跟我所知道的他截然不同。
「过去看看。」遥日迈步上前,走到普立德刚才驻足的地方。
跟著遥日走上前,发现那个普立德一直注视的墓碑,是一对母子的坟墓。
抱著婴儿的少妇,视线正视前方,脸上带着浅浅笑容,那恬静的气质让我觉得有点眼熟。
「这个女生好像在哪边看过?」我用著不确定的语气说道。
「嗯,我也有这种感觉。」遥日同意的点头,随后又像是想起原因的道∶「她很像坠链上的那个女生。」
「对!是她,就是她没错!」我惊呼了声,连忙将坠链拿出来跟墓碑的照片对照,两张照片果然是吻合的。
「嘎啦啦,一样的女生,一样的小孩。」暴雷道出了结论。
核对身份无误后,我又冒出了另一个困惑,不解的问∶「普立德为什么来这边?他来做什么?」
「不清楚。」遥日很干脆的用耸肩回应我。
「嘎啦啦,不知道。」暴雷同样附和著。
「难道你不会好奇吗?」我质疑的追问∶「他站在卡特他妻子的墓碑前,卡特是阿光的主人,那……普立德跟任务应该也有点关系?我们要不要去追他,查个清楚?」
「先去找卡特。」遥日提出另一个建议。「我们对普立德的事情并不熟悉,要花很多时间调查,卡特那边已经掌握了新的证据,先去问出卡特跟阿光的过去,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说不定还能推敲出普立德的行为。」
「嗯,也好。」就目前掌握到的线索来说,卡特这边确实就差这么临门一脚,相较之下,调查普立德就显得麻烦多了。
确定下一步的行动,遥日丢下移动符咒,让我们再度回到卡特的房屋前。
「嗯?你们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见到我们,卡特开心的拉我们进屋,随著他的动作,一丝淡淡的酒气自我鼻尖飘过。
「卡特,你又喝酒啦?」虽然酒味不算浓烈,但我还是察觉到了。
「才喝了两瓶,一个人喝酒真是无聊透了!」卡特朝我们咧嘴笑笑。「今天你们要陪我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真糟糕,卡特喝了酒,这样还能问出真相来吗?这个念头才闪过我脑中,心头随即萌生出另一个想法。
人家不是常说「酒后吐真言」吗?说不定,喝了酒之后他反而会松口承认呢!想到这一点,我也便笑著点头答应他。
「既然今天这么开心,我们就喝个痛快!」
本想先让气氛好一点,然后再慢慢套出卡特的话,但,我们才刚坐下,还没有做任何寒喧,遥日随即说出此行的目的。
「卡特,你就是罗德曼博士,对?」
「啊?你在说什么?你们要找人吗?抱歉,你们说的这个名字我没听过。」没有任何异常的情绪反应,卡特依旧笑嘻嘻的为我们斟酒。
「我们已经去问过莱安,跟他确认过了,」遥日直接向他挑明道∶「他说你就是我们要找的人,阿光的主人——罗德曼博士。」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既使有莱安这名证人,卡特仍然没有就此坦承。「再说,那个机器人不是很久以前的机种吗?它家主人应该早就死了。」
「普通人的寿命也许没有那么长,」遥日接著卡特的话说下∶「不过,如果身体经过改造,那就不同了。」
「……」没有说话,卡特一口将杯中酒饮尽,又接著为自己倒了一杯,完全不想谈这件事情。
「你的身体其实有一半是机器人?」虽然是问句,但遥日的语气却很肯定。「所以莱安才会经常要我们送能源石给你,因为那是你的生命来源。」
「少胡扯了,能源石是我要用来发动机器的东西,」卡特斥之以鼻的笑笑,「照明灯、运矿车、钻洞机,这些全都需要能源石提供能源。」
「我们去坟场看过,墓碑上的照片,是你的妻子对?」我将坠链拿了出来。
「你们……怎么会有这个东西?」见到那坠链,卡特脸上的笑容明显僵化了不少。
他伸出发颤的手将坠链接了过去,望著里头的照片,久久不语。
「那是阿光给我们的坠链,他说里头的人是他的主人。」遥日向卡特说出坠链的来历。
「嘎啦啦,那是阿光给的。」暴雷一边喝著桌上的酒,一边应声答道。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卡特的语气转为冷漠,瞪著泛红的双眼,他质问著我们∶「你们不是说已经不管那个机器人了吗?现在又跑来找什么主人?不过是一个被丢到废弃场的垃圾,你们干嘛要多管闲事?」
「因为我们已经答应了阿光,所以……」在卡特盛怒的眼神下,我尴尬的低下头。
「嘎啦啦,答应阿光了。」暴雷同样用著无辜的语气答道。
「所以你们就骗我?」卡特接著话说下,唇边更是起了讥笑∶「那月磷虫是要用来修理它的,对?」
「嗯。」
「我就知道。」卡特突兀的干笑两声,随后又继续质问道∶「为什么不对我说实话?」
「因为每次只要提起机器人,你就会很生气,所以……我们就骗了你。」越说越心虚,到了语末,我的声音已经轻的快要听不见了。
「我把你们当朋友,你们却欺骗我?」卡特大为光火拍了下桌子。
遭到重击,桌子「碰」的一声裂成两半,桌上的酒也跟著摔到地面、洒了一地。一掌就将桌子劈成两半的力道,并不是正常人能够办到的。
「嘎啦啦,桌子坏掉了!」暴雷被吓了一大跳,随即躲到我身后。
看著那毁坏的桌子,卡特讪讪的举起自己的手,对我们说道∶「这只机械手……做的很像真的?」
「很抱歉,我们对你说了谎,但是我只是不希望……」我试图想要向他解释。
「你要跟我说这是善意的谎言吗?」卡特截断了我的话,冷声的回道∶「不管你的出发点是什么,谎言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卡特的话,让我无言以对。
「出去,你们马上离开我的房子!」卡特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卡特……」我为难的望著他。
「就算你将我们赶出去,事情也不会重来。」既然事情都揭穿了,遥日索性全盘说出。「我们已经找到人修理阿光了,过两天就会修好。」
「我不是一直告诉你们,不要修理它吗?」卡特愤怒的站起身,单手掐住遥日的脖子,将他从椅子上抓起。
被高高举起的遥日,脚尖离地面有十多公分的距离。
「卡特!你作什么?快放手!」我著急的大吼一声,冲上前拉住他的手臂。
本来想将他的手拉开,却发现卡特的力气极大,我完全无法挪动他半分,眼见著遥日的脸色由红转白,我著急的对他大叫。
「住手!卡特,快住手!」
「嘎啦啦,不可以,遥日会死翘翘!」暴雷拼命撞击卡特的手,发现卡特没有松手的意愿,它索性发动魔法,给了卡特一个轻微的电击。
「唔……」遭受电击的卡特,反射性的松手后退,失去了他的箝制,遥日随即跌坐在地上,难受的喘著气。
为了避免卡特再次攻击遥日,我挡在遥日前方,试图将这件事情解释清楚。
「卡特,我们的确是不应该欺骗你,但我不认为我们帮阿光找你,是一件错误的事情,虽然我不清楚为什么你会讨厌机器人,不过,你也曾经是它的主人,难道让它见你一面有这么困难?阿光它只是想看看你,并没有其他用心,为什么你……」
话还没说完,卡特突兀的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带着些微的无奈。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跟我说这一些?」卡特用著控诉的语气说道,他的双眼透著沉重的悲伤。「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竟敢大言不惭说是在帮人?真是可笑……」
虽然不清楚卡特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反应,但那充满嘲讽的语气,彷佛刺猬一样拒人於外的态度,让我也跟著火了。
「你不说,我们怎么会懂?」我朝他放声大吼∶「什么都不说,就要我们清楚、要我们知道,这不觉得好笑吗?我们又不是有特异功能,谁会知道你在想什么,谁会知道你的心情?」
「我说了,我叫你们不要管,不是吗?」卡特用同样的音量朝我吼了回来。「结果呢?你们还是插手了。」
「既然我们已经干涉了,那你为什么不干脆将事情说个清楚?」我回嘴道∶「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是我们做错了,也不见得无法挽回,说不定还有拯救的机会啊!可是你什么都不说清楚,你要我们怎么做?」
在我吼完之后,卡特跟我就这样静静的对峙著,没人开口说话,屋子里头显得安静异常。
数分钟之后,卡特脸上的忿怒转淡,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沮丧与悲伤。
「既然你们想知道,我就说给你们听。」卡特的态度终於软化。
他缓缓自地上站起身,从旁拉了张椅子坐下,我跟遥日也跟著坐在他对面的位置。
「很久以前,这块大陆有两个国家,因为当时的领导者处於敌对状态,两国的征战从没有停止过……」
卡特的神情带着沧桑,说话的语调平静,甚至透著些淡然,彷佛先前他的激动反应全是我们的幻觉,彷佛他正诉说著从别人那边听来的事情,故事的主角是一个跟他无关的人。
「你们口中的罗德曼博士应当时的政府邀请,率领来自各个地方的优秀人才,担任军用机器研发的工作,那时候的罗德曼博士,是一个站在科技、权势顶端的人,几乎可以说是呼风唤雨的人,他年轻、才华洋溢,有著一个温柔美丽的妻子,一个才刚出生的孩子,一个很幸福、美好的家庭。」
「那些人告诉罗德曼说,想要达到和平的未来,就必须拥有更强大的武力将对方打败,所以他答应创造IR机器人参与战争,他一直以为只要战争结束,大家就可以过著幸福、快乐的生活……」
「但是,人心毕竟是贪婪的,攻打下一个国家之后,就还想再攻打一个,占领了整个大陆,就还想在新的大陆称王,为了达成这样的目的,他们逼罗德曼造出最强大的机种,罗德曼发现情况不对,不肯答应,他们就用他的妻子的性命要胁,最后,他的妻子为了不让军方组织利用她们威胁罗德曼,在某天夜里,抱著孩子跳楼自杀了。」
谈到妻子的遭遇,卡特那凹陷的眼睛淌下了两行热泪,他弓著身子,像是无法负荷这沉重的悲伤般,整个人微微的颤抖著,沉默了几分钟,卡特像是想为自己注入些许力量般,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后续的经过说了出来。
「后来,罗德曼将IR机器人的启动程式窃取出来,将它输入机器人助手「阿光」的核心装置里头,少了程式,机器人启动时当然是失败了,而罗德曼也因为这场实验失败,被军事法庭判了无期徒刑,必须终生在矿区服务。」
说到这里,卡特自嘲的笑笑,像是在嘲笑自己的失败与无奈。
「趁著服刑的机会,我将阿光带了出来,本来想亲手将它毁坏,可是它的核心装置有坚硬的外壳保护,我根本伤不了它半分,最后我只有将阿光丢弃在废弃场,等待它耗尽能源成为废铁……」
故事说到这里,也算是告一个段落,卡特在尾音附上了不知是感叹或是无奈的叹息。
「嘎啦啦,好可怜……」听完了整个故事,暴雷的眼泪已经在地上聚出一个小水池了。
「故事说完了,」卡特转而望向我们。「你们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反对你们将它修好了?阿光的存在代表另一场浩劫,我希望你们能够就此停手,赶紧将它毁了。」
「只要没人知道阿光有IR的启动程式,即使它修复了,应该也无所谓。」遥日不同意的回道。
「谁能保证没有人知道?」发现遥日始终坚持己见,卡特没好气的反问∶「要是这件事情被其他人发现了呢?城里的每个人都知道IR是最强的军用机器人,拥有它,就等於拥有一切!难道你敢保证没人对它虎视眈眈?」
「要不然,让阿光见你一面就好。」我提出另一个方法。「我们会请康帕纳博士别将它修复,可是我希望你陪我们去见阿光。」
「抱歉,这个要求,我做不到。」卡特回绝了我。
「为什么?」我著急的嚷著。「我并不是要你将阿光接回去,只是见一面。」
「……」没有回答,卡特仅仅别过脸去。
「嘎啦啦,为什么?为什么?」暴雷抹去眼泪跟鼻涕,连声追问著。
迟疑了几秒,卡特才用著叹息似的口吻道∶「见到它,就像是见到了那段过去,我,到现在还是没办法……面对。」
「……」卡特的话,让我也跟著沉默了。
记得父母亲刚过世时,老哥也是尽量不让我看到跟他们有关的事物,免得我会触景伤情,所以卡特的悲伤,我能体会,那种像是心要被撕裂的痛,我想,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愿意再去记起。
「卡特,我很遗憾你有这样的过去,」遥日没有放弃的意愿,试图继续说服他。「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的妻子也已经过世了,就算你现在再怎么难过,也是无济於事,还不如想想目前的状况,做出对你最好的打算,阿光修好之后,它可以帮忙你矿区的事情,也可以照顾你的生活……」
遥日说的这番话,很实际、很合理,但,也因为过於理性,让人听来觉得有点刺耳。
「够了,别再说了!」卡特不耐烦的站起身,「我累了,请你们离开。」
「但——」遥日才想试著再说些什么,却被我拦住了。
「我们走。」
半拉半推,我将遥日拉到了屋外。
「为什么拦住我?」遥日万分不解的问∶「任务就快完成了,难道你要放弃?」
「我……」听著这问句,我愣住了。
刚听完卡特悲伤的过去,想起已经过世的父母亲,现在突然被遥日用「任务」两个字拉回现实,过於迅速的情绪转换,让我陷入一片茫然。
「猫?」发现我只说了一个字就没出声,还在等待答案的遥日困惑望著我。
「我没有要放弃,」勉强拉回心思,我回答道∶「只是卡特现在看起来很难过,我想要等他情绪平复一点再来说服他。」
听我这么说,遥日脸上出现一个莫可奈何的笑,「猫,那只是一个剧情设计,并不是真的,我想,那应该是设计小组故意用来引发玩家同情心,你要清醒一点,不要被弄混了……」
遥日的态度很实际、说法很理智,诚如他所说,这一切都只是虚构出来的东西,卡特的故事、他的遭遇都是捏造的,但,尽管如此,传达到我心底的那份悲伤,却是货真价实的存在著。
当我听到遥日说出「这是用来博取同情」、「这一切都是捏造」的时候,脑中想到的却是卡特悲伤的眼神,阿光落寞的神情……
没注意我越来越郁闷的表情,遥日继续在我耳边叨叨絮絮的说著∶「到目前为止,我们任务完成的进度差不多是80%,照这个数字推算,大约只要再经历过一、两个事件就能完成,虽然失败的机率也是有……」
「停!」不想继续听下去,我皱起眉头,打断了他的话。
「怎么了?」他困惑的望著我。
为了不让积压在心中的不满爆发,我先是深吸了口气,努力调适语气后,才开口说道。
「遥日,我知道这是游戏,我知道这是假的,但是,我跟你活生生站在这里,我们经历的一切全都是真的,不是吗?」
「唔……」遥日先是不解的一愣,而后才谨慎的问∶「你指的是哪部份?」
这话听来似乎有一种——他正试图从我们的遭遇中区分出真假。
因为这句话,我强压下的怒火再度上扬。
「不管在什么地方,事情都是有真有假,就算是在游戏中,也是有它真实的一部分,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再用数据跟线索来看待这些事情?」尽管我努力克制,但说话的语调还是透露出火气∶「难道你的人生也是由数据跟程式构成的吗?」
遥日被我这种严厉的用词吓了一跳,在呆愣几秒后,他的神情又恢复原先的平静。
本以为他会像之前一样,抱持理性论调开始长篇大论的解说,但,他却只是不发一语的望著我,清澈的蓝眸染上一层更深的颜色,我对他的提问,就像投入一个不见底的深潭,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为什么不说话?」无法忍受这种诡异的沉默,我追问道。
「嘎啦啦,主人不要生气。」暴雷担忧的安抚著我。
「如果说……」沉默了许久,遥日终於开口了。「我的人生,真的只是数据呢?」
这句话说的很轻、很淡,好像只要被烈阳一照就会蒸发了般。
「呃?」听到这种不合常理的发言,我只能用困惑的眼神望著他。
虽然遥日的唇边仍然勾著一抹笑,但,那笑容却很……令人无法理解,像是毫不在乎,又像是无奈。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的意思。」我追问著。
「我——」当遥日才想开口解释时,他的人物突然化成光粒子消失不见了。
「呃?遥日?」
「嘎啦啦,遥日因为上线时间过久,遭到强制登出了喔!」暴雷代替系统,开口向我解释著。
既然我的任务伙伴被强制离开游戏,我索性也跟著下线,稍作休息。
「系统提醒,您已经结束了游戏,离开游戏蛋之后,为了您的健康……」
从游戏蛋中坐起身,我的脑中还想著遥日下线前,尚未来得及说完的话。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会这么说?思索了好一会,我总得不到答案,反而被这悬著未解的话语弄燥了情绪。
「啧!不管了!」随手抓抓头发,我抓了套衣服走向浴室,想要洗个舒舒服服的澡,顺便将心头的烦闷洗去。
洗澡的时候,我也为自己的行为做了个反省,说到底,我实在是太情绪化了,因为感到难过、悲伤,所以连带也失去了理智。
「我应该要像遥日一样冷静才对。」在布满蒸气的浴室中,望著蒙上一层雾气的镜子,我自言自语的说道。
可是,要像他那样将所有的事情理论化、数据化,这也是种高难度行为呐……想起遥日看待事情的的态度,我苦笑著摇头。
接著,我的脑中又窜出他那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话,这种只说一半的话实在是太吊人胃口了。
吹干头发,走出浴室时,老哥懒洋洋的声音突然传来。
「芥伶,你跟遥日吵架啦?」
转头一看,他正站在房门口,身子斜靠在门边,脸上是一副「我是来当和事老」的表情。
「不算吵架,他根本吵不起来。」我不置可否的耸肩。
「所以就是你欺负遥日棉?」老哥嘻皮笑脸的接话揶揄道。
「他跑去跟你告状吗?」我回给老哥一记白眼。
老哥干笑了几声,像是回答了,又像是没有,「遥日他要我跟你说,他刚刚被强制登出游戏,等强制登出的时间过后,他就会立刻上线。」
「嗯。」
本以为将话转告之后,老哥就会离开,没想到他却依旧倚在门边不动。
「还有什么事?」见他好像有话想说,我索性为他开了话头。
「也没什啦!」老哥讪讪的笑了下∶「我只是听说,某人又惹你生气了,但是呢,这个某人不知道为什么你会生气,所以他向我求救,请我教他解决这个大难题,亲爱的老妹啊,我可以请问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吗?」
「亲爱的老哥,你在过来之前,不是已经将事情调查清楚了吗?」学著他的语气,我皮笑肉不笑的反问。
虽然老哥平常总是一副漫不经心、庸懒散漫的模样,不过,在他要开始进行某件事情之前,他绝对会事先将一切资讯收集到手,并拟出一套妥善的计画,然后他才会出手行动。
听到我这种四两拨千金的说法,老哥无奈的苦笑了下,并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好!老实跟你说了,我看过你们吵架的记录档了。」
「然后呢?」既然他是有备而来的,我当然就等著他将话说完了。
「吵架的事情,是你的错。」没有使用迂回的说法,老哥直接了当的道。
「嗯,我知道。」不为自己做任何狡辩,我干脆的点头承认。
「喔喔!原来你已经反省过啦?」老哥开心的朝我走来,伸手摸著我的头,用著对待小孩的口吻道∶「芥伶好乖……既然知道自己错了,以后就不可以欺负遥日棉!知道吗?」
「……」冷冷的瞪了老哥一眼,没有开口警告,老哥随即识相的将手从我头上移开。
「其实,遥日他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没什么脾气,你们两个除了有时候意见不合之外,其他时候应该相处的很融洽?」老哥像是想替他说话般,开口说道。
「嗯,基本上,他很懂得该怎么进行游戏。」我承认在某些部份,我算是很依赖他。
「遥日他因为生长环境的关系,习惯就事论事,对於人际跟感情的层面比较不会去注意到,难免会给人一种无情的感觉,只要你以后提醒他注意,他就会慢慢改变。」
虽然这段话听来是在数落遥日,但,我想他的意思应该是——「你要我跟遥日多沟通,是吗?」
「真聪明。」老哥拍拍我的肩膀,催促道∶「好啦,时间差不多了,你快上线!遥日应该已经在里面等你了。」
就跟老哥说的一样,当我进入游戏时,遥日已经站在我身旁,像平常一样对我笑著,彷佛先前的不愉快全没发生过。
「抱歉,刚才因为上线时间到了,我被系统强制登出。」
虽然他已经托老哥带话给我,但他还是又再说了一次。
「嗯,我哥有跟我说。」我点头回答道。
说完了话,我跟遥日同时安静几分钟,当我想要开口跟他道歉时,他却也在同一时间说话了。
「那个……」
「刚才……」
发现对方有话要说,我们同时止了口,想让对方先开口,但,这一等,却又是几秒钟的静默。
「嘎啦啦?」见到我们两个再度陷入沉默,暴雷不解的冒出一个大问号。
「我先。」知道再等下去,恐怕又是一个无止尽的结果,我索性先开了口。「刚才是我太过歇斯底里了,很抱歉。」
「没、没关系。」彷佛是对这句话感到意外,遥日尴尬的抓抓头发。
「换你了,你想说什么?」我催促著他。「你在下线之前,好像有话说了一半。」
「嗯。」遥日点头向我笑笑,跟著,他像是想要跟我解释清楚般,说出了一句令我讶异的话。
「我的人生,真的是由数据构成。」
「啊?」我为这句话愣了下,脑中立刻闪过一个诡异的念头。「喂,你不要跟我说你是个机器人喔!」
「嘎?遥日是个机器人?」暴雷被我的话吓了一大跳。
而遥日听到我这么提问,也连忙摇手澄清。「猫,你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我当然是个人类啊!」
「不然你怎么会说,你的人生是数据构成的?」我反过来指责他误导我。「这种话听起来就像是机器人才会说的话。」
「我的意思是,我是一个经过基因计算所培养出来的人。」
「蛤?」面对这种宛如外星话的语言,我只能用茫然回应。
「听说,我的父母亲是极为优秀的科学家,很多年以前,他们在一场实验意外中丧生,那时候他们两个人才新婚不久,没有孩子,为了纪念他们在科学界的贡献,也为了让两人留下个后代,他们的朋友『戴尔博士』以及研究小组,将他们的细胞抽取出来,制造了我,这样的说法,你了解了吗?」
「……」呆愣。
遥日说了什么?他说他是经过实验制造出的产物?是基因的混合体?那,他是个外星人吗?
因为听到过度不可思议的讯息,我的脑袋顿时呈现当机状态,遥日说的这段话,比我说他是个机器人还要夸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