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云海楼船
作者:青崖路远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177

眼前横过的,便是一脉滔滔江水。

雷澈等人卖了坐骑,在渡口寻一艘渡江的船。

按原来的想法,四人想搭艘轻便的小舟,好行好停。可抵不住一丝绸商人的热情邀请,月见山艺高人胆大,便上了他那有两层船舫的中型船舫。

这江面甚是宽阔,夜里经那月轮一照,更是水光接天,浩浩荡荡。

船头破水,一路前行。雷澈等人吃完了晚饭,都跑到船板上看风景。

“诶呀,敢问何公子你们是因何事去金州?”那商人白胖,两撇小胡子配上那铜钱似的圆眼,倒也合了身份。

“没什么大事,游玩罢了。”何玉屏笑笑,说道。

“这样啊,看几位公子容貌不凡,路上要多加小心啊~”虽然何玉屏等人都配着宝剑,但也有些世家公子不会武功挂着好看的,那商人见他们样貌俊美,想也是些贵公子出游罢了。

于是那笑得眯眯的眼,说话时先瞄向唐采青,又溜过尹宵雪,被那叫人魂荡意牵的黑眸一扫,那商人顿时又是心虚又是心颤,不由得直往何玉屏那边上靠。

“你说小心,是什么意思?”在唐采青身后的雷澈,支着下巴望着江水,突地一问。

“是是是!要小心,最近这金州一带多了一伙人贩子,专绑拐一些貌美的……人。”他说到一半,又觉得那些都是女子,对着眼前虽也是貌美、但却为男子的何玉屏他们说,似乎有些不大对头。

雷澈等人一听,纷纷无趣起来,回头瞭望江水,似乎比看这胖子有趣。

这商人想要人情,却不得,心中自然愤懑。

他性好男色,天赐的这些俊俏青年登上自己的船,却不得以亲近。那谪仙似的太过清高,那桃花样貌的太过邪魅,那年纪小的更是冷情,唯有那一脸微笑的何玉屏,倒还能说上几句。

可他也是一太极高手,把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推来挡去的,让人好生着急。他这边满腹委屈无处说,却不想,远处传来隐约的叫喊声。

“那是什么?”丝绸船上的船工指着那远处那熊熊的火光,颤颤地问道。

只见那黑烟直窜青天,橙红色的火光把夜照的跟白昼无异,三艘船只被大火吞噬,上面的人抑或跳水、抑或奔跑。

定睛一望,几个黑影跳跃于火船之间,举刀提剑,肆意追逐着惊慌失措的人群。

这时,几声水花扑溅,一只手赫然巴在了他们的船缘上,原来是一逃生的汉子游了过来。

船工们都是些良善之辈,手把手地救他上来。只见那汉子爬上了甲板,吐了口水,惊慌未定地喘息起来。

“救……救……妖女……烧……”

他说得断断续续,众人还未摸清状况,却听一琵琶声撕裂这黑沉沉的夜色,如凤娈狞叫般响彻天际。

只见,一艘三层楼船缓缓驶来。

船体高巨,舱有三层,层层乌瓦,角角飞檐,琉璃宫灯如星辰璀璨,檀木花窗大开,红帘紫幕随风飞扬。船头挂着一黑底银莲旗帜,在这灯火阑珊中显得格外肃穆。

一黑衣女子,从那船舫顶上的楼台中走出。远看身长玉立,高耸的发髻上插着两条长长的雄雉翎子,她手握玄木长弓,箭头指着甲板。

众人见状皆逃散,只剩一旁的雷澈等人,和那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汉子。

“救……救……”

那汉子还以为绝处逢生,没想到还是逃不了那阎罗催令,身下一滩黄水,朝着雷澈等人喊道。

见了那黑底银莲旗子,雷澈等人都大致明白了,便做一个袖手旁观。

那女子右手松弦,闪亮的箭锋便划破烧烬的空气,似流星落地般,准狠地钉在了那汉子的脖子上。

真可谓,生死一瞬。

人已死,那女子望了眼雷澈等人,面有微诧,唤来身边的女侍,贴耳说了几句,便掀帘进去了。

于是,侍女轻功施展,乌纱翩至,落立船板上。朝雷澈等人身段一福,缓声道了句:“月见山诸位,伤春这厢有礼了,我家主上请诸位到云海楼船一叙。”

这云海楼船远望已是极美,谁知登上船,却发现别有洞天。

金莲绘砖,红柱翠栏,画花琉璃灯下,凤口流苏绦中,那玄真侍女们一概黑纱银甲,冷艳妩媚,风姿卓然。

不过,与其格格不入的是甲板那头,一群缩靠在一起、衣衫褴褛的女子,她们面容姣好,但却发髻凌乱,浑身湿透,像无助的羊羔似的张徨失措。

“诸位请。”那伤春视而不见,只朝雷澈等人说道。

行至楼前,只见红木门旁有对联一副,上联是:一方沉舟,飘渺红尘渡;下联是:三层台宇,望尽天涯路。

横批便是:云海楼船。

字形尖瘦奇险,倒不像是主人的笔墨。

登上红漆木梯,上到三楼,便见正中央的圆桌旁坐着一女一男,满屋的帘纱飞舞,灯火辉煌。

“雷大侠,小瑜刚才失礼了。”出声的,便是那黑衣女子,见了雷澈,浅笑着站了起来。

她果真身段高挑,银丝莲瓣绣缎包裹酥胸,一截水蛇腰风情俱现,眉眼带着几分慵懒,匀面延颈,秋兰被霜般的神貌。头上高高的发髻间没有珠玉,倒是有几片孔雀尾羽,狐裘冠下两条长长的翎子拖地,当真风华无双。

“……这世道真是黑白无间,那仁义的扬善只为名利,那魔邪的凶恶倒除了奸人,若当真要分个是非曲直……定是那会说辩的赢了不屑的……黑心的压倒黑面的……”

雷澈刚想开口,那坐着的男子打了个酒嗝,便絮絮叨叨起来。

“执念莫相言,有缘总逢缘……执念莫相惜,人生不过三十年……”

“金玉的模样、黑心的根,谁知他人前人后一样真……相思莫予了负心人……相思意尽……白发红泪自伤身。”

只见他两颊腾起红潮,看得就跟着被人扇了巴掌似的,喝得酒气氤氲,那面容是极普通的,眉宇间还带着一股子酸儒气,可谁知他张口说的,全然都是些世俗不待见的歪理。

那女子却也没有怒色,倒是朝雷澈笑了笑,径直掏过男子怀中的白玉酒瓶。

“雷大侠莫要见怪,他是赤炼的林珠玉……”

赤炼魔人之一的林珠,人送名“珠玉”。

指他张口便是唾珠咳玉,不过这说的是他喝醉酒后,若是清醒着,那便是珠玉卡在喉咙里,结巴得说不出话来。

“雷澈见过柴教主。”雷澈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朝那女子说道。

“采青、宵雪还有玉屏,你们师父可好?”那女子请了雷澈入座,便朝三人问道。

三人行了礼,坐下后,唐采青回道:“多谢小瑜姐关心,师父一切安好……小瑛也是。”

原来,这玄真教主柴小瑜,便是那月见山的柴小瑛之姐。江湖传闻玄真女子狠毒凶暴,向来都对男子残忍无礼,其实说来,也只怨这世间薄情郎多,真情人少。

例如这月见山的雷澈等人,柴小瑜向来都是以礼相待的。

“刚才我还恐看错,没想到真是雷大侠你们。”柴小瑜端起酒壶,先给雷澈斟了一杯。

“我去武当见见旧友,顺便带他们走走,”雷澈抿了口酒,又停下补充道,“他沉迷于天元第七重,不破不愿下山。”

知他讲的是自己小弟,柴小瑜笑着点了点头,自觉当年送他上月见山,真乃是此生最正确的决定。她对世间男子皆无情,唯有这弟弟,长姐如母,她是如何也割不开这份情的。

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那絮叨的林珠玉忽地起身,不顾那衣襟渗过桌上的菜汁,努力伸长着腰,够到了雷澈的手。

见他辛苦,雷澈也就没有挣脱。

“小姑娘你堪称绝色啊,长大了定是情债跟着屁股跑!你可得注意,千万别被这几个衣冠禽兽给折了去!”只见他大眼瞪着那边的三个年轻人,苦大仇深地斥道,“别看他们表面金玉,那里子可都是噬骨的黑水啊!”

他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柴小瑜无奈,朝林珠玉后颈一劈,他便两眼一白,昏了去。

笑了笑,柴小瑜只朝雷澈道:“他一喝醉便是这般疯癫……不过,有时也能说准些事,谁叫,他外号是‘醉仙口’呢?”

她此话一出,满座皆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