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波冷哼了一声：“我来告诉你这位少校处长什么是战场，战场上充斥着死亡和鲜血，那是真正的人间炼狱。枪声一响，战壕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臭气，不管是老兵还是新兵，人们根本忍受不了强大的精神压力而大小便失禁，巨大的炮声像死神的怒吼，令人们只能蹲在战壕里瑟瑟发抖，到后来冲出去的人们几乎都是在指挥官的枪口*迫下作出的无奈选择。饥饿对战士们来说已经不是最大的困扰，在战场上，你根本不知道下一刻，子弹会不会穿透你的身体，甚至生生被一枚没有预兆的榴弹肢解。可能是一个不经意的喝水动作，就被敌人结束了生命。最幸运的就是那些还没有来得及感受到恐惧就被击毙的人们。你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看到战壕前的土地被炮弹犁出一道三米深的鸿沟，看到战场上到处都是死人的鲜血和残肢，看到战友拖着血淋淋的上半身向你爬过来，嘴里呼唤着救命，恐惧到麻木的人们，无助到麻木的人们，往往用自己的枪率先结束自己的生命，很多人甚至还没有冲上去就已经疯了！”

杨大波的语声铿锵有力，带着金属般的回音，脸上带着痛苦和绝望的表情，声情并茂的演绎，令李国华完全没了刚才的状态，傻呆呆的说不出一句话。

就连李冰都被他描述的场景感染，眼眶有些发红。

杨大波冷冷指着李国华的鼻子：“你，不配做一名军人！”说罢，拉着李冰离开了月江阁。

两人默默漫步在江边的路上，到了开闸放水的时节，江面滔滔翻着白浪，偶然有几条肥硕的鲤鱼从江水跃起，在空中摆摆尾巴，消失不见，江面上水雾缭绕，配合着滚滚东去的洪潮声，令人心情澎湃。杨大波停住脚步，凭栏远眺，眼神在迷蒙的水雾中凄然萧索，此时他的背影颇有一些沧桑的味道。

李冰忽然扑哧一笑：“你刚才那些话把一向不可一世的李国华震住了，一想到他痴呆的表情，就觉得好笑。”

“对付这种不知深浅的人就应该给他点颜色，不然他真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了。”杨大波回身撑着栏杆，审视着穿着便装的李冰。

“你真的当过兵吗？”

“算是吧。”杨大波似乎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于是转移话题到她身上：“我还是觉得你穿警服比较好看。”

“是吗？”李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粉色的紧身针织衫，绕了一条花格子丝巾，配合着那张不施烟粉却清新自然的面颊，显得很小资很有格调的感觉，“不好看吗？”

“不，你穿什么都好看，只不过习惯了你穿警服的样子。”杨大波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对方。

得到男人的赞赏，李冰心里甜甜的，腮边的两个酒窝更深了，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轻轻叹了口气，眼睑低垂着，若有所思的望着滔滔江面。

“你说人是不是该往前看。”李冰沉吟着说道。

杨大波看穿了警花的小心思，故作感慨的说：“是的，不过这不意味着人要失去回忆，尤其是一些美好的回忆。”他看着女孩美丽的侧脸，轻轻说了一句：“你瘦了。”

李冰脸上一红，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是吗？我怎么没觉得。”

“好好照顾自己，我不想等到下辈子再来爱你。”杨大波转过身，一脚把一个空饮料瓶踢到江水里。

李冰定定的望着男人的背影，眼睛里有泪光在闪烁。

“虽然上一次我喝醉了，但我还依稀记得，你说你们是契约婚姻，一切都是假的，对吗？”李冰忍者眼泪问道。

“是的。”杨大波很认真的面对女孩的提问，“具体原因我就不说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很多事不用追问，李冰是个一点就透的女孩子，尤其从身为军区首长的父亲那里遗传了很强的情商，她很快恢复镇定，撒娇似的笑道：“上次你请我，反正我们都没有吃饭，这次我请你吧。”

杨大波扁扁嘴：“说实话，要不是那个什么他妈的少校搅局，我恨不得吃掉一头牛，只不过要麻烦警花同志破费了。”

“先别高兴得太早了，我想请你到我家，尝尝我亲手做的饭菜怎么样。”

杨大波开始幻想了，一个单身女孩邀请一个结了婚的男人到家里吃饭，的确是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事情，不过他觉得起码还是需要维护一下已婚男人必要的矜持，“我一个大男人到你的单身公寓去，会不会很不方便。”

李冰撅起小嘴，不高兴的说：“我忘了，你还要回家陪你的大明星呢。”

杨大波很快从女孩的口吻里感受到一点点醋意，于是很嚣张的说：“她，只能乖乖在家等着我回去，稍微露出一点不满意，肯定要她好看。”

李冰撇撇嘴，笑道：“吹牛！”

“你的厨艺怎么样？”杨大波上车后很好奇的问道。

“很糟糕。”女孩恶作剧似的说道。

“有多糟？”

“要多糟有多糟。”

“比狗屎还难吃吗？”

“真恶心，怎么会。”李冰皱着眉头。

“就算是和狗屎一样难吃，只要是你做的，我保证能吃两大碗。”

李冰心里流淌着一丝甜甜的暖意，女孩嘴里都说最讨厌花言巧语的男人，可是真正遇到的时候，又有几个能招架得住呢？

上一次来的有些形色匆忙，李冰的公寓是公安局分配的，美其名曰是单身宿舍，粗算一下却又将近100平米的使用面积，也不知是公安局待遇好还是李冰的爸爸把公安局长潜规则了。

李冰让杨大波随便看看，自己则忙着到厨房煲汤烧菜。房间的陈设很简单，除了几件必备的家具外，别无长物，来到卧室里却是另外一番味道。稍稍触碰紫色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床头摆着各种颜色的纸飞机，随便拿起一个看看，上面都写着一些励志的话语：“每一天都要快乐”，“加油，不要放弃”，“明天一定会更美好”……杨大波心里暗笑，真没看出来这个外表刚强的警*里还藏着这么多小女生的心思。

床头的一个木制相框吸引了他的目光，天真可爱的小女孩依偎在父亲身边，只不过照片像是被裁减过的，杨大波猜想旁边应该还有一个人，应该是李冰的妈妈。

背后有人用力的咳嗽一下，回头一看，李冰正站在门口，脸色晕红的看着自己，一个女孩子被异性贸然参观自己的闺房，毕竟有些难为情。

“这张照片好像被裁剪过。”杨大波举起相框，徐徐来到李冰面前。

“嗯，那是我妈妈。”李冰的神色有些游移。

“为什么要把她裁掉？”杨大波隐隐猜到了什么，但还是固执的问道。

“我爸妈很早就离婚了，法院把我判给了爸爸，从那时起，我妈妈就没有关心过我，所以我恨她。”李冰目光闪动，咬着嘴唇愤恨的说道。

杨大波叹口气，把相框放回原来的位置，“唉，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幸福，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

“不说这个了，饭做好了，快来吃吧。”李冰恢复了笑容，扯扯杨大波的衣袖，两个人一起来到客厅。

好香！杨大波对着茶几上各色精致的小菜，夸张的抽动着鼻子。

“比狗屎还香吗？”李冰笑靥如花的问道。

“应该说狗屎都没有这么香的。”这话越听越别扭，两人似乎都在刻意强调那两个字，与温馨的晚餐情调越发格格不入。

李冰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做到沙发上，杨大波忽然有了一种微妙的感觉，他还记得就在不久前自己在这张沙发上非常禽兽的夺去了警花的第一次，再次坐到这里，那种刺激的感觉还是一如既往。

“菜是不错，不过要是有点酒就更好了。”杨大波扁扁嘴，很遗憾的说道。

李冰素手一挥，变魔术似的提起一瓶酒，杨大波笑了：“五粮液？没想到你还有金屋藏酒的嗜好。”

李冰拧开酒盖，一边斟酒一边说：“是从我爸爸那里拿来的，无聊的时候我会喝一点点。”

杨大波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牛柳放在嘴里大嚼，啧啧叹道：“香而不腻，把牛肉特有的优点完全烹制出来了，好吃，好吃。”他运筷如飞，蜻蜓点水般在每样菜上掠过，一边吃一边大赞，很快桌上的菜就被他吃了一半。

李冰抿着嘴笑看他狼狈的吃相，“你上辈子好象是饿死鬼转世的，公安局的同事大多能吃能喝，但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有战斗力的。”

杨大波抹抹嘴，喝了一杯酒：“你是首长千金，从小锦衣玉食，当然不理解食物的珍贵。”说到这儿他目光凄迷起来：“你知道一个人七天七夜不吃饭的感觉吗？”

李冰兴趣盎然的看着对方棱角分明的脸，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