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口，李红旗微微垂着眼看向正在朝楼上走的人。
一手抓着外套，深蓝色的衬衣不知道穿了多久皱巴巴的像抹布，这栋房子里的人大概没有谁是好过的。
他好几天没有收拾过自己了吧？
“你怎么还没走？”李红旗的眉头皱起来。
停下脚步看着她，满身阴霾苍郁的陈子昂没有说话。
他们在同一栋房子，同一个楼层，但他们好像隔了千山万水。
没有听到回答的李红旗放弃了，下着楼，自顾自的说，“没走也好，一块儿听听结果。”
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了。
擦肩而过，陈子昂冰凉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漆黑的双眼中动荡不安：“我骗了你，好几次我都想告诉你，但是……”
“我不是一个能听解释的人，”李红旗替他说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以我让你走啊，”李红旗把他的手从自己手腕上一点点掰开，“你跟我坦白还是不坦白，都不是问题的关键。事情在这儿摆着，你是当事人，但你这次解决不了，那你还留在这儿干什么？回去吧，别留在这儿在给别人机会了。”
一走了之，这不是他们用过的解决方法吗，只不过这次换成他了。
“你呢？”
他糟乱的表情下透着一丝哀求。
坦白，道歉，解释，对现在这个局面有什么用呢？
除非可以让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要不然他做什么都没用。
李红旗扯了扯嘴角：“我自然也会回去。”
……
机场，李红旗趴在方向盘上，目光空洞的看向机场外面空旷的空地，任何一个陌生的脸都能引得她的思想乱飞。
所以她才头疼，可一旦闭上眼睛就像是坠进了冰窟，就算被阳光直射着也觉得格外寒冷，她连眼睛都闭不上。
“李小姐？”
双眼有了聚焦的李红旗在想她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
“你眼睛里都是血丝，最近几天都没休息好吧？”
来到车边的青年人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把一叠文件掏出来，“看看吧。”
这个人，是李红旗联系到国外的医院，医院又联系了国内相关的人，来做这个亲自报告。
把文件接过去随手放到车内，李红旗回眸看向青年人，“去哪儿，我送你。”
青年人推推眼镜儿：“李小姐不看看结果？”
“上来吧，”没接话，李红旗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送他一程。
……
回到区里，正好赶上晚上时间。
几十年如一日，陈家的晚饭是众人齐聚的时间。
陈进，张曼如他们也在，几乎都在，除了陈子昂，除了仇雨。
正在想要不要把当事人叫过来，李红旗若有所感的转过身，看到人已经来了。
“把仇雨也叫下来吧。”
李红旗说完就拉开座椅，在还能吃得下去饭的时候祭奠一下五脏六腑。
“你在国外做的检测结果出来了？”孔心琴的目光盯着她放在桌子上的一叠文件直看，没人搭理她，孔心琴撇撇嘴，“效率还挺高。”
主位上的老爷子，放下筷子，擦擦嘴角，让人把仇雨叫下来。
他离开饭桌去了客厅，吃饱的跟着过去，没吃饱的紧忙扒拉了几口也跟上去。
“吃完饭在说。”
同他的声音一样沉稳的陈进，夹了菜放到李红旗的碟子里。
一左一右，他们夫妻两个坐在李红旗两侧。
原本已经有些吃不下的李红旗，忍了忍胃口的翻涌认认真真的又朝肚子里塞了一些。
坐了一堆人的客厅，却安安静静，仇雨抱着孩子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安静的氛围达到了一个高度。
“哟，好……”
想跳出来的孔心琴，胳膊被自己老妈猛地扯了一下，尴尬的闭上嘴，不满的朝自己妈看了眼。
老爷子可没有那么多顾忌，放下不离身的拐杖，笑容和蔼的朝仇雨伸出双手，“让我抱抱曾孙。”
换了一个人抱，小孩儿发出含糊不清的笑声。
那声音软软的，惹人侧目，老爷子开心极了，一脸的和蔼简直违和。
在看仇雨，相比之前丰盈了不少，目光一直都没离开过孩子。如果不是余光一直在看向陈子昂的话，她简直像个好母亲。
好刺眼，又好恶心的一幕。
刚刚吃下去的饭在李红旗胃里翻卷，她几乎要吐了。
她把那份文件放到老爷子面前。
“你不如先看看我手里的这份，”老爷子软和的目光笼罩在孩子身上。
还用看吗？
一份英文，一份中文。
一份白纸黑字的写着具有亲子关系，一份写着不具有亲子关系。
一份是老爷子想要的结果，一份是李红旗想要的结果。
传阅的人面面相觑。
这样的结果，从最一开始就注定了。
这不是扑朔迷离，也不是难以分辨，而是他们都只想要自己想要的结果。
事情又回到最初。
没人感到意外。
“带着孩子上去吧，”老爷子把孩子还给仇雨。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李红旗忽然问。
问的有些突然，仇雨不确定的视线看向老爷子，才垂着眼睛，弱弱的回答，“叫陈一诺。”
“一诺。”
李红旗咀嚼这这两个字，忽的一笑：“一诺千金的意思？老爷子起的吧？他承诺你什么了？”
这件事最难解决的不是仇雨和陈子昂有关系，也不是仇雨生了孩子，是老爷子在背后给她撑腰。
李红旗和陈子昂青春年少结识，在一起很多年，结了婚人都在国外，从一开始就不认同他们的老爷子还是不肯放过。
为什么？
李红旗的话太惹人遐想了。还有这两分完全不相同的鉴定……
“你放肆。”
老爷子的巴掌拍在桌子上，坚硬的桌面都跟着颤了颤，他保养的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的脸缓慢涨红，犀利的目光如果是两把刀的话，李红旗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你要怪就怪我，”仇雨崩溃的哭起来，“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没脸没皮，你想怎么样都行，但你别这样折腾，不关家里其他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