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细雨驱散秋老虎带来的炎热、

不同的天气，相同的人，相同的位置，相同的话，李红旗再度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

顶着蒙蒙细雨站在大院门口，路过的人心里都明白她是谁，有些人还会闲得凑近了，听她是不是还在念那些报纸上的最高指示。

没错，她还在念。

当细雨褪去，炙烈的阳光又成为主角，一个胸前垂着两条黑辫子带着文艺气息的女青年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李红旗知道，她等的转机终于来了。

张萌是县里的报社记者，她刚参加工作没两年，但是活泼爱学的精神让她很放光彩，得到不少人的欣赏，就算是陈进也知道她。

“你果然还在这里，”张萌微微笑着伸出手，眨动的眼睛里有这同情。

因为李红旗的状态实在是差劲，两颊被晒得酡红，嘴唇发干起皮，连神智都有些混沌了。

那些听来的，有关她的形容词在张萌心里立马变的清晰起来。

这是一个艰苦上进却被拖累了的好学生。

两只手掌交握，在一起晃了晃。

“不好意思，”李红旗为自己手掌心里的汗水道歉。

张萌立马说：“咱们去阴凉的地方说会儿话，我是县里报社的记者，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坚持原则和变通，哪个更有利于组织工作？’

安南公社的李红旗，18岁考上首都大学的事情，出现在报纸上出现。

张萌用了忧虑不解的方式写道：“上了大学的李红旗，将来可能会为家乡，为人民作出伟大贡献，因为她彻夜苦读，曾在散发着臭味的茅坑旁边守着，因为那里有一盏灯，可以在晚上的时候也学习，所以她18岁考上了首都大学。”

“但不上大学的李红旗，每年能在公社里挣200多个工分。”

“获得广泛关注的人才和农民依旧平等，但是现在的我们需要人才，四个现代化建设需要人才，摈弃出身、血统、关系、户口等不公平因素而采取能力、学识、自身素质等个人因素，通过高考的种种举措重塑社会的公正，文明进步，是组织应该重视，应该带头干起来的责任。”

县级报纸没有那么广泛的发行量，但这足以让各个层次的人知道这件事，知道李红旗这个人。

社会上的各个层面都在议论这件事，有人抱不平，给大院儿，给文化局写，甚至是给市里写信，舆论的压力轰然扑来。

就像报纸标题说的那样，坚持原则和变通哪个更重要。

在食堂内给众人开会的陈进，就着这件事简短的说了几句话，意外的跟李红旗念的报纸文件相同。

文化局，那个曾今跑腿送喜讯的人再一次来到安南村。

被搁在抽屉里许久的录取通知书和政审文件一并送过来，连带着那个人人都有的大红花也拿了过来。

只是错过了时间在也没机会带了。

报喜的人口头上传达了几句鼓励的话，可这压根儿就不用他说，宋翠莲她们就已经当场哭这感激不尽。

没有怨恨和不满，他们内心深处只有庆幸。

可惜李红旗当时没在，她被叫去参加同学会。

她的事情已经成了事迹，这几天起起伏伏也有很多人在跟着担心，一有好消息传来同学们就迫不及待的请她过来。

“能看着你们几个再聚到一块儿，真好，”宋老师腰间系着围裙，心头感慨。

众人都有感而发的舒口气。

燕子歪头靠在李红旗肩上，鼻尖酸酸的：“我都为你偷着哭了好几回，幸亏你坚持下来了。”

“风雨过后必见彩虹，”班级里的班长举起茶缸要跟李红旗碰一下、

班长，李红旗，郝家旗，燕子，刘小旺，杨灵儿，几个人喝个白水能让他们喝出豪气云干的味道。

接下来就是传授各种上大学的准备工作，即将分开各奔前程，感性的话被扯出来一箩筐。那些曾经发生的口语和矛盾，也都被当成笑话讲出来成了记忆中的趣事。

借助上厕所的功夫，李红旗问了杨灵儿一个问题。

“楚笑阳怎么没来？”

“她……她又进了文工团，忙着唱歌跳舞，让我给大家带声好没空她就不来了，”杨灵儿把散落在耳边的碎发勾起来。

李红旗笑笑：“我还想给她道个歉呢。”

曾经他们三个是宿舍里玩的最好的，如今生疏不说还结了怨，再没有和好的一天了。

杨灵儿心里有点难受，又把挂在耳朵上的碎发勾起来：“本来也不是你的错，我们都误会你了。”

是的，她跟楚笑阳还是‘我们’。

关系发生变化的只有李红旗而已。

“你知道我的政审结果为什么会被卡住吗？”李红旗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向她。

杨灵儿却不看她，说：“我不知道，没听说过。”

转过身的动作摆明了是不感兴趣。

李红旗还是看着她：“我是因为被人举报才会政审不过关。你知道是谁举报的我吗？”

“不知道，”杨灵儿神情浮躁起来，安慰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别追究这些了，安心的准备去上大学吧，你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羡慕你。刘小旺的工作他爸妈都安排好了，我还没有着落，我也想去上大学。”

不用再多说什么了，李红旗的想法已经验证，她依旧用复杂而又纠结的目光看着浮躁不已的杨灵儿，这个曾经贴心的朋友。

“跟你抱怨这些也没用，”杨灵儿被她的目光盯的有些难受，半转过身叹气，自言自语，“真想回到学校里接着上学，咱们几个还好好的在一起。”

他们的聚会没结束，另外几个熟悉的同学也跑过来祝贺她。

少不了说一些展望未来和迷忙的话，到了最后全是伤感。

燕子又一次吹响口琴，还是那首大家都喜欢的喀秋莎。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

河上飘着柔漫的轻纱

喀秋莎站在竣峭的岸上

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