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涯喋喋不休地拿话讥讽叶扬，先是说他不自量力，蛤蟆吹大气，对着本经书就想登仙入道，说着说着这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住了，一会儿又说到他前世作为合精期的高手是如何风光……这百年老鬼也是闷得久了，一百多年来如坐苦牢，本来这次有望破禁而出，却又被迫钻进一把小刀之内，还日日受叶扬舍利压制，心中怨气颇深，这时逮到个话头怎么不好好发泄一番？

叶扬也不着恼，一个大活人对着一把破刀生气不划算。何况段天涯此时连鬼都做不了，勉强算得上是这刀短刀的“器灵”。

器灵是什么东西，叶扬不明白，他想着一会儿得向段天涯问个明白。

段天涯的声音是以元神波动的方式传达，叶扬元神稳固，神识明晰，这才能听得到，否则要是门外有人此时经过，听到段天涯粗声粗气的骂骂咧咧，岂不会生出疑心？

他又倒了杯茶水，听着段天涯的絮叨，心中却在回想那四页残经中记载的内容，残经明显少了一页，缺少天生道的具体修行法门。叶扬不由有些烦恼，这炼体如何去炼才好呢？看来还是要去投入个仙宗门派才能着落，不过这仙宗么……想到这里，他眼睛一亮，心中生出个念头，段天涯不正是仙宗修道之人么？他用茶杯轻轻磕了一下短刀，“说够没有？”

段天涯正说到他某年某月与某人大战，兴致正高，被叶扬打段，当下没好气地说：“有话说话，有屁快放。”

叶扬眉头一皱，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站起身，二话不说，拿起短刀就要和舍利子裹在一起。

段天涯大叫：“慢来，有话好好说，老子好歹救过你一次……”

叶扬冷冰冰地道：“别忘了，我也救过你一次，如不是把你收入刀中，你在报恩寺中说不定已经神魂俱灭了。”

段天涯悻悻道：“老子怎么说也是一派仙宗掌门，你可不能这样对我。”

叶扬停下手，一字字道，“你别忘了，你现在只是个器灵。”

段天涯恨声道：“老子……我他妈现在就是器灵，好，只要你不镇着我，什么都好说。”

叶扬再次坐下，把刀在手上掂了掂，问道：“器灵是什么东西？”

段天涯怒道：“器灵不是什么东西！”话音未落，又大声道，“呸，你小子怎么说话的？”

叶扬不急不燥，道：“器灵是什么，你怎么能存身在这把短刀之中，你以前宗派是什么，我全要知道。”

段天涯沉默了一下，沉声道：“这……没什么好问的，器灵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但我师门之事，绝不会告诉你。”

叶扬道：“你让我不用舍利镇着你，却又不言明你的身份，让我如何信你？”

段天涯萧然长叹一声，缓缓道：“百多年我一直想手刃大敌，在未诛杀仇敌之前，我师门之事是不会说的，本派若不能自我手中重新振作而起，那便随我一起沉入九幽之下，若让师门之名受辱，老子如何对得起师父他老人家的威名。”

叶扬从未听段天涯这样凝重的语气，也不禁被他心意触动，沉呤了一下，道：“好，我便信你一次，不问你这些，但你若是存心欺瞒我什么，别怪你我相识一场的情面。你现在和我说说器灵到底是什么。”

段天涯道：“我如今才真的信你从未拜师学道，须知仙宗门派林立，法诀传承讲究言传身教，口口相传，若是无师长在一旁提点，一辈子也别想窥到门径。每派仙宗中都有炼器的窍门，采用天材地宝通过秘法反复煅炼，并以元神寄托，这样炼出的法宝才威力强大，有法宝在护身，进退有据，先就立于不败之地，如你身上的那难陀舍利也算得上是法宝的一种，那是那难陀那秃驴身死之后一身愿力凝成……法宝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与炼制之人心意相通，意到之处，法宝转运无不如臂使指。但你想，法宝的材质本为死物，为何能与使用之人心意相通？那是因为法宝有灵，这便是器灵了。”

叶扬奇道：“那我这短刀也算是法宝？”

段天涯哈哈一笑，“法宝？我看是耍宝，这凡铁打造的小刀也算得上是法宝？真是笑死我了。”

叶扬不服气地说，“你不是说法宝有器灵，如今你存身刀内，也为器灵，怎么算不上是法宝？”

段天涯仍笑个不停，“我只是暂存在这刀内罢了，这破烂铁器怎么能受得住法力加持？只消加上一分法力，就立刻碎成齑粉了。”

叶扬有些失望，伸手拿起桌上短刀，比划了两下，叹道：“这刀我从小就带在身边，只想着不再受人欺侮，从不离身，以为可以将他变得更加厉害。唉，若是有朝一日，我能学到仙宗大法，也绝不会将它丢弃。”

叶扬放下短刀，想起之前心中升起的那个念头，他中午在包子铺外经过“八触”临身的危机，才知道修仙一途凶险万分，若不是有段天涯出言指点一句，说不定就一命乌乎了。他心底里十分希望自已变得强大，残经中只有观光这法的诀窍，自已又身怀神魂世界的秘密，不愁元神不强大，只是苦无没有炼体的口诀。真要如段天涯所说，元神炼得再强大，也抵不住顽童一刀，那这仙也算是白修了，正好眼前这段天涯就是仙宗一脉，不知能不能套出些法门来，于是道：“你之前说到炼体，不知道有什么好法诀没有？”

段天涯道：“没有！”

叶扬有些气恼，段天涯想也不想就回绝了，答得太快了，他不由狠声道：“要是我出门被什么人打死了，你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段天涯笑道：“怎么会有人杀死你，从来都只见你杀人，这两日我吸取了短刀中依附的一丝未散的幽魂，却也知道你前几日做过什么，挺狠呢，小小年纪就杀了两个大人。”

叶扬悖然道：“杀了又如何！”

段天涯哈哈一笑，“杀得好！我怎会取笑你？这样奸佞之徒就算杀一百个也不算多。你小子性格艰忍，倒是很合我脾气，只是想学我师门功法，未拜过祖师爷，什么都不能传给你。”

叶扬哼一声，道：“那你就日日与舍利为伴，愿你早日脱困而出，我就只当这短刀丢了，回头天天将这刀泡在黑狗血中。”

段天涯哈哈一笑，正要说话，问外传来敲门声，“客官，你要的衣服我给你送来了。”

叶扬哼了一声，用布盖住短刀，起身打开房门，门外站着的一个小伙子，二十岁左右年纪，十分瘦弱，但眉眼间看起来很机灵。

那小伙儿把手中一个包袱递给叶扬，“客官，你上身试试，看合不合身，要不是不满意，小的也可以去调换。”

叶扬打开包袱，里面是件宝蓝色的外袍，他拿出来套到棉袍外面，活动了下膀臂，竟十分合身。

那小伙儿站在原地，赞道：“都说人靠身衫马靠鞍，客官，你穿上这身衣服，金銮殿也能去得。”

叶扬嘴角微微一翘，这衣服他很满意，大小颜色都挺不错，笑着对那小伙子道：“谢了，小二，购衣服的钱回头从掌柜定钱中扣除。”

那小二搓着手谄笑道：“客官不出门转转吗，这时候大家都在吃晚饭，可过一会儿就热闹起来，今夜是冬至节最热闹的时候，前街还搭了戏台子唱戏呢。”

叶扬之前和段天涯的对话让他心中不快，摇头道：“不去了，小二，劳烦你将饭菜送到房里来，嗯，就清河鲤鱼和水晶肘子，再添两碗饭。”大黑食量不少，多点了一份。

小二笑道：“客官，你唤我作二德子就是，饭菜转头就给你送过来，包你满意，这两样菜可是本店招牌菜式。”

二德子嘻笑着在原地搭腔，却没有退出去的意思。叶扬正觉奇怪，就听段天涯声音道：“你小子怎么连我这个百年老鬼都不如，人家跑出去给你买了衣裳，等你打赏呢。”

叶扬恍然大悟，从怀中摸出三枚铜子，交到二德子手上，“衣服我很满意，你快快把饭菜送来。”

二德子把钱掂了下，收在袖子里，恭身退下，到门口处返身将门带上。

“唉，钱真不够花。”叶扬长叹道。

“你若是进入了仙宗门派，这些世俗钱物算得了什么？”段天涯笑了声，接着道：“你想变得强力，我虽不能传你门派功法，但有些个人悟得的法门倒是可以传授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