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远行
作者:宅男主义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3772

马车在众兵丁目送之下冲出广德门。

车轮滚滚,碾碎了地上的冰雪,却碾不碎萦绕在叶扬心头的寂寥。

回望京都,那高高的城楼渐渐远去,城门处往来如织的人群也渐渐模糊。

这下算是远离庙堂,而处江湖之远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扭过头,不再去想心事。

前方车头方向广袤的原野在视野中一分分展开,田地、房舍、树木都笼在皑皑白雪之中,纵目望去,天地开阔,一望无垠,他不由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车子奔行了一个时辰,张怀恩看看车外,又看看叶扬,屁股乱扭,渐渐坐不住了。

“停车!”叶扬喝道。

三顺听到声音,连忙一勒缰绳子。

叶扬不等车子停稳,身子从车厢中穿出,一跃,落到了地面。

大黑汪地一叫,也从车厢中跳下来,摇着尾巴,围着叶扬的腿转圈。

三顺停好车,犹豫了下,不知道该不该就这样调转车头回去,期期艾艾道:“到这里就行了么?”。

张怀恩却从车上下来了,三顺有点发急,“公子……”

张怀恩摆摆手,他在车辕边徘徊了一下,终还是走过来,看着叶扬,嘻嘻一笑道:“呵呵,大哥果然言而有信,我就喜欢结交你这样的好汉子。”说着翘起拇指在胸前比划。

叶扬偏着脑袋,盯着张怀恩的脸,道:“我的年纪可比你小。”

“呃……”张怀恩窘了下,仍笑道:“能者为大,叫声大哥也是当得起的。”

叶扬不动神色,点点头,指着官道,“到这里就行了,你们现在可以回去了,若你们想去报官来抓捕我,也由着你。”

张怀恩呵呵一笑,“怎么会呢?虽说我不懂拳脚,我老爷子也将我管得严,但我从小就向往着孤身闯荡江湖这份豪气!又怎么会去报官呢?”说着,忽然回过头高喊一声,“三顺,卸匹马下来。”

他见三顺呆呆站着不动,走过去踢了三顺一脚,“蠢材,叫你卸马,没带魂儿在身上呀?”

三顺啊呀一声,回过神来,面带不解,但手上动作十分麻利,很快卸下一匹马的套笼。

张怀恩牵过缰绳,拉着马到叶扬面前,一挺胸脯,大声道:“大哥,咱们怎么都是相识一声,都说宝马赠烈士,这马虽是驽马,但也希望能减少些大哥路上的风尘。”

叶扬看看马,迟疑了下,点点头,道:“也好,只是不能再还给你了。”他现在几乎身无分文,看到这匹马的一刻已想到拿它去换些金银在身上。

张怀恩摆摆手,嘻嘻一笑,“咱们不讲这些,送朋友匹劣马,这换在他日我是羞于出手的,只是如今身上金银散尽,大哥莫要见笑。”

叶扬嗯了声,道:“我欠你一个人情,他日必还,你们这就回去。”

张怀恩笑着说:“些许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叶扬摇摇头,正色道:“我从不说笑。”说着他牵过马,唤了声大黑,转身沿着官道慢慢向前走。

走了两步,叶扬突然想起一事,停下来,回头道:“日后对你仆役好些,刚才若是他喊叫了一声,我固然是走不脱,你绝没命回去。”

张怀恩一愣,连连称是,看着叶扬走远,不住挥手。

三顺在一旁看着,心中不解,问:“公子,你为何对他这般好,还送匹马给他?咱们少了匹马回家怎么交代?”

张怀恩哼哼一笑,漫声道:“老爷子别的本事我没学到,就一条,这小子得了咱的东西,虽说不一定会为咱办事,但至少不会明着对咱下黑手。嘿嘿,那小子只是十多岁年纪就敢杀人,就凭这份胆色,若是能活下命来,他日必然大有可为,一匹劣马又算得了什么?”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地上雪花,张怀恩觉得脖子冷嗖嗖地,忙跳上马车,喝道:“三顺,走,回城去!”话刚出口,却想起叶扬临别之言,心中一动,咳了一声,柔声道,“嗯,三顺,你今天表现不错,回去本公子得好好打赏你。”

三顺听惯了张怀恩对他大喝大叫,这此听到公子爷对他十分“温柔”地说话,不禁打个寒战,小声嘀咕,“怪碜人……”

张怀恩没听清,问,“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

三顺忙转过头道,“公子,我们回去要不要报官?”

张怀恩忍不住骂道:“蠢杀材,报官做什么?本公子不就是官!还不快走?回去你可千万不要和别人说我让人给绑了,不然以后出门就难了。”

三顺道:“知道的,公子。”随即吆喝一声,扬起马鞭,转过车头,朝京都而去。

叶扬并没有走远,他听到马车离去的声音,停下脚步,回身看着那马车走远,这才跳上马,辨了下方向,朝城西方向去了。

路上积雪仍厚,幸好有张怀恩送的马,免去他步步深陷雪中之苦。

约摸走了两个时辰,到了城西,这里土地多砂石,农庄都离得远,人烟稀疏。

叶扬骑着马来到一处小山坡,这里离西城门不太远,站地坡上远远就能看到高耸的城墙。

上了坡,满地坟茔林立,到处都耸立着坟头前的碑文。

叶扬走了两步,来到一处小土包前,他痴痴地看着眼前的新土堆成的坟头,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多日来郁积在心中的焦虑、彷徨,思念一下子全涌上心头。

“母亲,孩儿好想你!”

他松开手中缰绳,扑通跪下,“你怎么忍心留下孩儿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世上……”想到自已可怜之处,叶扬忍不住伏在地上痛哭。

哭了半晌,叶扬想起正事,跪起身子,擦干眼泪,抽泣着背上包袱中取出木牌,“孩子不孝,直到现在才为你立上碑文。”

他抚开坟前积雪,找了块尖石用力在坟前刨出一个坑,将木碑深深插了进去。

“母亲大人之墓”

叶扬看着碑文,喃喃道:“母亲,你不在我身边,这两天孩儿过得好凄惨,有恶人来欺负我,我没能听你的话,杀……杀了他们……母亲,你不要怪罪我……是那两个恶贼该死!人不欺我,我不欺人,他们要杀我,我怎能不还手,如果你在天有灵,也容不得孩儿受人如此欺辱,是吗?若是任他们抢走你留下的东西,我这辈子也不能活得安心……大丈夫不是该恩怨分明么?”

大黑一直跟在马后,这时蹲立在叶扬身边,静静地也不出声。

叶扬又取过长生牌位,“母亲,我们在王府屈辱地生活了十多年,你是一直在等父亲回来吗?你生前日日给这牌位上香祈福,如今你在地下,一定很孤单,就让这牌位陪着你。”

他用尖石挖地上砂土,天寒地冻,泥土浸润了雪水早冻得像生铁一般,但当初王府中人只是挖了个坑,草草掩埋了下,泥土都没填实,饶是这样,叶扬也累得满头大汗才在地上挖出一个一尺深的坑。

他把长生牌位放进去,看着坑中长生牌位发呆,“父亲长生牌位中藏的经书我已经看到了,母亲,你为什么把它藏起来,难道父亲真的是天生道的弟子?这经书中有什么秘密你不想让我看到呢?父亲现在又在哪里?”

风卷过山坡,呼呼作响,叶扬看着坑中长生牌位似是痴了。

过了半晌,他毅然用双手推起泥土把坑填平,使劲拍平。

做好这一切,叶扬连叩了九个头,大声道:“孩儿立誓,这次出去,一定要找到父亲,母亲,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早日找到父亲。”

叶扬咬牙腾地站起身,不再回头,喊道:“大黑,我们走!”

他跳上马,一夹马腹,冲下山坡。

大黑汪地大声叫着,跟了上去。

刚下坡,叶扬低头瞧见衣上血渍,忙勒住马头,这血渍最好不要让人看到,不然就有麻烦了。他脱下身上棉袍,反转过来穿在身上,系紧腰带,打量了一下,再也见不到身上血渍了。

“明天得去买件袍子套在外面。”

大黑已跑了过来,伸着长舌头,呼呼喘气。

叶扬见到大黑蹲在地上昂着脑袋看着他,心想:“一直让它这么跟着跑,千万不要跟丢了才好。”忍不住唤了声,“大黑,上来。”

大黑不懂叶扬的意思,只是在马腿处乱转,汪汪直叫。

“跳!”叶扬拍拍手掌,作了个起跳的手势。

大黑跳了起来,叶扬俯身伸手接住,手上一沉,差点把他拉下马去。

叶扬连忙手一撑,稳住身子,提着大黑两条前腿,把它拉到马上,横着抱在怀里。

“大黑,也不知道那张怀恩会不会报官,嗯,不过就算报了官,这天寒地冻的,应该不会有多少官差出来,更加不会沿着西城方向搜寻我们,我们就顺着这条路走,到了前面市镇,就把马卖了,换些钱财,给你买些好吃的。”

叶扬拔转马头,一夹马腹,没多久寻着了京都西城官道,沿着官道向前奔去。

“仙宗,我来了!”叶扬心中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