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封驳
作者: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510

张侍读,谢谢。^泡书吧^去看最新小说^”朱厚轻微说道,声音不大,却让张信与黄锦清清楚楚的听到,自从朱厚即位之后,从来没有如此表露过自己真实的感情,而此时张信正在恭敬垂首侍立像是正等待皇帝的旨意,黄锦笑容满面依旧灿烂,眼睛却望向龙案的纹饰,似乎没有听见朱厚之言,根本没有丝毫反应。

“黄锦,去把朝廷四品以上官员招来,朕要召开廷议。”片刻之后朱厚恢复冷静,平淡的吩咐道,只有从朱厚紧攥龙椅的手中才能知道他现在的心情有多么的激动。

“奴婢领旨。”黄锦乖巧的答应道,微微屈腰行礼之后,悄无声息的退出去,早朝刚过官员们应该还在官署之中处理公务,只要到太和殿附近的官衙通传即可,当然,如果遇到紧急之事的话,可以直接敲响悬挂在殿内的大钟,钟声可以传遍京城,各极官员听到钟声之后不管有什么事情,也不管什么时候也要奉命而来。

不过没有事情的时候不会敲响的,当年蒙古铁骑围攻京城之时敲过一次,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百多年后有个末代皇帝也敲过一次,像朱厚要召开廷议的事情,当然不可能弄出这么大的声势,所以黄锦就乖乖的走行去通知官员啦。

“有此奏折在,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朱厚自信说道,脸上洋溢欢快的笑容,解决这件事情以后,自己就再无后患,以后可以安心治理国家,要像张信说的一样,做个中兴之主,与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齐名,在青史上留下美名。

“皇上定能如愿以偿的。”张信微笑说道。心中暗暗叹息,知道事情肯定不会这么顺利,但也不能打击皇帝的信

“待此事子结之后,母亲刚好到达京城。定要以她一个惊喜。”朱厚温情笑道,眼睛流露出孺慕憧憬之意。离开蒋妃这么久,朱厚真有些不适应。

“皇上,百官已在太和殿外等候,请皇上移驾。”不久之后,黄锦小步跑回禀报道,天大地大不如皇帝召见大,听到皇帝要举行廷议。接到命令的官员纷纷抛开手里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太和殿,列好班队随时准备上朝。

“张侍读,你在这里稍候,朕去去就来。PaoShu8”朱厚显然已经兴奋过头,居然连这样地话都说出口,也显示出张璁所写的奏折多么有道理。让朱厚深信不疑自己定可以折服百官,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思行事。

“恭送皇上。”张信心中无奈,表面上却笑容灿烂,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待会皇帝肯定会怒气冲冲地返回,想想等下该怎么劝解皇帝的怒火吧。

朱厚志得意满地摆驾太和殿,心里寻思着是否该给张信升下官,不然连跟随自己上朝的资格都没有,不过这事也不急。等处理完眼下之事后,凭张信的功劳,怎么也可以升为侍读学士吧,要不是现在的翰林学士没什么错,加上张信的资历不足的话,朱厚考虑直接任命张信为新的翰林院学士呢。

太和殿外,随着太监地传唤,各级官员按部就班的进入殿中,恭敬的等候朱厚出现在龙椅之上。行参拜之礼。同时也在心中暗暗猜测皇帝这天到底有什么事情,居然早朝刚过不久就再次召集百官觐见。

“不知皇上有何要事召集群臣?”礼毕之后。大学士毛纪上前一步朗声问道,与其在心中猜测,还不如开口询问,毛纪做事一向这么直接。

“关于兴献王称谓之事,朕心中已有决定。”朱厚面呈喜悦之色温和说道,过了今日之后,自己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阴霾。

“请皇上明示。”朱厚的话在群臣中引起瞬息扰动,但瞬间恢复平静,谁都知道皇帝对礼部给兴献王礼制之事一直心有不满,不情愿继承孝宗之嗣,如今却说自己心中已有决定,难道现在是因为承受不住百官的压力,准备放弃自己的坚持,顺从礼部地意思?

不过也可以想像,毕竟皇帝才不过十四五岁,能连续反驳朝廷重臣的意思,坚持到现在这个时候,致使百官联名上奏才肯放弃,能做到这点也不容易啦,但有些聪明的官员却从皇帝微笑的表情中看出,猜测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黄锦,把此疏给各位大人念诵一遍。”朱厚清声说道,此论一出,看你看怎么反驳朕的决定。

“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PaoShu8尊亲之至,莫大乎以天下养,今武宗皇帝已嗣孝宗十有六年,比于崩殂,而廷臣遵祖训、奉遗诏,迎取皇上入继大统。遗诏直曰兴献王长子伦序当立,初未尝明著为孝宗后,比之预立为嗣,养之宫中者,较然不同。”(宋英宗曾养于宫中,封皇子)

“今日之礼,宜别为兴献王立庙京师,使得隆尊亲之孝,且使母以子贵,尊与父同。则兴献王不失其为父,圣母不失其为母。”

朱厚说话的时候群臣面面相觑,不明白皇帝是什么意思,但随着黄锦的高声朗诵,殿中各级官员慢慢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啦,原来这是一篇反驳毛澄等人的奏折。

疏中指出,汉哀帝和宋英宗原本是定陶王及濮王的儿子,他们分别被汉成帝和宋仁宗预养宫中为嗣子,其为之后地身份是明确的,而今正德皇帝无嗣而崩,大臣遵祖训迎立朱厚,正德遗诏亦只称兴献王长子云云,遗诏未有要其为大宗后嗣之意,疏中陈述了这些事实后,提出了议礼的主张,当今皇帝以伦序当立的身份入继大统,与汉宋继嗣的事例迥然不同,追尊原为藩王的父亲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同时还从礼制上分析了朝中大臣师法濮议的错误,第一,《礼》中有明文规定。长子不得为人后,而朱厚恰恰是兴王独子,如为人后,则违反礼法而自绝其宗。

其二。朱厚生母尚在,如按杨廷和、毛澄的主张。则皇帝只能称其母为皇叔母,母子关系就要变成君臣关系,这样又违反了子无臣母之义,于是疏中建议,在京师建立兴王之庙,迎养生母,以全尊亲养母地大孝。

从这些内容上可以知道。张璁对于三礼熟悉到什么程度,没有多加考虑就可以从毛澄等人精心准备地奏折中找出破绽之处,再逐一加以批驳,所以朱厚见到奏折之后龙颜大悦,充满信心可以借此折服群臣。

听完黄锦的诵读,太和殿中沉寂了,群臣都是熟悉礼典之人。当然知道刚才疏中虽然篇幅不长,但却有条有理,一时之间让人无可反驳,别看奏折洋洋洒洒千百个字,其实可以用五个字来概括,继统不继嗣。=

“诸位大人可有什么话要说?”朱厚得意问道,看他们哑口无言地模样,朱厚知道自己成功了,心中大喜之作也对作此疏地人充满感激。决定待此事了结之后以后要重用他,这样的人才不仅要用,而且要重用。

听到皇帝询问,百官不知道如何开口,眼巴巴地盯着前面的几位重臣,这几人相当于他们的风向标,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得看他们眼神动作行事,而这时黄锦已经得到皇帝的授意,拿着奏折交给内阁大学士们传阅。

“杨首辅。你觉得此疏所言可合乎礼制?”朱厚也知道若想得到百官的拥护。必先要得到朝廷重臣的认可,所以等杨廷和看过奏折之后。有些急切的询问起来。

“皇上,上此奏折地是何许人也?”杨廷和不动声色的问道,心里却暗暗思量起来,张璁是谁啊,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难道他和张信有什么关系吗?

“是新科进士,如今在礼部观政。”朱厚有些不悦,但还是十分给杨廷和面子,耐心的回答他的疑问。

“一介书生,识得什么大体。”杨廷和轻描淡写说道,朝廷百官都清楚,他与毛澄联手撰写一篇奏折,证明朱厚继孝宗嗣的合理性,现在有人批驳得体无完肤,杨廷和心中的骄傲不允许有人挑战他的权威。

“皇上,臣闻三代之前,贤明之君主莫过于大舜,但未闻他曾欲追崇自己之生父瞽瞍,三代以后,贤明莫过汉光武,亦未闻他欲追崇自己之生父南顿君,既有先贤为例,陛下岂不效法之?此乃臣一时之愚见,请皇上三思啊。”待杨廷和说完这句,某些官员似乎得到信号一般,纷纷进言起来。

“孝宗为大宗,兴献王为小宗,大宗岂能绝乎!请皇上莫要听信小人之言啊。”当然也有真心为孝宗皇帝考虑地,毕竟近几十年来,就只有这位皇帝做得最成功,底下臣子都心服口服,无比怀念,不希望孝宗就此绝嗣。

“此疏尽是奸邪之论,可见进此疏之人必是奸佞之徒,请皇上斩之以正国法。”有人似乎得到启发,大义凛然禀报道。

“不斩此人不足以服众,请皇上圣裁。”

现在太和殿的情形可以用一个乱字形容,官员们争先恐后的给皇帝进言,让皇帝不要听信奸邪之论,这样的情况也出乎朱厚的意料,看到底下一片反对之声,朱厚怒火又冒了上来,冷冷的盯住百官。

“肃静,在太和殿中吵闹不休,成何体统。”大学士蒋冕看出皇帝的不悦,站了出来斥责说道:“不可在君前失仪。”看到大学士训斥,这些官员这才醒悟过来,光顾着想在杨首辅面前露脸,却反而在众人眼前失礼,纷纷回到原来位置,闭口不言起来。

“这么说来,各位都不认同此疏之言?”朱厚冷声问道。

各级官员沉默不语,有些官员想要说话,却发现身边的同僚没有动静,也不敢做这个出头鸟,只好退缩回去,低头垂首,而内阁中的几位学士,除了袁宗皋欲言又止外。其他三人似乎没有听到皇帝地问话,个个闭目养神。

“既然此事尚有争议,那暂且搁置,退朝。”朱厚脸上现出一道红晕。冷冰冰的抛下这句话,拂袖而去。朱厚害怕自己再待在殿中,会忍不住朝百官暴怒喝骂。

“皇上有旨,退朝。”司礼太监传唱起来:“皇上起驾,

俯卧恭送皇帝回宫之后,百官从殿下站了起来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退出太和殿,从来没有见过皇帝如此生气。官员们也不禁有些忐忑不安,开始考虑自己做得是否太过份,但随即又肯定起来,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发现皇帝错误的时候,应该直言以谏,这才是做臣子的责任。才不负天下万民所托。

看着几位眼睛闪烁,似乎正在思考的同僚,袁宗皋轻轻叹气,也不理会众人,朝太和殿外走去,心中可以断定,眼前这一幕与某人肯定有关系,在坚持正统与忠于皇帝地思想斗争中,袁宗皋还是没有得出一出结论来。所以相当的无奈。

杨廷和并没有理会袁宗皋的离开,一个没有自己主见之人,杨廷和从来没有把他放在心上,现在最为重要的是查清楚,这个张璁到底是什么来路,居然有这个胆子上疏给皇帝反对自己地主张,是自己地意思,还是别人授意地,还有就是该怎么应对以后地局势。看到皇帝生气拂袖而去。杨廷和知道事情不会这么轻易了结的,皇帝也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杨学士。你看这事情怎么怎么办?”这时礼部尚书毛澄恭敬上前询问道。

“不过是个媚主之徒想凭此邀功请赏罢了,皇上年少,听信此谗言,我等身为朝廷之臣,怎能受此迷惑。”杨廷和谈谈说道:“明日再上疏皇上,以明礼制。”

“杨学士所言极是,我等知道了。”还没有等毛澄说话,其他官员纷纷附和起来。

“皇上手敕,请各位大人接旨。”当众人附和之时,一位太监进殿唱喝道,群臣虽然迷惑皇帝刚回到宫里,怎么又有旨意传来,但还是依礼俯首听命。

“卿等所言俱有见,第朕罔极之恩无由报耳。今尊父为兴献皇帝,母兴献皇后,祖母为康寿皇太后……。”太监摊开圣旨,只字诵读起来,皇帝言下之间是说,各位大臣所说的意思我都明白,但是,我的哀哀之情不能自已,罔极之思亦无方,可承朕命以表衷肠,希望各位大臣接受自己的旨意,可以勉顺施行。

“皇上手敕,请杨学士制诏以告示天下。”太监收好圣旨,恭敬的奉给杨廷和,群臣都明白皇帝地意思,眼睛纷纷看向杨廷和,看他如何应对,如果就此接受旨意的话,那就是说以后再不能提及让皇帝继孝宗嗣的问题。

“你回去回禀皇上,礼制未定,恕臣不能接旨。”杨廷和毫不犹豫的驳回道,这当然不是说杨廷和蔑视皇帝,他这样做是有所依据的,是光明正大的行使自己身为内阁大学士的权力,虽然说明朝是王朝,但是有趣地是,当内阁学士认为皇帝的旨意有疑问时,可以驳回不遵其旨,皇帝的话也可以不听的。

内阁成立之初,只不过是皇帝的秘书,根本没有这么大的权力,但很快到了大明宣德朝时期权力开始上升,虽有大明正统朝末年的反复,但到了大明成化、弘治朝之际,内阁制已经成为足以对抗皇权的文官政府代表,因为他们已经有了可以封驳皇帝旨意的权力。

这一切者离不开文官们长期地努力,经过多年的发展,内阁逐渐演变,而其职责也是如此,开始拥有“票拟”和“封驳”的权力,“票拟”就是在奏章上草拟处理意见,供皇上决策时参考,而“封驳”就是对皇上下发到内阁的批示,可以提出反驳意见,当然这个权力没事的时候大学士们一般不会轻易动用的,没有想到在此事上面,杨廷和居然毫不在乎皇帝本人的感受,在众目睽睽之下拒绝皇帝的旨意。

“杨学士,请您不要为难奴婢,这是皇上的意思啊。”太监额上开始冒汗,一方是皇帝,一方是朝廷重臣。权倾朝野,都不是自己可以得罪地。

“你回去如实汇报即可,皇上不会责怪你地。”杨廷和冷淡说道,正忙着处理这事。哪里有空理会一个低贱太监地死活,看到杨廷和与百官这样地态度。太监知道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只好哭丧着脸返回乾清宫禀报啦。

“杨学士,看来皇上心意已决,这如何是好?”毛澄忧心道,但却没有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身为礼部尚书,自然要以身作则遵循古礼。岂能因为小人之言而放弃自己地原则。

“不必担心,待我等进言规劝之后,皇上必定会回心转意的。”杨廷和自信说道,连正德皇帝这样天玩地人都能说动,还怕现在的少年皇帝不成,百官也觉得有理,连连点头附和起来。

乾清宫

“启禀皇上。杨学士说不能遵旨,把手敕奉回。”刚才在太和殿传旨的太监俯跪在地上,用颤悠的声音说道。

“退下。”朱厚挥手说道,太监小心翼翼的站起来,根本不敢抬头观望皇帝的脸色,慢慢的退后几步直至宫门,快速消失在皇帝眼前。

“杨廷和,可恨。”朱厚脸色铁青怒道,若不是由于他地反对。刚才大殿之内百官肯定会赞成拥护自己的,而且居然把自己的旨意驳回来,简直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让朱厚怎么能忍气吞声。

“皇上,慎言。”张信小声提醒道,若是这话传扬出去,御史言官又要进谏说皇帝说话不当,有失君王身份啦。

“张侍读,现在群臣反对。朕应该如何应付?”在这个时候。朱厚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张信身上,而且也相信张信与以前一样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现在皇上不须作任何动作。只须等下去即可。”在皇帝召集群臣商议的时候,张信已经考虑得很清楚,所以马上回复起来。

“等到什么时候?”朱厚平息焦虑,知道张信说这话肯定有原因的。正如百官所言,若是只凭张璁一人之论,难以服众。”张信分析道:“如果再有人上疏进言,证明张璁言论之正确,那百官也无话可说啦。”

“张侍读所言在理。”朱厚虽然赞成,但却有疑虑:“但在这个时候,不知是否有人敢直言上书。”朱厚情绪虽然激动,但并没有失去理智,知道在朝中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胆量敢反对杨廷和与朝中重臣的。

“请皇上放心,有此先例在前,心有异议之人,恐怕再也忍耐不下去啦。”张信意有所指说道:“满朝文武想必也有忠心直言之人。”

张信知道,杨廷和虽然在朝中威信极高,但是对他心有为满地也不在少数,想讨好皇帝的更加是大有人在,再加上张璁上疏也有道理,几种因素综合起来之后,肯定有人上疏支持张璁之言。

“朕拭目以待。”朱厚期待说道,重新燃起希望来,他也相信朝廷成官员千上万,肯定还会有人会支持自己的,朱厚相信就算没有,张信也会想办法使其变成有的。

“皇上,朝中是否有无忠心护主之人,这两三日即可得出答案,此事不急。”张信有些忧虑说道:“臣却担心另外之事。”

“担心何事?”朱厚疑惑道。

“张璁忠心上疏议礼,必然已经得罪部分大臣,臣担心有人会对他不利,若是御史言官相继谏之,不知皇上如何处理?”张信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刚才在殿中的时候,已经有些官员想置张璁于死地,其实这些官员的想法非常简单,既然我说不过你,那么我就让你去死,看你以后还怎么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