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翠花上酸菜
作者:权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216

在拖拉机深翻地之前,小孩子们发起一场浩浩荡荡的灭四害战争,有眼力的自然会看到那天张言柳条筐里的实惠,能参加挖耗子的孩子都是或多或少挨过饿,知道粮食的珍贵,即使现在不缺口粮,也不会放过这些意外收获。

不用人催促,有时间就会带了工具寻找在田间地头,黄豆地,高粱地,玉米地,花生地,都留下他们足迹和深坑。

张言也收获不少,看着耗子洞里挖出来的各种粮食,张言几乎已经相信了关于八宝粥来历的传说:

当年,朱元璋家境贫寒。一次,当他饿了几天,难以支撑之时,突然发现墙角的老鼠洞,于是朱元璋拼足力气挖起老鼠洞来,老鼠洞里藏有各种粮食,饿极了的朱元璋把这些粮食熬了一锅粥,就是八宝粥。

自己挖的这些弄个七八宝粥也没问题了。

不过最后都被母亲给家里的猪熬了八宝粥,正是需要催肥的时候呢。

叔叔婶子搬新家了,最初母亲和婶子情绪低落,是啊,热热乎乎的住了两三年,说分开就分开了,谁心里能好受。

姑姑劝道:“又不是搬多远,还在一条街上,想回来住就回来住。”

婶子没同意把计划中试圈的那头猪赶过去,猪长大了,这可是就要到手的钱啊。万万不能出一点问题。

俗语说,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婶子别看平时言语不多,在过日子上也是个会算计的人。

但婶子在新家里没住多长时间。

领弟妹妹似乎不太习惯她的新家,连续几天夜里都不停地哭闹,把叔叔婶子折腾的够呛,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回到老宅住了一晚,却踏实的很。

领弟妹妹还需要张言照顾,天气冷了,每天抱来抱去的也不方便。叔叔婶子只好又住回来,说明年春天再住过去。

这样一来恰合了婶子的心意,婶子搬回旧房子来住,要比搬新房时高兴的多。

一家人又团圆了。

总归是答应了瘸子老秦的要求,再头疼承诺了的事还要实现,闲暇时间,张言带上几本小人书,去给丫头念上一段,张言发现丫头很聪明,最初还是怯生生地不讲话。逐渐熟悉一些,翻看小人书时总会问出一些小问题,而且不论中间耽搁几天,总能清楚地说出上回念到哪了。

张言观察了老秦和丫头的生活,老军人,队里有照顾,不缺粮不缺菜不缺柴,只是老的老,小的小,都算不上会照顾人。粮食蔬菜都吃的简单粗糙,饭是混沌一锅粥,菜是大锅清水炖,说不上任何质量。

至于丫头,几乎就是自己料理自己,老秦怕是连指导一下都不会。

张言隐隐心痛。

分了大白菜。留出一部分放菜窖里做新鲜白菜吃。剩余的都要做成酸菜。

酸菜是冬天的大菜、常菜。

立冬前后,正是腌酸菜最好的时候,此时腌的酸菜不烂叶也不烂帮,且味正而足。

那个年代,寒冬腊月里,室内如果没有一两缸的酸菜,会被看做不是正经过日子人家。贫苦人家如此,豪门富户也如此。

当年张作霖地大帅府配有七八口酸菜缸。可往往还是不够吃。张大帅的儿子。即张学良的弟弟张学思少将,官拜解放军海军参谋长。文革时遭迫害,弥留之际,最想吃的就是酸菜。

后世里专家教授们解决了温饱之后,故事便来了,有人说酸菜的营养价值很高,它保存了原来白菜百分之九十的营养,并且助消化;也有人说酸菜有致癌物质不能多吃。但是,老百姓才不管这些呢,不以矛喜,不以盾悲,你说你的,我吃我的,吃惯了的人们哪能舍弃他们嘴里的美味。

北方地酸菜不同于南方酸菜,前世张言一直以为酸菜就是酸菜,直到上大学,以为终于能吃到家乡的美味,点了一道佳肴酸菜鱼,结果菜上来后卯足了劲吃了一大口,差点吐出来,声称要找饭店老板算账,说这个老板用假冒伪劣产品糊弄顾客,听了同学的劝解才知道自己是个井底之蛙。

南酸菜是一种黄绿色酸菜,原料为叶用芥菜,学名笋壳青菜,在东北人眼里显得遥远、陌生、神秘,即使知道了底细,前世张言仍固执的认为,家乡的酸菜才是酸菜。

做酸菜可叫腌酸菜,多叫“积酸菜”,北方酸菜除了原材料大白菜外,再有两样工具,大缸和一块大石头就够了。而且人们不喜欢用卷心的白菜来积酸菜,更喜欢用一种叶子宽大、菜心松软名叫“二青棵”地白菜。这种菜男人胳膊粗细,菜心似包非包,且帮短叶长,里外一色葱绿,为腌酸菜地上品,缺点是产量比较低,即使如此,懂的酸菜的人们还是大面积种植它。

记忆中母亲就是积酸菜的好手。要知道,同样渍酸菜,弄不好,一缸的酸菜都要烂掉的。而母亲渍的酸菜味道好,从来没有烂过的。

婶子大概是娘家时没怎么干过这活,正在向母亲学习。

母亲婶子先把二青棵最外面地老帮子拿掉,根部用菜刀修理整齐,排列在院子里晒上两三天,,拿掉地老梆子不能随意丢弃,把菜叶拧下来,后面还有大用。

积酸菜当天父亲,叔叔。母亲,婶子齐上手,把晒好的白菜洗干净,烧两锅开水,把洗后地白菜在开水里“扎”一下,三五分钟就好,此时要掌握好火候,应该说熟积酸菜这是最关键地一步,母亲正是掌握了这一步的秘诀。才腌出一首好酸菜。

然后简单的晾一会,整齐的码在缸里,家里为积酸菜准备一大一小两口缸,可能是觉得数量还不够,小半缸的时候,叔叔拿了塑料布盖在白菜上,走上去开始踩紧,上面再码两层,再踩,直到酸菜高高的冒出缸沿。收紧成一个锥形。

然后再烧一锅开水从头浇下,直到缸沿见水为止。

最后把先前摘下来的菜叶用开水烫一下,把露在缸外的锥形糊上,这样做的目地大概也是隔绝空气,加速酸菜的发酵。

祖辈相传的经验,不用试探,二三十天随着白菜的慢慢紧缩,缸外锥形的下陷,人们就判断出酸菜是否能吃了,揭开糊缸菜叶。久违的酸菜气息传出来。

这种方法叫做熟腌。

生腌,生腌比较简单,洗净后压在大缸内,压实,压满之后上面压一块大石头。腌时每层要适当放些盐,然后倒进生水。基本就可以了。

也许是为了数量优势。家里选择了熟腌。

每次积酸菜,都会把外物的地面弄的湿漉漉,好些天才能干回来。

酸菜普通,但不平常,料理对它,你煎不得,炸不得,溜不得。烤不得。通常。东北人有四种食法:一曰炖;二曰炒;三曰包饺子;四曰生吃。

人人都会的做法,大概是酸菜为人民服务的最朴素形式。

不知是杀猪菜选择了酸菜还是酸菜选择了杀猪菜。反正人们想到杀猪菜就会想到酸菜,想到酸菜就会想到杀猪菜。

“酸菜肉丝”“酸菜炖粉条”“酸菜氽白肉”东北地名菜。

青铜火锅里烧出的酸菜,在寒冷的北方冬季凭空添了一抹绿。

酸菜猪肉馅水饺,还有酸菜油渣馅,(常叫油zhla,但不知哪两个字),不知道算不算北方特有吃法。

这些毕竟都是家里条件稍好后才有的吃法。

张言煞是怀念前世吃过的酸菜心,那差不多是冬日里最好的零食。

眼前仿佛出现了当时的情景。

每当母亲切酸菜,七八岁小小少年就和妹妹或坐或趴在温暖的炕头上,表情很馋。他们已经闻到酸菜香了,都咽着口水,看着母亲将酸菜洗干净,先将菜头切下,然后拿起一个清清白白的酸菜帮,二青棵的菜帮是很厚地。母亲把刀放平,将菜帮横切一个小口,另只手顺着这个口把菜帮撕开,这样切出的酸菜丝又细又匀。

像这样连续切了几层菜帮,白嫩细滑的酸菜心儿就露了出来,小小少年和他妹妹的眼睛开始发亮。母亲把酸菜心给他们,少年和妹妹同时伸出小手。

此时回想起来,那时的少年多么的不懂事,还要与年幼地妹妹争抢个没完,常常因此把妹妹弄哭。

“就不知道让着妹妹一些,你都多大了,去,洗了再吃。”

毕竟是生吃地,所以母亲告诉他们一定要再洗一次。然后他们就像过节一样开始品尝这绝美的“零食”了,酸酸的、凉凉的、脆脆的,后来,家里条件好了些,可以蘸一点白糖吃,又加入了新的味道,甜甜的。

那时,母亲总是都先把酸菜心儿给他们,并且尽量切出大大的酸菜心儿。那时母亲或许是幸福地,因为她看着孩子们正在美美地享受着,眉飞色舞地谈论着。

小小少年总是拿到酸菜心儿后,跑到冷风里,一边在冰上“打出溜滑”,一边格格地、快意非凡地嚼。

小小少年那时不知冰激凌为何物,酸菜心儿冰在嘴里,激在心里!

酸菜心儿,酸在口里甜在心里!

若干年后,连农村里都是开放式地西洋灶间,哪里有他们那淳朴的大缸、厚重地石头?

剩下的只有萦绕在耳边的“翠花,上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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