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集市
作者:权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837

赵伟所在的村叫赵家堤,名字怎么来的不知道,应该是因为村外那条河上有一个堤吧,不过对外人称赵家村,大气多了。集市在红铺乡,离赵家村大概两里多路,赵伟将来要去的那所小学就在集市上,以前老是抱怨学校太远,看来还是胳膊腿太小了,现在看起来也就是走一会就到了。路过小学的时候,赵伟往里面深深的看了一眼,还是那个铁门,不过后来那个门被学校换了下来,然后就被他爸爸低价买回家做自己家的后门了。现在还没什么学生上学,赵伟想起了后来的学生,现在的小孩还真是幸福,没多大压力,再过十几年以后的小孩就没这么幸运了,国家年年减负,学生的书包一年比一年厚重,不知道那负担减到何处去了。

90年的农村集市,人很多,但是没有多少菜卖,现在交通还不是很便利,大多数菜都是就近的菜农种的,而这些菜农村都有种,就不必买了,主要还是供应集市上住的生意人。大家上街都是偶尔买点油,杂物等等,就图个热闹,中国农民这点到是很让人佩服,穷是穷了点,能够自得其乐,这就是生活吧。

赵伟和他爸爸走到一个豆腐脑摊上坐下,对这个豆腐脑的记忆赵伟能延续到小学五年级,因为卖豆腐脑的人是和他一个村的,貌似还是个远一点的亲戚,他好像在03年死了,现在赵伟看到他,应该说是年轻的他,还是有点不自然。

他的摊子是摆在一个炸油条的小店前的,到是形成一种共生,这时的技术还是不行,赵伟也去过他家看他怎么磨豆腐,做豆腐脑,很复杂,现在的农村应该还有豆浆的概念,豆浆机也得到很多年以后了,反正赵伟是没见着。

和那个爷爷打了声招呼后就上了两碗豆腐脑,赵伟看着那豆腐脑,口水都流下来了,赵刚又到油条摊上买了几根油条放在前面的碗里,大大的油条还冒着气。

赵伟急急忙忙喝了一口,香,甜,唯一的想法,闭上眼陶醉了一下,以后的豆腐脑虽然更好制造了,但是味道究竟还是不如现在的,赵伟也是好久没有喝到家乡这种甜豆腐脑了,因为大学是在北方上的,北方也有豆腐脑,不过却是咸的,赵伟喝过一口后从此没在北方动过喝那玩意的念头,只能是每次回家时喝到够,才肯罢休。老习惯,将油条撕碎放进豆腐脑里,又叫那位爷爷加了点糖,甜到心里去了。赵刚看儿子吃的这么高兴,又去买了几个面窝,糯米团,一顿饭吃完,去了快一个小时,赵刚临走时塞了几个到篮子里,准备回家给家里人吃。赵伟想到这就想起住在隔村里的爷爷奶奶,眼睛便开始红了,昨天他逛了整个村子,终究是没有去爷爷奶奶那里,不是不想去,是不敢去,因为最爱他的奶奶应该是在01年死的,赵伟后来在外面委屈了,想的最多的都是奶奶。当时走到门口就迟疑了,今天赵伟是下定决心要去看看了。

赵刚今天心情显然很好,买了满篮子的菜,可是到买肉的时候,赵伟的脸,显然就有点变色了,他自从开始冥想练习太极后,就开始吃素,也不再喝酒,其他到没什么忌讳,到现在也有三年,这个习惯就这样养成了,以前还和家人说了很长时间,但是现在他还这么小,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家人说,很是郁闷了一会。

这个集市和几十年后比较还是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楼房少了点,货物的总类少了点,不过现在的人到是没有以后那么忙碌,虽然经过十几年,农村收入得到很大的提高,但是相对的收入却是少了很多,如果一辈子困在土地上,生存一点问题没有,可想做一点事情却就有点难了,想起以后的高价学费,依然没多少钱治病,赵伟就一阵感伤。

本来买完东西就应该回家了,不过赵伟还是拉着爸爸将整个集市逛了一遍,这倒有点像以后那些乐此不必彼的女人们。

又是近十分钟的痛苦的颠簸之路终于到家了,赵伟快速的跳下车,虽说想不再坐这种车,但是九十年代的交通基本靠走了,能坐上车就不错了,他提着东西战战兢兢的就到了奶奶家。

奶奶还是那个样子,似乎十几年没有什么改变,赵伟将东西放下后就冲进奶奶的怀里,眼泪哗哗的就下来了。

“奶奶,早上好。”赵伟不知道该说什么,千言万语就化作这一句。

“小伟啊,起的这么早啊,哭什么,来,奶奶给你点吃的,昨天你大伯送来的。”奶奶拿出一块手巾将赵伟的脸擦干净带到房间里。

这个房间赵伟来过无数次,奶奶但凡有一点好吃的都会留着给赵伟,奶奶打开桌子上的一个铁皮盒子,拿出来的是一小袋冬瓜糖,这种东西赵伟后来还吃过,但是太甜了,现在吃在口里还是就记得甜,稍稍有一点记忆中的冬瓜味。那个铁皮盒子伴随着赵伟度过了整个童年,因为每次都能从里面变出好吃的东西,感觉特别神奇,现在想想那不就是奶奶的爱吗?

爷爷也从外面回来,扛一个锄头,典型的农民装备,十几年未有改变,朝赵伟笑了笑就去吃饭了,可能这是爷爷辈父亲辈的一大特色,他们大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纵使有再多的想法,做得到的就是默默的行动,爷爷的身体到是很好,今年六十有一,即使以后八十多了,还是照常早上去地里种菜,中午大碗吃肉,下午几个小时的打麻将。赵伟看到爷爷也是亲切无比,亲情这个词,赵伟一向很不会表达,但是往往真正到接触的时候,却是总能震撼到心底,除了眼泪还是眼泪。

想到爷爷,赵伟不由得想到自己这一家,也算没有什么大的磨难,还算顺风顺水。爷爷算是石匠出身,这个出身在旧社会不算好,肯定是赶不上根正苗红的贫农阶层的,当年的手艺是太爷爷传下来的,解放前是太爷爷带着爷爷四处为人干活,石匠当时虽然地位低,却是个稀缺职业,在农村很吃香,也没有工钱什么的,做完工就用粮食结算。听爷爷说当时家里建了一个大粮仓,装满了粮食,都有装不下的趋势,后来慢慢的就用粮食换地,快到解放的时候几乎成了当地的地主。如果一直这么发展下去,到**时他们这一家可能就要断了,但是不巧,赵家上下四五代男人都有个好赌博的嗜好,更凑巧的是,赌运大多不佳,还没到**,家里的土地粮食房子全输光了,于是以贫农的身份光荣的进入新社会,平静的度过了那十年,不过传说当时的村长想拿这个说事,挣工分的时候有点受歧视,但是现实摆在那,也没伤天没害理,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贫农的帽子戴上了,想再摘下来就没那么容易了,石匠虽然每年接活不断,不过新社会也就是能混个糊口,待遇差了也不只一个档次,奈何毛主席的人口政策很得人心,人口从解放前的四万万,到21世纪一举达到十几亿。当时的农村人对毛主席的敬仰也是不敢相信,说是信仰倒是更恰当,又加上农村生儿子传宗接代的传统风俗,爷爷也响应号召,将子女的数量突破两位数,可惜当时挨不过***,又掉到八个,赵伟的爸爸排行老七,最下面还有个叔叔,可能这些才是关键吧。这还不算多的,赵伟想起以前小学一个男同学,在家排行十八,那阵容可豪华多了,貌似他就叫茅十八来着。不过要喂这么多口,日子便越过越穷,还好爷爷也算个亚秀才,当时有钱的时候读过几年书,虽然没读好,但是也知道知识的重要性,节衣缩食将爸爸和叔叔送进学校,八五年赵伟出生时,县里正好有教师资格考试,赵伟的爸爸考上了,进入知识分子阶层。不过离真正的好日子还得些年头,要到三四年后,赵伟爸爸当上小学领导的时候了,领导就是官嘛,当官没钱那就没天理了。如果那玩意就是专心为人民服务,不能吃不能穿,只是叫着好听,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挤破脑袋想往上爬了,难道大家的思想觉悟都达到一定高度了?但是听众似乎也过了老老实实听话的年龄,貌似思想觉悟也高了不少。

赵伟在爷爷奶奶这里逗留了很久,这个老房子的记忆赵伟很清晰,可惜过几年后它也会不存在了。当一直强调经济的发展,人们开始迷失,一个劲的想向前看,却在很多时候无意中将记忆里的一些东西抹去,最后停下来时,本以为终于达到自己所愿,可结果呢,人生剩下的只有忍不住的一遍一遍的对那些断垣残壁的感伤和回味。有时候赵伟也想,如果他不是有过经历,或许现在也不会在这里感叹了,而应该会去想,日子能不能不要这么苦,想吃好多肉,想看看飞机到底长的是什么样,想住进宽敞明亮的楼房,或者什么时候能到城里去看看。这些应该想的,也只有留待以后去想了。

杂物间里一辆已经生锈小孩车进入赵伟的视线中,自己从出生后,大概有一年多的时间是和这辆车一起度过的,当时父母没有时间照顾自己,只是把自己放进车里就匆匆出门了,奶奶还瘫痪着,三年以后才能下床,村里一个姐姐却极爱自己,经常来照顾自己,可惜那位姐姐不久就死掉了,死于当时很流行的血吸虫病。赵伟想不明白,自己一直对一岁左右的一些片段记忆深刻,自己坐在车里被姐姐推着满村转悠,姐姐温暖的眼神,姐姐大着肚子静静的躺在床上,却不再回应自己的哭闹……也许这只是自己的幻想,可又怎么愿意去相信?——

中午赵伟没有在奶奶这吃饭,回到家还得面对那顿饭,不知道应该如何对待爸爸妈妈特意为他准备的午饭。

“妈,我饿了。”赵伟还没到家就喊到。

“好了,到饭桌上坐好。”妈妈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

“好,爸,出来吃饭了。”赵伟去敲了下爸爸的房门,然后坐到桌上,将碗筷子摆好,今天是周七,现在还没有双休日,总算是能够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

“来了。”爸爸从房里出来。

很快,菜都上到桌上。

“来,吃块肉,长的这么瘦,现在日子是苦了点,小伟啊,还是得多吃点饭。”妈妈还没有开始吃就夹了一块肉送到赵伟碗里。

终于还是来了。

“妈,我不爱吃肉。你吃嘛!”赵伟又将肉夹到妈妈碗里。

“还不爱呢,以前抢着吃,来,碗里还有呢,多吃点。”妈妈又夹了一块到赵伟碗里。

“看来是躲不过去了。”赵伟思讨,自己现在确实是不喜好这个了,每次闻到味道就头晕,想吐。

“妈,我不爱吃肉,一吃肉就想吐。”赵伟为难的说道。

“啊,怎么回事?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怎么会这样呢?要不要到医院去看看?老七,你来看看儿子啊。”妈妈一下子急了,连忙将赵伟抱到身上,摸了下他的头。爸爸也放下筷子,也将大手抓到他的头上。

“小孩也不是这么玩的啊!”赵伟低声嘀咕了一声。

“小伟,你说什么?”妈妈急道。

“哦,没事,我没病,就是不能吃肉嘛。”赵伟说道,顺便扒开爸爸的大手。

“还没事,哪有不吃肉的?几天前你不是还吵着要吃肉吗?你这孩子,怪,来吃一点,没事的。”

“晕,……”

“什么?晕了?没事吧?”

“没,没事,就是不能吃肉嘛。”

“好,好,不晕了就行,咱不吃了。”——

时间:晚上地点:床上人物:赵爸赵妈事件:赵刚的枕边风

“老七,你说咱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吃肉还会吐?会晕?你听过吗?”

“恩,是个问题,好像那些和尚有这种反应。”

“咱儿子是和尚?他才五岁啊。”

“对啊,那你明天逼着他吃一点试试,如果真的吐了,说不定吐啊,吐啊,吐完了就好了?”

“你正经点,别拿儿子开玩笑。要不要带他到医院去看看?”

“医院哪有看这个的?”

“也对,那你说怎么办呢?这也不是个事啊。”

“你以后做饭就把肉菜做得香一点,好吃一点,说不定他的兴趣就来了?”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我的菜不香,不好吃了?”

“啊,不是,是更香,更好吃。”

“哼,这还差不多,不过你这个方法不错,有赏。我到看那小子是吐,还是抢着要吃。”

“什么赏啊,小三,要不咱们来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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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风似乎吹的大了点,赵伟在床上,正做着梦,突然打了几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