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集 剑指南方
作者:随轻风去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8436

第九集剑指南方

第一章生死成败

神子河北岸,一朵朵富有异族风格的斯逢圆帐飘散在大片大片的绿野上,置身于其间,仿佛让人来到了以游牧生活为主的北大陆,不过不一样的是,斯逢人脚下的绿野是农田而不是草原。如果一位有经验的军官站在合适的高地观察一下斯逢人的军营,一定会觉得很散乱,那恰恰是斯逢人的风格,可是更让外人不明白的是,斯逢军营竟然有两个中心。一个中心在地图上标名为伊夫拉斯镇的地方,另一个中心在伊夫拉斯镇西方数里外的原野中。按照斯逢人的分家习俗——儿子成年后父亲须把家产分一部份给儿子——斯逢大军也像财产一样分别被卡巴察可汗与纳罗王子带领着。

斯逢军的卡巴察可汗席坐在自己的大帐里,大口大口的喝着酒,一边对帐内的几个心腹痛骂着什么。“那个臭小子!自以为到这念过几年书就了不起了,竟敢把我这个做父亲的不放在眼里!”

有个稍微显得斯文点的中年人劝说道:“大王何必与王子斗气,王子喜欢住那个镇子就让他住吧,也不是多严重的问题,何必一定强求王子搬到大帐里。”

卡巴察把酒壶狠狠的摔碎,吹胡子瞪眼的说:“你懂什么!住大帐、骑快马,这就是我们斯逢人的生活!那小子贪图享受,忘记祖宗,这是大逆不道!你马上给我去见纳罗,让他立刻给我搬到这里来!”

中年人退出大帐,长叹一口气,这父子之间哪有什么大事,不知怎么回事就斗气斗的没完没了,让他这个中间人好难做。中年人上了马,来到伊夫拉斯镇外,考虑着怎么说服纳罗王子。正犹豫间,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只见几十骑飞一般的冲出伊夫拉斯镇,那一马当先的正是纳罗王子。王子这是要做什么去?

纳罗如此急匆匆自然有他的原因,刚才他接到消息说摩兰的爱尔仙蒂已经于昨晚到达伊夫拉斯西边十几里外的一个小镇,他这是急着去见自己的心上人。

一想起爱尔仙蒂,纳罗对自己的父亲不禁又产生了一肚子气,他做梦也想到老不正经的父亲也会与他争女人,“他以为这是在北大陆啊。”纳罗恨恨的想,坐下爱马的躯体也被纳罗发泄般用皮鞭抽出一道道轻微的痕迹。十几里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纳罗和他的随从们很快就看到了摩兰的周边军营。

“看!那是女爵。”一个眼尖的随从指着摩兰军营里边一条通道对着纳罗王子说。

纳罗展眼看去,果然是那美好而熟悉的身影,他兴奋的跳下马迎上去。随着距离的缩短,他看到的是一个粉面含愁的小女人形象,纳罗欣赏的想道:“嗯,当年我真是有眼光,爱尔仙蒂小姐果然越来越有女人味了,再也不像从前那般野蛮。”

爱尔仙蒂低头走路,并没有注意到军营出口处纳罗一行人,直到纳罗冲到她面前喊叫才惊讶的抬起头来,“是你?”爱尔仙蒂下意识后退一步道。

爱尔仙蒂后面一个穿着并不起眼的年轻男人颇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若隐若现而意味深长的微笑,他就是正要准备离开摩兰军营的费路西,没想到要走的时候会在这里遇到这样的场面。

虽然费路西并不认识纳罗王子,但是从纳罗王子身上那不伦不类、各种风格混杂的衣装和纳罗对爱尔仙蒂热情的神态大概也猜出一些来。“爱尔仙蒂小姐可真受欢迎啊。”费路西轻轻的说,这话不知道是对谁说的,也许是自言自语,但是听到爱尔仙蒂的耳朵里却认为是对她说的。爱尔仙蒂的心理无比复杂和矛盾,不觉扭头看了看费路西。

纳罗根本没有注意到费路西,他以为这只是个随从或者护卫一类的人物。

他正要进一步和爱尔仙蒂说话的时候,费路西突然冒出来站在纳罗面前,像看什么怪物一样扫视着纳罗浑身上下,嘴里蹦出一句:“你就是那个野蛮人的纳罗王子吗?”再配合费路西那不屑的语气和轻蔑的眼神,很有刺激效果。

纳罗王子当初从北大陆来到西大陆留学,没少受这种待遇,他也最讨厌被这样对待,为此不知道在摩兰打过多少次架。现在斯逢人大军成了半个摩兰主人,当然没有人再敢当面鄙视,但纳罗对这些还是很在意,甚至比一般的斯逢人还要敏感,毕竟他是受过西大陆文化熏陶的人,跟一般粗神经的斯逢人有些不一样。

“哼。”纳罗冷冷的盯着费路西,如果不是想在爱尔仙蒂面前保持风度,他早就拔刀砍过去了。他也在想,究竟有什么原因能使眼前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如此放肆?

费路西嘴角上扬,带着一丝对纳罗的嘲弄冲着爱尔仙蒂道:“爱尔仙蒂,不必理这些不相干的人,我们继续走吧。”这无异于对纳罗的蓄意挑衅。

爱尔仙蒂比起一年前的确成熟的多了,她异常清楚的了解费路西现在的表演是别有居心,只是不知道费路西具体有什么阴谋。

“他只是要利用我而已。”爱尔仙蒂想道:“我根本不该配合他。”当爱尔仙蒂眼光从费路西转到纳罗身上时不禁又想道:“纳罗的献殷勤又何尝不是别有居心呢?”可怜的爱尔仙蒂陷入了彻底的迷惘中,一时间竟站在那里发起呆来。

“你是何人?”纳罗忍不住问费路西道。

费路西彬彬有礼的回答说:“对不起,在下不想与你讲话。”说罢转过头去不理不睬,他这些作派都是从国内的贵族们那里学来的,倒也像模像样。

纳罗心里猜测道:眼前的这个家伙八成是摩兰哪个前来为了爱尔仙蒂争风吃醋的贵族吧,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客气了。纳罗的手已经摸上了刀柄,他的随从也是如此。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附近的摩兰士兵各自停止了自己的动作,默默的看着这边的对峙。

爱尔仙蒂无所适从的被夹在费路西和纳罗中间,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费路西双手抱胸,镇静自若的面对纳罗王子和他的随从,脸色一丝波动都没有,这反面让纳罗自己犹豫起来,面前这个人莫非有恃无恐?

就在一触即发之际,从远处传来的急促马蹄声打破了这里的寂静,一个骑兵旋风般的冲到摩兰军营出入口,喊道:“奉可汗令!有请爱尔仙蒂女爵去大营见一见可汗!”

纳罗顿时暴怒,大步上前一下就把传令兵从马上揪下来:“这个老家伙究竟想干什么!”传令兵被怒气冲冲的王子吓住了,结结巴巴没说出话。纳罗忽然想起什么,猛然扭过头去盯着费路西。费路西看到纳罗朝自己看过来,立刻作出一付脸色不善的义愤表情。

纳罗把传令兵抛在一边,对爱尔仙蒂说:“爱尔仙蒂小姐还是不要去了。”

爱尔仙蒂无奈的说:“可汗相召,我能无故不去吗?”

费路西趁机上前说:“即使赴汤蹈火,在下也会伴随爱尔仙蒂小姐左右,请允许在下随从爱尔仙蒂女爵前往。”

爱尔仙蒂绝对不乐意让费路西跟着去,费路西这个神英帝国的人肯定是不怀好意,谁知道费路西会搞什么鬼?但是她又想不出够份量的理由来拒绝这个看起来死皮赖脸非要跟着去的人,而且她不能戳穿费路西的身份,否则凭她昨天的行为肯定会被看作是摩兰人的内奸了。她只好用祈求的目光示意费路西,但是可恶的费路西故意转头装作没看见。

纳罗听到费路西的话,像是想起了什么说:“我也一起去。”他不知道他已经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如果不是这突然而来的传令兵,费路西早就杀了他逃之夭夭了,他的死亡也会为费路西的功劳簿添上新的一笔。

费路西、爱尔仙蒂、纳罗朝卡巴察可汗的营地而去,三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路上没人开口发言,沉静得怪异。摩兰军营所在处与斯逢军营相隔只有十几里,但是三人骑马走了好半天才走完这条路。伊夫拉斯镇西边野外营地里最大的那座帐篷就是斯逢人大可汗的驻所,三人走过去,有人为他们掀开帐篷的帘子。

卡巴察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见到爱尔仙蒂走进来就用西大陆语言埋怨说:“你怎么才过来?”卡巴察在摩兰呆了一年,不知怎么也学会了些西大陆的日常用语。

随后又看到纳罗也走进来,卡巴察非常不悦的说:“你来干什么?”

纳罗回答说:“儿子我与爱尔仙蒂小姐一起来拜会父亲。”

费路西悄悄的跟进来看着纳罗与卡巴察,“这对父子的关系真是奇怪,这就是北大陆蛮族人的风气吗?”费路西想,他仔细观察着在这一两年把西大陆的北方搅的天翻地覆的卡巴察可汗,卡巴察可汗看起来还很年轻,四十来岁的样子,身材高大强健,显得勇武有力,独具魅力。

“似乎也并不老嘛,难怪还能有颗年轻的心去和儿子争夺女人。”费路西心里想:“他就是统帅十几万斯逢骑兵的首领,如果没有他,那斯逢人大概会成为一团散沙,运气好的话甚至会不战自溃……”想到这里费路西心里的杀意越来越浓。

纳罗没有放过此刻很低调的费路西,对他父亲介绍费路西说:“这位是爱尔仙蒂女爵的朋友。”重音落在了“朋友”两个字上。费路西忽然明白了纳罗的心思,也许纳罗想故意挑起卡巴察和他的矛盾。不过在某种意义上,这也正是费路西求之不得的,他正愁没有借口呢。

卡巴察用他那鹰一般锐利的眼睛打量费路西几眼,转而对爱尔仙蒂说:“爱尔仙蒂小姐,最近我得到一样宝物,正打算送给你。”说着拿出一件华丽的项链,八成是从神英帝国什么地方掠夺来的。

爱尔仙蒂尚未接过来,就听到帐内有人扑哧一笑,却是费路西。“可笑啊可笑。”费路西故意对纳罗说:“爱尔仙蒂小姐出身王庭,眼光高妙无比,这种俗物怎么看得上眼。”

卡巴察没有听懂费路西说什么,直到旁边一个翻译对他说了几句才明白。

“你懂什么,这条项链是数百年前天神教的某著名神官施加过天神之祝福的项链。”

费路西的笑声更大,“我们摩兰王室信奉大地之神,爱尔仙蒂小姐当不例外,你却把天神祝福的东西送给她,这是公然的侮辱!可汗你什么居心?”

爱尔仙蒂听到“我们摩兰”几个字,心里说道:“你是摩兰人么?”

卡巴察长时间来以可汗之尊横行北方,怎能忍受面前这个不知名人物在爱尔仙蒂小姐面前接二连三的抢白与肆意曲解他,当场勃然变色。说西大陆语远比父亲流利的纳罗抢在卡巴察可汗前面怒斥费路西道:“你大胆!我父亲乃是斯逢人光明磊落的第一勇士!怎能容你如此狂妄的质疑?为了父亲,我要求与你决斗!”

纳罗真是别有用心啊,成群的侍卫就在帐外,只要一声招呼就可以进来拿下费路西,纳罗却偏偏抬出父亲勇士的名头并且提出决斗,费路西眼含笑意的斜视纳罗,没有再说话。

爱尔仙蒂终于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她什么也不用作,什么也不用说,只需要静静的站在这里,这几个各怀鬼胎的人自然会勾心斗角,因为她是与摩兰王血缘最近的未婚女士,连费路西都在利用这一点。

卡巴察面色变得阴沈起来,纳罗的那点心思逃不过他的眼睛,“混帐,你认为我老迈无用以至于需要你来出头了吗?”卡巴察对纳罗说。

“儿子不敢这么认为。”

“既然如此就给我闭嘴。”卡巴察用父亲的权威压制纳罗说,随后卡巴察对着帐内的所有人说:“来者都是客人,待我设置酒席来招待各位。”

卡巴察的态度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非常让费路西感到意外,“这家伙很能克制自己哪。”费路西心道:“不愧是能当上首领的人,不能等同于一般的蛮族人看。”

其实卡巴察不过是想在爱尔仙蒂面前显示自己的胸襟宽阔而已,但这不是费路西所需要的结果,他一直在寻找动手的时机。

卡巴察可汗带头向大帐外走去,雄壮的身躯经过费路西身边时,费路西心里狠狠的下定了决心,如果到了外面面对一群斯逢人那他更没有机会了,既然幸运的来到了这里总不能空手而归。

“去死吧。”不顾后果的费路西终于出手了,他已经被杀死敌军首领这样的大功蒙蔽了心灵,这会给他带来无尽的荣光。

等卡巴察感知到有人对他不利的动作时,费路西的手掌已经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向卡巴察的胸脯劈过来。费路西此刻极有自信,他还没有碰到过能在他全力一击下全身而退的人,卡巴察可汗大概也不例外。

仓促之间卡巴察竟然也伸出了手,和费路西的手掌硬碰硬的对上。费路西只觉得全身一阵剧烈的震动,甚至站不住脚而“蹬蹬蹬蹬”的连续后退几大步才稳住了身子,他的气血仍然不断翻涌着。卡巴察可汗虽然脸色也不太好,但似乎并没有受重伤。

这时候费路西心中极端的震惊,震惊的几乎忘记了思考,数年来所向披靡的他没有成功?费路西不合时宜的呆住了,他根本没有考虑过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现在不禁手足无措。

帐外的侍卫听到了动静,纷纷冲进来,几把刀刃架在了费路西的脖子上,现在费路西的生死掌握在了卡巴察的手中。

卡巴察缓过气来,慢慢的说:“没想到摩兰人中竟然还有你这样的高手,先带下去锁起来!”

费路西被几条铁链锁的结结实实,手脚都不得自由。这时候费路西为自己的冒失感到万分的后悔,沮丧的感受充斥着他的心理。难道是一直以来太过轻松的杀人夺命导致了他骄傲轻敌的心态吗?他的小心谨慎都已经被一贯的顺利麻痹了吗?难道他就没有想过死亡不仅仅是属于别人的,也是属于他自己的?费路西坐在地上仰望星空,一丝悲哀袭上心头,渺小的他就要像流星一样消失?而他没有选择的权利了,他的生死已经操之人手。如果不是自己的莽撞,怎会落到这种田地!费路西进行无用的自责。

许许多多的回忆纷纷涌现在费路西的脑海里,说来也奇怪,费路西第一个想到的是他的师公拉达。他的武技有一半来源于拉达师公。成也武技,败也武技,如果不是他强大的实力,他不会有一路飞黄腾达的运气,但如果不是因为实力的强大而产生过分依赖的心理,他也不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拉达师公的音容笑貌在费路西面前显现,一句话回绕在费路西耳边:“费路西,力量是一把双刀剑,既能成就你也能毁灭你,这点你要当心。”可惜这句话费路西已经忘了很久了。

谁又知道斯逢可汗卡巴察身上会拥有至少与费路西相当的实力呢,卡巴察的勇名费路西当然听说过,但费路西没放在心上,他对自己很自信,莫非是已成习惯的无数次顺利造成自己盲目乐观的情绪?如今沦为他人鱼肉的费路西继续回忆起拉达师公的教诲:“我们西大陆的武技其实来源于遥远的东方大陆,几百年前有些东方人穿越千山万水通过北大陆来到了西大陆,他们把东方的武技传入了我们这里。但是我们这里的武技水平与东大陆差的还是很远,西大陆的超一流高手也就相当于东大陆的一二流,西大陆的一流高手放到东大陆也就是二三流的水平……”当时年少气盛的费路西并不相信,现在看到卡巴察可汗,费路西首次对自己的无敌信念产生了怀疑。

这种怀疑就像瘟疫一样。费路西之前的自信有很大一部份是根植于自己的强大实力之上的,这曾被他信任为是非常可靠的,而现在这被证明并不可靠,所谓的信任不过是一种迷信,费路西心中就像失去了依靠,空虚虚的。记得自己以前行动一直很小心谨慎,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像今天这样冒失武断呢?是从杀死利纳塞卡王太子那时开始的吗?当时只想到原来解决事情可以这么简单而没有及时作出自我警惕,导致后来形成不良习惯。

费路西前方某个营地处灯火通明,从那里传来一阵阵的歌声与哄笑。费路西知道那是卡巴察为欢迎爱尔仙蒂的到来举办的露天晚会,那儿的热闹与他这边的冷清对比可谓鲜明。在这里陪伴费路西的只有身上的铁链和充满敌意的卫兵,这更加剧了费路西的挫折感,费路西在他自己最得意的方面遭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挫折——虽然从纯武技的角度说,费路西没有输。

“唉……”费路西唉声叹气,他忽然明白了利纳塞卡王太子当初为什么会拉拢“欧德”去挑战撒多·费路西,原来在武技上打败自己能给自己心理造成这样的重创。想到这里费路西不由的别有一番滋味,连一个陌生人利纳塞卡王太子都能研究透自己的心理,而他自身却执迷不悟。

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呢,能不能活过明天都不知道呢。费路西在胡思乱想和自怨自艾中度过了难忘的一夜,天亮的时候费路西终于忍不住开始睡着了,毕竟他连续两三天夜晚没有好好休息,就算死也要舒服点死吧。

“起来!”睡梦中的费路西被踢了几脚,他睁开眼看见一个冷酷的斯逢人,对方用西大陆语说:“走!”

“去哪里?”费路西问。

“哪来那么多废话!”对方毫不留情的训斥着:“跟我走!”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费路西老老实实的站起来跟着他走了。

十来个斯逢武士领着费路西来到斯逢营地外,一个头领打开费路西身上的锁链说:“你滚吧。”

费路西一时不适应这个突如其来的现实,有点呆呆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卡巴察可汗这就放他走了?直到斯逢武士逐渐远去,费路西才确认自己真的自由了,至少现在脱离了生命危险,兴奋的他只想仰天大叫几声,从鬼门关转一圈的经历真让他终生难忘。幸好,卡巴察可汗不认识费路西,不知道费路西是神英人,否则费路西现在肯定还在牢笼之中生死不明。这时候费路西顾不得多想,急急忙忙的向前走去,巴不得离斯逢营地越远越好。

费路西的脚步很快就停住了,因为有人站在他的前方,那是爱尔仙蒂女爵和她的随从们。费路西忽然稍微有点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被放出来,此刻在灿烂阳光照射下的爱尔仙蒂在费路西眼里简直比一切女神、天使都可爱可亲。费路西顿了一下,又疾步上前打算感谢几句。

爱尔仙蒂对费路西阿谀之言毫无反应,她那清亮而冷静的眼波瞟了费路西一眼,用平平淡淡的声调说:“撒多·费路西大人,你昨晚英勇的作出那种举动时,有没有想过我呢?”

“这个……在下不知道爱尔仙蒂小姐想说些什么。”

爱尔仙蒂说:“哦?昨天撒多大人是跟着我去斯逢军营的,如果当时撒多大人幸运的成功了,成为勇屠强敌的大英雄,那请大人猜一猜剩余的斯逢人会不会报复我呢?”

凭心而论,费路西昨天确实没有想到过自己的举动会给爱尔仙蒂带来怎样的麻烦,他当时连自己会遭到什么后果都置诸脑后,更别说别人了。现在费路西面对爱尔仙蒂的质询只能哑口无言。

“我一直以来都以为你是顶天立地、胸怀坦荡的男子汉,没想到还是看错人了,你到底还是自私自利啊。”爱尔仙蒂不给费路西面子的说:“本来我欠你的人情,这次我帮你向卡巴察可汗说情放了你,并且替你隐瞒了身份,那我们之间算是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说完爱尔仙蒂就要走开。

费路西尴尬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爱尔仙蒂说的没错,但是费路西的经历允许他自己有别的选择吗?

“爱尔仙蒂小姐再听我一句!”费路西追上说:“如果要做女爵说的那种人,在下恐怕早就没有机会能在这里见到女爵了,并且以女爵现在的艰难处境,要做真正光明磊落的人不会有好结局的!”

爱尔仙蒂忽然又停住脚,回头对费路西说:“再见,神英帝国的撒多大人。”

费路西目送救命恩人的远去,苦笑一声。想起自己的任务于是摸摸身上,打火石和引火纸都还在。“算了,烧几把火就回去吧。”

费路西这时候一点多余的想法都没有了,也无力再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梦想,本来就是被派来干一个小兵的工作,何必非要想出风头。但是还有一个问题,放火要趁夜晚效果才好,对自身人身安全也有更多保障。费路西抬头看看天,还早呢,于是继续找个隐蔽的草丛睡觉去了。

费路西又困又累,倒下立刻就睡着了,睡得很死。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异味飘进费路西的鼻子。一开始费路西没在意,翻一下身继续睡,但是异味越来越浓了,浓的他咳嗽起来并且呼吸开始困难,费路西猛然坐起来,发现自己快陷身于火海中了,熊熊的烈火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肆意焚烧着,在此刻黑黑的夜里尤其显得绚烂多彩。神呀!费路西吓得跳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费路西揉揉眼睛,没花眼,“难道是诸神在帮助我?”他心里嘀咕着。费路西快速的逃离了火区,在一个高地回头一望,发现着火的地方不少。

费路西略一思索,恍然大悟:一定是法明顿派了很多人过来!他一开始就很奇怪法明顿为什么单派他来,毕竟斯逢营地方圆范围不小,一个人哪烧的过来,原来法明顿不只派他一人过来,还有其他的人。

“靠!法明顿原来就是拿我开涮。”费路西愤愤不平的想:“不干了,回去!”

费路西头也不回的向南方大步走去,咕咚一声跳进了神子河一直游到对岸。

第二章战役前夕

浑身上下湿淋淋的费路西回到玉都城内前军总部,只见法明顿上将激动的握住费路西的双手眉开眼笑的念叨着:“你可算好好的回来了……可算回来了……”他全然不问费路西的任务完成的如何,不过也好,省了费路西的一番说词。

“是啊,活着回来了。”心情低落的费路西没注意到法明顿不正常的态度,“对了,你派了别人去北岸?那你还叫我去干什么?”

“当然不可能只有你去,你一个人哪里顾的过来。”法明顿说:“派你去不过是探一探路而已。”

费路西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派了多少人去?”

法明顿算算说:“过河的敢死队大约一二百人吧。”

费路西又问道:“回来多少人?”

“四十多个……”法明顿的声音变很低。

“哦。”

法明顿不知为什么忽然辩解说:“他们都是自愿的。”其实他根本没有必要对费路西解释什么。

“不管是不是自愿,大部份人永远也回不来了。”

法明顿支吾几句:“你也累了,现在去休息吧。”说完就溜了出去。

费路西这才发觉法明顿刚才初见面的反应不太正常,一定有什么事情。费路西到外面随便抓住一个参军问道:“我走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关于法明顿上将的。”

这位参军不敢隐瞒费路西,恭敬的回答说:“前日皇太后派人前来寻找大人,听说大人被单独派到北岸后,皇太后大怒,狠狠训斥了法明顿大人,说如果大人你有三长两短就要法明顿大人顶罪。”

“这也太……”费路西心里想道:“太不妥当了。”

夜晚,又有神秘的马车前来接费路西。在这铁血战争时期,自己却要连连去香艳幽会,费路西只能自嘲的说:“人生在世,譬如朝露。”然后就去皇宫“觐见”太后了。

“太后,听说你训斥过法明顿大人?这样做很不恰当,会让我很为难的。”

费路西直言不讳的说。

“我只是担心你而已。”皇太后说。

费路西抱怨说:“担心也要有个分寸,这样明显的举动反而更让我担心,再说……”

“不要再说这些了,你害怕什么?谁敢怀疑我的行动?”

“话不是这样说。”费路西还想争论,但是看到皇太后带有点委屈的表情,心里一软就住嘴了:“下次你最好不要这样子了。”

太后嘴角绽出笑容,“我有件事情还没有问你这个坏蛋呢。”

坏蛋?费路西一时没反应过来,“是我吗?”

“你不是谁是?我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太后说:“最近有个新教派叫上神教的在京城里大肆传教。”

“这也有趣?”费路西说:“太后觉得有趣的话自己也创造一个宗教,小臣我就当第一个信徒。”

“别打岔,听我说完。”太后不悦的瞪费路西一眼:“这个上神教教义奇特也就罢了,还听说他们到处寻找圣女。”

费路西顿时知道太后要说什么了,当初上神教的圣女特征就是他按照太后的某些特征一手炮制的,当时费路西只是觉得好玩,而且也为了判断翰姆的女儿到底是不是太后,但没想到自己会有被太后当面对质的一天。

“那上神教圣女的特征也挺奇怪,出生年代大约在纪元960至965年,她的腰间有一颗红痣……”太后说到这里,直勾勾的看着费路西。

费路西干笑几声说:“哈哈,是很奇怪啊。”

太后捶了费路西一拳,“你别装蒜了,我派人查过,上神教兴盛于东南,也就是你管辖的地方,他们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发达起来,白痴都知道肯定少不了你的默许和纵容。说,这圣女的馊主意是不是你这个坏蛋想出来的?否则为何与我的特征一样?别人不可能知道我的腰间有颗红痣。”

“巧合,这完全是巧合,太后真是上神所选定的圣女啊。”费路西说。

费路西行礼道:“既然不相信在下,那我无谓再留在这里了,小臣告辞。”

“不许走,今晚留下。”

费路西叹口气说:“二十万敌军就在对岸虎视眈眈,京城一日数警人心惶惶,纵然有神河天险阻挡敌军,但仍称不上万无一失。奈何太后将这些都抛之脑后了吗?”

皇太后脸色一变,声音也忽然变得很尖锐:“我只是一介弱质女流,你想让我怎样?多少勋臣、贵族还有两个皇帝纷纷出逃,独我被冠上顾全大局的名头,留置京城以安定人心,你还想让我怎样?难道这片刻的欢愉我也没有资格享受吗?”抑制不住情感的太后不愿正面面对费路西,她把脸偏过一边去,留给费路西一张侧脸。

费路西突然感悟到,眼前这个女人与从前有了变化,他面对的人不再是以前那个皇后,对方已经给他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怎么会这样呢?费路西猜测,莫非是八世先皇的驾崩促成的?也许是八世先皇一死,让多年来倍受压抑的她一下子得到了解脱的原因吧,费路西心里想道,一个人的本性被囚禁太久后又忽然爆发的话,的确会让这个人产生些变化,就像由克制自我的女神官忽然变成了世俗凡人。

“你真可怜。”费路西轻声的说。

天亮后,费路西从皇宫出来回总指挥部的路上,仍然见到不少场所里各色人等通宵达旦的纵情享乐。前些日子他还有些不理解,现在则有了切身的体会。如果前天他死在斯逢人手里,一定会后悔自己死之前连觉都没睡好。

“这些人不过是及时行乐罢了。”费路西感慨道:“太后多多少少也是有一点这种心理吧。”谁又知道明天会怎样呢?

神英军此次纵火成绩相当可观,二百余敢死士兵把玉都城北岸方圆数十顷农田烧的黑灰满地,剩余的一点点绿色反倒成了陪衬。斯逢人在原地撑了一两天,终于坚持不住了,谁也不想天天跑那么远去喂马,他们拔营后撤了七八十多里,已经远离了河岸。

“你们想过来死,我就放你们过来!”卡巴察可汗望着南方狠狠的说,面对大河对岸的敌人他只能望而兴叹,那么后撤一步放敌人过河来也不失为一种办法,这也算变相的引蛇出洞。

纳罗王子在一旁说:“父亲,我们何必要在这里纠缠?我军完全可以避开这种意义不大的消耗去别的地方取得更多的利益。您看看,神子河的上游和下游都还有广阔的空间让我们斯逢人的战马纵横驰骋,这些地方远比玉都防御薄弱。还有,神子河绵延千里,神英军可以囤积重兵在玉都这一段河岸死守,但是他们不可能处处屯兵,我们可以向上游或者下游机动,寻找河防最弱的地方下手,只要过了河,还怕到不了玉都城吗?”

“你什么时候变得像西大陆人一样懦弱了?畏惧困难不是斯逢人所应该的。”卡巴察可汗指着南方斩钉截铁的说:“敌人把重兵堆在这里,这还是我求之不得的呢,只要一鼓作气打败这支敌军,胜过消灭十支零散兵团。这样的好机会怎能轻易放过?如果敌人分散在各地,这才让我头疼。而且这是打下玉都最直接的办法。”

熟知父亲性格的纳罗不再说什么,一肚子不满的回到自己的营地,怎么父亲总是要和他作对。难道是为了爱尔仙蒂小姐?纳罗胡思乱想着,父亲的野心看来很大,娶了爱尔仙蒂就等于成了半个摩兰亲王,再加上在神英打下的成果,父亲可能会在这里建立新的王国吧。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那他呢?继续当王子吗?

法明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开始大肆调兵遣将,进行作战准备了。这两天费路西一直没机会和法明顿上将说说话,因为上将他很忙,费路西也知道法明顿是真忙,他估计法明顿现在正在计划着什么大动作,很可能是大规模渡河作战。费路西发现自己这个副总指挥纯粹就是一个名义,被法明顿拿来当宣传工具用的,所以费路西乐得清闲,天天夜不归宿,而法明顿也懒的再管他。

清闲几天后,费路西被通知去参加军事会议。

“该来的终于来了。”费路西自言自语说:“不知道我又会被派去干什么,大约是最前线的前锋吧。”

费路西这样认为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他是神英军公认的第一强将,用来发动第一波的攻势最合适不过。

会议室内,坐满了大大小小的将军、校官等待着法明顿上将的命令,大家都知道,生死大战的时刻已经到来,而且这次只能胜不许败。

法明顿抖擞精神,环视一遍所有的人,开始发言:“关于当前的形势,诸位都已经了解的很充分,我就不再啰嗦了。我想说的是,我们神英军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这点是勿庸置疑的!斯逢人远道南侵,时间拖延至今日已是强弩之末。敌人兵倦马疲、后方不稳,无根无基、形同流寇,只要我等上下一心精诚团结,击败斯逢大军指日可待!待到收复北方,解救帝国子民之日,皇帝陛下会赐予诸位莫大的荣勋,我们代代子孙都将为先人而荣耀!”

费路西听着法明顿极具煽动力的演讲,心里不禁又胡思乱想起来。收复了北方失地看起来很容易,但是然后呢?斯逢人把北方搅的一塌糊涂,帝国将面对的是怎样一付烂摊子啊。那崩溃的一级级官府重建尚需时日,大批大批的北方贵族不是南逃就是被杀……北方传统上就是门阀贵族领地集中的地方,不知道经过这次战乱会变成什么样子。

法明顿的开场演讲已经说完了,开始说些具体的事务。“按照我的想法,各军团要在未来两天内做好准备,然后大举渡河与敌军作战。也许有人认为我们渡河后背水作战没有退路是非常冒险的行为,但是假如我们一直躲在大河的后面,那永远也不会取得胜利的。我们必须过去。这时候我们已经不能考虑有没有退路了,过去后必须赢!”法明顿用力的一挥手:“下面我宣布各军团的任务。”

费路西心中惊讶不已,法明顿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激进冒险了?本来不是打算采取“边缘战斗”方案吗?这两天似乎发生了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啊。聚集存玉都的神英军有中央第一军团、中央第二军团和六个临时军团。法明顿有条不紊的宣布着给各军团的命令,费路西也在听着,“嗯,最重要的一般都是最后出场的。”始终没有听到自己名字的费路西自我安慰说。

“撒多·费路西将军。”

“在!”费路西响亮的回答。

“你留守京城,负责玉都防务及前军总部的后方工作,临时第五、第六军团划给你直接指挥。”

这一道命令听在屋内人的耳朵里产生了不同的反应:有的人觉得很正常,总指挥出征第一线,副总指挥当然要留守后方;有的人很羡慕,毕竟这个差事比起上前线杀敌轻松了许多也安全许多;也有的人觉得很委屈费路西,以费路西的实力被委派这种任务简直是一种侮辱。

费路西本人被这个与他的预计有着巨大反差的命令搞的很意外,怎么会这样?但很快费路西就恢复了平静,这都无所谓了,他不一定很想上前线。从北岸回来后,费路西这种事必躬亲的争强好胜之心淡了许多。去也可,不去也可。可是有一点是费路西必须弄清楚的,法明顿到底为什么会如此安排?不会是皇太后又施加了什么压力吧,费路西疑神疑鬼的想。这时候费路西彻底走神了,后面会议上众人说了些什么他基本上都没听进去。

“散会!”只听法明顿这一声,军官们纷纷起身离去。

顷刻之间偌大的会议室内只剩下了法明顿和费路西两个人,他们似乎早就知道对方会留下来似的。法明顿以为费路西会怒气冲冲的开口质问,对费路西那特立独行、目无上司的品性他是很清楚的,所以法明顿静静的坐着等待费路西前来责问自己。然而这次他失算了,费路西同样安静的坐着,平静的目光反而让法明顿上将先沉不住气了。

“你有什么事情吗?”法明顿明知故问的说着废话。

费路西靠在椅背上,悠闲的翘起腿,什么话也没说。如果主动去问多没面子,费路西这么想。室内的气氛不经意间转换了,此刻反倒是法明顿更想对费路西解释。

法明顿心里斟酌着词句开口说:“你要知道,这次过河,我军是背水一战,只许胜不能败,因为输不起了。”

“我当然知道。”

“但是我军还是存在失败的可能性,而且不小。”法明顿说。

费路西听到这句后又恢复了认真的神色,看来法明顿并没有盲目乐观。

“没错,是这样的。”费路西回答说。

法明顿站起来,大踏步走到费路西身边,伸出手重重的按在了费路西的肩膀上:“万一前方失败了,我是说万一的话,后方也许还有你这个希望存在。”

费路西顿时感到如山一般的压力压过来,几乎承受不住。“你就这样相信我?”重压之下费路西说。

“如果真的出现了败局,那么就只能期望于奇迹了。而我觉得,在眼前这些人中,你是最有可能创造奇迹的人,虽然总的来看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唉,被人过分的迷信也是一种痛苦啊,费路西揉揉额头,他可没这么大的自信。“也许你相信我就是一个错误。”费路西站起来说:“但愿不会到那种地步。”

门外,几个人还在等候着费路西,那是临时五、六军团的军团长和参军长们,从现在起,他们就算是归属费路西辖下。

费路西低头从会议室出来,看到这些人微微一愣,又恢复了常态:“走,喝酒去!”

“副总指挥大人,这……不好吧。”

费路西有意大声说:“有什么好不好的,我们又不需要做什么准备,安心等着前方大胜而归就行了。”

这看似简单的暗含不满的一句话引起了临时五、六军团长官们的共鸣,无形中拉近了费路西和他们的距离。

“那属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又是一个不醉不归的夜,费路西发现,自己内心其实还是很在乎功勋和荣誉的,他对被留在后方还是从心底里有一股不平感的。

纪元1002年8月6日,聚集在玉都城的神英军主力部队开始渡河北上,如果胜了,自然是万事大吉,如果败了,那就谁也不知道会怎样。据神英军的情报,斯逢骑兵主力约有十几万,附近的摩兰军团有近十万,两边加起来总兵力可能在二十二三万至二十六七万之间。而此次渡河的神英军主力总共有六个军团三十万人以上,即使占了人数的优势,可是神英军的高层将领并没有与兵力优势相衬托的心理优势,只是每个人嘴上没有说出这点而已,那是很耻辱。

原预计斯逢人会趁神英军渡河的时候加以攻击,但这种想象中的渡河战役并没有发生,斯逢人几乎就是静静的等待神英军过河一般。这可以理解成斯逢人连战连胜后极端的自信,也可以理解成因为他们与河岸距离太长而不方便突击,斯逢人的简单计划就是放神英军过河然后全面摧毁敌军,那时候神英军可就无路可逃了。兵法常说骄兵必败,这一次还会灵验吗?

神英军各军团在没有什么骚扰的情况下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自己的工作,上舱、过河、选址、扎营,其中最精锐的中央一、二军团被摆到了最前面,临时第二军团被派在左路,专门牵制西边的摩兰军团。

费路西无聊的站在城墙上,目睹着一支又一支的友军渡河,当最后一支作战部队过去后,还在河中忙忙碌碌的都是后勤部队了。费路西乏味的转身,眼前景象顿时一变,整个玉都城出现在他的面前,那数百年所累积下来的绵延不绝的楼台似乎永远也数不清。建设这些费时百年,而毁灭这些则很简单,放斯逢人过来就行了。

费路西俯视着玉都城,他在玉都城呆过的时间不算短,但这是他第一回以这样的角度来看这个帝国明珠,他现在的确有资格俯视玉都。左皇帝在安平郡,右皇帝跑到了海原郡,几个监国大人虽然平日里位高权重,但是现在是战争时期,而费路西掌握着玉都城的军队,所以在目前这种特殊的形势下,费路西暂时倒也能跟这些家伙们分庭抗礼,更何况皇太后与费路西又有着最亲密的关系。话说回来,在非常时期指挥首都所有军队这样敏感而重要的任务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让一个人担起的,这个事之所以能落到费路西的头上不外乎几点原因:他是外官,在京城没有什么根底;还有,他的政治立场是一致公认的中立,既不是门阀派也不是经济派的,所以朝中两派都勉强可以放心,总比让死对头掌握了这些军队好。

归费路西所指挥的这两个军团总共大约有八万人的兵力,其中临时第六军团三万骑兵负责神子河的河防,临时第五军团五万士兵负责玉都的城防。费路西花了一天功夫在城里城外视察了一遍,直到日落时分他才和几个随从拖着长长的影子回到总指挥部。

“大人,监国委员会请大人过去列席会议。”值班参军迎上来报告说。

费路西撇撇嘴,嘲笑说:“一帮老朽们又有什么事情?不去!”

“难道我也是老朽了吗?”熟悉的声音响起,多时不见的玛恩大人出现在费路西面前。

费路西虽然很意外,但嘴上不客气的说:“玛恩大人虽然正当壮年,但天天跟那些老家伙们混在一起,难免会沾上些老气啊。不知道你突然出现在这里有什么事情。”

“哈哈,没什么。”玛恩打个哈哈说:“我只是顺路经过,来和你一起去中央官署监国委员会那里。”

“哦,监国大人亲自来请,看来我不去是不行了。”

中央官署监国委员会的议事之地叫作承启堂,自从八世先皇发动北伐之后,这里就取代了天授大殿和皇帝议事堂成为帝国事实上的最高决策中枢地点。这里的每一张椅子都是无数人所向往的,就连费路西也是第一次进承启堂。承启堂里的三角形桌子早就换成了长方形的,一边坐着宰相艾力·佩森侯爵、塔尔苏斯公爵和阿克希萨尔公爵,另一边坐着副宰相乌季诺里大人、玛恩·赫克大人和莱韦尔大人,两边的对峙泾渭分明。费路西一进去,对于自己坐什么地方感到很犯难,还好有人搬来一张单独的小桌子放在下首的中间布置,费路西就在那里落了座。

“今天请撒多大人前来,是要问问有关玉都城防务的事情。”艾力·佩森侯爵说。

费路西反问道:“当前最重要的是北岸法明顿大人那边的情况,诸位监国大人为何反而更关心玉都城防呢?”

坐的位置离费路西最近的莱韦尔大人忍不住出口道:“撒多大人,我提醒你,对监国委员会的问题你只需回答就行了,不要节外生枝。”

费路西平静的说:“答案很简单,如果前线败了,单凭现有的兵力很难守住玉都。”

承启堂内一片沉寂,这些监国大人们曾向两位皇帝陛下拍着胸脯保证与都城共存亡。许久,阿克希萨尔公爵开口对费路西说:“撒多大人的意思就是说各种恶劣的情况都应该考量到,假如前线战事不利,那我等就不得不撤退了。”

费路西冷笑几声,很是刺耳,“在下仿佛并没有说一定要撤退,玉石俱焚似乎也是一种选择。还有,监国大人们对前线的我军三十多万将士这么没有信心吗?未战先怯并不是什么美德啊。”

乌季诺里面色不悦的说:“撒多大人想得太多了,下面你的任务就是做好相应准备。万一前线失利后敌军过河,你率领你的军团保护我们撤退。”

费路西忽然转移了话题说:“在下有件事情想问问诸位大人,我一直很奇怪法明顿将军忽然决定渡河作战,这是不是诸位大人要求的?”

“不错。”乌季诺里说。

“诸位大人不是很担心斯逢人会过河吗?为何会下达这种比较冒险的命令?”言外之词就像是说你们不是很胆小吗?怎么会这样冒险。

玛恩说:“我军避敌不战将永无胜机,若想取胜唯有过河一战。更可怕的事情是神子河流域广大,万一敌军放弃当前这一点而攻击上、下游,那时候可就难以守住了,毕竟我军不可能处处囤积重兵防御。诚然过河也有很大风险,但权衡再三也不得不去试试看。不管怎样,都不能排除失败的危险。”

费路西发现这些监国大人的思维都是从如何阻止斯逢人过河的角度出发,就连下令神英军渡河作战似乎也只是为了预防斯逢人过河。这个命令是否合理先不说,监国委员会直接干涉前军总部的军事指挥,这种行为本身就是非常不合常理的,是典型的外行指挥内行!神英军肯定是要过河作战的,但是现在是好时机吗?这些监国委员会的大人们不去军营不熟悉情况,他们自以为是的冒险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监国大人们不会怎样,还能在大军的保护下一跑了之,他们的家人恐怕都已经送到南方了吧,可是前方的将士和玉都的居民怎么办?如果遇到这种情况,那他费路西是拼死守城还是随着监国大人南逃?

费路西还替法明顿惋惜了一下,费路西看来,法明顿本来有成为名帅的基本素质,可是本质有一些软,缺乏一些鲜明的个性。这次法明顿完全可以把监国委员会的乱命抗回去,但是法明顿没有这么做,不管是什么原因,也许是他本性服从,也许是他不愿意太得罪人。费路西心里评价道:他还是当参军长比较好。

“不是你们错了就是我错了。”费路西道:“但愿是我错了吧。”毕竟费路西也不想亲自在这里面临大胜而来的斯逢骑兵,尤其他手头里只有八万次等部队。

想到这里,费路西站起来说:“在下明白了,我回去后就做好准备,如果有什么不测,不会耽误大人们的光荣撤退。”

费路西独自走在中央官署的小路上,往日在他眼中高大雄壮的各色建筑此刻只给他一种外强中干的感觉,一股奇怪的感觉袭上心头:也许神英帝国快完蛋了吧,玉都城这万千广厦华屋没准几天后就会付之一炬了。就在一年前的今日,谁又能想得到看似强大无敌的神英帝国会遇到这种令人尴尬的危机呢。

纪元1002年8月7日,法明顿坐在神子河北岸军营中听取各方的汇报,基本上各军团已经就位了。为了这场战役,法明顿已经作了很充分的准备。例如针对斯逢人灵活多变的骑兵群,他果断的打乱了传统的每个军团骑步结合配置,单独组建一支纯骑兵军团即临时第一军团,而且把两个中央军团的四万骑兵的指挥权全部收归总指挥部,这样一来神英军的十万骑兵实现了集权,更便于对付斯逢人这样的战法。另外,他排除阻力强行征发了大批工匠紧急赶制了相当数量的长矛分配给步兵。

“现在一切都是尽人事而已,至于结果还是很难预料。”法明顿心里想,打一场心里丝毫没底的战役真是难过极了。

法明顿不禁又想起了费路西那“边缘战斗”方案,如果照这个方案做,应该比现在这样渡河大战更有把握。可是监国委员会从政治角度考虑,勒令神英军必须过河——据说大量失去领地的贵族和无数北方流民天天向朝廷施加压力——这样就把他法明顿推入了两难的境地。想到这里,法明顿十分憎恨自己的软弱,当时自己为什么没有和监国委员会力争到底?难道自己还留恋着这个像烫手山芋的职位吗?

在神英军营的对面,也有人很郁闷,这就是纳罗王子。纳罗的郁闷来源于他的父亲,近一段时间以来,他父亲卡巴察可汗似乎处处跟他作对。争夺爱尔仙蒂也就罢了,他认为父亲纯粹是一厢情愿的野心,自己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但是在其他的地方,父子俩总是南辕北辙,他要住镇内,父亲要住野外;他建议不要不惜代价的进攻玉都城,而他父亲却铁了心要去占领玉都……

许多人在郁闷的时候最想见的就是最喜欢的人,纳罗王子就是这样,他上马来到西边的摩兰军营找爱尔仙蒂。

“对不起,我们女爵身体不舒服,不想见人。”爱尔仙蒂的侍女挡住了纳罗说。

纳罗呆呆的转身就要离去,“请留步!”那个侍女忽然又在后面高呼,纳罗停住脚。

侍女追上几步,问道:“殿下真的喜欢女爵?我们爱尔仙蒂女爵说,希望殿下能把玉都城当作礼物送给她。”

纳罗王子苦笑说:“哪有那么容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侍女狡黠的一笑,“来日的大战就有机会在眼前。”

纳罗问道:“有什么机会?”

“殿下请看,南方就是神英军营,军营后面就是神子河,神子河北岸有大量的后勤船只靠岸,并且建有浮桥。来日联军与神英军交战时,殿下可以率领自己的属下利用骑兵的速度突然离开战场绕到神英军后方,强渡神子河后直逼玉都城。那时候神英大军一定会措手不及而让殿下势如破竹。即使不能成功袭取玉都,殿下也能因为扰乱敌军后方而立下大功。”

纳罗沉吟几秒钟说:“你这个主意不太可行,如果我和我的部下擅自离开后,仅剩我父亲那一支肯定抵挡不住神英军围攻,如果他们遇到什么灾难岂不得不偿失?”

侍女胸有成竹的说:“殿下难道忘记了我们摩兰人么?有我们摩兰军团八万人帮助你父亲,破敌也许不足,但是自保肯定没问题了。等你在神英军的后方大获全胜,那神英军绝对无心恋战了,然后殿下挥师夹击神英军主力,必然会取得决定性的大胜,这可是殿下建立功勋的良机啊。为了我们女爵,殿下千万不能错过。”那侍女看看纳罗王子的表情又说道:“莫非殿下害怕可汗的责备?如果殿下大胜而归,可汗只会高兴,又怎么会生气呢?”

“这跟我父亲没关系。”纳罗生硬的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一个小小的侍女如何会有这些念头?”

侍女回答说:“不瞒殿下,这都是爱尔仙蒂女爵的想法,并且也是爱尔仙蒂女爵要我转告殿下的,我们女爵衷心希望殿下建立一番大大的功业。”侍女说到这里,看看左右,神秘的在纳罗耳边悄悄说:“如果能打败神英人为先王报仇雪恨,我们女爵愿意下嫁王子,并答应王子做摩兰的监国亲王。”

“好!”纳罗很干脆的说:“你转告爱尔仙蒂小姐,我不会让她失望的!”

侍女目送纳罗王子的离去,就急急忙忙回去向爱尔仙蒂禀告情况了。其实爱尔仙蒂就在不远处,纳罗和她的侍女之间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眼里。看到纳罗远去,爱尔仙蒂表情怪异的咬住下嘴唇,像是做了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

第三章扑朔迷离的战役

神英军渡河而来、背水一战,有了这种决心的神英军当然不会也不该畏缩不前,8月8日,神英大军全力出动,向斯逢人营地的方向发动进攻。中央第一、第二两大精锐部队当仁不让的冲在中间最前面作为前锋部队;临时第二军团为左翼牵制摩兰人,这是以防守为主的方向,毕竟神英军的主要对手是斯逢人,不值得在摩兰人身上消耗太多精力;纯骑兵组成的临时第一军团为右翼,法明顿给了临时第一军团的军团长波列加将军有限的临机行动权力,可以视情况选择以反包围敌军左翼来支援中央或者前插包抄斯逢人侧翼两种方案之一。

神英军的正面部署极为紧密,侧翼的战线却拉得很长,这是法明顿和他的参军们讨论了数天才确定下来的阵型,其核心指导思想就是正面力争僵持,拖住敌军主力,而在另一面集中兵力优先消灭斯逢军的侧翼部队。

神英军一出动,斯逢人的斥骑就迅速的把消息传回斯逢营地了。卡巴察接到消息后,立刻下达军令,斯逢军各队人马在最短时间内迅速的集结起来,然后按老规矩兵分两路,分别由卡巴察可汗和纳罗王子率领出发迎敌。

同时,摩兰人也收到了消息,摩兰军营里也产生了一阵阵的骚动,随后摩兰军出现在斯逢人的右翼方向,看来摩兰人是准备协助斯逢军了。

此刻神子河北岸的原野上,神英军和斯逢、摩兰联军这两群庞然大物一南一北不断的互相接近,一场惨烈血腥的厮杀已经不可避免。

法明顿将军亲自在中路的二线坐镇指挥全局,到目前为止,一切还都在掌握中:斯逢人的出动在他意料之中;斯逢人的兵力分配和摩兰军的行动与他的预测相比也是八九不离十,唯一有些奇怪的是摩兰军出动的人数比他想象的少了些,不过这也不算什么能影响大局的事情,摩兰军只能算是配角。

两军距离越来越近,前锋部队已经开始用长弓劲弩对射起来。这个时候,异变突起,斯逢军的左翼部队忽然抛开了中路全速左转向东方冲去。难道是想从东面包抄神英军的右翼?可是意图也太明显了,不可能会收到什么奇效啊。

神英军的右翼部队正是那个纯骑兵的临时第一军团,看到对手的行动,这个军团也不甘示弱的向东疾驰,这样就堵住了斯逢人左翼南下的道路,不给对方绕过来的机会。

原野上出现了奇怪的一幕,两大群规模数万的骑兵并排全速向东跑,谁也不愿意停下来,仿佛是两群人赛跑一样的滑稽场面。

“疯子!真是疯子!”神英军临时第一军团军团长波列加在马上喃喃的说。

眼看着另一边那些斯逢人离自己的中路越来越远,可是这些人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们真的疯了?成为一支孤军危险多大所有的军人都很清楚。再说,斯逢人左翼和中路断开联系后,那中路的情况也不会好,只要神英军临时第一军团果断回头,有很大的机会能包抄失去了左边掩护的斯逢军中路部队。斯逢人左翼的指挥官到底想干什么?波列加百思不解,虽然知道斯逢人作战不按常规,可是这样似乎离谱的过了头。

“全军回头!攻击斯逢军的中路!”波列加终于下令说。如果斯逢人左翼没有中路的接应,即使能绕到神英军右边侧翼那又怎样?

法明顿也知道了斯逢人左翼的动向,同样的迷惑不解。从战术上看,这样的行动似乎没有丝毫意义,等同于在强敌面前贸然分兵,这就给了神英军把斯逢人各个击破的机会,若说这就是自杀行为也不为过。哪个指挥官会蠢到这种地步?

斯逢军左翼的指挥就是纳罗王子,而中路由卡巴察可汗亲自指挥。卡巴察可汗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儿子带领大批人马像断了线的风筝一去不回,愕然的卡巴察连生气都顾不上了,紧急下令全军收缩后退,避免被神英军一口吃掉,另一方面派了人迅速去联系右边的摩兰军,要与他们联合结阵自保。这时斯逢、摩兰加起来还有近二十万人,卡巴察还是非常有自信能守住的,目前只有先把神英军的这次进攻逼退,然后再看看情况,他不信他的儿子真敢临阵脱逃,也许有别的什么原因吧。

斯逢、摩兰联军后退了一段距离,再往后面就是营地了,退无可退的情况下,斯逢人开始准备防御,顺便等待纳罗王子那支部队的出现。坚持就是胜利,卡巴察可汗鼓励自己的属下说。

“报告!不好了!”一个斥骑气喘吁吁的到卡巴察面前喊道:“摩兰人跑了!他们全军拔营撤退了!”

“该死!”卡巴察惊的差点从马上掉下来,没了摩兰人,他这里只有十万左右军队,面对的可是三十万神英军!这样悬殊的比例怎么对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摩兰人不可靠也就罢了,纳罗为什么也会吃错药一般的胡闹?卡巴察始终就没弄明白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别说卡巴察,这边的法明顿上将和神英军的一干将领也是糊里糊涂,为什么继斯逢人左翼莫名其妙的跑开后,摩兰人又忽然大撤退了?而且摩兰人不是战术性的撤退,而是全军拔营的大撤退。看来摩兰人早有撤退的预谋,否则也不会跑的如此干脆俐落。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一切的发生都是对神英军非常有利的,难道诸神显灵了?也有的人想,斯逢人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法明顿再三思索,斯逢人没有任何理由采取这种“阴谋”,他的分析结果就是:斯逢人内部发生了些问题。法明顿立刻下令全军向前面那支斯逢军队发动进攻,力图一举歼灭对手,只要能消灭这支军队那就是一场货真价实的大胜。

命令刚一下达,另一个情报忽然传到法明顿的耳朵里:刚才消失的斯逢人左翼已经跑到神英军后方了!法明顿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如果说斯逢军左翼的目的就是为了绕到神英军的身后,那斯逢人将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吧——法明顿还是非常有把握歼灭前面那些斯逢军队的。仅仅为了一支部队绕到敌军身后而损失全军至少一半的兵力,这怎么看也是非常不划算的,但这样的事实偏偏就发生了。

“大人,要不要回头救援后方?敌军很可能会打到玉都城呢。”法明顿的侍从官谨慎的建议说。

“不,全军继续向前。”法明顿说:“斯逢骑兵速度很快,我们回头追赶肯定来不及了。或许敌人就想靠这种手段逼我们退兵,但我们决不能让他们的打算得逞。先消灭眼前的这些敌人才是最实际的选择,只要干掉这支主力,回头收拾那些斯逢人的偏师还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即使我们后方遭受了大难,我想只要最后能够打败斯逢人,那也是值得的。毕竟这样大批歼灭斯逢人主要力量的机会实在难得。”

对神英、斯逢双方来说,这场战役从一开始就充满了诡异的气氛,每个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自以为最明白的纳罗王子其实也不过是个被欺骗的人,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已经踏上了回国的道路,此刻她同时有着茫然的眼神、微笑的嘴唇和平静的脸蛋,这几样本来很不协调的表情这时候竟能一齐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一个军官疾驰到她的身边,大声的说:“报告女爵!一切都像预料的一样进行!”

摩兰女爵爱尔仙蒂从沉思中醒过来,随意的“哦”了一声,心里对自己说道:“很卑鄙,但也很正确。”她还想是不是应该感谢费路西呢,如果不是费路西打破了她的心中的美好事物并粉碎了她的精神幻想,让她知道世界虚伪冷酷的一面,一直努力学着单纯的她会变的愿意用这种手段吗?

诱使纳罗王子脱离主力深入敌后正是爱尔仙蒂的主意,爱尔仙蒂甚至利用了纳罗对自己的感情和信任。纳罗的想法是即使自己率领一部份军队突入神英后方,而他父亲凭借剩余的主力和摩兰军的支援至少可以很容易的抵挡住神英军的进攻,只要坚持一段时间,等他在神英军的后方取得决定性的成果,接着两面夹击法明顿这支大军,最后必然会大获全胜。

纳罗的梦是美好的,也确实存在成功的可能性。但现实是残酷的,摩兰人的盟军并没有留下和卡巴察可汗一起抵御神英人的进攻,而是毫不留情的撤退了,这样一来,卡巴察可汗面临着三倍于己的敌人围攻,任凭斯逢人骁勇善战也是不妙了。

北方战争爆发以来打的神英军落花流水的是斯逢人,因而神英军眼中也只有斯逢人。能有歼灭斯逢军的机会,神英军才不会去管摩兰军团撤到什么地方。如此战场上的情况就相当于这种情形:卡巴察所率领的一部份斯逢军队给撤退的摩兰军团断后并挡住神英军。

一切都出自爱尔仙蒂的大脑。如果法明顿能歼灭卡巴察的那部份斯逢人,斯逢军也就等于遭到毁灭性的打击,然后纳罗王子的那支斯逢军也就在劫难逃。但凶悍的斯逢人的拼命挣扎也必将让神英军队遭受重创。运气好的话,纳罗王子能渡过神子河进入玉都城大肆破坏,那神英帝国的损失将会出奇的大。

最终的结果将是:斯逢人全部或者大部份被消灭,神英帝国伤亡惨重。这对于摩兰王国真是一个最好的结局,一举解除了内外两大威胁。想到这里,爱尔仙蒂嘴边的笑意更浓了一点点,困扰了摩兰一年的难题大概就会这样出人意料的解决吧。

神英大军的背后就是神子河,如今神英人为了军队后勤运输在河上利用船只架设了浮桥。为了保障后方的安全,法明顿派遣了半个军团的兵力在神子河北岸一带防备。正常情况下,半个军团的兵力足以对付各种突发危机了。但是今天遇上了天大的意外,六七万斯逢铁骑像旋风一样的杀到这半个军团的面前,留守的半个军团的军官和士兵们实在想不通这群数量出奇多的斯逢骑兵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一时间火光四起,斯逢人肆意的焚烧神英军的各种物资。而仿佛只用了一瞬间,神英这半个军团就被斯逢骑兵冲垮了,更糟糕的是,连浮桥都没来得及破坏。斯逢人已经踏上浮桥冲到神子河的南岸了——这支斯逢骑兵就是纳罗王子率领而来的大军。

神子河,神英人的心理底线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被斯逢人跨过了。南岸就是费路西所辖军团的防务范围,临时第六军团的三万骑兵就部署在玉都城北面的神子河沿岸一带。这三万骑兵为了扩大控制面因而部署的比较分散,所以遇警后需要一定的集结时间来集中,但是这次斯逢人来的实在太突然,猛然就冲到了神英军薄弱的防线面前,何况斯逢军在兵力上占有绝对的优势。神英军的临时第六军团被打的七零八散,根本再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只能放任纳罗王子率领自己的部下向雄伟的玉都城而去。

玉都城,西大陆的明珠之城!已经真真切切的出现在纳罗王子的眼前,简直就是触手可及。

留守京城的神英前军副总指挥费路西早就被惊动了,他匆匆的上了北门城墙遥望气势汹汹的斯逢骑兵,心里除了紧闭城门还真拿不出什么办法,他手头里只有几万防御性部队,出城作战无异于鸡蛋碰石头。不过玉都城墙既高且坚,城门处更是有千斤巨闸,费路西倒也不是很担心,何况斯逢军来的都是骑兵。

“奇怪啊,按时间计算现在两边应该是正处于苦战中才是,这支为数不少的斯逢军队是用什么办法到这里来的?好像根本就没遇到过什么抵抗就深入到了这儿,法明顿怎么会犯这种错误?”费路西自言自语的说。

旁边的参军分析说:“不外乎两种原因吧,不是因为我军大胜就是我军大败。如果是前者,这数万斯逢骑兵就是趁着混乱杀到这里想败中求胜;如果是后者,这支斯逢军就是前锋部队,在后面还有大军。”

“无论如何,时间不对啊。”费路西苦思不解说:“一场几十万人的大战役这么短时间就能结束?”

身后的脚步声打断了费路西的思路,原来是监国大臣之一玛恩上来了。费路西指着远处的斯逢骑兵对玛恩说:“很遗憾呀,敌人来的太快了,快的一点逃跑时间也没给你们监国委员会的大人们留着。”

玛恩焦急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费路西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前线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到数万斯逢骑兵过来了。怎么只有你来了?其他的监国大人难道连过来看一看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玛恩有些恼怒的说:“外敌当前,你不要只顾逞口舌之快!”

费路西反驳说:“敌人兵临城下,这是谁的决策结果?”城下的斯逢军愈加临近,费路西一挥手,城头上的数千名弓弩手齐刷刷的拉开长弓对准了敌人。

纳罗一马当先冲到距离玉都城墙只有数百米的地方,望著名闻遐迩的玉都城心情颇有些激动。但是看到是一回事,占领则是另一回事。西大陆上许多城市是没有城墙的,只有一些军事价值非常大的城市才会建起城墙来拱卫,其他的城市多半都是在要害地方修一些壁垒和碉堡充当守卫工事。随着经济繁荣带来的城市规模急剧扩大,修建城墙越发的困难,大城市往往只能在内城修一圈城墙保护核心地带。唯有这个玉都城是个异数,数代神英皇帝不遗余力的用城墙把城市包围起来。时至今日,玉都的城墙长达数十里,而且处处高大坚固,所以玉都除了明珠城之外还有一个外号:超级城堡。

斯逢军进入神英帝国以来所遭遇到的抵抗力量常常是闻风而逃,或者大部份城市守城准备不足,所以导致斯逢军感到攻城略地十分便利,实际上他们没有打过什么攻城硬仗。这个时候纳罗王子面对看起来坚不可摧的玉都城,不禁踌躇起来,原本他还抱着一丝神英人会像过去一样弃城而逃的希望,但是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城中还有多少神英军队?他们的斗志如何?对这些敌情纳罗一无所知,但是他知道,玉都城肯定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攻克玉都这样的雄城至少需要二十万人。”纳罗王子当场感叹道。

城头上费路西紧握双手,要说一点也不紧张那是骗人的,他几年来面临的压力没有比现在更大的。其实费路西并不怕眼前这支斯逢军攻城,他所忧虑的是如果这只是前哨部队而后面还有大军就麻烦了,仅靠区区五万士兵守住玉都这样的巨大的城市是非常困难的。

费路西低声对身边的参军说:“一旦这支敌军敢开始攻城,说明他们还有后援。那你就立刻到城中强行征兵,所有青年男子都要征发入伍,越快越好,越多越好。”

纳罗欣赏完玉都城,恋恋不舍的调转马头:“回头,夹击神英军的主力部队。”他下令说。斯逢军全体向后转,准备再次过河到北岸杀敌。

费路西看到城下的敌军掉头北去,心里暂时微微松了一口气,当下之急是尽快的派人出城去侦查,弄明白前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费路西扭头正要说什么,忽然玛恩面色惨白的指着远方叫道:“不好,看!”

远处烟尘滚滚,数不清的大军在一个很广阔的正面上水银泻地般的向玉都城方向涌过来,虽然距离还很远,但是那震天响的战鼓和呐喊已经钻进城墙上众人的耳朵里。费路西注意了一会儿,脸上挂着微笑用力的一拍玛恩的背部,“笨蛋,看清楚,那是我们的人!”

没错,的确是神英军,从官兵的穿着颜色就可以看出来,而且战鼓的声音也能听出来。玛恩忘记了费路西无礼的举动,趴在城墙砖上死死的盯着远方,生怕自己看不清楚。

纳罗率领部下刚刚调转方向,从前方就传来了一阵阵的喊杀声。这是什么?纳罗望去,是神英大军!纳罗不知所措的呆住了,数量如此多的大军是从哪里冒出来了?如果这是神英军的那支主力部队,那自己的父亲……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挡在纳罗这六七万斯逢军前面的是三四倍于斯逢人的神英军,堵在纳罗王子背后的就是坚不可摧的玉都城,斯逢军陷入了无路可走的境地。

一个满身鲜血的人骑马跑到玉都城下拼命的拍打着城门,费路西看他只一个人就放了他进来。这个人被带到城墙上,费路西认出了他是法明顿的侍从官。侍从官用略微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报告副指挥大人!我军大胜……歼灭斯逢军主力……只有一小部份逃窜向北方而去,临时第一军团的波列加将军已经追杀去了。”

费路西顾不上兴奋,着急的问:“敌军的首领卡巴察可汗呢?”

“死了。”

飘然的费路西感到始终堵在胸口的大石头落了地,一个强劲如己的对手活在世界上总是让自己不舒服的。“真的?”

侍从官用肯定的语气说:“千真万确,首级还在法明顿大人那里。”

“皇帝万岁!”

“大军万岁!”

“神佑帝国!”

城墙上一声声万岁和颂神的吼声顿时响彻云霄,众人都有种虎口逃生的轻松感,压抑了不知道多久的闷气一扫而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向注重形象的玛恩此刻也禁不住狂笑,笑出了泪花也没有抹去。

费路西亦怀着喜悦的心情推了一把玛恩说:“还愣在这里干吗,你去通知监国委员会的大人们不用逃跑了。”

玉都城北门与神子河之间的原野即将成为屠杀场,二十多万神英军三面包围了六七万斯逢军。在数量众多的三面敌军挤压下,斯逢军渐渐被逼到了玉都城墙下。可是这表面看来唯一没有敌军的方向也不是安全的地方,箭矢像倾盆大雨一般的从城墙上射下。

费路西站在城头悠然自得的看着下面友军围着斯逢人大肆屠杀,不得不承认斯逢人战斗力的确很强,在斯逢人的拼死抵抗下,人数和位置占绝对优势的神英军往往还要付出相同的代价才能消灭等同数目的斯逢人。到现在费路西心中的谜团还没有解开,前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法明顿上将的胜利似乎来得也太轻松了。

战斗逐渐接近尾声,鲜血染红了玉都城外的原野,似乎也染红了即将落山的太阳,费路西目光所至,天上地下无不是各种各样的红色。“血、色、黄、昏。”费路西嘴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这个词,然后下城而去,现在没有必要站在城墙上监视情况了。战争赢了,但却不是按照费路西开始的设想赢的,人生总不能事事如意吧,他不无遗憾的仅仅充当了一场伟大战役的旁观者。

待到费路西走进城中,玉都城的气氛与他上城墙前截然不同了,显然神英军大胜的消息已经传遍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欢呼声和喜乐声,不少人已经在大街上翩翩跳起了舞,吝啬的商人们纷纷把自己商店里的东西疯狂的往街上扔,一支支自发组成的游行队伍满城乱跑……整个玉都仿佛进入了全民的狂欢节一般。费路西笑着慢慢走回前军总部,向大门口的卫兵点点头就要进去。

“撒多大人。”背后有人叫费路西。

费路西转身看去,只见一个怀孕的女子神色怯怯的立在对面不远的地方。

再仔细一看,费路西认出了这是谁,如果说费路西目前在玉都有最怕见到的人,那一定是眼前这个女子,她就是巴齐的姐姐。巴齐在北伐战争中阵亡,使得费路西一直心中有愧,始终不敢去面对巴齐的姐姐,不曾想在这个时刻人家主动找过来了。

“你好,很久不见了。”费路西有礼貌的问候道:“请到里面说话吧。”

还在总部的军官看到撒多大人表情恭敬的领着个孕妇走进来,莫不偷笑。

费路西旁若无人的把巴齐的姐姐带到自己的房间里,请她坐下。

巴齐的姐姐嗫嚅的说:“其实……我不该来打扰大人的。”

“没关系。”费路西说:“巴齐与我亲如兄弟,他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你不用客气。倒是我一直没去拜访你,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无论如何,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

巴齐的姐姐沉默了一会儿,说:“去年,塞尔来到我家,带来了我丈夫和我弟弟的死讯。”

费路西说:“很抱歉,本该是我亲自去的。”

巴齐的姐姐摇摇头:“我并不怪大人你,这都是命运。”巴齐的姐姐双手抚上自己的肚子说:“大人可知道我肚子中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费路西当然不知道。

“他的父亲就是塞尔。”巴齐的姐姐声音发颤:“当初塞尔为了照顾我常来我家,然后就……可是现在我有了他的孩子,塞尔却抛弃了我。”

竟然有这种事?费路西问道:“你是说塞尔始乱终弃,不负责任的抛弃了你?”

巴齐的姐姐掩面抽泣起来,“我现在失去了工作,塞尔又不见我,我实在没办法了。听说大人在这里,我就冒昧的前来恳求大人的帮助。”

“塞尔这个混蛋!”费路西愤怒的拍烂了桌子,“你放心,有我在。我以巴齐的在天之灵发誓,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一个怀孕的女人不便留在前军总部里,费路西把巴齐的姐姐送到了德尔利夫妇那里,委托德尔利夫妇照顾她。然后费路西连夜赶到塞尔的家那里,但是扑了个空,塞尔不在。

“我就不信你不回家。”费路西狠狠的自言自语说,站在门口旁边静静的等待塞尔。

这个晚上,费路西空等一场,塞尔并没有回来。

第二天,费路西多方打听,知道塞尔和一帮贵族子弟晚上将会在春花秋月楼聚餐玩乐,他又赶到那里去找塞尔。

费路西来到春花秋月楼的三楼五号厅,还在外面就可以感受到里面喧闹无比的气氛。想起城外的战争与这里的巨大反差,费路西摇摇头走了进去。

里面杂七杂八的散坐了二三十人,宴会正进行到高潮,众人沉醉于美酒美食美女之间,无人注意到费路西这个不速之客的进来。费路西扫视屋内,还没找到塞尔的时候却先看到中间一个举杯痛饮的女郎,那不是从约昆国来的明星人物红菲小姐吗?费路西惊讶的看了她几眼,没想到她也会出现在这里,印象中红菲小姐没这么放浪形骸啊。

有位醉态醺醺的人端起酒杯高叫:“红菲小姐在玉都时日不短了,难道就没有遇到过中意的男人?”

红菲此刻脸颊嫩红,仿佛掐一掐就能滴出果汁来,略带醉意的说:“谁能完成一个任务,我就跟着他,不管以什么身份!”

听到这句话,费路西不禁好奇的暂停了寻找塞尔的动作,想听听这位名闻天下的美女有什么说法。

“什么任务?”不少青年已经作出跃跃欲试的姿态紧盯着红菲小姐。

“那就是……”红菲小姐抬起纤纤玉指:“杀了他!”手指头准确的指向门口,此时门口只有一个人在站着——费路西。

瞬间费路西成为了大厅内视线的焦点,似乎还真有喝醉的人蠢蠢欲动。

“费路西!”有人惊叫着立了起来,那是塞尔,他立刻疾走几步来到费路西身边。

这下就是许多不认识费路西的人也知道这个站在门口的青年是何方神圣了,“红菲小姐纯粹是开玩笑嘛,谁能杀他?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死的。”众人不约而同的想。

费路西鄙视的看着这群只会躲在城里花天酒地的贵族子弟,傲然说道:“红菲小姐话既出口,谁来杀我?”

塞尔扯一扯费路西的衣袖,低声说:“你怎么来了?”

费路西头向外一偏,“跟我出来。”

塞尔跟着费路西出来,站在走廊的尽头,落地窗外半月如扇照着这两个昔日的同学。

费路西抬头望着远方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如此匆忙的来找你吗?”

“不知道。”

费路西说:“我见过巴齐的姐姐了,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塞尔默然不语。

费路西瞪着塞尔,“你这个忘情负义的家伙,是男人就应当承担自己的责任!你抛弃一个肚子里怀有你的孩子的女人而让她生活无着落,你难道不感到羞耻吗?”

“我有自己的苦衷……”塞尔说:“我认识了一个很有家世的女人,我要考虑我的前途。”

费路西气的直想抽塞尔几个嘴巴,“当年我只觉得你花心滑头,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势利无情!你那点前途比你自己的尊严更重要?”

塞尔的脸涨的通红,愤怒的对费路西吼道:“你当然不看重这点东西!你有实力!有运气!有机遇!天神处处垂青你!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可以一步登天名震天下?你以为我可以像你一样有权有势无所不能?如果明天我饿死在街头,有谁会给我流一滴眼泪?我根本就不指望你这个高高在上的人体谅到我的心情!”

费路西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把塞尔揍个稀烂的冲动,沉声道:“你知道,我能轻易毁了你的一切,包括你念念不忘的前程。”

塞尔头一抬说:“来吧,你要是觉得毁了我更舒服点,那就随你的便,反正我阻止不了你。”

费路西产生了一股无力感,塞尔看来是铁了心要做这个无耻小人了,这时他看到远处一个二十余岁的女子正向这边招手。

塞尔对费路西说:“我走了。”然后就匆匆的朝那个招手的女人走过去。

“长的真丑,塞尔什么狗屁眼光。”费路西发泄式的自言自语说。

面对难测的人心,纵是费路西也无可奈何。“巴齐离去了,塞尔也离去了。”费路西心里惆怅的想,“还有法理奥,不知道这个伯爵家的少爷现在怎么样了。”他发了一会儿呆,下了楼准备回德尔利那里安慰一下巴齐的姐姐,以后就让德尔利夫妻俩照顾她吧,坎兹华特庄园的收入多养一个人还是不在话下。

一辆马车从费路西身边停下,马车的窗帘被拉开,露出一张艳丽无双的脸。

“红菲小姐?”费路西招呼说:“你今晚的玩笑可开的太大了。”

红菲小姐嫣然一笑,“我停下来只想告诉你一句话:我没有开玩笑。”

“我……”费路西尚未把话说完,马车已经疾驰而去,只留给费路西一个车厢的后影。她一定是喝醉了,费路西想。

第四章总督大人

发生在纪元1002年8月初的这场被后人命名为“神子河之战”的战役中,由于摩兰军团的阵前逃脱,而斯逢人自身又出现了兵力分散的错误,导致斯逢军全军覆灭。据统计,战役中斯逢军被歼灭十六万人,斯逢人的卡巴察可汗宁死不逃被杀身亡,纳罗王子失踪。同时,神英人也为此付出了十三万七千人的高昂代价。

战役后,玉都城的警报解除,神英军主力在法明顿上将的率领下继续向北追杀余敌。北方各地还有不少残留的斯逢军,摩兰军团也尚未完全退出神英帝国的领土,不过这些都不足为惧了。自从斯逢人入侵以来,朝廷在北方下达了自由募兵令,允许各地有能力的人自己招募军队抵抗外敌,因此产生了大量的由各地方有实力的人牵头组建起来的有雇佣性质的军队。在这些雇佣军的配合下,法明顿的主力大军彻底剿灭残敌几乎指日可待。

前军总部随着大军走了,军令部又恢复了正常的运转。本应该负责镇守京城的中央几个军团都随着法明顿到北方去了,所以现在的玉都还是由费路西领着两个临时军团镇守。这都是临时的而已,连费路西的职位都叫临时城防都督,他暂时挂在军令部下面。等到中央几个军团凯旋归来之日,也就是费路西交出玉都军权之时。到那时候,估计费路西从哪里来就要回到哪里去。

7月的时候,两位皇帝陛下离开了京城到了南方,现在局势逐渐平静,皇帝陛下自然又要回来了。

纪元1002年9月初,神英帝国左、右皇帝陛下一起回到了玉都城,一切渐渐恢复了正常秩序。

这段时间费路西的生活处于无压力、无作为的状态,每天只是到军令部看看情况,然后随便转转混一天。他也厌烦了这样的日子,这样无所事事下去只是浪费生命而已,费路西盼望法明顿早日凯旋归来,他也好回南方去。

这天,费路西接到一个紧急通告,摩兰王国的特使昨日进京,明天将举行临时朝会接受摩兰王国的国书,要他去列席。

“八成是和平宣言吧,皇帝陛下大约也会接受。”费路西猜测道:“神英、摩兰双方都无力再打了,不和平就一起完蛋吧。”

第二日,费路西早早来到天授大殿,找到自己的位置静候接受国书仪式的开始。上午九点钟,从摩兰来的特使准时进入天授殿,向并列高高在上的两位神英皇帝行礼,然后就是特使宣读国书。这封国书是以摩兰国王迪斯莱克陛下的名义写给神英皇帝的,内容不外乎表明愿意与神英帝国讲和。

“……去岁斯逢蛮匪强据摩兰,敝国亦深受其苦,各处烟尘频上,乱象无以复加。六月斯逢逆旅南寇神英,有敝国骄兵悍将不尊王命,擅自协从而入神英国土。幸王室爱尔仙蒂女爵冒险监军,尚未铸成大错。行至神子河畔,女爵偶遇神英名将撒多·费路西将军阁下……”

国书遣词造句冗长不堪,费路西本来就要走神了。但是猛然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费路西又愕然的集中精神听下去,外国给九世皇帝国书里竟然特意提到了他,这是尊荣还是祸事?

“将军阁下天纵英才,以大义感召且不计前嫌力助爱尔仙蒂女爵剿平军内逆党而免受挈肘之苦。后决战之日,女爵照撒多将军的意见率敝国军团从容撤退,誓不相助斯逢匪军……”

大殿内无数道目光齐刷刷的朝费路西看过来,包括那“高高在上”的四道目光。费路西头顶冒汗,摩兰人在搞什么鬼?当时知道他身份的人只有爱尔仙蒂一个人,那就说明这封国书的内容与爱尔仙蒂脱不了关系,可是爱尔仙蒂又想干什么?更莫名其妙的是,爱尔仙蒂说受了他的影响才果断撤军,费路西扪心自问,自己哪有这种光荣事迹?硬把功劳栽在费路西头上是什么意思?

国书宣读完了,只听左皇帝回答使者说:“摩兰与我神英南北相邻,若能和平共安诚为两国之大幸。既然贵国有心求和,我国焉有拒绝之理?暂请特使下去休息,待朕仔细回书,敬请特使带回摩兰国内。”

特使在外务部大臣陪同下恭敬的退出大殿。

左皇帝眼神一转,盯着费路西说:“撒多伯爵何时去过摩兰军营?朕怎无耳闻?”

费路西上前说:“小臣曾奉法明顿大人命令到北岸执行特殊任务,在躲避敌军时碰巧卷入突然到来的摩兰大军之中不得脱身。无奈之下小臣劫持摩兰的爱尔仙蒂女爵,后爱尔仙蒂女爵许诺如果小臣助他杀几个军官就送小臣离开摩兰军营,小臣不得已杀了几个摩兰将领方才脱身而出。”

右皇帝开口道:“撒多伯爵功勋卓著,此次轻易劝退摩兰军而助我军大胜斯逢匪军,你一人真当十万军啊。”

“小臣全赖陛下天威而已。”费路西说完这句客套话就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幸好右皇帝出来这么一夸奖,否则左皇帝这个多疑的人还不定会怎么追问呢。

从朝会出来后,费路西陷入了沉思,爱尔仙蒂肯定别有用心。大战当日所发生的事情已经明朗化了,神英军的主要胜因就是摩兰军团突然抛下斯逢人撤退。从斯逢人的反应看,摩兰军团的这个举动显然是斯逢人事先没想到的,可以断定摩兰人此举肯定是蓄意为之。费路西知道,摩兰军团那时候应该是由爱尔仙蒂所指挥,摩兰军团的举动也就等于是爱尔仙蒂的想法。爱尔仙蒂竟会做出这么果断决绝的选择,当日一点也看不出来啊,费路西直感慨人不可貌相,那么爱尔仙蒂力捧自己又是出于什么考虑?单纯为了搞好关系而卖自己一个人情?最后费路西还是放弃了思考,暂且静观其变吧。

几天后一个上午,费路西照例来到军令部,有个相熟的军官来到费路西面前,小声的连声道:“恭喜大人,恭喜大人,以后属下就多多拜托大人了。”

费路西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对方,“你说什么?”

那军官皮肉不笑得说:“大人还要保密?据说大人因功就要被任命为军令部帝国副总参军长了。”

“谁说的?”费路西皱眉道,这绝非他所愿,他宁可回东南。

“呵呵,这消息早就传开了。”

费路西转身就走,上马朝着内城而去。

监国委员会成员、工矿事务部大臣玛恩正坐在自己办公房中享受着秋日的阳光,紧绷了数月的心情必须要松弛一下才行,否则会过于容易变老的,何况今后还有无数的烂摊子等着去收拾。监国委员会中最年轻的玛恩如此想,他闭眼养起神来。

窗外一声马嘶,有人来了,玛恩又睁开眼睛朝窗外看去。哦,是费路西。

“准没好事。”玛恩嘀咕着,费路西不会平白无故的就来看望他的。

“玛恩大人,我来了。”费路西自在的走进来对玛恩说。

“说吧,你有什么事情?”玛恩懒得起身迎接。

费路西说:“听说这次要对军队人事有所整顿,我还听说要把我从东南调回京城。”

“嗯,是有这么个意思。你又年轻又能干,升职还不好呀。”

“是吗?升职还有别的方式,不止调回京城一种情况吧。再说,一下子窜到副总参军长级别,这种越级升迁太离谱了。”

玛恩又说道:“我也不很清楚怎么回事,听说是上面的态度,不知道被哪个多嘴的传出来了。”

上面?费路西想,玛恩·赫克在朝廷已经贵为监国委员会的成员,宰相都可以说是与他平级的,那他的上面还有谁?皇室?不行,绝不能这样升职,这就让自己在东南多年经营全白费了。而且更重要的是费路西认为,在目前这种形势下,到朝廷任职还不如在地方掌握实权。京城里这么多高官,自己来了只能给别人打杂。费路西抱定了宁为鸡首不为牛后的决心。

费路西为自己的前途担心,却不知道该去找谁好。找皇帝陛下?他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能随时为一点私事见到皇帝,资格也不够。找皇太后?自从皇帝回京后,费路西再进宫与皇太后幽会就十分不方便,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现在更是见不到。

正在这时候,费路西收到了一封请柬——皇室举办游园会的请柬。

游园会,也是贵族们时常举办的一种交际活动。顾名思义,就是在一个好天气的日子找一处风景优美的园林,随意的摆上美食、美酒、鲜花,请一批客人前来游玩。玉都城那郊外大大小小的别墅多半都有此功能。斯逢人打到神子河北岸的时候,京城的贵族们犹如惊弓之鸟,要么逃到南方,要么惶惶不可终日,对于他们来说很久没有举行过什么高雅的活动了。打退斯逢人后一个月,皇室在东城一处皇家园林举办了一场规模颇大的游园会,在京城的大大小小贵族名流们都收到了请柬。这次游园会的参加人数空前的多,因为这时的玉都城还有大量逃难过来的北方贵族名流没有离开,皇室邀请他们,可以看作是一种安抚,其实皇室的这场游园会本身就有一种凝聚人心的味道。

这可是个好机会,费路西喜上眉梢,可以想办法接近皇太后了,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游园会的那天秋高气爽,大批的马车驶向东城皇家园林,费路西夹杂在人流中走进了景区。着眼处只见衣香鬓影交错生辉,名媛仕女像穿花蝴蝶般穿梭于绿地树荫之间,当然也少不了衣冠楚楚的男士们陪衬。费路西对这些视若无睹,他的目光只是来回逡巡寻找自己的目标。费路西年轻英俊,又是一致被看好的前途无量,因此很多人想跟他搭讪——尤其是女人,但都只得到费路西漠然的冷遇,“这个人真是很冷酷呢。”这样的幽怨从每一个想与费路西搭话的女人的嘴里吐出。

在一泓流水边上,费路西找到了自己的目标,皇太后被一干贵妇淑女们众星捧月般的围在人群中间。费路西缓缓的走过去,站在周边注视着自己的目标。在费路西面前的这群女人中,美丽娇艳者不乏其人,皇太后的容貌并不显得十分出色,但是皇太后仍然是最引人注目的,她那宛如天生的独特气质似乎能够掩盖周围一切美丽面孔的魅力。不论是谁一眼看过去,目光最后总要停留在皇太后身上。

特沃太后与旁边的女官低声交谈,偶一抬头,看到了对面正盯着她的费路西,心中不禁荡了荡,遥遥对着费路西微微一笑,作了个无可奈何的眼色。

费路西看着皇太后周围的一圈人直头疼,这群人十分妨碍他和太后密谈。

忽然一个侍女打扮的人悄悄走到费路西的身边说:“太后要我转告阁下,前日太后已经暂时搬到了清湖别宫居住,今晚有空。”她说完不等费路西回答什么就转身走开了。

“哦。”费路西心有别思的离开了游园会场。

清湖就是玉都城西北角的一个人工湖,湖岸上有一座皇家别墅名为清湖宫,前天皇太后以需要休养精神的名义住进了这里。知道了太后住处的费路西当天晚上摸黑来到清湖宫,宫门附近果然有人接应,正是那曾数次载费路西进入天凡宫的神秘马车,这次又把费路西载进了清湖宫。

等候多时的皇太后见到费路西,笑嘻嘻的说:“你白天怎么如此的大胆,那么多人在场,你竟然那样看我,不怕别人疑心吗。”

费路西心里无奈的苦笑,皇太后显然误会了他的想法,可是此时费路西似乎不能当面否认太后的话。算了,她高兴就好。“其实我还有别的事情。”费路西开门见山的说。

“什么事情?”

“最近有流言说我要被升调到军令部,太后知道这件事情吗?”

太后出人意料的回答说:“当然知道,而且这正是我的意思,是我要求朝廷这样做的。你是不是感到意外的惊喜啊。”

费路西张大了嘴巴一时合不上,万分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看皇太后的表情她还以为她做了件皆大欢喜的事情。

“意外,真是太意外了。”费路西声调怪怪的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一样的惊喜。”

皇太后觉察到费路西并不高兴,小声的问道:“你好像不希望这样?”

“当然不希望。”费路西摊牌说:“我并不想到朝廷任职,因为在这里根本没有我的用武之地,我只想在一个能尽情让我发挥的地方,你明白我的想法吗?”

“你到朝廷后我们就可以常常相见,所以我才……”

费路西:“关于这点很抱歉,可是何必非要天天相会呢。我想我会时常进京的,而且我很欢迎太后来海原郡游览。时间还长着呢。”

皇太后落寞的说:“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你也不例外吗?”

费路西心中微微放心,看来这几句话没有激怒她,否则后果不堪收拾了。

太后又接着说:“我知道你不是甘于雌伏的人,难道你就愿意当一个小小的郡首外加一个都督吗?你的野心到底在哪里?”

费路西上前攥住太后的手,热切的说:“小臣愿作帝国的一根柱石,若小臣能够担任东南四省总督,我必鞠躬尽瘁以报太后和陛下的恩德。”

“总督?”太后睁大了眼睛说:“帝国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强势的地方高官了。”

费路西说:“现在完全有这个必要,东南的局势非此不可……”

“好了好了。”太后慵懒的挥挥手:“大道理就别讲了,我帮助你就是。”

“多谢。”费路西识趣的说,转身关上了晶石灯。

纪元1002年10月8日,法明顿上将扫荡北方凯旋归来,斯逢人留在北方的残余被清除的干干净净,北方战争彻底结束了。那日,神英两位皇帝陛下亲自到玉都北门外的神子河岸迎接大军的归来,法明顿暂时又坐稳了军令部首席大臣的职位——当初斯逢人势如破竹的时候法明顿差点就被罢官免爵。

中央大军团回到玉都,费路西的使命也进入倒计时阶段,很快他就不再有指挥玉都城防军队的权力了。

费路西在军令部的大厅中遇到了法明顿上将,“欢迎回来。”费路西说:“大人辛苦了,不过也值得。如今天下谁不晓得大人的功勋和威名。”

法明顿摆手叹息说:“我哪有什么功勋,最多功过相抵罢了。”

费路西随口问道:“北方现在状况怎么样?”

“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法明顿说:“损失极其惨重,而且以后朝廷势必会对那里头疼万端。”

费路西奇怪的说:“损失重是必然的,但是不过三五年又会恢复起来,何至于让朝廷头疼万端?”

“你没去过那里不了解情况。斯逢人侵入北方的时候,那里的官员和贵族被杀的被杀,逃亡的逃亡,帝国的统治体系土崩瓦解。”

“重建不容易吗?”

“当然不容易,你以为再派几个官员过去就行了吗?事情没这么简单。”法明顿解释说:“几个月前朝廷迫于人力和财力的拮据,曾经下达自由募兵令,允许北方各地有能力的人自行组建军队抵抗斯逢人,我追杀斯逢残余的时候也确实得到这些军队的帮助,否则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但是我发现,北方许多地方的民众组成了不少自发的公会管理地方,而且这些公会有雇佣军的支援,势力非同小可。你说派去的官员和回去的贵族怎么办?”

“哦,我明白了。”费路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很棘手的问题啊,不过这些就让监国委员会的老头子们操心吧,你我就别想那么多了。”

与此同时,一次御前会议也正在召开,与会者有两位九世皇帝陛下和监国委员会的六位大臣,会议的主题是讨论战争后的赏罚问题,其他的方案都没有什么异议,唯一争执不下的焦点就是关于费路西的。

“皇弟非要力主撒多·费路西担任总督吗?”神英左皇帝皱眉对右皇帝说:“帝国一百多年来从未有过总督,不也是很好吗?”

右皇帝说:“彼一时,此一时也。这样做的好处刚才都讲过了,兄皇还是考虑考虑吧。”右皇帝又说道:“关于这事,我请示过母后,她也认为很妥当。”

左皇帝轻蔑的说:“皇弟说的这些何等虚无缥缈?海神八国的威胁从来都是费路西自己在那里嚷嚷,其他的人谁也没说过什么。朕不能不怀疑费路西有养寇自重的嫌疑!事实上就凭海神八国那种实力又怎敢有不轨之心?”

右皇帝愤然道:“海神同盟虽然比起神英国小人寡,但其实力决不可忽视。如果兄皇前几个月一起去东南看看就会相信朕的话了。如今朝廷度支艰难,如果费路西能从海神同盟开辟财源,也是一个极佳的办法,他曾经许诺说不要朝廷一兵一卒、一钱一物。我等何乐不为?”

两位皇帝在上面争论个没完,下面的六位监国大臣没什么机会插嘴讲话,只能彼此你来我往的用眼神交流。

“诸位大人们说说意见!”左皇帝猛然扫视底下的大臣们。

“臣同意!”一向以和稀泥著称的宰相艾力·佩森侯爵此刻难得如此鲜明的表了态,大概是因为身为门阀派领袖的责任吧。

“臣坚决反对!”副宰相乌季诺里不甘示弱的说,这也是因为他身为经济派领袖的责任。

“臣同意!”另一位监国大臣阿克希萨尔公爵表态说。

“臣反对!”莱韦尔像是故意跟阿克希萨尔唱反调一样的大声说。

“臣同意!”第三位门阀派的监国大臣塔尔苏斯公爵又表了态。

这时候唯一没有表态的就是玛恩大人。左皇帝不禁暗暗冷笑,玛恩是经济派的人,多半也会出来反对。只要他一反对,两边人数就拉平了,这样的话这个议题又要无限期的讨论下去,这对于反对费路西当总督的人来说自然非常有利,反正有的是时间拖延。

“臣……”玛恩忽然上前对两位皇帝陛下行礼道:“臣忽感头痛,难以认真思考问题,愿请罪告退。此事陛下与诸位大人议过即可,臣就不参与其间了。”

说罢匆匆的退出了会议室。

右皇帝得意的对左皇帝说:“兄皇,五位大臣三个同意,如何?”

左皇帝冷哼一声,起身拂袖而去。

按照惯例,赢得战争之后皇帝陛下会到神殿祭神,然后举行封赏大典奖励三军将上。此次也不例外,虽然很难说神英帝国取得了真正的胜利——斯逢人造成的损失岂能轻易的弥补过来——可是为了激励神英帝国军民两年来频频受打击的民心士气,这次不但仍要举行大典,而且声势要更浩大。

无上天神之殿外的高台上,两位皇帝陛下在天神大主教的祈祷声中共同举行为阵亡的将士安魂的仪式。等了结了死人的事情后就轮到活人了。

费路西忐忑不安的等待着事关自己那一刻的到来,如果最不愿意接受的结果比如说被调到朝廷任职出现该怎么办?费路西想道,我有辞官不做的勇气吗?

“撒多·费路西!”礼仪官的声音在上面响起。费路西打起精神听着,心怦怦的直跳动。

只听礼仪官念道:“……以一己之力退去摩兰十万大军,立有殊勋。特追回少将军衔和东南四省都督官职……”

费路西几乎眼前一黑,立有殊勋和追回少将军衔、都督官职似乎没有任何逻辑关系啊。

“另任命为东南四省总督,总辖波从、科达尔、埃斯韦根、布里巴森四省军民要事,任期三年……”

一阵狂喜冲上费路西的脑门,礼仪官下面说了些什么都不听了,费路西这时候只有激动了,夙愿一朝得偿,各种滋味瞬间尽上心头。大典如何结束的,费路西没有注意到。都是谁向他恭喜,费路西也忘记了,只是机械性的回礼。

等到他清醒过来,已经站在德尔利那里的大门口处。因为费路西早就已经交出了城防的指挥权,同时也失去了在军令部的那间小单人卧室,所以费路西又暂时搬到德尔利这里居住,不过他很快就要回海原了。

“德尔利!”费路西得意的说:“我成为了神英帝国一百年来第一位总督。”

德尔利并没有显得很兴奋,有些犹疑的说:“大人,我感觉不那么对劲。”

“哦?你说什么?”费路西不服的说:“有什么不对劲的?这是我努力争取来的。”

“我并不否认大人你的努力,但是大人扪心自问,朝廷真的非任命你做总督不可吗?如果这不是必要的,那朝廷又为什么会这么做?不要告诉我说皇帝还是谁青睐你,这不是答案。”

费路西被触动了,问道:“那你怎么看?”

德尔利摆出一张神英帝国的地图,上面用不同的颜色标记着各个省份。

“大人请看,红色标记的是门阀派势力较强的地方,绿色是经济派势力较强的地方。传统上,门阀派在北方根基深厚,势力也很强;而经济派占优的省份少一点,多数都在南方,包括东南那四个省,大人知道为什么你屡屡弹劾那四个省的经略大臣,但他们仍然能稳坐位置吗?因为他们背后的靠山就是经济派,所以虽然大人你抓住他们的漏子,拼命弹劾可还是徒劳无功。”

费路西一边听德尔利的介绍,一边陷入了沉思。

德尔利继续说:“凭我多年的嗅觉,我总觉得大人被任命为总督这件事情背后不同寻常,尤其是在目前这种形势下。大人应该知道,斯逢人入侵帝国后,北方地区在战乱之下支离破碎,经济上遭受重创,政治上有大量发自民间的权力组织兴起。换句话说,门阀派贵族的根据地被削弱了。参与政治斗争中的人对实力对比极其敏感,大人你想门阀派的人甘愿居于下风吗?北方已经成这样了,他们必然想要加强在南方的势力。而你,就成为了他们的棋子。一方面利用你打击经济派的势力,一方面通过送你人情来拉拢你,这样达到增加自己影响力的目的,如果你能彻底站在他们这一边当然是他们最希望的。据我打探来的情报,朝廷内部门阀派的人无一例外支持任命你当总督,而经济派的大臣几乎都坚决反对,所以总的看来你不过是这两派斗争的一个中介而已。你以为经济派会善罢甘休吗?以后说不定会有多少麻烦事。以前大人在东南之所以比较顺利,还不是因为大人远离朝廷中的斗争漩涡,两派的人都不太敌视你,所以时常能让你两面得利。而现在,大人你已经卷入了斗争的漩涡,已成为一个焦点人物,今后会怎么样还很难说。所以我说,大人这个总督实际上是党争的果实,是门阀派送给大人的可口毒药。”

“啊。”费路西如梦方醒:“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内幕存在,幸亏德尔利你经验丰富。”

德尔利说:“还有一点大人要注意,总督这个职位多年未有,法律上并没有明确规定总督的许可权,朝廷虽然任命了大人,但是也没有具体说明大人的许可权。所以搞不好的话就会成了一个虚衔,大人想过这些吗?还有,任期三年、任期三年啊,三年后又会怎样呢?”

“关于这个。”费路西边想边说:“大概有两种原因,门阀派的人不愿意过多限制我,希望我能利用这个弹性打压经济派的势力;而经济派的人不愿意给我明确的实权,企图以此架空我。”

德尔利说:“大人明白就好。”

费路西自信的说:“谋事的是他们,成不成事还在于我自己。我就是我,如果还有人把我当成棋子,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德尔利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说:“据我们的人打探来的情报,在御前会议上,讨论到关于是否任命大人做总督的时候,玛恩大人没有遵从经济派的统一反对立场而弃权了,所以才导致门阀派占了上风。”

费路西笑了笑,玛恩大人的心思很值得玩味啊,他在想什么?“我离京之前还要去拜访一下他,真该谢谢啊,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但是,费路西并没有见到玛恩大人,他吃了闭门羹,玛恩托病不出。费路西只好坐船离开了玉都城。

第五章负债的官署

纪元1002年10月15日,新上任的东南四省总督费路西回到海原郡。在海原郡住了这么久,费路西也懒的搬地方了,还是打算把总督的官署设在海原城里。很简单的做法就是把都督官署的牌子摘下来换一个总督官署的牌子,另外在隔壁找个院落把海原郡的官署迁到那里。

一脸媚笑的西卡多和面无表情的哈廷站在大门口迎接费路西的归来,两人的不同神态倒也相映成趣。

“恭喜大人荣升高位,可要多多提拔提拔我呀。”西卡多殷勤作势,幻想着接任海原郡首或者升格为总督助理之类的官职。

哈廷嘴里嘀咕道:“一个空头衔而已,没什么可高兴的。”

费路西的感官何等灵敏,哈廷的自言自语并没有逃过他的耳朵,“你说什么?”费路西转头对着哈廷说。

哈廷说:“别的暂且放在一边,钱的问题能解决吗?朝廷不过是用一个虚衔糊弄大人而已,与其要一个不知道管不管用的总督头衔,远不如让朝廷拨一笔经费来的实际,或者减免海原郡的上缴税收。大人不是有雄心壮志吗?光靠东一笔西一凑的来维持军费开支可不是好的样子。”

“嘿嘿嘿嘿。”费路西笑着说:“你说的也许不错。但是,就算头衔是虚的,我也要把他变成实的!有了这个名义,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费路西进屋后坐下翻阅文件时,边防军的情报官弗尔比来了。

“大人委托我打探的事情有了结果了。”弗尔比神秘兮兮的说:“利纳塞卡的那个安卡希莉娅王妃确实怀孕了,她最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露面,听说是因为国王陛下特别的关爱,但也有小道消息说其实她被软禁了,目前我们的人还在那里继续监视着,不知道大人还有何吩咐?”

费路西呆呆的想了一会儿,说:“那就继续监视,有新情况随时汇报。”

弗尔比看费路西不对劲,多嘴的问道:“大人为何特别关注这个王妃呢?”

费路西摆出总督的架子喝斥道:“你管这么多干什么?记住,不许多嘴让别人知道!否则我剁了你的脑袋!”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是忙碌的人员整编工作,原来的都督官署人员全部转到总督官署下面的东南四省边防军总部。西卡多如愿以偿的坐上了总督助理兼海原郡首的宝座,并且负责筹建总督官署的下属部门,娜琪继续充当侍从官的角色,协助费路西处理民政和财务的问题,其实就是全权代理。

当总督官署这架机器顺利的运转起来后,费路西开始寻找机器的原料了。

如果没有原料,那机器运转是为了什么?

11月初的时候,东南四省三十个郡中除了海原郡的二十九个郡首都收到了一封从总督官署发来的由费路西签名的通令,通令中声称新上任的总督需要熟悉辖内各地情况,要求各地郡首年底前必须亲自至海原郡拜见总督大人,逾期未至者必将重罚。而且更特别的是,这封通令并不是通过正常渠道由省官署下发给各郡,总督官署把通令交给了边防军总部,由边防军发给下属各郡的守备、兵团长然后直接送到各郡郡首的手中。在明眼人心中,这无异于一种无言的威胁。

对于每个来晋见的郡首,费路西都采取了威逼加利诱的方式。无非就是这两个事情:

一、原本要交给省里的那部份财政收入直接上缴给总督官署,再由总督官署转账给各省官署。作为交换条件,费路西许诺各郡的上缴比例削减为原来的百分之七十至八十,也就是说如果原来需要上缴给省官署百分之二十本郡税收,而以后只需给总督官署百分之十五左右。至于上缴给朝廷的那部份税收费路西做不了主,也就只好照旧了。

二、有事务上报的时候,报给省官署的同时必须同样上报给总督官署。当总督官署下达的命令与省官署冲突时,必须优先执行总督官署的命令。作为交换条件,费路西许诺给各郡官署更大的权力,并答应不会主动干涉各郡事务。

除了上缴财税和军事等关键事务,各郡均可以维持一种半自治的状态。

从各地而来的郡首在总督官署进进出出,大有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派势。

面对这种情况,有人坐不住了,那就是四个省的经略大臣。他们本来接到了密令,乌季诺里副宰相要求他们尽力架空总督官署。但是没想到费路西动作极其迅速,并且完全不遵循常规而直接越级与各郡打交道。眼看着目前费路西彻底把各省官署抛在了一边与各郡打得火热,这是谁架空谁?想要架空费路西的人反而被费路西架空了,不能不承认费路西这个思路很妙。单个郡的力量相对来说比较薄弱,对上面的抵抗力较低,他们一般又不能越级与朝廷联系,所以费路西直接面对这些郡进行威逼利诱更容易取得突破。

还有值得四省经略大臣们担忧的是,费路西还在当都督的时候就已经把四省的军权牢牢的一把抓在手里了,如果再让他抓住了财权,那东南岂不彻底成了撒多·费路西的天下?仿佛经过协调似的,四个省不约而同的以最强硬的口气向各自所辖的郡下达命令:明年的财税收入必须按照往年的形式直接交给省官署,未经省官署的同意不得有任何变动。

这下可苦了各郡的郡首大人们,他们夹在总督和省官署之间左右为难。而且这只能算地方事务,就是请示朝廷也只能得到“自行协商解决”一类的答覆,归根究底还是要自己看着办。他们几乎都在想:幸好离明年还有一段时间,先观望一下看别人怎么做吧。

费路西在朝廷和皇帝面前夸下过海口:不要朝廷一兵一卒一钱一物,完全凭借东南四省就能打败海神同盟,这也是他为了当总督所许下的最大诺言,同时也是一个目前尚不公开的秘密。朝廷对此的态度是纵容,但不会帮助,也无力帮助。海神同盟八国的联军总数大约在七八万之间,如果战时迅速扩充可达十五万人,另外他们还有很强的海军。费路西想要吃下海神同盟,单凭现有的军力远远不够。在下一个财政年度到来之前,费路西召集自己的亲信开了一个碰头会了解情况。

“哈廷,今年边防军的军费总体情况如何?”费路西说。

哈廷拿着账本慢慢念道:“今年各省划拨给边防军军费二百九十八万金元,大人通过各种渠道筹措一百五十七万金元,总体上收支平衡。但是仍然存在大量的不稳定因素。”

费路西问道:“如果明年我要把军队数目扩充一倍,另外收编海盗建立一支拥有五十艘主力战舰的海军,那需要增加多少预算?”

哈廷趴在桌子上细细的算起来,过了很长时间,方才抬起头来说:“粗略的估计,总共需要追加五百五十万金元到七百万金元的军费。”

听到这巨额数字,费路西脸色有点发白的感慨说:“战争机器果然是最吃钱的东西。”

西卡多说:“如果明年四省各郡能按照大人的要求把需要上交的税收统一上缴给大人,估计数目会有八百万金元到一千两百万金元之间,不过这不能完全算是大人的经费,还必须返还给各省官署。”

费路西摸摸下巴,对西卡多说:“以你的经验,你看一个省的官署最低需要多少经费才能勉强维持?我要知道这个最低的额度。”

西卡多笑着说:“最低额度当然就是刚好够发官署工作人员的薪水,外加一般的经常性支出,大概怎么也得七八十万金元吧。”

“好。”费路西大手一挥说:“如果明年能从各郡收上这笔钱,然后每个省返还六十万。从中能搞出六七百万金元的财政收入吧。”

西卡多点点头说:“理论上讲是这样。”

“唉。”费路西痛苦的挠挠头:“还是远远不够啊。刚才哈廷算过,在三百多万金元的基础上追加五百五十万到七百万金元,总计至少也是九百万金元的预算,我们这才能凑起一半多,还差三四百万金元呢。”

西卡多劝说道:“大人,虽然我不懂什么军事。但我也知道,军事是与经济程度紧密相连的,如果持续的进行超过自身承受能力的军事建设,迟早要自己压垮自己,反而得不偿失啊。”

费路西说:“我何尝不明白这点?但是时间不等人,我这个总督的任期只有三年。很多事情不抓紧时间不行。”

娜琪忍不住发言说:“你的脑子里除了军费就没有别的东西了?你以为财政收入都是没处花的闲钱是不是?你要是把所有的财政收入都拿去当军费,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古往今来最穷兵黩武的人也没有到这种程度!我告诉你,就算你能从四个省挤下六七百万金元,最多也只能抽出四百万当军费,别以为东南四省可以养的起多少军队让你玩。”

“四百万金元……”费路西叹道:“只够维持边防军现有规模略有盈余而已。”

一直没说话的拉加忽然插嘴说:“其他的事情先不说,目前必须首先要保证明年能把各郡的钱收上来。如果落到了各省官署,那再想抠出来就难了。”

“对,拉加说得没错。”费路西道:“是我们边防军出马的时候了。据我了解,以往常的习惯,各郡把需要上交的税收送到省城里,这时候他们一般会求助于当地的军队押送。我们可以在这方面做文章。”

玛希克会心的说:“属下知道怎么办了,大人但请放心。”

弗尔比皱眉问道:“大人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如此热衷于扩军,难道大人打算准备战争吗?”

费路西思考了一下,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如果上下不能齐心的话那是很麻烦的。“你们以为我是闲得无聊、无的放矢吗?或者是为了好玩?你们不要被眼前暂时的安定蒙蔽了眼睛。难道你们忘了前年的海神教民叛乱?难道你们忘记了去年的海神教徒骚乱?这两件事情背后的黑手都是谁?告诉你们,我今年年初的时候因为在海上出了点意外到了利纳塞卡。就我在那里的所见所闻,我并不认为海神同盟放弃了他们的贪心。莫非你们都不懂得居安思危的道理?与其被动等待何如先发制人?你们不要以为我好战,我有一些预感。这两年来我们帝国元气大伤,更会大大的增加海神同盟的信心和胆量。不管朝廷那些蠢货们怎么想的,我作为东南四省的最高长官有责任也有义务做好一切准备!”费路西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而让人挑不到毛病,事实上这时候谁又知道他的居心呢。

“不管大人作何决定,属下誓死追随!”玛希克认真的说。

西卡多犹疑的说:“今年3月底,利纳塞卡王太子在自己府邸的后花园遇刺身亡……原来大人当时恰好也在利纳塞卡啊。”

费路西毫不掩饰的说:“利纳塞卡王太子就是我迫不得已而杀的,否则我的身份就会暴露。”

“大人真是英雄气概天下无双啊!”西卡多连忙拍马屁说。

费路西环视众人,沉声警告说:“今天会议的内容,一个字也不许透露出去,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许。”

“是!”众人应声道,然后就散会了。

东南的财政情况就是这个样子,即使费路西可以全权使用也刚好只够维持边防军现有近十万军队。虽然足以守成,但想要扩军,钱从何来?晚上费路西坐在书房里勾勾划划,他提笔写下了几个字:战争第一阶段,准备阶段。准备什么?己方、对方、周围。对于己方来说目前最重要的应该是金钱吧,没有金钱就无法扩军,无法组建海军,无法支撑战争进行,这也是费路西现在最大的难题。内部力量的整合也是必须的,如果各郡都不听号令,那岂不乱成一团糟,但这又是一个大难题。就算这两大难题解决后,还会有新的麻烦事情。还有关于对方和周围国家的一系列工作需要去做。比如海神同盟西边的约昆国什么态度?一旦爆发战争后会不会出兵?出兵是为了帮助海神同盟还是趁火打劫?应当怎样提前和它打交道?林林总总的问题综合起来,这真是一个艰巨而复杂的大工程啊。

贝丝静静的走到费路西身边,陷入苦思的费路西竟然没发觉,他可是一向耳目灵敏的。贝丝温柔的伏上费路西的背部,双手搂住了费路西的脖子。

“啊,是你。”费路西惊醒过来。

“你以前从没有这样的。”贝丝说。

费路西爱抚着贝丝的手,“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贝丝挨着费路西的耳边说:“你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呵呵,有事情做还不好啊。”费路西说:“你不也是天天往魔法公会跑吗?”

一说起这事,贝丝忽然很兴奋的说:“明天你有空没有?我带你去看看一个东西。”

费路西虽然没什么兴趣,但是他看贝丝兴致勃勃的样子也不好扫兴,也只能答应了。

海原的魔法公会座落于城北一处偏僻的地方,费路西和贝丝大早就来了。

“快点快点!”贝丝急不可耐的拉着费路西就往主建筑后面的空地走。

当这片所谓的空地出现在费路西面前的时候真的让费路西吃了一惊,只见这儿处处断壁颓垣,地面也是坑坑洼洼,仿佛一下子来到了荒凉多年的废墟。

费路西心里想道:“这儿是……什么鬼地方?”

空地的一角有一座方方正正像个单间小房子的东西,从小房子的窗口伸出一杆水桶般粗的铁管子,离地大约半人高。贝丝带着费路西来到这里,突然从房子里钻出一个人来,费路西定睛一看,却是从高沙来的前公主碧心小姐。

“你们搞什么鬼?”费路西疑惑的问。

“碧心妹妹你来得这么早呀。”贝丝愉快的和碧心打着招呼:“快,让我的夫君大人看看我们的成果,没准他一高兴就拨给我们更多的经费了。”

费路西头疼的真想转身就走,目前这种状况下要他的钱比要命还难受。

碧心瞟了费路西一眼,算是示意,然后又钻进了小房子。

“你看,前面有堵断墙。”贝丝指点着数百步外说。

一会儿,碧心又从小房子里出来了。

“你们到底让我看什么呀?”有些不耐烦的费路西问道。

话音刚落,就听到轰隆隆的声音,仿佛夏天的那种闷雷似的。从小房子伸出的铁管子周身笼罩了一层诡异的紫色,还没等费路西反应过来,瞬间一道肉眼看不清的光芒从铁管子处射了出来,轨道笔直的奔向铁管正对的那堵断墙,然后就是爆炸声,一大片烟尘顿时弥漫在那里。等到烟尘散去,原先的断墙不见了,地上留下了一层层的粉末。

费路西目瞪口呆,简直不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这是魔法吗?但是并没有感受到有人在聚集魔法元素,据他所知现在没有什么魔法能强到隔那么远距离还能碎墙变粉的程度。

“这……这……”费路西结巴的说不出话来,他想到了“神迹”两个字。

“看到没有。这就是我和碧心小姐创造出的伟大的机械魔法!”贝丝得意洋洋的说:“人力可以穷,机械却无穷。”

费路西不顾外人在场,猛然抱住了贝丝连连施吻,“感谢你!”

贝丝满脸通红的挣扎着脱离费路西的手臂,“你干什么呢。”

费路西拍着胸脯说:“你不是想要研究经费吗?总督官署包了,要多少给多少!我再派出一个百人队供你们差遣,顺便保护你们的研究。但是我有几个要求,第一要想办法把这个东西装到马车上能移动,第二要尽可能的增大威力。”

贝丝白了白眼说:“你想干嘛?拉着这个玩意到处拆房子?”

“不。”碧心说:“他想拿这个攻城!”

被看穿了心事的费路西“嘿嘿”一笑说:“我还要强调一下,你们务必要保密,不要随便泄露出去,要交待这里所有知道这个东西的人都给我闭嘴,否则我会让他很难受。”

今天海原商会的会长布拉莫特先生来拜见费路西,递给费路西一张汇票说:“最近结了结进口账目,这是分给大人的五十七万金元。”说是进口生意,其实还不是金银输出禁令执行后费路西策划的走私活动。

费路西接过汇票,纠正说:“钱不是我的,是边防军的。”

布拉莫特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嘀咕着:还不都一样。忽然他又说:“大人,斯托霍勋爵近日要回到海原居住了。”

费路西仿佛在哪里听说过这个人,好像是个巨富。这时候门口的卫兵通报说阿兰娅小姐求见。费路西招招手说:“让她进来吧。”布拉莫特先生也就告辞了。

不一会儿,阿兰娅笑嘻嘻的走进来说:“恭喜大人高升。”

费路西作出滑稽的祈祷的姿势,“神啊。今天是什么日子啊,阿兰娅小姐竟然大驾光临我这里。”

阿兰娅随意的坐下,问道:“几个月前大人说要招抚一批海上的兄弟们组建海军,现在进行的怎么样了?好像没什么动静了,大人可不要告诉我说这件事到此结束了,我已经联络了很多人,如果那样的话我可就无法下台了。”

费路西坚定的说:“海军当然是肯定要组建的,因为我们现在迫切需要海军,这点无庸置疑。”

“那下面的步骤呢?”阿兰娅说:“我总不能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大家说‘再等等’吧。”

“这个,阿兰娅小姐今天打扮真得体啊。”费路西顾左右而言它,又开话题。

阿兰娅狐疑的看着费路西,“你不敢回答我的问题?”

费路西挺起胸膛说:“我堂堂的总督怎么会呢。”

“那你倒是说呀。”

费路西见糊弄不过去,只好如实的回答说:“现在我这里没钱,暂时无法进行下一步的工作。”

“切,没钱还想诱惑我们来给你做事。”阿兰娅说:“堂堂的总督就这么穷啊。”

费路西说:“不是钱少的问题,是开销太大的原因。你想想四个省多大的地方,支出能少得了吗。”

阿兰娅嘟囔说:“我们的船只都是现成的,稍加改造即可,船员也是现成建制的,能及时发薪水就行了。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即便明年能把四省全部的财政收入都拿到手,这点钱也会占到十分之一甚至还多,没你说得那么轻松。”

“那你说怎么办?”

费路西双手一摊说:“所以我正在想办法嘛。不管怎样困难,你一定要支持我的工作。”

“好吧。”阿兰娅起身说:“过几天我再来看看。”

费路西到了晚上回家后,阿兰娅忽然又跑过来了。

“是不是曼依丝夫人不给你饭吃所以想到我家来蹭饭?”费路西开玩笑说:“可惜卡莎没有做多余的晚餐。”

阿兰娅说:“今天回去后我把你们的情况讲了讲,曼依丝说她有个办法。但是她不方便来这里,所以我来请你过去。”

费路西心中一动,“她真的有办法?”

阿兰娅老实的说:“我也不知道,但是她就是这么说的。”

“那我就过去听听看。”

费路西随着阿兰娅来到了城东那座著名的院落里,曼依丝的卧室也许是众多海原男人最向往的地方之一。

“我本以为大人不会来呢。”曼依丝在大厅内迎接上来说:“是阿兰娅非要过去请你过来。”

费路西顾不得寒暄,坐下后直奔主题说:“阿兰娅说夫人你有解决经费困难的办法,我就是特地来听一听的。”

“呵呵,大人好心急呀。”看着费路西着急的样子,曼依丝夫人不禁掩口而笑。

阿兰娅推一推曼依丝的肩膀,“你就快说吧,我也想知道呢。”

曼依丝说:“其实很简单,就是借钱。大人你知道,我们做生意的如果本钱不够的时候,会凭借自己的信用去找专门放贷的商人借钱。同样道理,大人现在缺钱,也可以通过欠债的方式筹集款项。”

“官府向民众借钱……”费路西说:“似乎不妥吧。”

曼依丝不屑的说:“什么妥不妥的,能筹集到钱那就是好主意。”

费路西想了一会儿,说:“请夫人具体说说看。”

“很好办,以总督官署的名义向贷给你们金钱的人发放债权证书,写明数额、利息、还款日期。还有,可以拿总督官署的财税收入作抵押。或者干脆就直接出卖债权证书,凡是买了债权证书的等同于取得对总督官署的债权。”

“这种运作方式我听说过,多半用于修路、开矿时资金的筹集。”

“是啊,但你要考虑你们自己的还债能力,你要想清楚债务到期后你能不能连本带利一起付清。”

费路西心里想道,我筹集资金主要是为了扩军。如果能在海神同盟那里捞回来自然就能还得清债务,如果不能如愿那就另当别论了。可目前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说不定只能去试试看了。

“如果大人作了决定,那我想做总督官署的筹款代理,代理你们去卖债权证书,我保证肯定比你们直接出面效果好的多。当然,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我要分一份提成才行。”

费路西很好笑的说:“恐怕会有大把大把的人要争着作代理商吧,看你的口气好像非你莫属似的。”

“我给你出的主意耶!我们还要帮助你组建海军,如果海盗少了,那我的生意也要受损失了,你给我一点补偿也是天经地义的。”曼依丝夫人理所当然的说。

“我再考虑考虑,回头告诉你结果。”留下这句话费路西就离开了。

回家后费路西找到娜琪商议事情。

娜琪当即说道:“你这么做会有一定程度的政治危险,你作为地方官府在朝廷控制的财政体系外擅自借贷,朝廷会怎么看待尚不得知。如果到期后,总督官署无法还清债务,那造成的影响也会危及你的地位。”

费路西说:“这个先不考虑,你觉得这种筹款方式能收到多大成效?”

娜琪说:“官府的信用应该会比较被人所看好,不过你的资金缺口也太大了点。你要想通过这种出卖债权的方式筹款,范围如果仅限于海原或者东南恐怕难以取得足够用的资金,所以必须要面向更广阔的地区比如全国范围。不过影响越大所带来的风险也越大。”

费路西说:“我想可以试一试。”

娜琪奇怪的问:“你似乎一点也不考虑还债的问题。债务到期后,你拿什么去还本金和利息?不管你想扩军还是组建海军,这都不是能赚钱的东西。难道你真想把以后的财政收入都拿去还债?与其那样还不如慢慢的通过多年的财政盈余累积来达成目的不是成本更低、负担更小吗?”

“三年内,我让海神同盟来给我还债。”费路西意味深长的说。

对于雄心万丈欲做大事的人来说,钱,永远是不够花的。他们有了更多的资金后,马上就会产生更高的目标,费路西一步步的印证了这一点,但何时是个尽头呢?

经过多次商议,费路西决定试验一下用出售债权证书的方式筹集资金。用个时髦的词语,这叫做债券。1002年12月,东南四省总督官署以筹集海军资金的名义发行了被后人载入史册的“东南海军债券”,发行期两个月,以总督官署的财税收入为抵押,三年后一次性还本付息,利息百分之三十五。

费路西让海原郡著名富商曼依丝夫人全权代理“东南海军债券”的出售。

这在当时也算个新鲜事物,虽然这种筹资方式早就有了,但是以官府的名义发行债券筹资可算是破天荒的头一次。朝廷中有检察官指责费路西此举无视朝廷纪律并且有失体面,但是大部份人还是保持了沉默的态度。朝廷现在也很拮据,他们对费路西的这项措施处于观望态度,如果费路西很成功的话,恐怕朝廷也有人出面要效仿费路西了。

到新的一年1月底“东南海军债券”发行期结束的时候,曼依丝夫人共计出售了价值一百二十四万金元的债券,她提成了十二万四千,总督官署实际筹集资金一百一十一万六千金元。这足够费路西今年改变海盗为海军用了。

困扰多时的一个问题就这样轻松解决了,费路西尝到了甜头。有了这笔钱,费路西就开始大张旗鼓的建设附属于边防军的海军。他在海原港划出一块专用区域——自从金银输出禁令下达后,从国外的进口货物锐减,海原港口的空余区间大大增加,费路西从中划一部份出来并不影响目前港口的吞吐。同时,费路西也省下了建设专用军港的钱。

时间进入了纪元1003年2月,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陆陆续续先后有三十艘左右的前海盗船进驻专用港区,甚至有远从高沙、约昆海域闻风而来的。

东南边防军总部与这些船长签订了协定。边防军将以长期租赁的方式使用这些船只,每年向船长缴纳一定费用并且负责全体船员的薪水;船长和船员暂时取得合法雇佣军的身份,保证服从边防军的指挥调度;船只的改造费用全部由边防军承担。

费路西还破格任命阿兰娅为边防军海军舰队的总指挥,允许她自由招募幕僚人员,这样充分发挥其影响力。

不过,对于三十艘船,费路西还是嫌少,他又把目光盯到了海原郡商人的武装商船身上。这些时间来,进口停滞导致海原郡船业运输市场的生意至少萎缩了四分之一以上,产生了一些空闲船只。费路西指示边防军从这些空闲商船中挑选比较合适的租借了二十多艘过来,只是这些船只的改造费用高一点。

这样东南边防军的舰队规模初步成型。接下来有大批的工匠驻进了海军专用港区,他们三班轮番上阵,不分昼夜的对这些情况各不相同的船只进行改造和加装武器,预计两三个月后就可以彻底完工。

第六章斯托霍勋爵

费路西手中筹集来的百万金元像流水一样的花出去,很快就所剩无几了。

“唉,来的快去的也快。”费路西翻着账本感慨着,看来这次的筹款试验很成功,他又开始谋划着为了扩军再次发行债券了,而且这次数额将会更大。想到这里,费路西心里有些发虚,数百万甚至千万金元的债务将是怎样庞大的一笔巨款啊。

还有一个令人担心的事情是,如果以扩军的名义筹集资金,其公开的特性肯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他们大概很容易就能猜到扩军的目的。想想看,东南四省目前的军队足以自保,为什么还要扩充?很明显就是为了战争准备的。

如果早早的就让海神同盟警觉,那将是一件极其不利的事情。如果是组建海军还可以解释为与帝国海军总部不和而不愿意受制于人,那大规模扩充陆军就没什么托词了。

必须要谨慎从事,费路西想。他又找到了代理商曼依丝夫人询问有关事宜。

“什么?”曼依丝夫人吃惊的说:“还想筹七八百万金元?你究竟想干什么?你要清楚,这是负债,不是白送你钱。”

费路西如实的说:“我想把边防军的规模扩大二分之一到一倍。”

“你疯了。”曼依丝不解的说:“无缘无故的做这种劳民伤财的事情,其他的地方还巴不得裁军削减开支呢。再说似乎根本用不了那么多钱。”

“谁说是无缘无故。”

“那你……”曼依丝夫人顿时猜出了什么,她很聪明的没有说出来。“你是不是觉得现在不宜公开宣扬扩军,但是通过债券筹钱又必须透露给债权人们一些资讯,所以你很为难?”

“是的。”

曼依丝夫人考虑了一会儿说:“那你只有找手头里有巨额资金的人了。如果只从极少数人那里就能筹集到足够的钱,那就能把消息的流传控制在有限的几个人中,这样避免了彻底公开。”

“哦。”费路西拍脑袋说:“我怎么就没想到,还是夫人你有经验啊。”

“不过每个人都会对借出一笔巨款非常谨慎的,不会轻易的就把钱扔出去,如果你不能说服对方,那还是白搭。”

费路西把自己的认识的人想了一遍,哪个看起来也不像是能一下子拿出数百万金元资金借给自己的人。他也知道,能做到这点的那肯定是富可敌国的超级富豪才办得到,这样的人在全大陆也是屈指可数的,他一个也不认识。

曼依丝夫人端起茶,优雅的抿了一小口,仿佛是自言自语说:“我手头里好像有三百万金元啊。”

这句话像是闪电一样击中了费路西,“你的各项财产加起来总共也折合几百万的样子吧。”费路西不太相信的说:“一下子就能拿出这么现金?”

曼依丝夫人说:“托大人的福气,本人的销赃生意做不下去了,人手也都被阿兰娅带走了,所以我早就把各项资产都换成钱了。”

你的生意做不下去跟我有什么关系?费路西心里嘀咕着,又说道:“可不可以借给我。”

“这是我以后的活命钱耶,为什么要冒着巨大的风险借给你呢?”曼依丝夫人变脸说:“我还真担心你还不了。”

“总督官署怎么会还不了你的钱?”

曼依丝夫人笑道:“别人不知道你的情况我还不清楚在二年后总督官署会不会继续开着还不知道呢,万一大人垮了台我找谁要债去?”

“哪有那么糟糕,至少还有东南四省的官署么。”费路西一咬牙说:“给你三年百分之四十的利息。”他知道曼依丝夫人肯说出她自己有钱就说明有借给他的意思了,关键是条件。

“不,百分之六十。”

费路西叫道:“你抢劫啊。”

“那就折衷一下好了,三年百分之五十。”曼依丝夫人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曼依丝夫人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用那百分之十的利息买大人的身体一晚上。”

费路西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断然道:“此事免谈,我告辞了。”

“哎呀呀,我开个玩笑而已。”身后又想起了曼依丝夫人的嗓音:“大人真是爱认真。”

费路西扭头说:“如果夫人还有意向的话可以与我的助理西卡多联系。”

“咦?我记得财务方面的事情一向都是从京城来的娜琪小姐负责的呀。”

费路西没再说什么离开了这里。

西大陆的最东南部份是一个半岛,名字叫断剑半岛。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大概是因为半岛的形状像一把断剑吧,神话传说中,这把剑是大地之神刺向大海之神的剑。当前在半岛上分布着一个国家联合体,称为海神八国同盟。八国同盟的前身是古代伦帕扬王国的藩属自治领地,当时伦帕扬王国的南方有很多这样的自治领地。自从伦帕扬王国分崩离析之后南方的这些自治领地三个一群两个一伙的渐渐变成了一个个小王国。此后,位置较靠北的一些小王国先后被新兴的神英王国所兼并,位置靠南的分布在断剑半岛上的八个小王国为求自保组成了海神八国同盟。

这八个国家分别是:利纳塞卡、加岚、比奥波莱、帕卡里宁、松菲尔特、库沃雅奇、科文维察、拉布热格。曾有人预言,这样的同盟迟早会因为内部倾轧而完蛋,但是事实却相反,海神八国同盟竟然一直存在下来了,甚至坚持和强大的神英帝国并立了二百年。而且因为海神同盟内部的民族宗教信仰、生活习俗等方面一模一样,导致海神八国同盟关系越来越紧密,整个同盟几乎可以视为一个较大的国家了。

海神八国同盟均设有一个统一的机构叫做同盟理事会,由每个国家派一个代表组成,决定事务时依照简单多数原则确定。在许可权的划分上,八国的军事、外交、贸易事务由同盟理事会统一管理,至于民政等事务由各国自己独立处理。

海神八国同盟当前人口总计一千三百万人,相当于整个神英帝国的百分之十七,并且拥有常备陆军八万人,海军战舰一百二十余艘。

1003年2月,海神同盟联合军的总帅弗莱尔向同盟理事会提交了一份绝密报告,内容有如下几点:

一、神英帝国因为连年战争导致目前国力衰弱。据情报,神英帝国二年来战死的青壮士兵高达四十万人以上,财力消耗数目巨大的难以估算。目前,神英帝国的常备兵力的数目比起三年前已经少了四分之一,而且战争潜力也大大的削弱。神英帝国各地的兵户已经征发殆尽,而同时又因为神英朝廷财政的紧张,无力大规模另外募兵。

二、神英帝国上下向来因为我同盟国小人寡而对我同盟有着轻视之心,因而心理上对我同盟的戒备是相当弱的,其中很有可趁之机。

三、神英帝国东南是兵力最弱的地方。神英的其他方向有北方军团、西方军团、西南军团等主力军团,唯有东南只靠一支半地方兵性质的边防军镇守。

四、神英帝国当前因为北方问题而焦头烂额,几乎无心南顾。神英在北方战争爆发的初期,因为大军遭到惨败而一溃千里,自此神英北方出现了权力的真空。这时候各地都冒出不少大大小小地方自治公会和雇佣兵团,这些组织占据了留下的真空。即使斯逢人全军覆灭、摩兰人退回本国后,神英朝廷面对北方的局势依然难以控制,他们既不愿意承认既成事实也无力再讨伐镇压。“

弗莱尔总帅的这个报告没有做出任何结论,做出结论的权力在同盟理事会,那将又是一场秘密的会议。

“现在的断剑半岛是一个很富的地区。”费路西想,“难怪越来越猖狂了,有了钱就是了不起啊,钱确实有着非同一般的重要性。”

边防军的情报官弗尔比交给费路西一份报告说:“大人,我们的探子从利纳塞卡打听到了些消息。海神同盟理事会前天已经通过了决议,决定在一年内把他们的常备军从八万扩充到十二万,并且在年内建造五艘特级战舰,二十艘一级战舰。”

费路西接过报告看了几眼,“我们还没有什么大动作,他们倒开始蠢蠢欲动了。”费路西嗤笑说:“不对劲,你说这是前天通过的决议?这种决议肯定是最高机密,你怎么如此容易的就知道了?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弗尔比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据说这是利纳塞卡的报纸上登出来的消息。”

费路西若有所思的说:“这么说来他们是公开宣布的这些事情?利纳塞卡的报纸是王室下属的机构主办的,应该不会故意泄密。”

弗尔比会意的说:“大人的意思是说这个消息是他们故意透露出来的吧。”

费路西说:“我认为他们这是试探我们这边的态度。”

“那大人说这是假消息?”

“不一定是假消息,扩军的事情也许是真的。他们可能是一边做一边试探我们的态度从而可以藉此猜测我们的行动。”

弗尔比请示道:“那我们该作何反应?”

费路西起身来回走了几步又坐下说:“我要向同盟理事会写封信,表示对此关注。”

“这太空了,完全不痛不痒啊,甚至有些示弱。”弗尔比说。

“你这个笨蛋,他们的目的就是试探我们的想法,我们当然选择不暴露自己为上策。”费路西有点莫测高深的说:“希望他们从此能大胆一点,这样最好。对了,弗尔比,我授权给你,你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把我是杀害利纳塞卡王太子的凶手这件事情在海神同盟里传开。当然,我会否认。”

弗尔比吃惊的想,大人似乎是蓄意的要挑起两边的矛盾,大人的心思到底是什么?

“你下去吧,把拉加和哈廷给我叫过来。”

“是。”弗尔比退出去。

过了一会儿,边防军的正副参军长哈廷和拉加走进来了。

费路西对他们说:“海神同盟有动作了,你们大概已经知道了吧。我现在只想知道我们能做些什么。”

哈廷对于各类资料非常熟悉,他张口就说:“大人,东南四个省的兵户比例在全国来说偏低。但是这些年来的战争多发于北方,所以我们这里服役状况一直比较正常,不像其他地区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现在四个省的兵户大约有二十万户,按照正常情况是每年轮换二分之一。如果大人强行提前征发正处于轮休的人员,我担心会破坏现有的秩序而造成以后的紊乱,说是饮鸩止渴也不为过。”

费路西深思道:“每年轮换二分之一,一个人服役期就是两年。那就这样办,从现在起,服役期暂时延长到三年,今年的轮换推迟到明年,但是今年的征发仍然正常进行。这样的话,我们今年的兵力就可以暂时增加二分之一。我们用很低的成本就能把陆军扩充到十三万多,以后每年只轮换三分之一。”

“这个……士兵们会有怨言的。”

费路西把手一挥说:“补贴可以相应增加,帝国养了他们这么久,做点贡献就这么困难吗?又不是要他们服役一辈子,只增加一年而已。”费路西停顿了一下,又说:“不过这些兵力还是不够用,看来我们必须要服役士兵之外募兵了,哈廷你准备一下这方面的事情,名额暂定为四万吧,等一有资金马上全面开始。”

哈廷为难的答应下来,没有钱什么都是无从谈起。

费路西又问道:“各郡税收的事情如何了?”

拉加上前说:“玛希克已经遵照大人的意思办了。两个月在各兵团都出动了,各郡不敢与军队直接对抗,该上缴税收的百分之九十都押送到海原并存到海原郡钱库的中了。”

“嗯,很好。”费路西说:“各省官署那些混蛋们一定会向朝廷告状,我也不能落后了,我也要上一封奏章。拉加你来拟写吧,内容如下:由于各官署近年来效率低下,浪费帝国财税状况严重,所以总督官署打算整顿风气,以图收到节省开支的目的。具体措施就是把各郡的税收直接上缴给总督官署,再由总督官署酌情转给四省官署,以便有开源节流之效果。”

“这有用吗?”拉加疑惑的说。

费路西分析说:“下面就看朝廷内部的斗争了。我这封奏章的内容看似假大空,其实也是很有用的。如果朝廷打算支持我的占了上风,那就可以拿这封奏章里面的说法来搪塞四省官署:如果朝廷不支持我的占了上风,那这封奏章就算是一个辩解吧,自己给我自己一个台阶下,但是咱们这里怎样朝廷仍是鞭长莫及,除非他立刻下令免去我的总督职位,否则还不是我说了算。”

总督官署的驻地仍在海原郡,海原郡属于波从省的一个地区。正因为波从省和海原郡的地理关系,结果波从省官署成为东南四省中被总督官署干扰的最严重的省官署,波从省官署的政令几乎出不了波从城。

对此波从省经略大臣丘利曼越来越难以忍受,在他看来,这是费路西的报复,谁让他当年因为克扣军费和费路西结下了梁子。现在总督大人大包大揽,依仗兵权直接号令各郡,再这样下去,各省的官署岂不就成了空壳子?丘利曼两个月来连连上奏章,可是往往一去就了无音信。无可奈何之下,丘利曼和其他三个省的经略大臣经过秘密协商,决定由他为代表,亲自动身上京城去告状。

丘利曼的动静都在费路西的眼中——他还是从海原港出海的,不过费路西什么表示都没有。

丘利曼到京城后,首先去拜访的就是副宰相乌季诺里大人,这可是他的靠山。

丘利曼在乌季诺里面前大倒苦水,添油加醋的把自己的困境说了一通。他原以为乌季诺里会帮助他,因为乌季诺里还是需要地方各省的支持来对抗门阀派。

谁想到乌季诺里不冷不热的听完他的话,只说了一句:“静观其变。”

让丘利曼着实猜不透,虽然他知道乌季诺里向来心机复杂,但是这次这样无所作为实在是毫无道理。难道乌季诺里甘愿放弃东南的势力?难道朝廷就任由费路西在东南胡作非为?丘利曼虽然相信乌季诺里一定不会轻易罢休,可是他现在却碰了一鼻子灰,“乌季诺里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忍耐下去等待时机吧。”

丘利曼想,既然乌季诺里的态度都是这样,那在京城也没有什么用了,于是丘利曼只好又回到了波从省,继续忍受着费路西的“飞扬跋扈”。朝廷对他真是太纵容了,丘利曼嫉妒的想。

曼依丝夫人最终还是把三百万金元借给了总督官署,暂时解了费路西的燃眉之急。费路西左手刚拿到钱,右手就把它给了哈廷。哈廷有招募士兵任务,正是要大把花钱的时候。

费路西靠在椅子上想着海神同盟的事情,当初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艰难。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现在只与对方能维持住一个均势,当初自己夸下的海口会不会成为笑柄呢。即使自己欠下巨额债务取得的一点军备优势,对方马上就能轻易的扳平,他们到底有多少钱?

“我唯一的优势就是贝丝和碧心搞出的那个魔法炮了吧。一门魔法炮虽然造价不菲,但可以顶一百架投石车,还是很划算的。”费路西自嘲的说:“也不知道她们改造的怎么样了?如果还是只能原地固定发射,那就没啥大用了。”

想到这里,正闲的没事做的费路西决定去城北的魔法公会那里去看看。

当他临近魔法公会的时候,发现自己派来的数百士兵远远的站在各个巷口,没有一个在里面把守的。虽然很奇怪,但费路西没有多问,也没有惊动他们,继续朝里面走去。公会附近比比皆是的断壁颓垣让人触目惊心,这里仿佛变成了人迹罕至的荒原,连魔法公会本身的墙壁和大门都被打成了一堆堆的烂砖头。

“轰!”从公会的院子里中传出一声响动,一道耀眼的光团毫不费力的从一道断壁上冲出来,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到达了费路西前方十米的地方。费路西吓得甚至忘了骂人,以最快的速度趴在地上,光团呼啸着从他的上方飞过撞击到后方的房屋产生了剧烈的爆炸。

惊吓不轻的费路西怒气冲冲而又小心翼翼的向魔法公会的院子里走去。费路西听到里面有人叫道:“成功了!”费路西仔细一看,欢呼雀跃的正是贝丝。

“你有毛病啊!”费路西远远的怒吼。

贝丝发现了不速之客费路西的到来,像小孩邀功似的迎上来说:“我们成功了,你给我什么奖励?”

“你还想要奖励?”费路西说:“我没被你打死就谢天谢地了。”

贝丝这才清醒过来:“啊,谁让你进来的?我吩咐了士兵们说不许放人过来,免得有什么事故。”

费路西狠狠的扭着贝丝的屁股说:“托诸神的福,你没有变成寡妇。”

“刚才那一下是碧心发射的!”贝丝一边躲避着费路西的黑手一边转移责任说。

“你们可真行,把好好的一片街区变成了废墟。”

贝丝不服的说:“是你说不惜代价的继续研究的。我们早就把这一片的地面都买下了,并且把居民都迁移出去了,西卡多还帮了不少忙呢。”

“好,好,干得好。”费路西说:“我的前途就指望你们的研究成果了。”

“你看看,我们现在能够把机械魔法炮安装在车上,这样就符合你的要求了,刚才那一下不过是试射而已。”

“造价多少钱一具。”这才是费路西最关心的问题。

贝丝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仰头说:“二十万金元。”

费路西只感觉要死了,一门魔法炮的钱都可以勉强支付一个兵团一年的基本费用了。“先回家吃饭吧。”费路西说。

贝丝招呼着碧心说:“碧心妹妹一起来吧,下午还要教小约尔功课呢。”

三人走出街口,费路西准备送两个女人上马车的时候,身后走来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他谦恭的向费路西行礼道:“在下是斯托霍勋爵的仆人斯塔尔,此刻勋爵就在附近住着,方才看到大人路过,勋爵特地派我来请大人一见。”

费路西感到很突兀。斯托霍勋爵倒是个鼎鼎有名的人物,此人经商起家,一二十年前曾经资助八世皇帝夺位,后受封为勋爵。在一个商人地位并不高的国家里,这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斯托霍勋爵也是著名的富豪,但谁也说不清他有多少财产。不过斯托霍勋爵的行事很低调,不常抛头露面,见过他的人很少。西卡多当年对费路西介绍海原郡情况的时候,也提过斯托霍勋爵,这位勋爵虽然是海原人,但是常年在外而很少回海原。

“记得前些日子布拉莫特先生说过斯托霍勋爵回来了。”费路西暗想:“没想到会主动来找我。”

严格的说,斯托霍勋爵的邀请是很失礼的,如果想见一个素未谋面、地位又很高的总督大人,他应当上门去拜访才合乎礼节。虽然他很富有,也是勋爵,但是在礼法上他面对以伯爵身份担任总督的费路西,那就要自动低几个档次。

不过费路西出身平民,倒是并不看重这些虚礼。这次听说勋爵邀请,就欣然的说:“请带路吧。”

斯塔尔似乎赞赏的一点头,伸手做出请随我来的姿势。费路西送贝丝、碧心坐马车离开,就随着斯塔尔来到了另一个街区里的一栋看起来并不豪华的住宅里,其实费路西早就知道这个住宅是斯托霍勋爵的地产。然后费路西被领到一个书房中,这让费路西有点意外,没想到不是在会客室见面。

斯托霍勋爵就在书房中,手里还拿着一本书。费路西仔细打量着这个全国闻名却又行事低调的人,他看起来有四五十岁的样子吧,相貌很文雅,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像是富商的地方,反面让费路西想起了学院里的教授——尤其现在他手中拿着一本书。

费路西在打量斯托霍勋爵,斯托霍勋爵也在打量着费路西。许久,主人首先说话了:“欢迎大人前来做客,对于大人的到来我很惊讶。”

费路西听着勋爵说的有趣,问道:“为什么很惊讶?不是阁下邀请我来的吗?”

斯托霍勋爵微微一笑,“我的邀请很冒失无礼,原以为大人不会来的。而大人却不计较这些,我很感激。”

“其实我也很惊讶。”费路西说:“我实在没想到富甲天下的勋爵会在这样不起眼的房子里居住,也实在没想到勋爵一身打扮如此的朴素平凡,如果在大街上相遇很难让我相信你就是斯托霍勋爵啊。”

斯托霍勋爵像是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大人在说我之前为何不看看自己?大人的穿着哪一点又像贵为伯爵的人?大人的言行哪一点又像是东南第一的总督大人?在见过大人之前,我也不敢相认阁下啊。”

两个人都产生了像是遇到知己一般的感觉。

费路西扫视书房内,看到书房里堆积着无数的书本,随口问道:“大人很喜欢看书?”

“是啊,我生平的爱好不多,读书算是一个。”

费路西说:“我也喜欢看书。”

他随后拿起一本,书皮上写着《经济算术原理》,连忙放下,又拿起一本看到《国家财富的性质与研究》,又放下。这些专业理论书籍他费路西哪里看过,可能根本就看不懂。

“阁下看的书真是广泛而丰富啊。”费路西赞叹说:“我佩服到极点了。”

“没什么,只是多了解了一些没有大用的事情而已。”斯托霍勋爵谦虚的说,但是也隐隐约约露出一股自豪感。

费路西闻言道:“哦,阁下果然博学。我有个问题可以请教一下么。”

“大人请讲,我尽自己所能。”

费路西说:“对于这个金银输出禁令我不是很理解,阁下有何看法?”

斯托霍勋爵请费路西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下慢慢的开口说:“大家都认为,货币就是财富,贮藏金银货币也就是拥有财富。我年轻的时候也这么想,但后来有一次曾经到过北大陆,在那里遇到了一个部族的可汗,他想知道我有多少财富,你猜他怎么问的?他问我,你有多少牛羊?大人你想想,在他看来,判断我的财产用牛羊表示就行了。在这里,牛羊所起的作用就是我们眼里的金银的作用。这说明了什么呢?说明了金银本身并不是财富,金银后面所代表的价值才是财富,金银不过是一个载体而已。”

费路西若有所悟,轻声“哦”了一声。

“有人认为,各种动产与金银相比较,是那么容易被消耗,以至于由这些动产构成的财富并不可靠。而只有金银货币是一个可靠的朋友,他虽然可以在众人手中转来转去,但是只要禁止输出到国外,那就很不容易浪费消耗掉,所以说金银是一个国家动产中最坚固可靠的部份,所以这些人认为增加国内金银数量乃是一国经济的最大目标。

其实金银也和货物一样有着自己的流通规律。如果某个地方缺少葡萄酒,那么在这里出售葡萄酒就是十分有利可图的,其他地方的葡萄酒就会自发的由葡萄酒多余的地方向缺少葡萄酒的地方流动。金银也一样,过分输入金银会导致国内的金银数量超过有效需求的时候,金银也会自发的向国外流出,这种规律即使是严刑峻法也挡不住的。各种手段自然而然的就会被应用,比如走私、高手续费的汇票等。水满则溢,这是最简单的道理。

关于这个问题,我有一个比喻。如果你仅仅在看到农夫把大量优良的种子撒到空地里而不知道他是在播种,你也许认为他是疯子。但是如果我们继续观察到收获期,就会发现农夫的付出原来是有很大的价值并且产生了更大的收获。国与国之间的贸易也是这样……“

斯托霍勋爵尽可能的把道理讲的浅显易懂一点,但费路西仍是听得半懂不懂,而且想问些什么似乎也无从问起。“啊,这样子啊。”费路西含含糊糊的说。斯托霍勋爵觉得自己说得差不多了就停了下来。

费路西忽然说:“我来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勋爵阁下请我来有什么事情?”

斯托霍勋爵猛然一拍自己的脑袋说:“瞧我这记性,光顾着在大人面前班门弄斧了,真是见笑,见笑了。”然后他面色变得认真无比说:“我基本上一直住在京城,去年听说大人被任命为总督,后来又听说大人为了筹建海军而发行债券。”

费路西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手头里拮据,但是又急需用钱,也只好负债了。”

“负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斯托霍勋爵大方的说:“大人你知道我现在做的是什么生意吗?”

“不知道。”

“我做的是卖钱的生意。”斯托霍看费路西一脸不解,又仔细解释道:“就是说我手头里有大笔的资金,如果谁需要钱可以找我来借,我收取一定的利息费。”

费路西恍然道:“原来就是这些年很红火的借贷商人啊。”

“大人这么聪明,大概已经猜到我的意思了吧。”

费路西不露声色的说:“还是请阁下具体说明吧。”

斯托霍勋爵直说道:“说白了,我知道大人现在急需大量资金,而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在大人这里投资获利。”

这对于急需资金的费路西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啊,但是费路西克制内心的兴奋,表面上十分镇静。“阁下消息倒是很灵通。”

“我与朝廷的官员很熟悉,从他们那里我知道了些情况。”

“那么阁下认为能不能获得你所期望的利益呢?”

“能。”斯托霍勋爵回答的干脆果断。

费路西想道,商人最会为自己的利益打算,斯托霍勋爵估计已经仔细研究过情况了,甚至会比自己这个当事人研究得更加详细。从刚才斯托霍勋爵的谈吐来看,他见识水平不低,也许可以从他那里获得一些有益的资讯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费路西问:“阁下对海神同盟的情况有何见解?”

“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如果技艺高超就可以和许多人抗衡;一亩土地如果使用得当就可以和十亩地相媲美;而一个领土小而人口少的小国,由于它的位置、产业、政策优越,那在财富和力量方面可以和人口众多、领土远为辽阔的国家相抗衡。在这方面,尤其是航海和水运的便利起着最重要的作用。这其中的价值计算已经不是单纯的土地人口相加,因为说起来复杂,我就不多讲了。”

费路西说:“听起来阁下很看好海神同盟啊。”

“我提醒你不要轻敌而已。”

“谢了。”费路西说:“我从来没有轻敌,相反,对于他们的实力我很清楚。”

斯托霍勋爵说:“我知道大人肯定不是骄傲轻敌的人,几个钟头前对此我还有一点担心,但是现在不担心了。”

“为什么?”

“从大人的言行中可以看得出来。”斯托霍勋爵说:“我故意派人冒失的邀请大人,大人不嫌失礼而欣然来到。见面后看到大人身居高位没有拿捏作势的架子,少年得志而没有趾高气扬的派头,这一切足以说明大人的心胸。”

费路西颇感不好意思,摆摆手说:“阁下过奖了。”

斯托霍勋爵正色道:“闲事不谈了。方才我做了决定,如果利息合适的话,愿意贷给你一笔资金。”

“利息可以给三年百分之五十,再多就不好说了。”

斯托霍勋爵伸出手来说:“成交,我贷给你七百万金元,我目前只能拿出这个数目的现金,三年后收回一千零五十万。”

费路西略显激动的伸出手和斯托霍勋爵的手掌紧紧的握住。

第七章和平之旅

当斯托霍勋爵的七百万金元送到费路西的手上时,费路西终于感到了久违的宽松感觉。资金问题一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回顾数个月来的日子,仿佛他每天都是在为筹钱而操心,现在可以暂时不必发愁这些而专注于自己想做的事情了。下面该怎么安排呢?造十艘战舰还是再租二十艘过来?还要招募多少士兵最合适?机械魔法炮需要多少门才够用?要预留多少资金战时动用?一连串的问题在费路西脑海里出现。

时光过的飞快,转眼间又是几个月过去了。费路西出任总督已经有半年多,在这段并不算很长的时间里,费路西可谓是“硕果累累”。东南边防军的常备兵力由九万人扩充到十三万五千人,另外招募了四万雇佣军;总督官署还从全国各处购买了一万五千匹战马配备给边防军;另外总督官署先后通过各种方式租来了五十艘船并且改造成战舰;总督官署还极力搜集大量稀有材料制造了二十门移动式机械魔法炮——这是费路西寄予很大希望的秘密武器,所以他几乎是不惜代价的制造了二十门,虽然仅仅是二十门,但是却耗费了数百万金元。

截至到目前,费路西的东南边防军已经拥有十七万五千人陆军部队,包括两万骑兵和十五万五千步兵;并且拥有特级战舰八艘,一级战舰十六艘,二级战舰二十六艘。

据统计,费路西从总督官署财政收入中拨出四百万金元,几次借债共计一千一百一十一万六千金元,也就是说费路西手头里的军事预算先后累计下来总共有一千五百一十一万六千金元。到1OO3年7月底的时候,费路西已经花去了一千零三十多万金元,还剩四百八十万金元。

不能再随便花钱了,费路西警告自己说,现在维持军备的日常性开支已经到了顶峰,这四百八十万金元必须要留着作为储备,否则辛辛苦苦建立起的强大军事机器很可能一夜之间就会崩溃。该规划下一步的行动了,老这样维持着如此超出规格的军备而不使用那就太不划算了,所以现在必须要考虑如何使用这些军备的问题了,换句话说就是——战争。

匡当!办公房的大门开了,弗尔比跌跌撞撞的走进来,弄出的声响打断了费路西的思路。费路西不悦的皱眉看着弗尔比。

“大人,有新的情报。”弗尔比说:“海神同盟理事会追加预算,准备再次扩军五万。”

费路西吃惊的说:“没搞错吧,他们又公开宣布这件事情?这是第几次了?”

“是的。”

费路西痛苦的揉一揉额头对弗尔比说:“那上次他们宣布扩军后,到底有没有真正的动作呢?是说到做到了还是虚张声势?”

弗尔比非常肯定的回答说:“他们的确那样去做了。据观察,海神同盟不但在国内,还到高沙、维亚、约昆等国招募雇佣军。而且我们的人亲眼看到海神同盟的几个港口里同时开工建造新的军舰。”

“我懂了。”费路西说:“海神同盟理事会果然是故意泄漏消息的。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利用经济上的优势引诱我们进行没完没了的军备竞赛,并期待以此来从资金上拖垮我们!果然是别有心思啊。”

“那怎么办?”弗尔比问。

“你先下去吧,我再想想。”

费路西此刻对自己的策略产生了怀疑。他一开始的想法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形成面对海神同盟的优势——哪怕是暂时的——然后以最迅猛的行动发动快速攻击。第一个目标就是拿下利纳塞卡,而后再观察形势。

费路西虽然自信心很足,但他并不狂妄自大,他很清楚彻底占领海神八国同盟是很困难的事情,如果胃口过大的话很容易就因为战线过长而导致失败。

所以费路西头脑中制定的最低目标仅仅是占领利纳塞卡,如果此后形势非常有利那就继续进攻,掠夺更多的领土;如果形势困难起来那以利纳塞卡为据点长期坚守,至少要保证有所收获。

后面的事情暂且不提,费路西这个构想中很关键的一点就是前期优势的取得。为了取得暂时的优势,费路西费尽心机,他不惜欠下破地方官署纪录的巨额债务来谋求这种优势。可是,没想到的是海神同盟那边会一次又一次的提高门槛,这样下去他反而要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难道一开始就错了吗?费路西有点动摇起来,可是他的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哪还有回头路可以走?如果不能回头,那现在又该怎么办?他能跟着海神同盟的动作进行不计后果的疯狂军备竞赛?那迟早会让他彻底完蛋的。问题越来越棘手了,费路西感到当初还真是小瞧了海神同盟的能力。他发现自己还是习惯性的从整个帝国的视角来观察海神同盟,其实他现在只有东南四个省的势力而已。

费路西躲在官署中苦思了几天,祈祷着上天赐给他一线灵光,但是他失望了。难道唯一的出路就是现在冒着巨大风险发动战争吗?

费路西想到这里,自言自语的说:“仿佛对我来说,战争发动的越早越有利啊,我是不是应该明天就下令出征?可是我真的做好准备了吗?我为什么总觉得缺少一点东西呢?这样发动战争好像太过于生硬了,看来我需要一点点有利的引导情势。”

自从费路西当上总督以来,神英帝国东南边境形势日益紧张,这边的东南四省和那边的海神同盟进行了长达半年的疯狂军备竟赛,双方剑拔弩张仿佛一触即发,这些不但在双方国内引起了各种各样的反应,而且在国际上也引起了许多国家的注意。

对于神英帝国朝廷来说,感觉尤其难受。东南边境像个随时会爆炸的魔法弹一般,但这一切好像只和费路西有关系,作为拥有最高权力的朝廷渐渐觉得已经失控,根本放心不下。纪元1003年8月初,费路西接到了朝廷的召令,要求他在月底前进京述职。

“朝廷真是莫名其妙的,这时候要我去述职干什么?”费路西抱怨说。但是抱怨归抱怨,费路西还是要动身北上。他把手下们叫过来交待一番后,就乘坐总督官署的船走了,几天后到达京城。

下了船,费路西先去找德尔利,他要弄清楚最近朝廷的状况。“德尔利,最近京城气氛如何?朝中那两派有什么新的事情吗?”

德尔利回答说:“大人,前些日子约昆王国的大使说,帝国与海神同盟关系日益紧张,作为与两个国家都相邻的友邦,约昆王国不忍看到战火重起,他们愿意做中间人促成和谈。”

“哦?约昆王国想做好人?这倒不很让人意外。难怪朝廷紧急召我进京,那朝廷又是什么态度?”

“据属下得到的消息,这次门阀派主和,愿意让约昆国做个中间人试试看;而经济派的大人们力主通过战争永绝后患。”

“天啊,这两派的意见又是截然相反。”费路西嘲讽的说:“好像自从帝国建立以来这两大派的意见从来就没有一样过,如果某派人说太阳从东边出来,另一派人铁定会说太阳从西边出来。”

说完费路西才想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你刚才说什么?经济派的人主战?你没有搞错吧?应该是门阀派的人主战,而经济派的人担心我的影响力扩大而力求避免有可能让我成功的战争才是。再说我印象中经济派的人与海神同盟的人比较交好。”

“没错。”德尔利确认说:“的确是经济派的人主战。”

“这倒是奇事,待我明天亲自问问看。”费路西说。

德尔利感叹道:“不知道斗到哪天才会因为一派压倒另一派而出现团结的朝廷。”

费路西说:“我看不出会有这一天,他们彼此对立了多少年了,哪一派都不会被轻易的压倒,我更看好有未来会有第三股势力把两派一锅端了。”

这时候费路西的脑子忽然灵光一闪,他旁若无人的大叫:“机会来了!”

德尔利被费路西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什么机会来了?”

“天机不可泄漏,也许明天你就明白了。”费路西神秘的说。

海神同盟八国由北向南的分布在断剑半岛上,呈南北长而东西窄的狭长形状。同盟的北方就是神英帝国,而同盟的西方毗邻约昆王国,同时约昆王国又与神英帝国的西南省份接壤。在神英帝国与海神同盟走向对抗的时候,在其他的国家鞭长莫及的情况下,约昆王国站出来当中间人是最合适的。

第二天,费路西光临承启堂,与六位监国大人一起讨论有关事宜。费路西看看正襟危坐的几个大人,自己找个地方坐下开口道:“诸位大人特意从海原召我来京城,不知道大人们想听什么?”

艾力·佩森宰相说:“撒多大人在东南与海神同盟剑拔弩张,朝廷只是想多了解些情况。”

费路西说:“这里没有别人,大家就不要说客套话了吧,有什么说什么好了。我做的这些也都是当初你们默许的,否则我哪敢如此大胆呢?”

“可是你的动作也太大了。”不知道谁插嘴说。

费路西无所谓的说:“只有做与不做的区别,没有程度大小的区别。”

“撒多大人果然英雄了得。”副宰相,也就是经济派的首领乌季诺里忽然出口夸奖费路西说。这话听在费路西的耳朵里真是阴阳怪气的惹人难受,害的费路西只想掏耳朵。

乌季诺里继续说:“不知道撒多大人敢不敢与海神同盟大战一场。”

另一边的阿克希萨尔公爵不满的说:“关于战与和朝廷尚无定论,乌季诺里大人不要误导他人。”

乌季诺里哈哈一笑说:“我只是征求撒多大人的意见而已。”

费路西有趣的看着这几个人,真是反常啊。

“撒多大人,关于约昆大使的提议你已经知道了吧。你有什么看法?对了,刚才有最新的消息,海神同盟那边已经表示愿意接受约昆的调解。”

“在座的诸位大人都是朝廷的栋梁股肱,是战是和请大人们作决定就好,在下只有遵照决定去做的份。”费路西说。

本来以他的意见是肯定是战,他准备了这么长时间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打仗,那一千多万金元的债务如何偿还?但是这次主张求和的一派正是支持自己当总督的门阀派,费路西又不好过于激烈的唱反调,所以再三权衡下,费路西把皮球踢了回去。

艾力·佩森说:“撒多大人,你刚才还说‘不要讲客套话了,有什么就说什么’,为何现在你自己倒开始废话连篇了。”

这个老狐狸,费路西心里暗骂。“我认为,谈是要谈的,打也是要准备打的。我们一边和谈一边继续保持军备。如果能从谈判桌上得到令我们满意的东西,那一切就好说;如果从谈判桌上得不到满意的结果,那就准备战争。而且,我建议我们在谈判的时候采取强硬的态度。近些年,帝国把精力放到了西方和北方,而对南方海神同盟往往怀有息事宁人的妥协态度,这种做法在某种程度上助长了海神同盟的气焰。因而,我们必须纠正我们的做法,不能再轻易妥协,要让他们知道得寸进尺是必须付出代价的!”说完这些话费路西又毛遂自荐道:“我愿意参加谈判工作。”

费路西蓄谋了一晚上的意见照顾到了各方面的面子,很快被采纳了。监国委员会同时还决定,任命外务部首席大臣孔萨伊伯爵为谈判专使,费路西为谈判副使。

回到德尔利那里,费路西把这些事情告诉了德尔利。德尔利听完后奇怪的问:“大人怎么突然有兴趣去参加谈判工作了?”

费路西语出惊人的说:“因为我生怕别人把谈判搞成功了。”

“啊?什么?”德尔利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嘿嘿,如果真的签订了和约,那我欠下的巨额债务靠什么来偿还?若事情没走到这一步,那还有挽回的余地。但是我现在后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当前的情况犹如离弦之箭收不回来了,我只能硬着头皮按照预先定好的轨迹走下去。”

德尔利突然猜到了费路西的心思,“大人昨天所说的机会原来就指的是这个?”

费路西点点头。

“这样不行!”德尔利劝谏说:“不管是趁和谈期间对方无防备而突然动武还是签订了和约后背信弃义,那都是践踏国际通行准则的行为,会遭到天下所有人的鄙弃!即使是帝国朝廷也无法为大人你开脱,大人千万不要被一点眼前利益所熏心啊。”

“谁说我要干这种天下人所共弃的事情?”

“那大人的意思是什么?”

费路西故作高深的说:“我当然会在和谈破裂后动手,但是和谈会在什么时候破裂却要争取按我的需要而定。”

中央官署外务部,首席大臣孔萨伊愁眉苦脸的攥着一份命令,命令中内容是:“任命孔萨伊为谈判专使,任命费路西为谈判副使,共同赴南方与海神同盟展开和平谈判。”他发愁的并不是这个任务,这本来就是他的本职工作。让他皱眉的是又要和费路西一起。三年前,他和费路西一起出使高沙帝国,结果费路西节外生枝生出一堆事端,据说还把高沙的公主拐走了。这次又碰上和费路西这个外行人一起执行任务,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孔萨伊刚想到费路西,费路西就来了。

“很久不见了,我的老朋友。”费路西热情的打着招呼坐下。

“谁跟你是老朋友。”

“不要这样嘛,这次你我又被任命为正副专使,我们应当精诚合作才是。”

孔萨伊鼻孔里轻哼一声,不再说什么。

费路西说:“关于谈判的事情大人你考虑过了吗?我们以什么样的底线上谈判桌呢。”

孔萨伊鄙视的看着费路西这个外行人,“我提醒你,我作为外交官,个人没有任何的立场,撒多大人你也一样。我们代表的是帝国,帝国的立场就是我们的立场,帝国的底线就是我们的底线。”

费路西看孔萨伊这口气,感觉是不能从中渔利,于是问道:“接到命令后你去见过约昆国大使吗?”

“还没来得及去。”

“那好,我这就去见见这位大使。”费路西站起来说。

孔萨伊吓得脸色大变,“你?你给我回来!你只会去添乱子!”

可是费路西充耳不闻走出了房间,上马就去使馆区了。

约昆国驻神英帝国大使馆在中央官署的东面一个巷子里,距离外务部不远,费路西很快就到了目的地。约昆国驻神英大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名叫卡尔多克。他在玉都也是张熟面孔了,他几乎在这里当了十年的大使而没有升职,也算是一个异数。

“这不是撒多大人吗?”卡尔多克看到费路西就热情的迎接上来:“今天是什么风把大人吹到我这里来了?”

卡尔多克的热情和方才孔萨伊的冷淡形成了鲜明对比。“你认识我?”费路西惊奇的问。

“大人名闻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认得大人又有什么奇怪的。”

费路西心情愉快的接受了卡尔多克的马屁说:“我有个好消息来告诉你。”

“什么消息?”

“如你们所愿,我们决定接受你们的调停与海神同盟进行和谈,而我担任谈判副专使。”

卡尔多克兴奋的说:“太好了,那我们以后可要多多合作啊。”随后卡尔多克又风趣地说:“这可是我立功升职的难得机会。可怜我年纪一大把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这次还是无功而返,那我这辈子可就要老死在这个职位上了。所以呢,务必请大人多多合作,让老头子我有次向上爬的机会。”

费路西笑了笑,又恢复正色问道:“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何你们约昆这次对促成和谈如此热心呢?说实在的,这很让我感到意外。”

卡尔多克像是背书一样的说:“我们约昆是个热爱和平的艺术之国,我们认为我们有责任来阻止一切有可能引发生灵涂炭的战争……”

“行了行了!”费路西不耐烦的打断了卡尔多克的背书:“我不是来听这些官话的,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卡尔多克想道,现在必须取得眼前这位多疑的大人的信任,否则以后很难展开合作。那又该怎样开口解释呢?卡尔多克一咬牙,说:“大人既然如此发问,那我也就不拿官方的套话来搪塞大人了,我会开诚布公的说几句话。但是大人记住,我这些话是以私人的身份对大人说的,在官方上我不会承认我说过这些话。”

“好,有担当有魄力。”费路西伸出大拇指鼓励道。

卡尔多克继续说:“我知道大人想什么。大人在想,神英和海神同盟打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肯定对我们约昆国是最有利的,为什么我们约昆国不坐观其成反而要调解两边的矛盾?这对于约昆国有什么好处?”

“老实说,我的确有这个怀疑。”

“可是大人想过没有,战争不外乎两种结局,一种是两败俱伤谁也没讨好;另一种结果就是以其中的某一方胜利而告终。我们假设一旦神英帝国和海神同盟爆发了战争,战争的结果不是两败俱伤而是神英或者同盟取得胜利,那将会对我们约昆产生怎样的影响?假设神英大军在大人的统帅下取胜,那么海神同盟至少会丧失北部一半的领土,这就意味着原来与约昆交界的地方会被神英帝国占有,也就是说约昆和神英那原本很短的边境线一下子会增加很多,你想与一个强大邻国骤然增加了一倍的边境线是我们约昆所愿意见到的吗?何况神英帝国拿下海神同盟就等于取得一个跳板,这对我们约昆的战略安全又是个极大的威胁。我们再假设海神同盟获胜,那样的话海神同盟凭借经济文化的同一性,夺下神英东南的地方轻而易举,结果就是海神同盟领土人口骤增一倍,这对他们的邻国约昆来说是一件好事吗?诚然,如果你们俩边打成两败俱伤对我国是最好的结果,但是出现一方打破现有平衡威胁到我国的局面的可能性更大。所以我国国王陛下经过取舍,认为还是维持现有状况最好,所以才决定居中调停你们双方。”

“听起来还是很有道理的嘛。”费路西说。

卡尔多克说:“实情就是这样,我都全盘托出了。不过大人记住,这些只是我以个人身份对大人说的。”

“我当然明白这点。”费路西说:“我们谈判团可能几天后出发去海原,大人不妨同行。”

“好,一言为定。”

这时候大使馆的一个文书走过来对卡尔多克说:“大人,红菲小姐来了。”

难道她也来凑热闹?费路西想。

卡尔多克看着费路西惊讶的表情自豪的笑了,“撒多大人,红菲小姐可是我要专门请来协助调解的。”

“请她干嘛?”

“她是约昆人,理当该为祖国做点贡献啊。再说,红菲小姐是大陆著名的明星人物,在海神同盟和神英帝国都有很大的亲和力,也认识很多上层名流,这些难道对和谈没有用吗?更重要的是……”卡尔多克猥琐的说:“在一个气氛紧张的地方,有美女出现能够大大的缓和双方的情绪。”最后,卡尔多克得意的眨眨眼睛,说:“怎么样,我的想法很好吧。”

费路西哭笑不得,语带讽刺的说:“你真是费尽心机啊。”

费路西这句话其实已经隐隐约约的透露出和谈的前景了,想想看,费尽心机这个词一般都是用在失败的例子上,可惜陷入升职梦想中的卡尔多克没有听出来。

红菲小姐娉娉婷婷的走进来,浑身上下散发着洋溢四射的风韵。如果此刻有一万个人在看着她,那必然就会有一万种气质的红菲小姐,因为每个人眼中都有自己的独特的感受。红菲小姐的脸上带着习惯性的微笑,如果仔细观察,还会发现她的眼神隐藏着一丝哀伤。

刚刚走进屋子的红菲小姐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上首的费路西。刹那间红菲小姐莫名其妙的呆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这时卡尔多克连忙上前迎接红菲小姐。

“你好,卡尔多克大人。”红菲小姐不卑不亢的问候道。

“来,我给红菲小姐介绍一下,这位是……”

“不用介绍了,鼎鼎大名的撒多大人我怎么会不认识。”红菲小姐没有礼貌的打断了卡尔多克的话,这对十分注重礼节的明星人物来说,真是非常不应该的举动,一时间卡尔多克尴尬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费路西虽然奇怪红菲小姐的举止,但也没有多想,他起身告辞了卡尔多克。

过了一天,朝廷正式的通令传达下来,孔萨伊和费路西被任命为谈判正副专使。然后费路西和孔萨伊一同动身前往海原,而卡尔多克大使也随着他们一起走。而在东南边境的另一边,约昆国驻海神八国同盟的大使也和海神同盟的专使一起来到了八国中离海原最近的大城市利纳塞卡。

利纳塞卡的报纸声称:和平之旅已经开始启动了。

严格的说,这个所谓的和平之旅是约昆人启动的。作为谈判当事国双方,神英帝国和海神同盟连最基本的准备性接触都没有过。自从两年前,费路西围困领事馆事件发生后,海神同盟逐渐把设在东南四省的领事馆全部撤销了,等于说目前神英帝国东南四省没有什么可以与海神同盟官方直接沟通的渠道。结果,第一步的接触反而是约昆人和约昆人接触,约昆王国驻神英大使与约昆王国驻海神同盟大使在两方边境上短暂的见了一次面,各自了解了一些对方驻在国的情况,然后交换了一下看法。

经过两个约昆大使的第一次接触,神英帝国和海神同盟的第一个矛盾凸现了。神英方要求把谈判地点设在海原城,海神同盟方要求把谈判地点设在利纳塞卡。没想到还没有涉及谈判的主题,双方先在这个小细节问题上闹开了僵局。主要还是因为双方心态针锋相对,都不想在任何地方有示弱的表现。

约昆人当然不愿意让艰难启动的和平进程为了这一点小问题就夭折,经过反覆的商议,最终决定把谈判地点设在波从省和利纳塞卡国的边境线上,双方决定在边境线上搭起一座大帐篷用作谈判之用。并且共同承诺,谈判地点方圆五十里内只允许有一支一百人的卫队,除此之外严禁其他任何军队或者携带武器的人进入这个范围。

边境大帐篷内可容纳数十人,但只有七个主要角色:分别是神英帝国谈判专使孔萨伊、神英帝国谈判副使费路西、海神同盟谈判专使凯达尔、海神同盟谈判副专使格贝森、约昆王国驻神英大使卡尔多克、约昆王国驻海神同盟大使桑利奇、以及被特邀前来做协调人的明星红菲小姐。

纪元1003年8月14日,神英帝国和海神同盟的谈判正式开始。对大多数人来说,结果是不明朗的,但是只有一个人知道这次谈判会以什么结局告终,他就是费路西。

这次谈判将如何影响到费路西往后的人生道路,请继续关注《费路西传奇》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