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鬼蜮行径 害人害己
作者:陈青云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2105

形塌了下去,杖由头顶横过。

险极的一瞬,真的就要被砸烂。

但尘尾是缠住杖头的,铁杖扫过,天星道人整个身躯被带得随杖横飞,足见铁杖姥姥这一扫力道之

强猛。

铁杖姥姥振杖。

天星道人松了拂尘,借势凌空飘起,一个回旋,飞燕掠波,飘落三丈之外,姿态之巧妙令人叹为观

止。

松筠、竹青身列坤宁宫的四金钗,功力自非泛泛,天星道人足才沾地,两人便已弹身掠上,铁杖姥

姥飞跃欺身,又形成了三点式包围之局。

天星道人经历了凶险的一击,神色并没改变。

“姥姥,您真的不愿谈条件?”

“不谈!”

“贫道只是忠人之托,不然早就走了!”

“你有多大道行?”铁杖姥姥口里如此说,心中却确实震惊于对方的身法,放眼江湖,具备这等身

法的还不多见,这等人物必非无名之辈,是自己封闭在坤宁宫太久,对当今江湖情势隔阂了么?

“道行不高,但还有自信全身而退。”

“在老身面前没你呼么喝六的份。”铁杖又扬了起来道:“你就退给老身看看?”

就在此刻,一条红色人影从远处飘闪而来,顾盼间便临切近,是奉命外出联络的梅芳,她停了下来,

朝铁杖姥姥眨了眨眼,随即又穿鬼树林而去。铁杖姥姥面现困惑之色,显然她没完全明白梅芳眨眼暗示

的是什么。

“姥姥,您真的不愿谈?”

天星道人没放弃原则。

“不谈!”仍然是那两个字。

“宁愿牺牲公主的性命?”

“你少废话!”铁杖一振就要劈出。

“别打!”喝声传处,一个形态猥琐的瘦小老头飞快地进入现场,赫然是被誉为天下第一神偷的狐

精卓永年。

钞杖姥姥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缓缓垂落拐杖。

天星道人的灼灼目芒盯在卓永年的脸上。

“卓大侠!”铁杖姥姥唤了一声。

“姥姥,跟他谈!”卓永年笑了笑,此时此地此情,他的笑非常不恰当,与现场的气氛可以说完全

不谐调。

“跟他谈?”铁杖姥姥满面困惑。

“对,坦诚地谈!”

卓永年的神态很正经。

“为什么?”

“为了救公主的命!”

“莫非……”她本待询问莫非东方白求药失败,但只说了两个字觉得不妥,把后面的半句话咽回去

了。

“这位是……”天星道人的目光不移。

“老夫卓永年。”卓永年自报姓名。

“啊!失敬,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卓大侠,幸会!”说着打了个问讯,又道:“贫道天星,源出崂山!”

“嗯!”卓永年面色一肃,捋了捋鼠须道:“崂山辈出奇才异能之士,想来道长阁下也是有道全真!”

“不敢当此谬赞。”

“道长此来谨是传话?”

“不错!”

“那就请捎话回去,我方接受所提条件。”

“什么?”铁技姥姥的眉毛竖了起来道:“卓大侠,事涉不为老人,你能全权答应?”

“公主的生命比这更重要,不为前辈不会反对。”

“如果他反对呢?”

“老夫愿负全责。”

“放他走?”

铁杖姥姥扫了天星道人一眼。

“当然,他是传话人。”说着,不理铁杖姥姥的反应,目注天星送人道:“就此一言为定,道长请

便!”

“这倒不必。”

“道长身边不是没带解药么?”

“水到渠自然成!”

“好,很好,现在争取时间最重要!”卓永年连连点头,转注铁杖姥姥道:“姥姥,现在就请道长

入林吧?”

铁杖姥姥面有难色,不知道这“狐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当着天星道人又不便追问,深深一想

之后,转了个弯问道:“物药交换,卓大侠还没见到不为老人,老人的意向不明,卓大侠到底有什么打

算。”

“水到渠成,姥姥不必担心,老夫在您面前不敢言老,但也活了一把年纪,绝对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他借用了天星道人刚才水到渠自然成的一句现成话。

铁杖姥姥又思索良久才下了决心,目光扫向松筠和竹青道:“你两个先行回宫禀报,老身和卓大侠

他们随后就到小屋,快去!”

松筠和竹青齐应一声:“是!”飞奔入林而去。

略停片刻之后,铁杖姥姥摆手道:“我们走!”

在铁杖姥姥前导下,三人穿越鬼树林来到小屋,梅芳与兰馥左右分之门边,见铁杖姥姥来到,齐齐

施了一礼。

铁杖姥姥引卓永年与天星道人进入陈设简陋的堂屋,上首房门是关着的,松筠与竹青并肩站在房门

外。

这表示小屋已有了部署,公主小玲也已移到此间。

竹青上前在铁杖姥姥耳边低语了几句,退回原位。

铁杖姥姥点点头,然后肃客入座。

“道长!”卓永年先开口道:“已到地头,怎么说。”

“照规矩来!”

天星道人犀利的目光打量着堂屋。

“什么规矩?”

“卓大侠应承以物易药,贫道要先看东西。”

“道长的解药呢?”

“先看过东西验明不假,自然就会有解药。”

“这么说……解药就在道长身上?”

“恕贫道不回答这问题。”

铁杖姥姥没开口,沉着老脸注定卓永年,她不知道这“狐精”有什么点子,但确信他绝对拿不出东

西,可是小玲在垂死待救,看情况解药很可能就在天星道人身上,难道卓永年准备用强?可是天星道人

又怎敢坦然入虎穴呢?

“这无关紧要!”卓永年居然不坚持道:“反正这是桩交易,先看货色鉴定真伪当然也是应该的,

老夫同意。”

“那就请卓大侠出示。”

“道长的解药呢?”

“卓大侠!”天星道人目芒缓缓扫过堂屋中各人,沉着地道:“贫道已然身在禁区,假若是玩弄花

巧,插翅难飞,这一点卓大侠和姥姥尽可放心,有真的‘须弥经’自然就有解药,绝对是一桩公平诚实

的买卖。”

“公平这一点老夫相信!”说着,探手入怀,像是要摸取什么东西。

铁杖姥姥瞪大了眼,她不相信卓永年身上真的有“须弥经”ⅩⅥ馐蔷淙蘅赡艿事(原书中此处为

此乱码),因为她深知这公案的经纬。

“老哥且慢!”声音发自堂屋门外。

“啊!是老弟,你来得正是其时。”

不速而至的赫然是“无肠公子”东方白。

东方白举步进入堂屋。

天星道人脸色微微一变,瞬又恢复正常。

“这位是……”

“在下东方白,江湖人称‘无肠公子’!”

东方白自我介绍,晶亮澄澈的目芒直照在天星道人的脸上。

“久仰,幸会!”

“的确是幸会!”东方白漫应着,目光移向卓永年道:“老哥,幸不辱命!”

“老弟,你求到了解药?”

卓永年离座而起道。“是的,为了争取时间,小弟是兼程赶回来的。”

“太好了!”

天星道人脸色不变,但眸子里掠过一抹阴森光影。

铁杖姥姥也站起身来,神情显得很兴奋。

“东方少侠,辛苦你了!”她头一次在东方白的姓氏下加了少侠二字,以往她一直是直呼其名的。

“谈不上辛苦二字,希望公主药到毒除。”

天星道人突然发出了一声冷笑。

这一声冷笑,在当场的各有不同反应,但卓永年和东方白的反应是一致的。东方白先瞟了卓永年一

眼,然后望着天星道人,脸色沉了下来。

“道长因何发笑?”

“听了少施主的话,贫道不能不笑。”

“噢?有何可笑之处?”

“少施主说药到毒除,贫道看来恐怕是药到命除!”

铁杖姥姥和房门边的梅芳、兰馥勃然色变,卓永年不动声色,仿佛没听到这句话,东方白却是怒火

上冲的样子。

“药到命除?”东方白两眼发了红。

“不错!”天星道人一甩拂尘,站了起来。

堂屋里的空气突然呈现一片紧张还渗着诡谲。

“什么意思?”东方白寒声诘问。

“独门之毒,必须独门解药才能解,药不对症,反而会加重其毒,此所以贫道说药到命除这句话……”

“嘿!”东方白冷笑了一声道:“在下的解药是得自毒道圣手‘三恨先生’,任何绝毒奇毒无所不

解……”

“贫道说过独门之毒必须独门解药。”

“在下不信这个邪。”

“少施主,江湖上有些事是让人不能不信的。”天星道人语气非常笃定。

铁杖姥姥脸上现出了忧疑之色,卓永年交不出“不为老人”的“须弥经”,而小玲之毒又非对方独

门解药不能解,如果天星道人所言属实,这问题就很严重了,东方白巴巴地远赴桐柏山求药,到头来是

徒劳往返。

“如果‘三恨先生’解药有效怎么说?”

“贫道断言无效,而且等于是毒上加毒。”

“道长敢打赌?”

“无量佛,少施主不要把人命当儿戏!”

“在下说道长敢不敢打赌?”东方白紧迫不放。

“稳赢之赌,为何不敢,赌什么?”

“赌命!”

两个字,但却震人心弦。

“赌命?”天星道人似乎大为意外,先是一愕,继而眸子里泛出一抹很诡橘的芒影,沉声道:“如

问赌法?”

“如果在下的解药不灵,当场自决谢过。”这句话更惊人,可以说是最大的赌注,没有十足的把握

谁也不敢。

除了卓永年,在场的人人变色。

“敢赌么?”东方白逼问一句。

“敢!”天星道人沉凝地吐出了一个字。

“道长的赌注是什么?”

“照样,如果少施主的解药生效,贫道也当场自决!”顿了顿又道:“事实上如果少施主求得的解

药真的有灵,贫道不自了,你们也不会放过贫道,赌与不赌结果是一样。”

这句话有其道理,这牛鼻子居然想到了。

“话就这么说定了?”

“唔!”

“老夫作见证人!”卓永年接上一句。

铁杖姥姥的眉头紧攒在一起,这不是两人赌,而是三人赌,要是东方白输了,公主小玲也将赔上一

命。

“东方少使应该镇重考虑?”

“在下考虑过了!”

“两命赌一命!”

“如果稳操胜算,十命博一命也无妨。”

铁杖姥姥还想说什么,口唇动了动又止住。

卓永年道:“公主命在旦夕,不能久待,话说定了就立刻行动,老弟,把解药拿出来交给姥姥,快

些!”

东方白早已经准备好,左手抬起,掌心中有粒丸子。

铁杖姥姥没有立即伸手去拿,这关乎公主小玲的生死,她实在不放心有这赌注。

就在此刻,房间里传出一个声音道:“姥姥,赌吧,立即把解药拿进来。”

显然,这在房里发话的是坤宁夫人。

铁杖姥姥不再犹豫,用两个指头从东方白手里抢过药丸,走到门边,把门推开一条缝,伸手递了进

去。

天星道人神色阴沉,他似乎也有相当信心。

卓永年从怀中摸出一个黄布包。

天星道人的两眼陡然睁大。

卓永年揭开布包一角,露出了线装册子的一部份,悠悠地道:“这就是‘须弥经’,少林镇寺的秘

典,老夫保证,即使东方白输了,道长仍可带此经回去。”

铁杖姥姥大奇,想不到卓永年真的有“须弥经”在手,他是如何从“不为老人”那里拿到的,这真

令人难信?

天星道人贪婪地望着黄布包一目不瞬。

卓永年又把布包放回怀中,场面静止下来。

所有的目光集中向房门,等待下文,下文是两个极端,生或死,只是各人的表情不一样,东方白是

气定神闲。

空气仿佛已经凝冻。

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当然没多久,但感觉上是很长很长。

房门悠悠开启,一个俏丽但略带憔悴的面影出现了。

所有的眸子突然放亮。

“啊!”随着是惊呼。

出现门边的赫然是公主小玲,她的目光只注定东方白一人,而东方白的目光也在刹那之间变直,原

本沉静的脸色起了异样的变化。

天星道人顿时面色泛紫。

铁杖姥姥栗叫一声:“小玲!”横跨一步把小玲搂住,老眼里涌现泪光,那份激情溢于言表,着实

令人感动。

“道长,你输了!”东方白的目光转注天星道人。

“不可能!”天星道人狂叫一声,脸孔起了扭曲。

“可能的!”东方白语冷如冰,沉缓而有力地道:“在下无妨把事实点破,主使你的人在山顶窃听

到了在下将赴桐柏求药的秘密,立即尾随到桐柏山,冒充‘三恨先生’赠予假药,可惜他太性急,没多

留片刻看下文,他的作为反而促成了‘三恨先生’主动赐药,在下赶回来也正及时,坏了他这一着妙计,

这叫人算不如天算,赌约在先,现在就看道长的了,希望不是由在下出手。”

铁杖姥姥放开了小玲,带煞的目光照定天星道人。

“毒害公主于先,又持解药要挟于后,视坤宁宫如无物,可恶之极,若不把正凶碎尸万段,老身难

消此报。”

“道长,见证人在等着!”卓永年冷加一句。

天星道人目珠连转。

“道长!”东方白又开口道:“你不必打任何主意,如果你想赖账,‘无肠公子’剑下你将无法全

尸!”

天星道人拂尘一抖,尘尾根根笔直,挪步旋身,他虚空划圆,带起一片破风之声,劲道之强着实惊

人,也就在尘影罡风中,天星道人闪电般射向堂屋门,这一着似乎已先被卓永年洞察,极快地抢向门边,

同时劈出一掌。

“砰!”然一声,天星道人被如山掌劲震回。

东方白剑已离鞘。

铁杖姥姥扬杖待发。

房门边的梅芳与兰馥也同时亮了剑。

天星道人身形稳住,已陷在铁围之中,红脸变成了黑脸,要想突围根本是不可能之事,插上翅膀也

飞不了。

公主小玲想来是元气未复,没任何动作。

东方白从鼻孔里吹了口气道:“杀你这种江湖宵小,真污了本人的剑,但你这种人又不能留下来祸

害江湖。”

话声中,长剑徐徐扬起……

蓦在此刻,门外的竹青和松筠齐齐娇喝一声:“什么人?”

一样黑乎乎的东西疾射而入。

堂屋里的人本能地向后一退。

“波!”地一声,黄色烟雾平地涌起,立即弥漫开来,呛咳之声立起,仿佛是胡椒辣椒一类的粉末

直往人五官里钻。

卓永年的声音大叫道:“闭眼摒气!”

黄烟很快消散,在场的个个涕泗横流。

东方白见机得早,一感辛辣之气立即就闭眼摒止呼吸,受呛不深,但也眼泪汪汪,喉头直发痒,铁

杖姥姥和两名少女咳得弯了腰,鼻涕眼泪一大把。卓永年则已到了堂屋门外,这种江湖门道他相当熟,

所以受害最轻。

天星道人已不见踪影。

众人冲到门外,深深换了几口气,擦干鼻涕眼泪。

东方白愤愤地道:“老哥,这怎么回事?”

卓永年道:“江湖下三流手法,一般称之为‘掐喉蒙眼弹’,在紧要关头作欺敌脱身之用,想不到

对方会来这一手。”

原本守在门外的竹青道:“刚刚发现人影,对方便已扔出这鬼东西。”

铁杖姥姥顿着拐杖道:“真是阴沟里翻船。”

东方白道:“是我们疏忽了,早就该想到天星道人绝不是单枪匹马,必定是有人暗中伴随接应,嗨!

真是……”

卓永年吐口气道:“不要紧,对方一定会再度上门,好在公主已经平安无事,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

公主小玲盈盈步出,东方白一回身,正好面对面。

久为毒困,玉颜憔悴不少,但那份英气仍存。

现在,东方白才算真正面对曾经因疗毒而不得已有过肌肤相触之人,一时之间,思绪如潮,往事重

映心头——

为了救人,他抱过她。

为了迫毒,他的手按贴过她的酥胸。

他曾挨过她一掌几乎送命。

他不惜长途奔波为她求药。

四目交投,纵然是眼睛会说话,但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微妙和对视,两人的心事都非常复杂。

“东方少侠,我……只能说谢谢你!”小玲期期地开了口,她所能表达的,也只有谢谢二字,的确

是如此。

“不用谢!”东方白当然也没多余的话好说。

坤宁夫人幽然出现在门里。

“东方少侠,本座会紧记你对小玲的再造之恩!”

“夫人言重了!”东方白半侧身施了一礼。

公主小玲突然叹了口气,转身回进堂屋。

东方白心弦一颤,她因何叹息?

她并非多愁善感的荏弱少女,而是有个性有担当,柔中带刚的江湖儿女,照理她是死中得活,应该

是庆幸之不暇,为什么要叹息?

而且是当众叹息?由此而论,她定有难解的心结。

心念之中,目光不期然地瞟了过去,心弦又是一紧,只见小玲傍母而立,眼睛望着空处,神情是一

片茫然。

为什么?东方白在心里连打问号。

坤宁夫人显然已觉察到了爱女的异常情况,侧面望了一眼,眉头微蹙,轻摇了一下头,伸手抚了一

下小玲的香肩,像是给她一种安慰。

小玲无动于衷,仍茫然望着空处。

东方白忽然发觉自己对小玲的关切过份了,各人有各人的心事,自已没来由去胡猜乱想,于是他收

慑心神,目光望向卓永年,意在探询下一步将如何?

卓永年是狐精也可以说是人精,立知东方白心意,朝坤宁夫人抱了抱拳。

“夫人,老夫与东方少侠还有急事待处理,告辞!”

东方白也跟着抱拳。

小玲的目光射了过来,异样的目光不知道代表什么。

东方白稍移方向,道:“公主,在下告辞!”

“我还没向你致谢!”声音是凄清的。

“用不着,在下只是在作自己认为该作的事。”说完,再次抱了抱拳,然后向卓永年道:

“老哥,我们走吧!”

“走!”卓永年摆了摆手。

两人转身举步。

身后传来坤宁夫人的声音道:“卓大侠,今后还要仰仗!”

卓永年没回头,口里应道:“老夫很乐意效劳!”

鬼树林外,东方白与卓永年并肩而行。

“老哥,你算得真准。”

“不是算得准,而是照事实判断,你走后,黑蝙蝠和卜云峰跟着断了线,我原以为这两个小子已经

远走高飞,心里十分着急,等你回来一说山中经过,我便明白了,不过,要不是你及时赶回来,两个小

子的诡谋得逞了,后果实在难以想象。”

“对方会离开徐家集么?”

“不会,他们志在‘须弥经’,不达目的不休。”

“对了,老哥是怎么从‘不为老人’手中得到‘须弥经’的。”

“老弟!”卓永年神秘地笑笑,拍了拍腰间:“这是一着棋,一着绝妙的棋,现在别问,很快你就

会明白。”

一着绝妙的棋?

东方白心里虽然狐疑,但人家既然故作神秘,他也就不想追问,反正这一段与自己无关。

“老哥,不问就不问,小弟我并非很好奇的人。”脸色一正,又道:“但另外一件事我是非问不可。”

“哪件事?”

“此次桐柏山之行,事前老哥与铁杖姥姥之间曾有秘密的定,小弟猜想,这约定绝对与小弟有关……”

“老弟,我说过绝对是好事!”

“不管好事坏事,既然与小弟有关,小弟就有权知道,老哥越俎代庖于先,又蒙当事人于后,似乎

不太够意思吧?”

“老弟!”卓永年嘻嘻一笑道:“老哥我不是说过这约定一年为限,一年之内情况没变化才算成立,

如果情况有了变化,约定便自然消失,而生事关别人的隐私,你总不成非要逼老哥我说不该说的话吧?”

就在此刻,三条人影如飞而来,远远便可看出来的是三个光头和尚。

东方白心中一动,道:“老哥,这三个和尚……”

“是冲着老哥我来的。”

“哦!我明白了,一定是……”

眨眼之间,三个和尚已到两人眼前。

不期而至的是少林监院“无相大师”和两名虎面僧“了因”与“了尘”。

“阿弥陀佛!”无相大师高宣了一声佛号,其声震耳。

双方面对面站立。

东方白灵机一触,突然就明白过来,卓永年刚才在小屋展示过“须弥经”,而“无相大师”一行下

嵩山就是为了这桩陈年公案,不用说这是“天星道人”他们的杰作,故意向少林僧通风报信,只是时间

上令人惊奇,来得太快了。

“大师幸会!”卓永年抱拳招呼。

“阿弥陀佛!”无相大师又宣了声佛号。

“三位何往?”卓永年明知故问。

了因与了尘两虎面僧分别拄着沉重的佛门方便铲和齐眉棍,脸上的神情和手中的兵刃一样沉重,无

相大师则是一脸庄严之色,下弯的白眉衬出不可侵犯的宝相,有道高僧其气派与表现是不同凡响的。

“正为施主而来。”

“哦!”卓永年故作惊奇道:“请问有何指教?”

无相大师眼里射出两道湛然神光。

“本寺当年失经在施主的身上?”没有任何虚文,开门见山地说出了主题,这便是出家人与江湖人

不同之处。

“不错!”卓永年坦然承认。

东方白大为意外,狐精怎么会这样好说话?莫非他是有意交回失经,代不为老人了却这段旷日持久

的公案?

“阿弥陀佛!”无相大师合十顶礼,以无比庄重的声音道:“此经乃本守珍藏至宝,现在就请施主

见还!”

“这……恕卓某方命!”

了因、了尘勃然作色。

无相大师的目芒连连闪动,像两根银线在烁耀。

“施主此言何意?”

音调中隐含有严厉的成份。

“卓某作不了主。”

东方白插不上嘴,但他在用心地听,对卓永年身怀少林失经这档事他完全不明白,而他却很想知道

其中因由。

“施主此物何来?”

“情商借来的。”

东方白倏然省悟,一定是卓永年为了要救公主小玲,向不为老人情商借用,不为老人与坤宁宫关系

密切,自然不便拒绝。

“向‘无为’借的?”

“不是!”卓永年回答得很断然。

不是?东方白大为困惑,那他的“须弥经”何来?情商借用四字又作向解?

向谁情商向谁借?

现在,他对他算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狐善变,成了精那就更不用说了,但从他锲而不舍地为友复

仇以及力救小玲这点看来,其人性仍有光辉的一面。

无相大师和两名虎面僧齐露惊愕之色。

“那施主是向何人借的?”

“对不住,卓某人不便透露。”

“卓施主!”无相大师老脸倏沉,目芒也更加怕人,以震耳的声音道:“除了‘无为’这叛徒不会

有别人,施主用不着巧言掩饰,此经与‘无为’一起亡失了数十年,如今人经齐现是我佛有灵,老衲奉

方丈严命务必追回。”

“这是大师的事,各有立场不同。”

“施主不说来路也罢,请交出经来!”

“大师,卓某人说过请恕方命。”

“施主不肯?”

“非不肯也,是不能也,卓某借用此经,言明用后原壁归赵,如果交与大师,卓某将无法再在江湖

立足,更无颜以对天下同道,不啻从江湖除名,大师是有道高增,区区苦衷谅来必蒙鉴察。”

卓永年说得一本至诚。

“施主要迫老衲用不愿用的手段么?”

无相大师不为所动,衡诸常理,谁也不会轻易放过这天大的好机会。

了因与了尘虎面生威,看来已准备动武。

东方白心念疾转,要是双方动起手来,卓永年不敌的话自已该不该出手?

如果出手,势必违反自己的“三不”原则,万一被识破了玄机,后果又是什么?

一时之间,他委决不下。

“大师!”卓水年镇定如恒道:“卓某一向反对暴力,非万不得已决不用武。少林领袖群伦,大师

尊为监院,率尔以武力对付卓某,恐怕不太适当?”

“施主如交出本寺失经,就可免于戈。”

“大师难道不顾武林规矩?”

“什么武林规矩?”无相大师似已动了气,老脸上泛起一片湛然红光道:“经乃本寺失物,追回失

物是理所当然之事,施主身怀失物,老衲只求得回失物而不深究,其余已是上体我佛慈悲之旨,施主不

要妄逞口舌之利。”

两名虎面僧跃跃欲试。

东方白依然拿不定主意,如果袖手旁观,将无以对卓永年,因为卓永年借经是为了救公主小玲。如

果助卓永年,则将与少林为敌,而且有亏武道,变成了是非不分。

“大师要以武力夺经?”

“事逼此处,老衲只好甘冒大不韪了!”话已说到尽头,别无围圜余地。

卓永年这时皱起了眉头,目光变成了两根线。

了因与了尘铲棍已经离地。

东方白突地下了决心,必要时助卓永年脱身,“须弥经”虽是少林至宝,但当事人是“不为老人”,

卓永年只是转借利用,有借就该有还。

同时此经是缉逮黑蝙蝠和卜云峰这两个邪恶人物的最佳诱饵,关系至大。

主意打定,心里便泰然下来。

“晚辈要插一句嘴!”东方白蓦然开口。

八道目光集中射向东方白,其中六道是凌厉的。

“少施主想说什么?”无相大师沉出发问。

“大师要用武力夺经岂非失了身份?”

“哼!”了因与了尘齐踪了一声,虎面升起怒色。

“少施主!”无相大师湛然的老脸泛起滟滟红光,一双眸子变成了两粒寒星道:

“老衲追回失物理所当然,何谓有失身份?”

“少林是名门正派的领袖,大师尊为监院,地位崇高,出江湖便是少林代表,一言一行备受武林同

道瞩目,一切作为必须依理而行……”

“老衲何处悖理?”

“追根溯源,这段公案是少林的家务事。处理此事不宜殃及局外之人,卓大侠是第三者,在江湖上

薄有微名,他必须对不为前辈维持信守,而不为前辈是贵寺弟子,大师舍当事人而直接对付第三者,岂

不有损名门宗师形象?”

这番话听起来有理,究其实只能算是歪理。

“少施主,捉贼捉赃,‘无为’乃少林叛徒,跟他沆瀣一气的谓之同党,先拿赃再追主犯是情理所

许。”

“这是大师的理,但晚辈坚持自己的理。”

“你待如何?”

“如果大师动武,晚辈不会袖手!”

这话触怒了三个和尚,空气中泛起了杀机,了因和了尘似已迫不及待,碍于尊者在场,只好形之于

色,无相大师是有道高僧,必须保持风范,但目芒已隐约透露内心反应,看样子他绝不会改变心意。

卓永年向东方白投了感激的一瞥,微摇了一下头,看样子是暗示东方白置身事外不要介入,东方白

立即会意。

会意并不代表改变主意,东方白自有他的打算。

无相大师沉重地占了点头,高宣了一声佛号。

佛号,代表多重意义,依时地而异,出家人自有其默契,了因浓眉一竖,方便铲横起;了尘虎眼暴

睁,齐眉棍乍扬,呼地一棍拦腰砸向卓永年,卓永年一晃闪开,了因的方便铲照定闪动的身影搠出,卓

永年再闪……

了因和了尘是第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内外功都有相当火候,铲杖配合,势道惊人已极,令人动魄

怵心,仿佛层层逆浪,每一个浪头都足以摧坚破强。

卓永年凭仗灵巧玄诡的身法在逆浪中游动。

铲棍都属重兵,由两僧使出更见威势,不说撼山栗岳,也可堪称破石毁金,血肉之躯只消挨上一下,

非骨碎肉靡不可。

重兵器,具强大的摧毁力,稳实中不失灵活。

铲杖带起的劲风,使旁立者衣袂仆仆飞扬。

卓永年的身法步眼玄如魅猾似狐,在惊涛骇浪中穿游浮沉,眼看铲杖临身,在避无可避之下,偏偏

又玄奇地在间不容发的瞬间化险为夷,不知当事人感受如何,但旁观的东方白不由在内心里发出暗赞。

数十个照面在极度紧张中过去。

无相大师的脸色凝重起来。

东方白的心弦绷得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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