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木移仁异
作者:晨洁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292

羽乾殿是大楚皇室子嗣识文习武之殿,所谓羽乾,双习一乾,习文习武,文武双全,扭转乾坤,大楚先祖谕示皇室子嗣要奋发图强,文韬武略,扭转乱世乾坤!羽乾殿分为文武双殿两部分,文殿简朴,屋内触目皆是简单朴实而又精致的摆设,木制书架,各类帛画,藤竹桌椅,文房四宝,清简盆栽。武殿壮阔,是一个庞大的露天武场,各路兵器,各式阵容,旌旗战鼓,俊马勇士,全然具备。

太宣伍捌年,伍月玖日,羽乾文殿。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风华睿智为心!这些画中的女子,都可说是具备了以上所有,是我大楚国史上有名的美人,她们各有千秋,每个人的美均是他人难以企及的。她们曾经风情万种,风光无限,千娇百媚,倾国倾城,纵然被称作红颜祸水,也不得不承认,这些深得帝王宠爱的女人,对历史的演变起着重要作用!”台上一长须老者负手而立,眼眸中闪着智慧的光芒,殿内盘膝而坐的二十七名皇室子嗣,皆是目不转晴的望着他身后墙壁上那些帛画,而坐在倒数第三排中间位置的天凡却撇了撇嘴,嘀咕道:“什么绝世美人嘛,都没明儿一半美丽。”

“风月影响政治,卧榻左右时局,古今中外,有权的男人大凡与绝色的美貌佳人搅和在一起,往往被美人弄得身败名裂,但尽管如此,男人仍是对美人趋之若鹜,就如饮鸩止渴一般,故众位王子要深明红颜祸水这……”“扑哧”听到这番话,天凡忍不住笑出声来,又怕别人听见,便用手捂着嘴窃笑,“修王子。”老者深沉而又温和的声音让大家都收回了欣赏美图的兴致,有的把目光投向他,有的则向天凡投向幸灾乐祸的目光。“啊?哦,学生在。”天凡自入宫以来一直都不大习惯众人对他的称呼,经常反映慢半拍,缓缓站起来,眼睛四周偷望。

“你对老夫方才的言论,有意见么?”老者望着他,笑得和蔼可亲,“我,嗯,本王子对夫子方才之言论,确有些愚浅想法,呵呵。”他得慢慢习惯这种宫延礼仪,自他选择留在宫中那刻开始,“哦,老夫洗耳恭听。”老者似是极高兴,即刻盘膝坐下,然在他坐下那刻,天凡却怔住了,目不转晴的盯着老者身后那副方才被他遮住的帛画,远远望着那画中女子,一身深红宫装,只是静静坐着,却是无比的端庄典雅,母仪天下。

“修王子,修王子!”老者在唤他,他垂眸,那人的模样,如此熟悉,“夫子方才说那些深宫美人,是红颜祸水?”说话间,抬眸直视老者睿智平和的眸光,“是。”“为何?”“老夫方才已经说过,风月影响政治,卧榻左右时局,老夫之所以今日给众位王子看这百美图,讲这屏美课,即是要让各位清楚衡量江山社稷与儿女私情之间的重量,日后即知该如何取舍,亦不受妖媚之影响,以免祸国殃民。”

“具我所知,这些后宫女子命运大多凄凉悲惨,只有少数人以惊人的美貌能得到帝王的短暂宠爱,更有些美人被作为政治的工具,以姿色魅惑君主,因迷恋女色而亡国丧命的帝王不在少数,故此,许多所谓的文人,便如夫子一样,说那些女子是红颜祸水,祸国殃民,但换个角度来想,为何众人不说是那些帝王太过残忍?为了一已私欲,为了自己的权位,便可牺牲自己心爱的人,牺牲自己的亲人?又或者说,那些为女子败江山的帝王,本就不适合掌江山,他们当中,或有身不由已,只想与自己心爱的人过着平淡安祥的生活,却无法摆脱皇权争斗之人,亦或有荒诞之主,贪图安逸享乐,疏于政事,才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一个真正称得上红颜美人的女子,必是由内自外都具有美德,如若她心如蛇蝎,虽沉鱼落雁,最多也只能称之为一个花瓶,如何可称之为美人?故此,学生认为,夫子这堂屏美课,屏除美色的课?是上错了,夫子错误引导诸位王子的思想,如若诸位王子真如夫子所言,日后视儿女私情为无物,便是个薄情寡义之人,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一国之君,一将之才。”天凡说完这些,便径直走向教台。

顿时,全场鸦雀无声,那些王子,有的深思,有的则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有的则是惊讶的望着天凡,也有少数年幼一点的王子对那些话嗤之以鼻,那老者握住长须的手停住,眼眸中泛里一片涟漪,“夫子,这幅画,可赠予我?”拿起那副帛画,天凡想起自己收藏的那幅玉颜图,“喔,这是先王最宠爱的云妃也即是修王子皇祖母之图,如若修王子想要,需问过陛下。”老者站起身来,看着天凡的目光有丝复杂,“云妃?云妃?皇祖母?婆婆。”天凡喃喃自语,原来不是娘亲,是婆婆,婆婆与娘亲还真有几分相似……

“哎,修王子,课还没上完哩,修王子……”老者望着天凡急逝而去的身影,眼角逝过一丝赞许,转过身来,眼眸又是平和而智慧:“我们接着上课,方才修王子所言必有他的道理,也是为一种仁心之意,却无大志,成大事者……”

“修儿,你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御书房的太宣王坐在龙椅上,左手揉着因长期持笔批阅凑折而微酸的右手腕,“皇叔,我真的想知道,我爹娘到底是谁害死的?修儿隐约记得,那时尚年幼,一路上有很多人追杀我们,那些人是谁?”天凡努力压制自己急躁的心情,太宣王垂眸怔了怔,片刻,长叹一声道:“修儿,你如今也有二十二岁,是该知道事情的真相了。朕犹记得,那年尚年幼,才十五岁,有一日,朕路过父王的御书房,正好看见三皇兄从御书房门口捡起一封书函,暗自塞入袖中……”

“这么说,害死我爹娘的,是臻王和穆子晖?”天凡双拳紧握,强忍心中怒火,感觉胸内似有万蚁噬心般痛彻心扉。“当年三皇兄与四皇兄命人在赤泪崖刺杀父王,害得你与雪儿坠崖,后来父王回宫后便密赐四皇兄死罪,而且下令软禁三皇兄及家人十年,算算,这十年之期,也快到了。”太宣王深深叹了口气:“修儿,事已久矣,朕希望,你不要再想此事,冤冤相报何时了,当年你爹是朕最崇敬的皇兄,他窄心仁厚,才华横溢,却不喜习武,他认为做为一个好皇帝,即是该以仁义智德理天下,而不是武力,朕亦非常敬佩他这种品质。修儿,你要继承你爹的遗愿,奋发图强,替朕治理大楚国。”“修儿知道,修儿先退下。”

走在回天修宫的路上,天凡垂首闭眸,双拳紧握,牙关紧咬,往事又历历在目……“喂,你瞎……”天凡抬眸,望见的是三王子楚锦和他的随从,那随从的话未说完便被楚锦的眼神给瞪了回去,“放肆,还不快向修王子请安。”才十三岁的楚锦说话间亦有一股十足的傲气,虽喝着随从,眼睛却是自始至终都未正瞧一眼天凡,“奴才给修王子请安……”天凡厌恶的撇了他一眼,径直抬步离去,手臂撞过楚锦,让不极他肩膀高的楚锦踉跄的退了二步,然径直离去的天凡,并未看见楚锦那深恶痛极的眼神……

某城某山某林,夜,繁星点点,残月,不知名的虫子在叽叽喳喳乱叫,一堆篝火边围坐着正抱着酒坛的胡初风,用风神刀削苹果皮的孟烟,她膝边正啃鸡骨头的枯木逢春,和站在一边怀中抱着白狐正仰首望天的明雪。

“雪儿,快来吃烤肉,你在看什么?”孟烟已经削完一个苹果,随手递给胡初风,又接着削一个雪梨,“星,木星移位了。”明雪回头望着胡初风:“风叔,你为什么不希望我去找天凡?”“扑……”胡初风喷出嘴里的酒,又赶忙拿手去往嘴里抹,嘴里直喊着:“浪费了,浪费了。”孟烟怔了怔,斜眼撇着胡初风:“是啊,我一直都懒得问你,都十多天了,如果赶路早到城里找到天凡了,你一路上拖拖拉拉,游山玩水的,尽走些没走过的路,搞得现在我们身在何处都不知,你到底什么意思?”“啧,啧,人家问你就跟着瞎起哄。”垂头又继续喝酒,半晌,感觉明雪的眼睛正盯着他,终是忍不住道:“尘扬已传来消息,天凡选择留在宫中,你小时候的事对你现在还是会有影响,我只是不想你入宫,会有危险,天凡会来找你的,你知道的。”

沉默了半晌,明雪点点头坐在孟烟身边:“风叔,你知星象么?”轻柔的抚着怀中白狐的背,胡初风仰首望了望天:“木移仁异,木星移位了,人的仁心也会跟着起变化,但那人,指的会是谁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