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倚龙望月人易醉
作者:晨洁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818

曲柯台上,明阳铺开一张帛纸,拾笔缀墨,细细描绘,每一笔皆是小心翼翼,生怕有丝毫错端,神情认真无比,眉目间却又透着丝丝甜笑,天际轻逸飘来一缕白烟,无声无息的落在他身后,目光从曲柯台上移到他俊朗不凡的脸上,微微一笑,“哥,你在画什么呢?”说话的同时纤手已伸去拿他面前的画,早已感觉到的明阳回头……咯……不经意间,唇竟碰到她的额,心神一晃,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瞬间窒息,手中之笔坠下,直往画上落去,眼看刚画好的画即毁,明月不禁一声惊呼:“呀!”

千钧一发间,二只玉指忽一伸,那只笔便夹在两指之间,明月松了口气,嗔声道:“哥,你在想什么呀?心神不凝的!”明阳却是偏过头去,半晌都未语,“哥,哥!”明月嘴里在喊着明阳,眼眸却是被眼前这副画吸引去了,丝毫未发现明阳白俊的面上泛起了一片红晕,“呀,呀,呀——”明月一连几声惊呼,一声比一声高:“哥,这是我么?我哪有这么好啊,这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女呀!”

“我画得不像么?”明阳说话间,脸色已恢复平静,看那副画上的明月咯咯浅笑,长袖挥舞,长发飘扬,在一个洒满花瓣的湖面翩翩起舞,“当然不像。”明月右手纤指转动着手中玉笔,左手扶正曲柯台上的帛纸:“我呀,应该是这样的!”笔尖点墨,挥笔而下:“这眼啊,是无波无绪的,视万物为无物,这唇呀,是轻抿的,无声胜有声,这额呀,上面有……”明月边说边画,几丝勾略,几笔带过,一扬一撇间,那画中人整个神情气质便似变了个人般,只是说到额头,却是愣了半晌,手中玉笔离画一寸之距停格,眼眸抬起,眸光悠远,似望着千里之外的那一方,“这额呀,应是有一颗,一颗什么样的印痣呢?……火,应该是火!”话刚说完,笔尖点落,那炽如烈日的火焰便跃与纸上,额上……

明阳仔细看去,画上这人与他原来画上的明月似是一人,却又不是一人,抬眸望去,这画中人,与眼前的明月又是极不相同,画中人的眸光……是无波无绪无欲无求而又悠远深极的,似能洞悉一切,看穿一切!眼前人的眸光……是纯净无邪清如明镜的,似能让人看见自己的内心,洗净心中污垢!画中人的唇……似总隐着一句惊天动地的话,一个荡气回肠的故事!眼前人的唇……似总含着咯咯的笑声,或是一首引人心魄的曲歌!……

“这哪里是你,这分明是……明雪。”明阳脱口而出这句话后,自己却怔住了,偏头凝望明月,“这就是姐姐?经常在梦里出现的姐姐么?有时在梦里……我总分不清楚我们……谁是谁!”脸上依然带着无邪的浅笑,眸中却有丝莫名的隐忧:“姐姐,姐姐……”

而千里之外的空无山,离尘谷,一面平如幽镜的碧潭边是几棵树杆横延湖面的垂柳,一个白衣长发女子仿若上天精选最好的玉石精心雕刻的绝世之作,玲珑精致的脸上神情迷离,望着眼前的遍地鲜花和翩舞彩蝶,幽深的眼眸泛起阵阵涟漪,“这里……就是离尘谷,天凡的爹爹为他娘亲画那副玉颜图的地方。”清朗如风吟的声音轻而柔,沈尘飞说完这句话,手中玉笔轻轻一提,那人儿玲珑浅红的唇便跃上面前的纸帛,“我作画,喜欢最后画唇,你知为何么?”沈尘飞抬眸,迎上她复杂的眸光,“因为某个人么?她的唇……是你最留恋的画笔!”声音依然淡漠,却带了丝惋叹,“来看看,像么?”沈尘飞提起台上纸帛,展在面前,轻薄的纸帛随着微风轻轻晃动,明雪移眸望去,忽心微怔,那人儿……是她么?

“方才你在垂柳边发呆时,我便一时兴起,画了这副画,如何?还像你吧?”这声音……真好听呵!能百听不厌,“我?”明雪走近,指腹触在展开的画上,这清如明镜、无瑕无尘的眼眸,这微含浅笑、天真纯洁的唇角,真的是自己?“你看着我画的?”不自不觉,竟想起那日,天凡临别前的那一眸,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是什么,她竟不知,“你见过月儿!”这句话,是陈述,不是问句,她抬眸,眸光如水,嘴角微扬:“尘飞,惜月公子,惜月,你心中,有月儿……”

“哥,不如我替你画一幅吧!”“不要。”“你这剑眉该再长点,这眼呀该小一点,这……”拿着玉笔缀着黑墨,竟扬起要往他脸上去画,“别闹了,月儿。”明阳左躲右避,眼中却是笑得明灿清朗,“肤色太白了,要再黑点才有男子汉气概。”仍是不依不饶的追着,明阳足尖轻轻一点,轻逸飞起,跃上飘云阁顶如絮的白丝幔上,“呵!你有光速轻功,我有渡云逸风!”明月也随即一跃而起,两人在白色丝幔中游逸追逐,如两只逍遥仙鹤游于云间,自由惬意……

“明阳。”一声冷厉的轻喝声传来,明阳心中一惊,速度稍缓,感觉眼前一抹黑影,脸上一凉,落入阁内,望着眼前那两双脚,扑嗵一声跪下:“晖叔。”“哈哈,终于被我画到了……”身后传来明月天真无邪的笑声,他头垂得更低,惊慌的心似要跳出胸膛,“本来你偷溜下山去比武,主人都未责罚你,还令我在此教你武艺,好让你明日一得全胜,而你竟……”“好啦。”子晖打断赵争的话,眼眸盯着飘云阁顶那如絮的云花,方才若不是赵争喝住明阳,他倒真想看看,他们两人……会嘻戏到何时。

“把东西给他。”子晖说着,便负手走入阁内,坐在曲柯台边,眼眸眺着远方那若隐若现的山峰,一乐与三乐随即拿出准备好的碧螺春与点心摆上台,看到那副画,三乐怔了怔:“画得……”却被一乐眼神吓得止住了后续的话,子晖垂眸,那人跃入眼眸,心中忽一惊,双拳紧握,……“如若不放,明日你定会后悔。”“雪儿,成全娘亲,成全娘亲,成全娘亲。”……那锐厉的眼眸,那一语惊人的话,那至亲至爱的人,那一身红妆随风飘逸的火红纱裙,一一晃过他眼前,此刻,一股强烈的火焰从心底直冲冠顶,紧握的拳已不受控制的越握越紧,“主人。”“主人——”“舅舅——”立在一边装无辜的明月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心没来由的疼,急忙走到他面前。

“咚——”终是忍住了,他闭上眼睛,感觉手上凉凉的,一乐三乐赶紧收拾被子晖挥掉的墨砚、画笔、点心和茶,还有那副画,“舅……”明月忽觉得自己的心似在往无边谷里下沉,越沉越深,她伸手轻轻抚着他脸上被渐到的墨迹,“争,你留在这里,陪明阳练武,吴,乐,我们下山……”似吁一口气,那么低,那么轻,手未触到,那人便起身离去,“月儿,走吧。”三乐小心翼翼的唤着明月,必竟已经多年未见主人这样了,虽是忍住了,却仍是让她们心惊,那心魔啊,要到何时才能从他心中彻底消失?“不要跟过来。”话脱口而出,却是被自己吓到,这寒气凌人的话是他对她说的么?怎么会对她说出如此凌厉的话?脚下顿了顿,终是抬步离去了……吴言回头,见明月的眼里水雾朦胧,心中甚是不忍,拍拍赵争肩膀,便随后离去。

“这画,是谁画的?”望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赵争让明阳起身,拿出一个用白布包裹的长物给他,看到那张已被墨沾染的画,那熟悉的气质,神情,让他想起了一个人,“我画的。”明阳心中一阵恍惚,为何,总是对他如此惧怕,那小时候的崇敬已变成了……什么?“不,是我画的,哥画的是我,我改成了姐姐,他在生什么气?是生我的气?还是生哥的气?”明月喃喃自语,转身飞逸而去……

眼中泪水,终是不争气的滑落了,要去那个地方,那里,无忧界,那是她的仙境,没有忧愁的仙境,“……问世间,什么最重要,问世间,什么要需要,问世间,什么最可笑,争名争利争到何时才了,为情为义为江山如此多娇……”“无忧叹?”未到无忧界,明月便听见七乐新作的曲子,那是上次被舅舅在无忧界抓回去后,二乐与四乐作的曲子,以她的无忧界为名,取为无忧叹。

偌大的山洞被烟雾环绕,洞顶上朱红色的“无忧界”三字是用各种千娇百媚的鲜花编排而成,洞口不停往下滴的清水在白雾的环绕下似一串串珍珠链般光彩夺目,隔着一丈之距看着自己的境地,竟不敢再踏入一步,歌声是从那里面传出,那人,会在里面么?“不要跟过来。”那么凌厉的话语,让她心头一颤,这么些年来,他何曾这样对过她,他冷若冰霜,他不可接近,他冷血无情,可他对自己却是十分百分千分的疼爱的呀!

抬眸间,那清俊的人正笑容可掬的望着她,“言叔叔!”踏入山洞,那熟悉的画面呵!兔子、松鼠在蹦蹦跳跳,蝴蝶、青蜓在翩翩飞舞,山石和树枝上到处停栖着不知名的小鸟在叽叽喳喳,一群彩蝶翩翩飞舞,只是,周围多了七个如仙的粉红人儿,各持一样乐器,唱着那首无忧叹,只是,那二个清俊,一个魁梧的身形立在那里,似是着迷般,望着……那秋千上的人,那人……竟是他,面前是悬空的古筝,那握剑的手,此刻竟也能弹出天籁之音,明月站在洞口,丝毫未觉,那如珍珠般的水珠正滴在她身上,那人,那人的笑容,竟是那么的……迷人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