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九阳
作者:易昆仑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508

赵佣眼前走马灯一般,闪过前世今生的一幕幕:幼年丧母,靠做工人的父亲拉扯大。小学到中学,虽然不爱读书,但只凭聪明也一直是学习优秀。却因受人欺负,故而后来更多时间用在了练武强身上。好歹考上了个三流大学,刚读了一年,父亲却又出了事故离自己而去。悲痛之下,也没什么心思再读书,索性报名入了伍。开始一门心思的尽忠报国战死沙场。在部队里战友的关心下,才又慢慢焕发了生机。因为表现出色,成为了某特种部队成员。直到某次境外任务时,误杀了个平民,才有了心理阴影,申请退役。复员却赶上下岗大潮。自己不愿欠人情,从钟点工熬到了私人出租车司机。却又意外中奖,接着打死了个混混,逃跑时出了车祸。死后幸运投胎成了大宋皇子……心神越来越乱,仿佛有另一个自己已跳出了躯壳,正冲自己大吼:“你到底想要什么?想做些什么?”

无比的烦闷充斥心田,忍不住喊了出来:“我要学武!要做天下无敌!没人敢再欺负我!要人人都有书读!都有工作!要不会有人战死!要不会有人受欺侮!要活着!要大家都快乐活着!要……要逍遥自在!哈,对了!要逍遥自在!”身上红光突然亮起,越来越盛。却是当初地府所得的“佛光普照”发动,稳住了他躁动不已的心神。否则若他胡思乱想下去,难免精神紊乱,自此疯癫。

那“佛光普照”妙用无穷,这时全力发动,慢慢把他心神带入一片混沌苍茫之中,又并不迷失。赵佣只觉四周渐渐茫然一片,却突然无数个自己凭空出现其中,身处各种位置。尚未适应那无数自己相互对峙的感觉,又忽然同时向一齐汇集而去,且越来越快。无声无息中,只觉突然一震,宛如天雷袭身。但又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舒服无比,只想就永存此刻此间。奈何这感觉倏然而来,又倏然而去。双眼猛睁,已是醒了过来。

日正西斜。面前的扫地僧却似乎未曾动过分毫。

略一寻思,已明白刚才一切。当即躬身一礼:“多谢大师维护!”

“不敢!小施主陷入危机,因老衲而起,老衲自应承担此责!”扫地僧合什还礼,“今观小施主神智清明,目韵神光,当有所得。试问心意所属?”

此时二人身边已聚集了不少人,范、种、韩、狄四人具在。少林玄慈、玄难等玄字辈高僧也有十几位之多,与前四人已经争执了一番。那狄咏又听得此问,忘了适才曾被玄难一袖逼出丈许远,急得大吼一声:“又是此问?妖僧看刀!”挥刀就斩向扫地僧。此时玄字辈众僧听得分明,知赵佣危机已去,又都好奇那扫地老僧武功,也就无人拦他。

只见这一刀卷动漫天的飞絮,迅如奔雷,当真一派杀伐萧肃之气。可惜到了扫地僧面前,那老僧随刀风而动,便与刀风带起的飞絮无二,向后飘了数丈。直把众人看得倒吸一口冷气,狄咏这一刀也僵在那里,再递不出去,心下暗呼邪门。

惟有赵佣毫不惊奇,一拍狄咏:“三哥,把刀收了!怎可如此无礼!我没事!”走至扫地僧近前作揖道:“狄三哥多有得罪!小子替他给大师赔礼了!”

扫地僧一笑摇头:“令友心如赤子!老衲岂会介怀?”

赔过礼,赵佣正容道:“大师刚才所问,心意何属?小子以为,心随风动,意伴云流,岂有所属?若强言之,惟天地耳!”

扫地僧颔首而笑:“哈哈,好个惟天地耳!可惜小施主悟性之高,却与佛门无缘。此语倒颇合道宗逍遥意旨。”

“大师是说,那逍遥派的武功,更适合我?哦,是了,莫非大师是指‘小无相功’?那‘北冥神功’呢?”

“小施主见闻广博!如你所言,的确是那小无相功最适合你。但也并非唯它可选,据说逍遥派另有一门奇功,尚在北冥、无相之上,老衲却无缘得见,或许更适合你也未可知。”

赵佣打了个激灵,狂汗——天山童姥?忙摆手道:“那门功夫太邪门了!会此门功夫那人更要命!见了男人就杀,我还年轻,不想找死!”转念间,又满面纯真的“奸笑”:“大师应该也精通道家武学吧?小子厚颜,不知大师可否教我?”这却是后世网络上看到的,诸位大神言之凿凿,“九阳神功”就源于此扫地老僧!以致于赵佣未出皇宫就惦记上了,百般盘算过,直到现在才问了出来。

扫地僧略一沉吟,点点头:“与小施主一番际遇,令老衲亦深有所得,此是你我的缘法。我这里有一篇内功口诀,倒正合你练。且听仔细了……”当下一篇内功口诀琅琅出口,也不避讳众人在场。

赵佣凝神静气,用心记忆。当听到“呼翕九阳,抱一合元。”已经心中大定,到听得“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这句口诀,便再毫无疑问的确定正是“九阳神功”!

扫地老僧也只诵了一遍,赵佣已全记了下来。自己背诵一遍,扫地僧欣慰点头。指点了其中几处偏失处,顺便为赵佣一一解释了其中的难疑不明。其中对武学的见解,浅显易明而又博大精深,令后来赵佣少走不少弯路。

老小二人一教一学,不知觉天色已暗,一轮皎月已上枝头。那众僧及会武的种师道狄咏听得是如痴如醉,亦不知晚课早过。惟有范纯仁与韩嘉彦在那里索然无趣。其中韩嘉彦少年心性,此刻又觉饿了,早已不耐。却又不能走开,不由得嘀咕出声:“这武功就这么有趣?如此废寝忘食的?”

扫地僧武功高绝,早听在耳中,因对赵佣道:“小施主,当知欲速则不达!今日所传,已是颇多!”

赵佣也点点头,合身下拜:“师傅教诲,赵佣感激不禁!终生不忘!”

扫地僧却摇头道:“师傅之称,老衲不敢当之。今日遇合,于你我都有得益。”顿了一顿,“只是有一事,老衲不甚明了。方才小施主危急之时,突然身放红光,不知何故?”

赵佣身放红光,众人大多看到,却都以为是扫地僧的无上神通,如那狄咏还道是什么妖法。惟其自知不然,赵佣更是毫无所觉。此刻问出,赵佣才知自身竟然有此异象。略一思索,已知原故。眼珠转动,才明白过来扫地僧所谓“你我都有得益”,怕是于红光中得了什么好处。暗说声惭愧,想了想才说:“此事,却只有师傅一人听得!且请附耳过来。”待扫地僧弯下腰来,才在其耳边细语道:“那红光名曰‘佛光普照’,乃地府判官所赠,据说得自地藏王菩萨!”他实话讲完,也不理扫地僧弯腰呆楞,嘴巴足以塞上个鸡子。就地上磕了个头,转身自去,惟留下清脆的语声飘荡扫地僧耳边:“师傅不要大嘴巴,说给别人听哦!”

扫地僧半晌才回过神来,捋直了老腰,才道一声:“阿弥陀佛!原来如此!”遂又闭口不言,默默扫地。

不提扫地僧心下更坚向佛之念,日后终于破碎空间,往证西方。

只说赵佣得了九阳神功,心满意足的又抄了几部佛经送上汴京,待法事做完,直奔洛阳而来。

洛阳城千古名城,此时虽不是皇都所在,却毫不逊色。尤其名流鸿儒汇粹,再兼园林花木甲于天下,可谓此时天下第一文化名城。

眼见将到龙门,范纯仁说道:“前面不远,就是司马大人的‘独乐园’了,殿下当早做准备。”

赵佣自然是早做好了准备的。梳洗打扮一番之后,带着众人,拿着拜师的干肉面条等物,来到独乐园。在仆从引导下,刚行至一片药圃前,那司马光已迎了出来。

这老头长得也并不出众,只是一张白净面庞,透着股子儒雅之气。以赵佣想来,其年轻时大概也算得上典型的“白面书生”了。忙道:“怎敢劳老师出迎。”边说,边呈上礼物,待其接下后,方躬身一拜。

司马光十余年来虽潜心编纂《资治通鉴》,但也并非远离朝廷。东西京相隔不远,朝堂之事传到他这里快捷的很。何况太后与皇帝都早已知会过他和富弼二人此事,文彦博更是来信详细解说当时情形。心里有数,以当今形势,眼前这位小王爷有可能是自己政治抱负的最后一个希望了。要知此时大宋府库充足,皇帝的新制推行顺畅,正筹划对西夏的战争。虽然后果难料,但如果一旦得胜,要想再扭转乾坤,似无可能了。除非皇帝更替,才可能重新恢复原来的法制。文彦博都说这孩子不一般,又有那两首诗词做注脚,自己当然要好好教导,以期能为日后大宋培养一代明君。

于是坦然受了赵佣的大礼,一同吃过中饭后,方才温言道:“殿下既问学于老夫,老夫当先知殿下如今所学如何。”当下细细盘问赵佣读过何书,理解多少等一应功课。几番对答下来,也大概知道了赵佣虽然少年聪慧还在自己之上,记忆力更是惊人,看过的书虽不少,却仅是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他自己本就是少年饱学,有亲身体会。细细思量下,已知应怎样教导赵佣,但此时还不是时候。当下抚须笑道:“果然是‘得天下英才而教之,一乐也。’我听说殿下爱武更胜于文,且不喜写字。如此,我为殿下准备的第一道功课便是,读完我那读书堂内藏书。自然,不明之处随时可以问我!”

赵佣点头答应着,他旁边韩嘉彦却听得“啊”的一声。对上赵佣转头疑问的目光,不由得嘿嘿一笑,眼中尽是捉弄的神色:“听说司马大人读书堂内藏书已逾五千卷,不知是否真的?”

赵佣一听,好玄没闪着扭过去的脖子。再看到司马光捻须顿首,点头“奸笑”不已。不由得小脸“刷!”的一下垮了下来,心里狂叫一声:“这下完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五千卷啊……”

出得独乐园,赵佣闷闷不乐,也不言语。自有众人指挥,前往富弼的府邸。

一入富弼的私园,赵佣的精神却是一振。却是这园子不同于司马光那里的简洁朴素,另是一番奇巧中透着活泼的景象。使赵佣一见之下,深深喜爱。

那富弼却不出迎,赵佣一路赏玩,到得四景堂上,才见到老态龙钟的富弼立在堂中,旁边有两个使女搀扶。忙走上前道:“小子何德何能,怎敢劳动富公?还请富公安坐。”

富弼虽年近八旬,但气势犹在。坐下后,与各人打过招呼,乃哈哈一笑:“殿下不可过于谦恭,否则倒显得老臣有失礼数了。听闻殿下欲求学,我今老迈,恐非良师。”

来洛阳之前,赵佣曾得母亲朱贤妃(赵佣封王时晋位)详细说过这两位老师,知道富弼虽然后世名声远逊,但与司马光一般,都是有真才实学。所不同的是这富公更是个多面手,几乎没有他干不了的。无论军事、外交,还是文章、治民,都有不菲的成绩。范仲淹就曾称赞他“王佐之才”!自己日后莫说可能会作皇帝,即便只作个闲散王爷,也当明白朝廷事物,多多请教他实在是找对人了。于是说道:“富公文武双全,又功高德重,是小子素来景仰的!您老若认为我谦恭太过,可实在是错怪我了!我可是诚心请您老点拨的。”

富弼却是老狐狸,不吃他这马屁。不过人孩子都来了,又有太后的面子,他也不能推辞,也就笑道:“殿下既然诚心,老臣怎敢藏私?当为殿下释疑!”这才算是同意了教导赵佣。

当晚赵佣就留宿富家。范纯仁家在洛阳,自回家中,明日上任就职不提。种师道也算是功德圆满,不必再憋着一肚子委屈陪赵佣这孩子闲耍了。自然是连夜辞别众人,快马加鞭,赶赴西陲秦凤路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