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候车室，龙建华发现一担箩筐还在，而左侧那个男人不见了；对面那排长凳上的一个年轻男子说，“同志，那个同志也出去了，让我帮你看一会。”

龙建华走向那个男子，递上一包桃酥，“非常感谢，这是半斤桃酥，请收下。”

那男人连连摇手，有些生气地说，“同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出门在外，大家都要互相帮助，你这是干什么？快收起来！”

龙建华笑道，“同志，帮我看箩筐耽误了你吃中饭，你就将就着吃一点吧，火车就要来了。”

说着，将桃酥放在他怀里，转身就回到箩筐旁的位置坐下。

那个男人抓着桃酥伸在半空看着龙建华，龙建华向他摆摆手，他这才把桃酥收回。

这时，他旁边坐在一个年轻妇女腿上的三四岁小女孩伸手摸向桃酥，那男人笑了一下，把小女孩抱在自己大腿上，小心地解开包装，掰下一小块塞进女孩嘴里。

小女孩慢慢地咀嚼，把手往前抓，试图抓桃酥；男人把那块掰开了的桃酥拿起，轻轻地说了一句，然后放在小女孩捧起的双手里。

小女孩接着在手里咬了一口，笑眯眯地转头看向旁边的妇女。

男人伸手递一块给那女人，女人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指着小女孩笑着摇摇头，男人将桃酥又放进纸包里。

原来这是一家人。很温馨，很有爱。

龙建华看着小女孩小心翼翼地吃了几口后，感觉心情受到某种激发，稍稍愣神后，从这种状态中退出，转头四下观望……

上车后，把两只箩筐垒起放在对面的车门旁，然后走到两边的车厢看一下。

这个时候坐火车的人不是很多，车厢里还有不少空座位。

看过之后，他回到箩筐边就地而坐。

箩筐太大，不好意思放在座位上，也放不下，更不能放在过道中堵路；还有一个原因，这是慢车，每个小站都要停，他不知道下一站是开哪边的门；遇到要开这边的门，他必须要把箩筐搬到对面去，所以他也只能坐在这里。

十八分钟后，火车停靠一个小站停留两分钟，还是开对面的门。

开动二十而分钟后，再次停靠一个小站，还是停留开对面的门，两分钟。

再次开动十五分钟后，要停靠一个大站，列车员走过来要龙建华把箩筐挪开，他连忙将其移到对面……

四百五十来里路程，龙建华不知道搬过几次箩筐；到沙鹃市时，已是第二天早晨七点半，他洗了一把脸，把屁股沾的灰尘拍掉，皱皱巴巴的衣服是扯不直了，检查一下绿色小背包发现完好后，提着两只箩筐跟着人流下车。

来到车站广场，他放下担子，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又缓缓的呼出。

还是熟悉的味道。

在广场旁边找到待发的一辆公交车，把箩筐提到车辆最后，结果堵住了倒数第一排和倒数第二排座位。

这也没办法，放在其它地方，不但占位置，还影响人员走动。

车辆开动时，上的人并不多；进入大街，看着满街的自行车车流以及汽车人单一的服装款式和颜色，他产生一种莫名的新鲜感。

“同志，这两个箩筐是你的吗？”

龙建华转头看向售票员，点点头，“是我的，我买行李票。”

年轻女售票员流露着蔑视板着一张脸说，“一个人五分钱，两只箩筐一毛钱。”

龙建华一听，不对啊。以前见过有人也是两只箩筐，却只买一个人的票，边笑着掏钱随口说，“我以前看到人家两只箩筐都只买五分钱的票，为什么要我买一毛钱的？”

售票员马上就炸了，尖利地叫道，“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占这么多位置，要你买一毛钱的怎么了？不买票就下车！你一个农民，有的是劲，挑着走就行！”

龙建华把一把零钱抓在手里，眼睛一眯，嗖地站起，厉喝一声，“闭嘴！”

接着喝道，“农民怎么了？没有农民，你粪都没得吃！作为一个售票员，什么工作态度，你是为人民服务的还是向农民作威作福的？今天不把这问题解释清楚，我这票还就不买了，还要到你们公交公司讨要一个说法！”

一晚上没睡觉，本来还很好的心情一下子被这女售票员糟糕的态度激怒，冲着售票员大吼起来。

他一吼，车内的人纷纷转头看向车厢后头，有人说“算了，不要计较那么多。”

有人说，“年轻人，态度要好一点。”

也不知道说谁。

一个青年想当护花使者，从座位上站起，站在过道带着嘲讽的口气说，“人家说的没错，不想买票的话，你完全可以挑着你的箩筐走。”

龙建华把手里的钱扬扬，喝道，“你瞎了吗？我什么时候不想买票？”

那个青年嗖地冲了过来，大声叫道，“你#￥敢骂人？老子打死你！”

还在发懵的女售票员这时候的反应很迅速，一步迈进空座间隙。

他一手撑着座位后背，纵身一跃，人就来到过道，一巴掌将青年扇到空座位上坐下，顺手把手中的钱放进口袋，抓着他的衣领就将其提起，啪啪两巴掌甩在他脸上，然后一把将他推回座位，嘲笑道，“想打架？你差远了！”

这时，有人快速从后面过来抱着龙建华的腰往后拖，可他纹丝不动。

背后那人说，“算了，不要打了。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旺。”

那个青年躺在座位上，头靠着窗户装死。

龙建华被人抱着站在那里一直过了三站，看到那青年还是没睁眼，哼道，“你这样的孬种，也敢替人强出头？找死！”

接着拉开抱在自己腰间的手，“算了，我不打他了。这样的孬种，打得一点意思都没有。”

转头看到那人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朝他点了点头；这时他才发现，那个女售票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车前面去了。

他掏出一毛钱，大声喊，“买票！”

女售票员看了他一眼，马上把头转向别处。

他呵呵一笑，重新把钱放进衣兜。没去插队时，他就没买过票，不是混就是装作没钱（一般情况下，也不愿意花家里的钱，所以很少乘公交。）

很快就是下一站，从下面上来一个青年，在走向车厢后头的时候看着龙建华点点头，“建华，回家？”

他也点点头，淡淡地回应，“嗯。上班去？”

他感觉这个人眼熟，但不知道叫什么。现在八点左右，说一句“去上班”是万能的。

经过交谈，才知道是初中同学刘汉成，比自己大四岁，初中毕业就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