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平凡人，在任何一个帝国行省活一辈子，能被他同时见到、听说到的四级强者可以有数千人之多。

但一个行省里拥有了大规模杀伤性法术的五级强者，只有不到五十人，而且常常都聚集在行省的首都。

流落在冒险者里的五级强者是不存在的，就算是偶有耳闻，大多也是坑蒙拐骗的骗子的故事。

作为刚刚觉醒魔力的堕天使，艾莉克斯不可能掌握六级禁咒，但她的魔力已经凌驾于洛基见过最强的五级法师之上，缺少的只是学习禁咒的机会。

艾莉克斯应该算是五级里面顶尖的强者。

哈娜也未在洛基面前展现所有实力。

她魔力强大，随手能够用毒阵屠杀百人，当天一脚踢垮百手巨人的“小邪神飞踢”虽不至于达到禁咒的威力，但也已经超越全部已知的五级法术……

自称来自地狱，存活七千年以上的她掌握的魔法很可能不止于五级，但洛基暂时也只能将她认定为五级。

至于斯嘉烈，纯粹到临界点的龙血让她天赋异禀，龙形态下虽然只是五级魔兽的水平，也不通施法必要的龙语。

但假以时日……也许五年、十年，随着她对魔法掌握越来越熟练，她能轻松将自己的魔力贮量扩张到六级，展现属于巨龙的那份毁天灭地的力量。

加上稍弱的自己，和基本只有自保能力的露可可……洛基觉得，正在和皇帝对抗，渴求人才亲王会很乐意接待他们“第四天灾”。

但他不想那么突兀地去打扰或者拜访。

这个性格在他死前就是这样了，做任何事他都必须诸多考虑。

无论那些考虑是不是优柔寡断，是不是多余，是不是阻碍了计划——都不重要。

考虑的过程会让他安心，这是最重要的。

现在他也实际是在考虑……见面时该说些什么，究竟该在哪个时机拜访之类旁枝末节的想法。

“喂……该行礼啦！”

露可可拉着他的斗篷，提醒他向经过此地的亲王车队行礼。

现在他们夹杂在嘈杂的市民之间，站立在大道两旁。

周围的人的身份自然是公民、自由民和奴隶三种都有。

但今天来到这里，无论是蜥蜴人还是死人，不管是什么阶层，统统都向着王者的车驾行以同等地跪拜大礼。

这是少有的、不能对神以外的目标施行的跪拜礼。

两侧骑兵开路，中央近卫簇拥着一辆古典的六驾马车。

黄铜车轮骨碌碌碾过石板，一片默契地沉默中，人们终于有幸一睹华盖下亲王的尊荣。

夜幕般低垂的黑发用一条白色丝绸在脖颈的高度简单系住。

她没戴任何头饰，面容根本不是传说中那样端庄，用“冷酷”二字来形容才比较契合。

不……这根本不是艾莉克斯描述的态度雍容，神情和蔼的夫人。

洛基看见的是冷酷无情、孤傲自我的一位女王。

她肌肤雪白，吹弹可破，看起来确实像是在深宫中养尊处优的皇室成员。

外表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燦若黄金的双眸犹如雪地中升起的两道暖阳，充满惊人的神性。

只看眼睛的话，她的双眼确实透露着如教堂里矗立着的圣人像般的慈爱柔和。

不过放大到整个面部，她的眉毛细长锋利，眉宇间充斥着一股刻薄的寒意，薄唇勾起的微笑又总令洛基感觉并非是出于欣慰。

亲王的脸型和五官精致，双眼又充满神性，外形是个不折不扣巧夺天工的少女。

可怎么看，洛基始终无法摆脱那种对不上的错位感。

“……是我主观情感太强烈了吗？”

“嘘，你在偷偷念叨什么啦。”

“总感觉，这位亲王比我更不像活人……”

这样大不敬的言论让露可可哭笑不得，车驾已经驶过跟前，等到仪仗队完全离去之后，她才敢抬起头询问洛基。

“为什么这样说啊，是因为她的眼睛吗？……那对黄金瞳真是非凡，怪不得说他们只凭双眼就足以证明自己的皇室血脉。”

“……”

洛基不明白，露可可又没瞎，如果亲王是普通人的话，露可可应该也能察觉到“她生着一副刻薄面相”这个事实才对。

难道是一种类似龙威对下位者的本能压制，只是因为自己是亡灵才不受影响么？

“哈娜……你难道不觉得她神情冷漠，态度有些傲慢吗？”

“谁知道啊！我连你们的名字都记不全。”

洛基心说她明明记得他的名字。

“……你记得这只精灵叫什么吗？”

“叫可可球是吗。”

露可可难以置信：“什么——”

记错名字便是对一个人的终极侮辱，特别是被朝夕相处，勉强能称得上朋友的这种人记错名字。

露可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面部的温度开始像烧开前的水壶一样飙升。

哈娜看起来像蛇人，却是不折不扣的地狱恶魔。

她的同族人魔鬼样，她自己也没办法靠脸来辨认人类，除了自己的契约者也不会刻意去记谁的名字。

相处这么久，哈娜其实清楚记得露可可的名字和她魔力的气味。

但直到看见这个小精灵涨红了脸快要支撑不住，她才终于松了口。

“哟，你脸红啦……听他们喊了那么多遍，我当然记得住你是露可可……别拿我当白痴。”

哈娜吐着蛇芯，看起来很喜欢露可可现在无地自容的样子。

“——讨厌！”

露可可红着脸推开她，绕到了斯嘉烈的身边。。

洛基摇了摇头。

“……斯嘉烈，你看着她有什么感觉吗？”

“很高贵、漂亮？”

她不确定这是不是洛基想要的答案。

“难道是我的魔法视觉出了问题么……”

最终洛基认为，也许是魔法的观察出现了什么纰漏。

亲王过去后，那些市民才慢慢地站了起来，形成一条跟在车驾后的游行队伍。

这条大道从码头直通洛克兰广场，接下来最后一场五点举行的礼拜将会由亲王本人来主持。

作为民众需要顶礼膜拜，和神明地位只有一线之隔的神子，她的出场想必会为今天的礼拜增色不少。

“你们想要去看吗？这种仪式我还是敬谢不敏……”

洛基打算让她们自己去旁观就好。

不过，当一个一袭黑衣的人影分开人流逐渐向街边的他们走来的时候，他隐隐感觉事情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鬼月……”

她的双刀刀留在刀鞘里，挂回了背后。

面罩还未更换，阳光下，深色的血迹隐约可见。

是因为在角斗场的观众席上看见了他们要来聊一聊天？

还是又要来传达总督的什么信息？

当她走进危险距离，站定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洛基情不自禁开始凝聚魔法。

鬼月满脸无奈地摊开手。

“……没必要这样看着我吧，我没有藏什么暗器喔。”

洛基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发现身边三人也是一副警戒的模样。

“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只是代为传达殿下的意志，她想召见你们‘第四天灾’。要是赏脸的话，麻烦和我来一趟吧。”

他刚刚没有在意看鬼月是不是也跟在车驾旁边。

“……是殿下之前就有打算要见我们？”

“不，殿下没有任何在礼拜前接见谁的计划……不过，殿下似乎对你斗篷下的真容‘很感兴趣’呢。”

鬼月一字一顿的说出这番话，话里充满了玩味。

洛基感觉自己积蓄在颅内的魔力差点失控。

已经到极限了，就要射出去了！

“唔！……为什么你要这样说？”

“不是我这么说，而是殿下这么说了……来吧，不要浪费这份殊荣，殿下的时间宝贵。”

刚砍完人就到码头接驾还真是辛苦你了啊。

洛基想起伊留特称他们二人为“疯狗”……他也多少能看出一些端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