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千刀万剐
作者:莫折随风      更新:2020-08-05 01:20      字数:3068

小梅放手置一白子,遂看向常忆卿,神情有些焦虑“快过保定了,没几天就到京了。”

常忆卿却是不置可否,抵着下巴看向棋局,暗自忖度,遂放一子,也不看小梅,语气淡淡道“该你了。”

小梅瞥了眼常忆卿,遂看向棋局,白字势弱,已被黑子围得水泄不通,显然,小梅并未把心思放在下棋上,皱眉思虑良久,终下一子,仍旧不放心地看向常忆卿,语气忧虑道“那你什么时候....”

常忆卿未待小梅问完,语气冷冷地打断“回京再说。”说罢下了一子,抬头向小梅微微一笑“你死了。”

小梅无奈地弃子投降,缓缓叹了口气“哎。”

徐徐行了近半个月,眼见快十一月了,方才入了京。陈氏兄弟入京后,便押入了按察司监狱,只待皇帝下诏后行刑。离歌笑几人被收监于诏狱的一个特殊牢房中,由朱希忠派人严密看守,小梅被常忆卿带回郡主府。钦差将案卷上报嘉靖亲览,诏命会审及秋审速速定案,并下令刑部赶在年关前行刑。十一月末一日申时,陈青和陈凤被捆绑着,由囚车押至菜市口。刑场正中,端坐了监斩官刑部尚书及户部尚书,左边站个太监,右边朱希忠静立于旁,刑场之下,离歌笑三人如在潞安府一般,被人挟持着藏匿于观刑百姓之中。离歌笑四周寻觅,终寻得静坐于一旁阁楼廊子里的常忆卿,其旁是陆绎,却不见小梅,不禁苦笑。刑部尚书见时辰将至,起身宣读圣意:陈青凌迟,陈凤腰斩。刽子手将陈青赤着身子绑在刑架上,陈凤则被绑着,跪立于旁观刑。凌迟秦汉时便已出现,自五代被正式定名,明代凌迟主要针对谋反、大逆等十恶不赦之罪,行刑步骤也愈加繁琐而细致,凌迟又称“八刀刑”,即行刑步骤分为八个部分:第一刀,切胸口;第二刀,切二头肌;第三刀为大腿;第四刀和第五刀切手臂至肘部;第六刀和第七刀切小腿至膝盖;第八刀枭首,所有刀法一律从左侧开始。其中“刀”非指一刀结束,而是包括切、割、剐等多种形式,分别由刽子手持特定工具完成,累积起来百刀至千刀不等,如武宗时恃**而骄,恣意妄为的大太监刘瑾,就是被割了三千多刀,历时三日才让他死去,期间可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残忍至极,不过其枉杀忠良,作恶多端,如此,才算得连本带利偿还了那些被他陷害的芸芸众生。只听得监斩官一声令下,刽子手先用尖刀,在陈青的两个**及膝盖上,剜下四个拳头大的血口,之后将尖刀放回身旁篓子里,从中取出另一把锋利的小刀,自胸口开始,一片一片地,从陈青身上,割下小指头般大小的肉片,胸口之后是大臂和小臂,再然后是大腿和小腿,每一部分所用的切割工具并不相同,每换一个部位,刽子手都会从身边的篓子里,换取不同的行刑刀具,每把刀上都编有号码,与切割部位一一对应,不可用错。刽子手身边站着个少年,每割下一片肉,那少年便手执一个铁钩,将割下的肉片钩至另一手托着的铜盘里。行刑开始一段时间后,陈青的上半身已是血淋淋一片,拼命地张着嘴,却只能呜咽地发出些混沌的声响,离歌笑定睛看去,陈青张着的嘴里,舌头已被齐根断掉了,一时间愤怒的热血冲上头顶,猛地瞟见监斩台上的朱希忠,后者面目平静,嘴唇微抿,目光深邃带有一丝嘲讽,离歌笑苦于穴道被封,只能定定地盯向朱希忠,一侧眼,遥望见左前方的柴胡,见其背影微微颤动,知道他也是悲愤至极却又无可奈何,转而看向右前方的燕三娘,见其摇摇欲坠,想来身为女子,这等血腥自己尚不忍侧目,于她只怕当真是一场梦魇。凌迟仍在继续,约莫过了两个多时辰,陈青耷拉着脑袋,脖子以下已全部被剔光,只剩还残存些碎肉的骨架子,以及一个仍旧带些热气,微微颤动着的心脏。刽子手一刀将心脏剜出,陈青这才真正断了气。刽子手从篓子里取出个大刀来,一刀将陈青枭首,遂将首级扔给一旁候命的旗校,旗校将首级放在一个木笼里,悬于场子中央的高柱之上示众。凌迟已毕,刽子手又将陈凤拉上刑台,一刀挑开绳索,此时,四个协助行刑的人走上刑台,按住陈凤,待刽子手抬来一架明晃晃的铡刀,四人将陈凤头朝下放在铡刀底槽上,听得监斩官再次下令,四人一齐伏压在铡刀背上,只听得“咔咔嚓”几下,已将陈凤拦腰斩断,但见陈凤挣扎着抬起脑袋,怒目圆瞪,不一刻,两眼发直,吐血而亡,台旁旗校同样将其上半截儿身子,悬于另一高柱之上。此时,靠近刑台处微有骚乱,原是燕三娘禁不住这等场面,昏死过去。离歌笑此时也瞬间感到,一股子凉气从脚后跟直直窜向后脖颈,不觉打了个冷战,缓缓侧头,望向一旁阁楼,常忆卿已起身,冷冷盯了离歌笑片刻,转身离去。行刑已毕,围观人群渐渐散去,离歌笑一时感觉周身穴道已被解开,活动一下四肢,缓了缓周身经脉,忽地感觉有人倒在自己怀里,将那人扶起来一看,竟是已昏死过去的燕三娘,再望向柴胡那边,见柴胡也正往这边过来,而挟持三人的几名锦衣卫早已无影无踪。

柴胡走到离歌笑身边,仍旧无法平静,强忍了心绪,看向离歌笑,皱眉询问“现在咋办?”

离歌笑看向怀中脸色苍白无力的燕三娘,回首望向刑场,强忍了渐涌起的作呕,一字一顿“先回去。”

三人回到醉生梦死,离歌笑先把燕三娘安置下来,此时天色已晚,两人商定,三日后,待事情平息些,趁夜色去将尸首偷回来。燕三娘休息了两日,身子恢复了些,了解到离歌笑的计划,想与他们同去,离歌笑顾忌她之前的状况,此去又是盗尸首,怕她受不住,反而误事,便留她在醉生梦死接应。次日,两人先一步进城,藏匿于菜市口附近的一个废旧仓库里,待四更左右,刑场守卫换班之际,放火烧了仓库,将两班守卫吸引过来,转而避过守卫视线,将陈青和陈凤的尸首自高柱上放下,因路上有赶来救火的士兵,两人频频躲避后,辗转绕到了阜成门附近。拐弯躲至一个小胡同里,发现里面已有一人。夜色昏暗,离歌笑看不清那人面容,看身量像是个男子,身材中等偏瘦,个子,与小梅差不多,长身玉立,岁数似乎也不大,感觉像是二十多的年纪。难道真是小梅?他怎么会在这里?

离歌笑看向来人,语气仍旧很是戒备“谁?”

“你们这样是出不了城的。”那人的语气,却很是沉着而冷峻

离歌笑听出不是小梅,更加戒备“你是谁?”

那人又自轻笑一声,语气仍旧镇定自若“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们出城。”话音刚落,离歌笑便感觉有东西向自己这边掷来。

离歌笑一把接住那掷来的东西,用手仔细摸了摸,发现是常忆卿用来开密道的那个黑色令牌,一时惊异,看向来人方向,语气急切地道“是忆卿让你来的?”说完却发现来人已不见了。

柴胡听得不远处有打更声传来,自胡同口向外窥探,遂走到离歌笑身边,语气略带焦虑地向离歌笑道“老离,咋办,马上到五更天了,再不出城,过会儿城门一开,人来人往的,出去就更困难了。”

离歌笑摩挲着牌子,细细思索片刻,最终决定道“走吧,去阜成门。”

柴胡点点头,两人从胡同里穿过去,辗转绕到阜成门边,趁着没人,找到储物间,用牌子打开密道,取出火折子,自密道出了城去,待出了庙门,便见庙前林子里拴着两匹快马,两人相视苦笑,上马回了醉生梦死。到了醉生梦死已近辰时,燕三娘等得很是焦虑,见两人回来,离歌笑拿着个大包裹,柴胡提着个小包裹,知道尸首已取回来了,赶紧迎上去。

燕三娘看向离歌笑,语气急切地问道“怎么这么半天,天都亮了,还怕你们出不了城呢。”

柴胡见离歌笑没说话,一脸黯然,向燕三娘解释起来“小丫头派人送来了牌子,我们从阜成门那边儿回来的,要不,还真差点儿出不去。”

燕三娘皱眉看向离歌笑,语气也有了些许凝重“是忆卿?”

离歌笑不置可否,语气淡淡地向柴胡和燕三娘两人道“先把他们安葬了吧。”说罢,转身出了门,柴胡看了眼燕三娘,示意先别问什么,燕三娘了然地点了点头,两人转身,跟上离歌笑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