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沫的大女儿参加了高考，成绩很不错，大家都来给她祝贺。一片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回到卧室，说起儿时的往事，大姐突然正色说：“你知道吗？在我生命中，有两个需要感恩的人，一个是咱妈，一个是咱姥爷。”

她点头：“我也是。”

她趴在枕头上，回忆起了往事：“大姐，你知道吗？我有一次已经买好了农药，准备要么喝药自杀，要么离家出走，但后来——”

“啥时候的事儿？我咋不知道？”大姐吃惊地瞪大眼睛。

她轻轻地说：“就是我初中的时候，那天，我买好了农药，装在裤子兜里，想着找个没人的地方了结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咱姥爷家附近，就想去跟他告个别。姥爷正在做饭，他独自一个人生活，饮食很简单，他不知道我来的目的，只是简单地觉得我来看他，他很开心，问我很多问题，我强忍着眼泪，不敢看他的眼睛，后来就慢慢从他家里出来了。”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倾盆而出，她把脸埋在枕头上，泪水很快打湿了枕巾。

“后来呢？”大姐抽泣了一下，鼻音很重地哑声问。

她用手背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呼出一口气，幽幽地说：“后来我没有死，我把农药瓶子扔了，因为我觉得至少还有姥爷疼我。”

大姐静默了一会儿，说：“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经常偷偷带同学去买姥爷的瓜子糖果啥的，你知道，姥爷每天拉着一辆架子车，上面放一些糖果瓜子香烟啥的，做点儿小买卖维持生活。我积攒一点儿零花钱，就带着我同学，偷偷指给她姥爷的摊位，让她去买，好间接地让姥爷多挣点儿钱。”大姐先是微微笑了笑，然后泪水便静静地流淌下来，她又抽了抽鼻子。

“是啊，姥爷一个人过了一辈子，他只有咱妈一个闺女，没有儿子。因为咱姥姥难产死了，他怕咱妈被后妈虐待，二十多岁就开始打光棍，就这么孤独终老。”她又擦了擦不断涌出的泪水，感觉心里堵得厉害，“姥爷多疼爱我们呀！他过几天就来咱家一次，穿着他的那身绿色棉大衣，上面有四个大口袋，每次他都像个魔术师一样，从里面变出大把大把的水果糖，让我们吃，还不忘在后面追着喊一句“给你妈留点儿””。

“可是，姥爷老了之后，带着毕生积蓄来到咱家，那个人是怎么对待他的？对他各种冷眼呵斥，甚至看到姥爷吃饭他都要恶狠狠地翻白眼指桑骂槐！”大姐说着，不禁呜咽起来。

“他根本不是人，就是个衣冠禽兽！”她狠狠地骂了一句，压低声音，“大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压在心里几十年了。”

“什么？”

“我上初中的时候，他就开始经常在晚上偷偷爬上我的床，对我进行各种猥亵，差一点儿就玷污了我的清白了！幸亏我上高中时，他出国了，我才逃脱了他的魔掌，后来我上了大学，毕业后直接跟着我老公走了，永远逃离那个火坑了！”她慢慢地说。

大姐突然情绪爆发而大哭，瘦削的肩膀因剧烈的抽泣而激烈地抖动着：“你算幸运的——，我那时候跟着他去了南方，在他的公司里打工。他让我跟他睡一个房间，为了掩人耳目，在房中吊了个布帘子，晚上他就会爬上我的床，我还算幸运，没有怀孕。你二姐就惨了，后来也跟着他打工，怀孕了只能偷偷去打胎，那次，她喝了农药自杀，幸亏送医院及时，否则现在就只剩一把骨灰了！”

“还有晓沫，高考没考好，当着那么多人，跪在地上求他，想复读一年，他嫌花钱狠心拒绝了。然后晓沫很快就被他给糟蹋了。没办法，晓沫只好逃出家，到处打工流浪——”大姐说不下去了，紧紧地咬住了嘴唇，沁出一丝鲜红的血，在苍白的布满泪痕的脸上，格外地触目惊心。

“我真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她咬牙切齿地说。

“对于咱妈，”大姐平复一下心情，“我以前总是觉得妈不容易。现在想想，真的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嫁了个这样的人渣，自己受伤害，我们也被伤害。她既保护不了自己，更保护不了我们，你真的以为她啥都不知道吗？晚上我们家的房间只隔着薄薄的布帘子，他在我们床上弄出的动静，还有我们低低的哭声，你真以为她耳朵聋了，一点儿都察觉不到吗？”

她点点头：“我问过她，她说都是为了我们，想要给我们一个完整的家庭。而且，那时候，离婚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儿，她怕丢人。”

“还有比现在更丢人的吗？全镇的人，包括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他虐待妻子女儿，强暴亲生女儿，因为嫖娼被抓去派出所，现在七十多岁了，还靠吃药，到处找情人，还有比这更丢人的吗？”她咬破了牙根，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

“以前我们生活都很艰难，顾不上咱妈，现在咱们完全可以把妈养起来的。可是好说歹说，妈就是不愿意离开他。咱们能咋办？作为女儿，我们自己省吃俭用，节衣缩食，省下钱孝敬妈。每次回家，要忍着内心的恨，对那个人笑脸相迎，只是因为怕那个人会把气撒到妈身上。可是，我们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妈愿意跟着他受气，那是她自己做的选择，那就只能自己承担后果了。所以我真的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大姐深深地叹口气。

她也叹息着摇摇头：“我们好好孝敬妈，别的，就不是咱们自己能左右的了。咱们还是要尽量学会放下，生活还在继续，咱们不能为了这个渣人毁了自己的一生，咱们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是对他最好的报复。”

“是！”大姐突然激动起来，“我这前半生，咬着牙拼命活着。父亲渣，老公不爱我，还有外遇，我自己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孩子拉扯大，培养成才，现在她研究生毕业，在大城市工作。我背井离乡，没有后台，所有的事情自己做，工作上全力以赴，别人可以靠关系，靠父母亲戚，我啥都没有，我只有我自己。可是，我照样靠自己的努力成为单位的骨干，我活得漂亮精致，单位很多女同事都羡慕我才貌俱佳，只是她们不知道我到底经历了什么！比起以前被他凌辱的日子，现在的生活好太多了，咱们都加油！活得开心，健康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嗯！”她望着大姐坚定的眼神，也坚定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