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过生辰和三叔爹
作者:灯芯绒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513

八月十三,这天周晓蓓起得很早。白玉满之前有知会过他,今日要进城给白玉珏庆祝生辰。周晓蓓穿来此地后,虽说周围人言语间‘璃城,璃城’的叫着,确切说他住地所在是城边村,在具体点是城东村。

第一次要进城,他在心中自是兴奋异常。可怜这孩子上辈子住在城里一世,到此间进城对他却成了稀罕事。

过生日吃馆子,在周晓蓓眼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在晔朝大众眼里不是,更遑论是女子二十岁成年礼,便是穷苦人家也要清早起床叩谢父母,再对东方捻土为香敬告天地,最后请女性年长者束发。有能力的人家不论嫡庶,最起码家中能请到的亲戚是要请全观礼的,晚上的家宴更是少不了。家中的地方怎么也不会比酒楼中的雅间局促,而酒楼大厅人员繁杂恐惹不便。

于是,周晓蓓怀着再正常不过的平常心去赴一场不正常的生辰宴。

玉梳没有跟来,他们一行只带了车妇和风铃,他们俩坐在车厢外。白玉满陪着周晓蓓和白无忧坐马车。风偶吹起一侧窗帘可见到神骏白马一匹有白衣人骑乘,那是白玉珏。她看得出很喜欢白色,所穿着的衣服除样式点缀图案不同,大片大片的底色皆为净白。平日里要下人拿些东西,嘴上不开口挑剔要求,但下人若多备几样由她选择,她定是要那色浅的。今日的马说不得是下人知她习性特意挑给她的,看着她也是相当喜欢的。

想是白玉满提前遣人去交代过。知是白家人店小二不多问径直引上二楼僻静的雅间。那雅间开有一窗,周晓蓓推开望下去,不朝街面朝着的是后院厨房,只因一高一低隔着天井做事的人也不喧哗,故关上窗子轻易听不见厨房内的动静。一般人见窗外如此早关上窗户免坏了雅兴,周晓蓓则不然,抱着白无忧朝底下看,不时指指点点对孩子说说那人在干什么。

在现代饭店厨房不是挂着‘厨房重地,闲人免入’的牌子,就是干脆装上玻璃幕任人参观。彼时周晓蓓经过都会好奇看两眼,此时的女尊古代版厨房重地俯瞰全景,他自然是要好好研究一番。

别庄路远,三叔爹要到尚有一段时间。白玉满由着他与无忧笑闹,只让小二请对面茶楼来泡壶岳山茶。不一会儿功夫敲门声起,答应声,小二推门带进雅间却是一名少年。

少年手捧一盖着棕巾的物什,手臂上吊着一青花加盖瓷罐,看起来颇为辛苦。进门先放手上物什于桌上,才对雅间中人行礼。

白玉满问他来得为何不是对面茶楼的老师傅胡婆婆,少年未答先笑,双目灵动无一点动静坐敬茶人的娴静,口中声音若清泉落潭令听者神智一清,“奶奶天天兜转茶楼那三分地。来者是客,凡进楼的客官定是有雅兴,人却是雅俗都有。客官有份真性情,奶奶呆得久沾惹上本是好事。可奶奶是雅间俗人,靠几手茶艺讨生活。真性好却损了沏茶的心,奶奶现下上西极寺找大师论禅养心,楼里的茶暂时便由我来沏。”

少年一席话下来,周晓蓓也被他的声音吸引,转了看厨房新鲜的兴趣回身看他。

白玉珏饶有兴致对他发问:“那你看我是雅人,还是俗人?”

少年仔细打量靠在椅子上的白玉珏,本灵动的眼有一瞬间定住,眼瞳转了个弧度尽可能自然的移开视线。半敛眼帘少年依然是那副喜乐的模样,脸颊上比之刚到时尽染桃花,语中带笑,道:“娘子观之,为仙人降世,徒惹世人凡心。白衣潇潇,存于世间又如立于世外。想是天地垂怜,特加关爱,才能有娘子这般人物。娘子坐立在我等俗人眼中都如庙观大堂上塑立的菩萨神仙,仙姿绰约焉能不雅。”

白玉珏闻少年言,粉唇上弯一双明眸微眯,隐透媚色。

少年掩嘴接着道:“还好,娘子一开口我便知你与我为同世人。不然我非怨上天何苦放娘子出来招惹人心。”

这话一说连同白玉满周晓蓓一起逗乐了。白玉珏也不懊恼,反和他们一起乐,笑出声来。

话也说过,笑也笑过。少年让店家送上一只小炭炉和一把烧水壶,掀开棕色布巾露出底下的竹编方盒,开盖从里面取出香炉,熏香,几只细胎薄瓷小茶碗,大茶杯,茶罐,茶壶,竹筒装着的茶夹、茶匙、茶刮一类,最后从方盒底下取出一竹制茶盘。

少年把青花瓷罐里的水倒入水壶加热,对雅间内人说明:“这是今早从望归山取来的泉水。”

然后,点燃熏香放入香炉。香烟萦绕消散,少年灵动的情态随即平缓起来。待水滚用茶夹夹着壶碗拿开水烫一遍。烫完取白瓷茶壶,倒水入壶静待。

那壶里没放茶叶,只倒了开水。周晓蓓见少年没了动作心中奇怪,想去问白玉满动手拉她,又觉腆不下脸,白玉满看来也不说话。

少年动作又起,用茶匙把茶叶投入大白瓷杯加少许养过的热水,浸润茶叶。少年动作轻缓提起提起茶壶从高处冲水手臂三起三落,茶叶翻滚浮而复沉。码一列三只小茶碗,将茶杯中的冲泡好的茶水分之。少年双手捧茶碗敬送每个人手上。

茶碗做工细腻轻薄,碗壁透光可见浅浅青绿,碗中茶汤清澈飘香。周晓蓓几口气吹凉一闷而下,下肚后唇齿回甘,到他喝完白氏姐妹一看二闻才开始慢呷细品。顿时周晓蓓不知所措,似自己做错什么。

见周晓蓓尴尬,白玉珏一口喝干茶碗中的茶水,夸张的拿衣袖擦嘴解他窘迫,得周周晓蓓感激的一眼。

几个人品茶闲聊时间流过不知几何,店小二敲门禀告白家的三老夫人到了。

进来的男子头罩白纱围帽,身形修长挺拔唯一露在外面的手肌肤细腻光滑不见老态。说是三老夫人也不过是辈分大,人不显老,等他摘下围帽,周晓蓓暗抽一口气,那面孔再稚嫩上几分和白玉珏站一起他一下子怕是分辨不出。不过他神态纤弱冷淡,让人见之便觉着不近人情。他和白玉珏站一起旁人只认为是神仙般的兄妹一双。

周晓蓓不知内情,只当他是白玉珏的亲爹,起身随着白玉满执晚辈礼。心里嘟囔如此弱质伪娘在这世界不光嫁给女人还是个妾室,暴殄天物呀。

三老夫人不说话,受三人礼坐下开宴。到白玉珏跪地谢他养育也不过两个字‘起身’不上前扶一把。

过生日就应该热热闹闹,玩得越起劲越好,周晓蓓受不了雅间内的气氛冷淡,动了两口菜低头玩白无忧的小手。

虽是姐妹,但他们父女俩的事白玉满不好多插手。见周晓蓓不甚自在,白玉满把酒祝贺白玉珏两句,说带孩子去把下尿拉着他和无忧出了厢房,跑下楼到大厅和风铃车妇坐一桌,让小二加两个菜。

白玉满给周晓蓓夹菜,“多吃些,别出来一趟反饿着肚子回去。”

大厅里坐着人多热闹,能听到旁桌人的喧哗。周晓蓓心里放松开心应声,夹起碗里的菜用。

二楼雅间里只剩白玉珏父女,吃了两口菜三老夫人总算是开了金口,“二娘子不让在家里办嘛?”他口中的二娘子是前任白家主尚在时宅子里对白玉满的称呼,在一母手足中白玉满行二。多少年叫下来他也改不了口,便一直这么叫着。

白玉珏听他言语,知是有误会,赶忙解释:“是我自己说的,不要在家中大办,只几人小聚便可。”

“荒唐。”三老夫人口中训斥,面上却不显怒色。只白玉珏知道他这位爹爹脸上的喜怒哀乐皆因有所求而起,若无事所有情绪藏在心里面上不露一分。现在雅间内就他二人,他既出口训斥就是心内有气。白玉珏不知该伤心还是高兴,从小到大只他们父女俩人单独相处,她爹虽面上喜怒不形于色,其他方式表达却从不伪装,哄骗于她。

白玉珏不驳他的训斥,斟酒恭敬送到他面前。多年未见,在外头的时候不想,真见到才发觉自己心中还是有几分思念的。不论小时候有多少不好回忆,这人总是自己憧憬期盼过,童年记忆中出现最多的面孔。

“你是自己堕了自己在白家的地位。平常人家庶女成年也不会怠慢,如此这番今日过后家中谁还当你是白家的女儿。”三老夫人是又气又急,心中也知生辰有早过却绝无晚补的规矩,白玉珏这事是已成定居。

“女儿自有分寸。”她和白玉满不愧有血缘回各自爹的话都如出一辙。白玉满早坐稳家主之位,三老夫人不会傻子般认为白玉珏现在能去争。他心里也不知道是替白玉珏委屈,还是替自己委屈,也许不过是惯性使然,习惯了早年白玉满有的,白玉珏也要有,白玉满会的,白玉珏也要学,争不争反倒次要了。

“今日无长者到场,你是想让谁给你束发?”三老夫人放下筷子看着女儿与其说肖像自己,不如说像弟弟的脸,想到一个很实际的问题。要说长辈他算,可他是男子,束发者要是女子。

“早想好了。姐姐来就是了,现成的人选。”白玉珏不加思索,常年相处她从三老夫人没什么变化的脸上读出不赞同的神色,“我常年在外走动不比家里,为求方便早早束起发。现在不过是走个形式。再说姐姐于我也确实是长者,不是。”

“你大了,我管不了你。”三老夫人不再看她,白玉珏也不在意殷勤布菜。等吃得差不多叫来小二去寻白玉满,白无忧这泡子尿可以撒完了。

在楼下和夫人酒足饭饱的白玉满擦擦嘴上楼来不对白玉珏多问,听她要求净手打散她的长发,再细细梳起,象征性的换了根发带。看在周晓蓓眼里实在无聊,好端端梳好的头发重梳一遍,平添麻烦。到最后还是马尾一根坠在脑后,也没看出些新气象来。

这生辰便算是过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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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大家百度下都知道‘束发’是儿童到少年,并不是成年的意思。古代男子成年行的是冠礼,可是咱不打算给女尊的人们玩加冠,因为我觉着影响美观。

在古代有点地位的男子都会带浩然巾什么的或者冠,说是巾其实跟软帽差不多,头发都是遮住的。那种电视里书生常见的只用块布包头上包包其他头发露出的梳法是条件不允许意思下的办法。电视剧里的长发飘飘那是导演为了造型美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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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上图:献上兔子画的仙子美人,以此纪念要退场的白玉珏。

再献上本人临摹扇子版手残图,交代下昨天我都干了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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