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么事？”看着突然而来的传令官，陆缺皱眉问道。大军刚离开长青大营还不到一个时辰，陆缺想不明白前军的左军禁卫统领雷章，究竟是有什么事居然让人飞马来报，要知道雷章办事素来精明仔细，不然也不会做到左军禁卫统领的位置上。

“报陆帅，前方三里处有一单人独骑候于道左，来人说要加入军中一同南下，雷统领不敢擅专，特报于陆帅得知。”传令兵翻身下马拱手言道。

“居然，还有人敢于阻拦大军，你可知来人是谁？”还没等陆缺说话，在他身边的诸葛琰开口说道。

“这个~”听到诸葛琰的询问，传令兵略微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陆缺一眼，见他微微颔首，方才说道“来人自称是东宫侍读言正。”

“什么？言正？”陆缺和诸葛琰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露出一丝喜意。

十月末学宫大考之时，言正从帝都返回栖云学宫备考。考试结束之后，言正本想直接返回京城，但听闻他的爷爷，言氏一族的老家主重兵卧床，言正身为长孙自然要返回镜湖老家床前尽孝。

原本陆缺还有些可惜，因为他很清楚言正有定国安邦之才，再加上他为人稳重，是统管大军后勤的极好人选。没想到在长青军出兵之际言正竟然赶了回来，这不由让陆缺欣喜万分，因为有言正和诸葛琰这两位性格迥异，但同俱大才的人在身边，他就可以将军中杂务分摊出去，然后将全部心力花费在南疆两国和惜缘兽潮上。

“你回去告诉言正，让他就在那等着，我一会就过去。”陆缺略一思索开口说道。既然刚刚这位传令兵说，言正就在前方三里之处，距离并不是很远，也就没有必要再让他过来这里，以现在的行军速度，三里的路程，也不过是几盏茶的时间。

“诺。”传令兵闻言抱拳行了一个军礼，然后翻身上马向前军驰去。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言正居然赶了回来，有言兄的理事之能，我们就可以轻松一些了。”诸葛琰一脸感慨的说道。之前通过在外阁几个月的接触，即便像诸葛琰这样对自身才华极为自信的人，也不由对言正升起一种惺惺相惜之感。按照自身才学，诸葛琰自信他并不弱于言正，即便言正是两年前重阳大考的第二名，排名要在他和陆缺之上也是一样。

但是因为自身性情的原因，他无法像言正那样一直做着繁细琐碎之事而从无怨言，而且每一件小事都完成的那样漂亮。这也是他佩服言正的地方，要知道做一个大事固然不容易，但一直重复的处理各种小事却要更难，而言正就是那种无论大事小事，只要是他分内之事，他就可以完成的让再吹毛求疵的人也挑不出毛病。而这却是他无法做到，或者说他不愿意花费那番心里去做。

“有言兄在，你就更不能懈怠了，他可是十大世家新一代的领军人物，你乃辅国公府少国公，总不能被他比下去了吧。”看着好友诸葛琰在听到言正归来之后，马上露出一副惫懒倦怠的表情，陆缺不由摇了摇头。对陆缺而言，诸葛琰什么都好，就是那自小养成的疏懒性情，让人很是无语。

“言正可以代表十大世家吗？”诸葛琰撇了撇嘴“即便他能代表十大世家，我也代表不了大乾的顶级勋贵，先不说还有你的存在，就是云弦思，苏铎，白溯光、智行难，哪个不是这几家国公府邸精心培养出的人物，再加上你那位未来的舅兄顾浅雪，几大国公府邸中的人才，可谓是大乾开国以来最多的一代，又哪里轮得到我。”

说到这里，诸葛琰瞥了陆缺一眼，佯装不满的说道“再说如果不是你将言正从栖云学宫调至外阁，他也不可能这么早就接触具体事务，施展出一身才华。”

“言正有首相之姿、辅政之才，他日后的成就未必就会比洛首座和诸葛老丞相要逊色。是金子早晚都会绽放出光芒，跟我是否将他调至外阁并没有什么关系。”陆缺笑着摇了摇头。

说话间大军已经从西山山口转了一个弯，向着东南方向行进，陆缺已经能够看到前方官道旁边有一个人，正在打量着从他身边经过的军将士卒。

“言兄，你怎么成了这么一副样子。”当走进之后，陆缺不由大吃了一惊，只见此时的言正一身的尘土，脸上更是有着因为出汗而留下的道道痕迹，如果不是身上穿着的衣服质地还不错，此时言正的形象与那些难民乞丐并没有太多区别。陆缺简直不敢认这就是之前那个丰神俊朗的世家贵公子言正。

“父亲传信给我说你可能用的到我，再加上祖父的病情好转，我这才以东宫侍读的名义借用沿途驿站，一路换马来到这里，好在还来得及。”言正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方锦帕，想要擦拭一下脸上的汗渍油腻，可是看到锦帕上也是一副张兮兮的样子不由苦笑了一声，将锦帕团好塞回袖中。

“言兄是有心之人，这一路辛苦了，有你在小弟就要轻松许多了。”陆缺笑着点了点头。陆缺不是没有见到言正收起锦帕的动作，他身上也有一块方巾丝帕，只不过那时顾倾城之前所赠，对他来说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却是不能给言正使用。

“陆帅过讲了，下官这次来只是想跟随陆帅，去见识一下南疆那片广沃天地。”言正说完见诸葛琰从怀中拿出一方洁白的锦帕，在看看自己布满汗渍油污和尘土的双手，言正连忙摆了摆手。

并且言正看到那方洁白丝帕的角落处，绣了一对洁白的鸳鸯，知道这方锦帕可能有非同寻常的意义，开口说道“多谢诸葛兄好意，不过还是不用了，我来时经过凤津河港，港中官船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还是尽快行军登船。我从北方镜湖郡而来，现在运河北段已经结冰，要是拖到了晚上气温骤降，要是帝都河段也结出浮冰，或者因为天气寒冷造成非战减员就不好了。”

“言兄说的是。”陆缺闻言点了点头“观言兄一路风尘，等到了船上就可以好好休息一番。”

言正闻言点了点头，费力的骑上那匹他最后换乘的骏马，跟在陆缺身旁一起向着凤津河港行去。在路上不断的询问着一些心中的疑惑，他十月末离开帝都，现在已经是十二月末，足足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并且北方镜湖郡对南疆的消息还是有些闭塞，对于许多细节他都并不知情，这段时间积攒了一肚子的疑惑。

而陆缺和诸葛琰两人，则是耐心的给言正解答，无论是南疆边郡迁民之事，天星的战事，还有兽潮与国运之间的关系，全部都没有隐瞒。几个月的交往，让他们都清楚言正乃是真正的诚实君子，颇有古之圣贤的遗风，并且他也是身具大才之后，正好说出来一起探讨。

虽然陆缺对自己很自信，并且他为了应对兽潮，在南疆的布置经过他和父亲陆淳、母亲虞初晴，以及外阁供奉的许多老将老帅的反复推演，自认没有任何问题，但是集思广益，总比独断专行要好，说不定言正就会对此又另外的一番理解。

“言兄可有什么要补充的地方吗？”将自己的布局坦然相告之后，陆缺看着言正说道。

“就现在而言，陆帅的先行布局是最为妥当的，只不过凡事都怕万一，陆帅应该上书陛下，以现在驻守京城的上下两军亲卫和右军禁卫为基，招募勇士扩建新军，这样才可保万全。”

“言兄，你说的有道理，只是~”陆缺略微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只是这扩军本章却是不应该由我呈递给陛下。”

言正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此时陆缺手中的权柄，已经重到让许多人忌惮，他们言家本就是世家之一，他这次回到镜湖祖宅时，就听说不少镜湖郡世家中人，在各种聚会之时，对陆氏父子的猜忌和防范，如果放至整个大乾天下，这样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此事确实不应该由陆缺提出来，不然难免会受到有心人的攻讦。

“我会传书给母亲，至于成与不成，就要看陛下的意思了。”陆缺想了想又说道。

上军亲卫、下军亲卫、再加上右军禁卫，每一卫都有近三万六千人马，如果加上各级将校和后勤辅兵，就将近四万人了，以这三卫人马为基石，可以轻易拉起三个十万大军，只要稍加训练，以大乾青壮的素质，直接上阵杀敌或许还欠了一点火候，但是驻守雄城守土卫疆，却是绝无问题。

又行进了一个时辰，凤津河港已经出现在陆缺眼前，想到八个月前他和顾倾城就是从这里下的船，再看到那熟悉的外阁官船和户部官船，陆缺不禁有些心绪激荡，想到此时在天星众星城之外的顾倾城，再想到那随时都会爆发的惜缘兽潮，陆缺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观望了一番河港中的动静，见雷章已经在安排士卒以营为单位陆续登船，陆缺不由点了点头，此次大乾南疆可谓是精英云集，他相信只要有这些可以为国披肝沥胆的忠贞之士在，大乾就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就在陆缺看着手下军将安排各营有序登船时，帝都的威国公府后门被人轻轻扣响，而来人这是紫极御卫统领南宫焕和因为痼疾复发没有率领本卫兵马和陆缺一同南下的乾阳御卫统领北宫怀。

世人皆知这二人忠于皇室，本人更是简在帝心，在东平王之乱时又有勤王保驾之功，只是很少有人知道，这二人忠于皇室不假，但却是长公主虞初晴的人，北宫怀称病也是出自长公主虞初晴的授意，因为她必须要在手中留下足可信任的军队，以眼压长青军离京之后帝都可能出现的一切不轨企图。

而南宫焕和北宫怀之所以忠于虞初晴还在皇帝虞元栩之上，就是因为他们二人的父亲，曾是宣帝当年留下护卫虞初晴之人，并且二人都知道，宣帝在驾崩之前，一直想要把皇位传给长公主虞初晴，只不过她坚辞不授，这才在无奈之下将皇位传给了现在的乾皇虞元栩，因为父辈的影响，再加上南宫、北宫两族的使命，让他们对虞初晴极有好感，在宣帝驾崩之前就投入到虞初晴门下，只不过这件事知道的人不是很多罢了。

来到威国公府偏厅，分宾主落座之后，南宫焕连口茶都没喝就开口问道“殿下，不知道今日叫我们二人前来是有什么吩咐？”

“你们放心，今日长青军出征，吸引了许多目光，你们是不会被人注意到的。”虞初晴见两人表情都有些惴惴不安，自然明白两人心中在想些什么。毕竟两人都是七殿御卫统领，而南宫焕更是紫极御卫统领，可以说皇帝的安危都掌握在他手里也不为过，而他们今日前来如果被人得知，肯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见两人表情缓和了一些，虞初晴继续说道“我的夫君和我的儿子，今日皆统兵离开，为了大乾的江山社稷和亿万子民去奔赴那生死未卜的战场，而在这帝都中坐享承平之人，居然还想趁长青军离开之际，跳出来搅风搅雨，本宫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人存在，两位统领可否助本宫一臂之力？”

“当初之誓，末将不敢或忘，末将愿为长公主前驱，任凭调遣。”南宫焕闻言起身拱手说道。

“愿为长公主效死。”北宫怀也起身行了一个军礼。

两人既然知道长公主是出于公心，自然心中松了一口气，再说随着长青军离京，京城的防卫已经移交到皇城各卫手中，无论是有什么人，在这段时间要做些什么，也都在他们的职责范畴。

“好了你们回去吧。”见二人表态虞初晴满意的点了点头。

“诺。”

“我倒想看看这大乾之后，还有多少敢于以身试法之人。”等南宫焕和北宫怀离开之后，虞初晴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