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作者:我爱叉烧饭6      更新:2020-05-25 22:21      字数:4388

乾隆二十九年夏—

炎炎六月天,盛暑难耐,听各地的官员上朝奏本,今年又是一个干旱之年,乾隆帝近些日子也在为各地连绵不断的干旱而感到忧愁烦心,这些事儿,皇后也是知道的。

福寿斋—

外头虽然炎热,可是皇太后的福寿斋在福海旁边儿,凉爽宜人,屋内焚着檀香,丝丝缕缕的,因为夏日而烦闷狂躁的心思,也在这屋子里静下来不少了。

皇后手中捧着一盏酸甜的梅子汤,她缓缓喝了一口笑道

“到底是安晴的手巧些,这汤也做的比臣妾宫里好多了!”

皇太后也看着一旁站立的和婉公主弯了弯嘴角,这是自己一手教养大的好孩子,自然样样都是极好的,只是,千算万算,便宜了科尔沁那小子罢了。

和婉公主闻言笑着福了福身子道

“娘娘喜欢就好!”

皇太后看着皇后,想起来近日里,乾隆帝已经许久不曾进过后宫了,整日里只知道在容嫔和卓氏的宫殿里呆着,不知道厮混些什么,朝中如此水深火热的局面,百姓纷纷处在旱灾之中,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这时候儿,不是乾隆帝能够撇下朝政不管的时候。

太后坐直了身子,看了看和婉公主,开口吩咐道

“安晴,哀家的那几株荷花,你去瞧瞧怎么样了!”

和婉公主性情温顺,又是个十分有眼色的丫头,听到皇太后的吩咐,便明白了她话里头的含义,急忙点了点头道

“是,那安晴告退!”

她弯着身子缓缓的退出去了内殿。

皇太后看着她的背影儿,悠然叹了口气道

“数着数着,这孩子的婚期也就快到了!”

皇后算了算日子,如今已经是六月份儿了,和婉公主的婚期,乾隆帝的圣旨上是定在十月份儿,数着手指头,也就剩下百日多的时间了。

她看着皇太后的神色不舍,便也抿了抿嘴开口劝道

“皇额娘是不舍安晴远嫁!”

皇太后自嘲的扯起来嘴角,目光缓缓移到了皇后温润的面庞上

“舍与不舍,都是皇上与你定下的,哀家的心思,怎么做的了天下的主?”

皇后闻言,面露仓皇之色,她急忙放下来了手中的杯盏,站起身子缓缓俯下去

“臣妾不敢!”

皇太后看着她,一身水蓝色的旗装盈盈曳曳的弯在座下,鬓边的珠玉耳环衬的她十分温婉,便也摆了摆手道

“罢了,你起来吧!”

这些日子以来,皇太后总是这样似有若无的提起来和婉公主和亲之事,言语之中都是针对着皇后一人来的,仿佛和亲的事情是皇后定下的一样。

皇后心底里也是满腹的委屈不敢明言,这旨意也不是自己所下,而且自己只是在护国寺制止了一次瑞泰对公主无礼,皇太后就把瑞泰与和婉公主姻缘难成的债全都算到了自己的头上来。

她委屈极了,此刻也只提裙缓缓的站起身子来,闷闷道

“臣妾多谢皇额娘!”

皇太后轻轻嗯了一声儿,幽幽的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忽而开口道

“哀家听闻,皇帝已经许久没去你宫中了?”

此言一出,皇后都能觉察到崔嬷嬷等人的目光也定到了自己的身上去,顿时觉得如同芒刺在背一般,她面色也难堪了起来。

帝后不和,实在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传出来了也不过是惹得宫人笑话罢了。

皇后轻轻低下头去,声音低低的答道

“是!”

皇太后咳嗽了一声儿,看着皇后,有些无奈的开口道

“从御驾没来行宫时候儿,哀家就听闻了,初一十五的大日子,皇帝也都是一个人宿在养心殿里,只是当时一门心思都在安晴那孩子身上,没心思管这些,不想这么长时间了,还是如此这般?”

皇后的确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比起从前来,这次与乾隆帝的不愉快,本来也是算不得什么的,只是,乾隆帝这么长时候儿也不曾踏足景仁宫,自己也不是个愿意低头的性子,一旦有别的事忙起来,便不会心心念念着只有这一件事情了。

何况,一听说他宠幸的不是旁人,而是和卓氏,皇后心里,便什么念头儿也没有了。

此刻,面对太后的质问,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低下头去道

“有劳皇额娘挂心,臣妾与皇上之间无碍,只是皇上宠爱容嫔,臣妾也不敢忤逆!”

皇太后一眼便看出来了皇后说的不是真话,她哪是那种事事都不计较的人,何况,与乾隆帝之间若是无碍,皇帝那个性子,怎么能耐得住不去找她。

太后轻轻冷哼了一声儿道

“即便如此,身为后妃,提点君主也是你的份内之责!”

她并不戳破皇后,而是淡淡的望着她。

皇后抬起头来,看向皇太后,自己从前过于专宠,她日日刻刻提点自己,不要专占君王宠爱,身为皇后,要让六宫泽被君王雨露,如今却又是变了一套么。

皇太后顿了顿道

“皇帝数月不曾踏足你宫中,若是传出去,像是什么样子,天家的脸面,还顾不顾?”

皇后心底里默默的叹了一口长气,她缓缓低下头道

“回皇额娘的话,皇上政事繁忙,顾不得进后宫!”

谁知道太后一句话就堵住了她

“正是因为政事繁忙,你身为皇后,乃是六宫之主,合宫表率,也不见你去关怀皇帝半分!”

皇后想了想,自从上次争执之后,除了祭祀时候儿,二人不得不站在一处儿,再就是上次在太后的宫殿门口匆匆一见罢了,自己也的确没有踏足过乾隆帝的地方儿,不管是紫禁城里的养心殿,还是圆明园的九州清晏。

她恭恭敬敬的低下头道

“是,是臣妾的不对!”

皇太后将手中的佛珠放在一旁的桌案上,语重心长的开口道

“如今朝中不定,四地干旱,百姓流离失所,就连弘曕那孩子,都知道去自请赈灾,皇帝身为君主,整日在乐安和中不问朝事,实在不像样子!”

皇后听到这里,便已经明白了皇太后的意思,若是实在瞧不惯乾隆帝,大可以趁他来福寿斋问安的时候训斥一番,可是皇太后此时将这揽子推给了自己,便又要自己去做这个恶人的意思了。

皇后听到乐安和这三个字,就觉得身上泛起来密密麻麻的小颗粒,丧子之痛,历历在目,八公主也是在那儿殒了性命,为人夫,为人父,乾隆帝却还能在那里与和卓氏红楼交颈,实在是让人听着心寒。

皇太后瞧着她的脸色微变,便也换了一副语气,她身子微微往前倾了些,看着皇后,一字一句道

“你与皇帝是少年夫妻,这么些年来,还有什么事儿过不去呢?何况皇帝将你扶上后位,为皇后者,便是要规劝君王,更是要规劝自己的夫君!”

皇后点了点头道

“是,臣妾明白!”

皇太后看着她道

“昔年先后在时,便常规劝皇帝,皇帝也是十分听她的,这才有了刚登基时候儿的盛世太平,你既为继后,便更要学习先后此举,规劝君王,朝政安宁,才是国之根本!”

提到先后,皇后的脸色几乎是唰的一下就白了些。

这么些年来,无论自己怎么做,在皇太后眼中,在合宫众人的眼里,自己的这个皇后,做的都是不如孝贤皇后的。

就连乾隆帝,口口声声说着结发共枕席,还是在悼念先后的时候儿写下了

“岂必新琴终不及,究输旧剑久相投!”这样的话。

他是十分想念先后的吧?念着她的贤德,那样的女子,没人能不念着她。

皇后还指望什么呢,

太后自然也觉察到了皇后的脸色不大好看,一时间也觉得自己方才说的话有些过了,先后,实在是太好了些,千年百载,或许也难出这样的一位皇后,为君王尽心尽力,为大清殚精竭虑,皇太后面前,悉心侍奉。

她看了看皇后,便又道

“皇帝是我亲生的孩子,我了解他的脾性,何况,这么多年了,永璂都到了议亲的年纪了,你夫妇二人再若如此,传出去了岂不是落人笑话么?纵然皇帝有得罪你的地方儿,也不能这么长时候不去瞧瞧他,你是皇后,更是妻子,若是你都不能尽到后妃之责关怀皇帝,满宫里,哀家还能够指望谁呢?”

皇太后已经年迈,一番话说的又是十分诚恳,倒是让皇后坐着也尴尬了起来,她不自在的动了动手指,压下心底里的不情愿,还是开口道

“臣妾明白皇额娘一番苦心,定关怀皇上,规劝一二,还请皇额娘放心!”

皇太后见此,便也欣慰的笑了笑道

“好了,时候儿不早了,你去吧!”

皇后便扶住了玉琈的手,缓缓的站起来身子

“那臣妾告退!”

目送着皇后的背影缓缓出去了内殿,皇太后脸上的笑意也在一寸一寸的消失,她轻轻合了合眼睛,疲惫的叹出一口气来。

皇后那边儿,也是满心的不大情愿,她扶着玉琈的手刚刚出来了福寿斋,便觉得心里烦闷不已。

玉琈扶住皇后,缓缓道

“娘娘,咱们是现在去万岁爷的九州清晏么?”

皇后摇了摇头道

“本宫只是在想,太后为何不愿让皇上去乐安和了?”

容嫔和卓氏,皇后没有记错,自从去岁出了事后,如今,已经归顺在太后那儿了,是太后的人,既是太后的人,如今她得宠,皇太后该是欢喜才对。

玉琈无奈的开口道

“容嫔娘娘到底年轻些,整日的缠着皇上,于龙体无益,何况,奴婢听闻,万岁爷已经整日的带着她了,就连在九州清晏批阅奏折,也是容嫔娘娘侍奉在侧,听吴书来说,只要容嫔在那儿,万岁爷的奏折,俱都是撂着不理会的!”

皇后闻言,倒是睁大了些眼睛,她转头看了看玉琈道

“有这样的事?为何不早早告知本宫!”

玉琈面色为难,她低了低头道

“娘娘恕罪,是吴书来瞧着娘娘与皇上还未修好,不让奴才多言的!”

皇后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玉琈一眼,有些气恼道

“和卓氏,就是个妖精!”

能让乾隆帝把自己的丧子之痛和八公主的死抛之脑后的,可不就是个勾人魂魄的妖精么!

何况,居然敢耽误乾隆帝的国事儿,虽然她是太后的人,此举未免也太过分了些,即便乾隆帝能够乐在其中,自己也是不应允的。

玉琈小心翼翼的瞧了皇后一眼,弱弱的出声儿

“那,娘娘,咱们现在要去九州清晏么?”

皇后看了看远处的方向,抿了抿嘴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不去!”

她停下了脚步,缓缓的转过身子,向着反方向走去。

乾隆帝此刻正在九州清晏,自己与其去那里等着他接见自己,还不如在皇太后的宫殿门口儿,等着他来向皇太后问安时候再说吧。

皇后居住的曲院风荷离此地也算不得远,皇后在圆明园里也没有旁的事情可做,便逛着玩玩儿,熟料想,没有碰到出来的乾隆帝,倒是瞧见了一位许久不曾见过的人了。

不是旁人,正是诚嫔钮祜禄氏,太后的亲侄女儿兰庭。

若非旁边儿跟着的宫女皇后眼熟些,眼前的这个女子,皇后当真是认不出来了的,诚嫔从前的容貌,在宫中虽然算不得数一数二的,可到底还算是清秀。

如今,一身素衫,那容颜,看着比从前,活脱脱老了十岁都不止,最让皇后惊诧的是,这个比自己要小上许多岁的女子,两鬓之间,也已经露出来了些许的银丝,在太阳下微微的闪烁着,刺痛了皇后的眼睛。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还在惊讶中,看着诚嫔,急忙抬了抬手道

“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诚嫔点了点头道

“多谢皇后娘娘!”

她直起身子来,容色平淡,也没有从前的那么善言了,皇后十分惊讶,却细细的想一想,仿佛是从令贵妃的十四阿哥夭折之后,自己就很少瞧见她的身影儿了。

皇后抿了抿嘴,努力让自己不瞧着她的脸道

“诚嫔,这是要往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