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意外。”

卓越坐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皱着眉说道：“这其实跟凌涛根本没什么关系，他已经尽到自己作为一个儿子，一个非亲生的哥哥所能做到的所有事情了。”

苏景行沉默着没说话，一直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头，双手插在裤袋里。

孟竹瑶刚刚将凌涛安置去了员工休息室，有些头疼地说道：“我们当然知道这是个意外，但是死的人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后来他继父又打来过几个电话，都是我接的，对方一直强调说是凌涛不愿意帮忙，导致他妈妈回去之后每天都以泪洗面魂不守舍的，才会在出门的时候发生这样的意外。”

“他放屁吧。”卓越一点儿也不客气：“凌涛能有多大的能力帮他们？这事儿到底是因什么而起，他们自己心里没数吗？”

“给他买回去的机票了吗？”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苏景行终于开了口。

“买了。”孟竹瑶回头看向他：“下午的飞机，等会我就亲自送他去机场。我给他批了一个星期的假期，让他回去办好他母亲的后事再回来，还给他准备了二十万。”

这也已经是孟竹瑶跟苏景行能够拿出的最大数目了。他们所有的私房钱几乎都填在了俱乐部这个坑里，也实在是拿不出更多的钱来帮助凌涛。

“你们也真是好心。”卓越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最后可千万别做了东郭先生。”

当初卓越说这句话的时候，谁也没想到最后真的会变成事实。

孟竹瑶亲自送了凌涛去机场，并且将银行卡也一并交给了他，让他有什么困难可以再开口。但是凌涛一直在上飞机之前都没有说话，似乎是情绪低沉，孟竹瑶也不逼着他回应。

凌涛的事情，其实在上次凌妈妈来俱乐部闹过事儿之后，不少人就都已经知道了。有一部分对凌涛表示同情，也在微信上给凌涛发了信息，但是凌涛一句也没回。

还有一部分人似乎是看不起凌涛家里这样的情况，反而开始跟凌涛拉开距离。

凌涛这一走就是一个月。虽然已经超过了假期的时间，但是孟竹瑶跟苏景行也一直都没有催过他，只是等待他收拾好心情之后回归。

只是这一个月里，却出了一点小意外。

原本暂定让凌涛参加并且担任队长的学员友谊赛里，因为凌涛没有出席的原因，让原来的副组长当了队长。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场比赛竟然会那么受人关注。因为俱乐部排行的上升，不少网友跟媒体都开始重点关注苏景行俱乐部里面的学员，尤其是苏景行亲手带出来的这一批。

这个副组长也是运气好，遇到的对手水平不怎么样，带领着队员们才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就获胜了，一顿骚操作看起来也实在是厉害得不得了。

于是，当凌涛回来的时候，发现原本在自己下首的副组长莫名其妙人气高涨，在网上竟然还拥有了不少属于自己的粉丝。

苏景行还破格将他提为了代理队长，暂时取代了凌涛的位置。

当凌涛再度拎着大包小包出现在俱乐部门口的时候，不少人一下子还没将他给认出来。前台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给孟竹瑶打电话。

孟竹瑶此时正在安排人给苏景行做专访。是一个网络直播平台的专访活动，对于提升俱乐部的名气有好处。

这段时间以来，孟竹瑶已经渐渐摸索到了一些门路，开始给俱乐部做营销，借此提高俱乐部的知名度，吸引更多的人前来加盟。

专访才进行到了一半，孟竹瑶就接到了前台的电话，听说是凌涛回来了，立刻就下楼去迎接。

“凌涛！”孟竹瑶笑着走向了坐在门口台阶上的凌涛，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怎么回来了也没有提前跟我们打个招呼？我好让人去机场接你。”

对于凌涛，孟竹瑶看着他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弟弟，心里还是关心的。

但是凌涛这一次回来，整个人却变得阴郁了许多。见到孟竹瑶，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笑脸，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嗯，孟总好。”

孟竹瑶没有察觉出凌涛的不对劲，将他往楼上带：“回来了就好，大家都在等着你呢。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大家都挺不习惯的……”

孟竹瑶的话说得客气，但是凌涛却并没有当真。在他看来，这也不过就是孟竹瑶为了安慰自己而随口说出的两句客套话而已，根本没有倾注太多的什么感情。

从这段时间他们力捧另一位学员，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并不是不可取代的，对于俱乐部来说，总有人可以成为他们眼中最优秀的那一位，谁也不是永恒的。

孟竹瑶带着凌涛上了楼，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之后，苏景行才结束了专访。

孟竹瑶便带着凌涛去见苏景行。这一个多月没有见面，苏景行心中其实还是记挂着自己的这个徒弟的，只是嘴上从来都不说出口而已。

果然，当看见凌涛时，苏景行的眼神也缓和了不少，淡淡道：“回来了？坐。”

“不，我还是不坐了。”一个多月没见，凌涛在苏景行的面前显得比之前拘谨了不少，一个劲地捏着自己的手，低着头道：“我就是回来了，跟你们说一声……对于之前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

“不用这么客气。”孟竹瑶代替苏景行开口笑道：“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我们也从来没有怨过你什么，回来了就好。”

“嗯，接下来好好训练就行。”苏景行也表示既往不咎。

在这两个人的面前，凌涛突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微微抬头，看着苏景行那依旧云淡风轻的表情，心中不知为何有些难受。

为什么，总有些人生来就是这么的优秀，家境优秀，能力优秀，不管碰到再大的事情也都能迎刃而解。而自己，就只有被人拖累，被人嘲笑的份……

凌涛有些浑浑噩噩地从苏景行的办公室里面走出来，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有一些学员从凌涛的身边走过去，看着凌涛的表情都有些微妙，眼神之中似乎还有着一丝丝的不屑，仿佛是在说：这个人怎么又回来了。

那样的眼神让凌涛感觉到胸口都闷闷的有些透不过起来。

他有些慌乱地从俱乐部走了出去，到了路边才开始大口喘气，面前的车流在自己面前川流不息，还有些车子烦躁地按着喇叭，让凌涛往后退一点儿，别站在路边占用了车道。

凌涛踉跄着步伐退到了绿化带旁，看着面前的这些车子，神情有些恍惚。

他仿佛可以想象到那天母亲走在路上，也是这样的一条马路，是这样的一个晴天，却在出门的时候被某一辆车子碾压了过去，然后再也没能爬起来。

这一个多月来，凌涛一直都住在曾经的老家里。那里是母亲再婚之前带着他住过的地方，很破旧，下雨的时候甚至都有些漏水。现在这种农村的房子，早就已经没人住了。

他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亲人了，只有在那个老房子里的时候，他才可以感觉到自己还是真真切切地活着的。

肇事车主赔偿的一百多万块钱都落到了继父的口袋里，凌涛想要拿回之前的三十万都拿不回来，还被继父按在了地上一顿打，到现在背上的淤青都还有些隐隐作痛。

弟弟早就已经没事了，对方拿了钱就表示不计较了。除此以外，继父还余下了二十几万，打算带着弟弟换个地方生活，再娶一个老婆。

对于这个男人来说，好像自己的母亲从未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所以他走的时候也一点儿留恋都没有。

凌涛质问过继父，却只得到对方的冷笑和不屑。

这个世界，怎么能黑暗成这个样子。那时候，凌涛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想着。

后来，凌涛才收拾了心情回到了俱乐部。不论如何，孟竹瑶跟苏景行是帮过他的，他不能够忘记。

但是回来了之后凌涛才发现原来自己也不再是俱乐部的焦点，之前的副组长被网民们称为是苏景行的接班人，苏景行也让他代替了自己队长的位置。

在这一刻，凌涛才发觉，自己好像根本就没有回来的必要了。

办公室里，孟竹瑶站在苏景行的身边，双手搭着他的肩膀，眉头微皱。

苏景行通过电脑屏幕看见了孟竹瑶那有些苦恼的神情，便抬头看向了她：“怎么了？”

“没什么……”孟竹瑶勉强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这一次凌涛回来好像跟之前不一样了，完全变了个人一样……但是我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奇怪。可能他还没彻底从母亲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吧。”

“也许吧。”苏景行表示理解：“再给他放一段时间的假期把，让他好好调整一下，不用急着训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