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进来叫我。”

说着便张罗着要下床。

蓝珂一把摁住她。

“主子别急，皇上刚到卿月小筑，估摸着是知道主子今儿回宫折腾累了，所以现在才来。”

蓝珂倒也没有说谎，永昭帝来时确实问了一句：“卿儿可醒了？”可见是猜的准准的。

“没事，我现在也过了困劲，也别让父皇等太久了，侍候我梳妆吧。”

蓝珂低声应是，悄悄说了句什么，惹的凤温宁盯着她看了许久。

穿过长廊，远远的就看见永昭帝坐在仰月亭里，凤温宁抬手示意蓝珂不用跟着，蓝珂会意，低颌退到一旁。

这厢，凤温宁捻着湘裙步伐急切的上了甬道。

“全公公”迎面撞上了要往这边走的小全子，凤温宁微微低颌。

“唉！公主快过去吧，皇上可等着呢。”小全子微微侧身让她先行。

凤温宁低颌，捻起湘裙继续往前走。

“卿儿，给父皇请安！”放下湘裙，双手交叠微微曲身。

“卿儿，来，到父皇这儿来。”

同样的话，同样的人，甚至连地点都相差无几，只是她已经不在是一年前那个凤温宁了。

变得不再天真，不再单纯，现在的她骨子里都渗着毒。

依言，凤温宁来到他的身边，缓缓蹲下身子，同样依恋的将头放在永昭帝的膝上。

“父皇，卿儿想你了，很想……”

轻轻磨砂着凤温宁的秀发，永昭帝笑了：“父皇知道，父皇也想我的卿儿。”

虽然这一年来凤温宁都在蜀地，但也未与皇宫断了联系，经常会写信给永昭帝告诉他自己怎么样。

“来，站起来让父皇看看，朕的小公主长高了没。”

凤温宁从善如流起身，双手微抬转身，杏黄色的湘裙，湖蓝色的腰带轻轻飘起，少女眉眼里都蕴藏着自己都不曾发觉的笑意。

“长大了，也更漂亮了，是该给朕的卿儿找个婆家了。”

前面一句倒是没问题，这下面一句却直接让凤温宁忘记了反应，呆呆的楞在原地。

看着女儿瞬间冷下来的笑脸，永昭帝没有在意，只当是小女儿家初闻婚嫁之事有些害羞而已。

此时，凤温宁的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脑子一片空白，这句话，这个人，场景虽说不同但足矣让她心惊胆战。

前世，父皇也是这般对着她说自己的终身大事，只是那时的自己已经十七岁了，在西凉这个年纪的姑娘，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而自己还在待字闺中。

十七岁时，凤温宁仍旧没有出嫁，这在当时的永昭帝和就皇后心中俨然成了一块心病。

柳皇后的身体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她不忍看母亲在为自己操心，便答应父皇为自己办了一场宴会。

而那场宴会，便是凤温宁痛苦的源头。

夏日本就炎热，许是那日多饮了酒的缘故，她竟在外出醒酒时，一头掉入御湖里。

那人，便是在这关头跳入御湖中救了自己。

看看这多像是说书先生话本子里的情节啊，可就是这看似老套的故事，锁住了自己，也葬送了凤氏皇族。

当时自己浑身无力，只能任由来人将自己救起，一朝公主在那种情景下被一个臣属之子抱了个满怀，除了下嫁于人别无他法。

即使，她是当朝皇帝最宠爱的女儿，也无可厚非。

宋闵清身为礼部侍郎宋临江的独子，配凤温宁自然是高攀的，只是人家有自知之明。

永昭帝圣旨刚下，他便跪在了龙华殿的门口，求皇上收回成命。

当时的凤温宁再怎么说也是个二八少女，从小长在皇室，她有着自己的骄傲与自尊，可是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尊严遭到了挑衅。

于是，她自己去求永昭帝给她们一点时间，让她们培养培养感情。

两年后，十九岁的凤温宁嫁给了宋闵清，她至今还记得，在她出嫁那天永昭帝对她说的话。

“卿丫头，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不管前方有多少磨难，哪怕是跪着，你也要把她走完，因为人生没有回头路。”

“父皇好了，陪不了你一辈子了，自己的日子自己好好过……”

她当时是怎么说的？

她说：“女儿自己选的路，永远不会后悔，父皇放心。”

呵呵！现在想来当真是可笑至极！

与宋闵清成亲之后，日子过得很开心，这越发让凤温宁坚定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婚后的第一年，母后因忧思过重去世了。

那日后，永昭帝的心也随着死了。

从那以后，在凤温宁的记忆里，永昭帝好像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公文，没日没夜的操劳着。

有一次，凤温宁进宫去看他，看见永昭帝趴在满是公文的御台上，无声的哭泣，睡梦中嘴里还呢喃着柳皇后的闺名。

凤温宁知道永昭帝很想柳皇后，如果不是为了凤氏的江山，他早就随着柳皇后去了。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想她，永昭帝每天用繁重的公务麻痹自己，用以分散自己忍不住去想柳依涵的心。

出宫之后，凤温宁做了一个决定，她决定插手朝政，为永昭帝分担，她不想在看到永昭帝操劳的样子，哪怕这会让他伤心。

凤温宁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永昭帝，当时，永昭帝的脸色很复杂，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永昭帝并没有反对。

第二天，永昭帝顶着满朝文武的压力宣布了这个决定。

“卿儿，卿儿。”

声声轻唤拉回了凤温宁跑远的思绪，瞳孔聚焦渐渐恢复清明，略带迷茫，看着永昭帝。

那样子分明在问，怎么了？

永昭帝看着眼前的女儿，无奈的摇头笑了，心想，自己怎会以为女儿长大了呢？这不是还和以前你样迷糊吗？心中哂笑。

“父皇是在问你，过些天便是你的生辰，朕想借着这次给你办一场宴会，把西凉各家的青年才俊都请上，让你相看相看，卿儿意下如何？”

凤温宁腼腆一笑，面颊有些微红，“既是如此，那不妨将各家贵女也一并邀来，也省的旁人笑话卿儿，父皇说这样可好。”说完似是害羞，地下了头。

永昭帝听完大笑，起身摸了摸凤温宁的小脑袋，“原来——卿儿也会害羞，父皇还以为卿儿天不怕地不怕呢？”不禁又笑了起来。

“那父皇便是答应了？”糯糯的问着。

“答应答应，都依卿儿！”

“谢父皇恩典！”

这时，小全子驱步前来，“皇上，兵部尚书已经在龙华殿等着了——”

“恭送父皇！”

未等永昭帝开口说什么，凤温宁就先开口送人了。

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

“父皇，改日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