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伊还是老样子。穿着不合身的宽大男版衬衫，已经洗的发白了。马尾简单一握，用头绳系住，挂在脑袋后面，绕过细长的脖颈，在指尖打旋儿。左边袖子齐肩打了一个结，看着也没想演示自己残疾的事实。她听到高文的声音，忙将书放到一旁，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是你呀，你……怎么又受伤了？”

这是高文和克莱伊的第三次见面。第一次高文坐着轮椅，这一次裹着左肩，基本每一次见面高文都惨兮兮的。

“没事儿，小伤，过两天就好。”高文笑着答道。他又伸手指了指药剂店的正面，克莱伊会意，起身拔出了正门插销，扭开一道锁，用右肩向上顶开了防盗锁链门。

“你怎么说话还大舌头了。”克莱伊问道。

高文舌下还含着两片长效止疼药呢，说话是有点不利索。他弯腰从拉开了一半的锁链门下方钻进来，扫视了一下店铺，找到了一张椅子。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用舌头挑起一粒药丸，送到槽牙处，小心的磨下一点药粉。药粉被口腔黏膜吸收，深呼吸几口，终于感觉好了不少。

“最近还顺利吗？”高文问道。

他不是在问克莱伊的生活，而是在问她的研究。虽然她手上没有制作屠龙合剂的原料，但可以进行一些学术预研。对于药剂学家而言，预研是必不可少的步骤，有些材料太过珍惜昂贵，不容浪费。而且如果没有预研，谁也不知道操作时会不会爆炸。

“你等等啊。”

克莱伊走到一个柜子旁，从最里面拿出了一个小本子，转身递给了高文。

“都在里面了。”克莱伊解释道。

高文没有接过来，只用两根手指，就在克莱伊的掌心将本子翻开了一条小缝。很显然，就这么偷窥一眼，高文就知道里面的东西自己完全不可能看懂。

“你口述就行了。”高文推回了本子。

克莱伊偷笑了一声，显然她是故意的，也不继续刁难，她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开始汇报。汇报时克莱伊避开了所有的专业术语，用的是最平俗普通的话，但高文还是只能听个囫囵，但主旨他是听懂了：缺钱。

“明天晚上我再来一趟，如果没什么意外，资金的事那时候就能解决了。现在你先看看这个。”高文说道。

高文从背包中拿出了那株黑莲花，放到了克莱伊面前。

这株黑莲花品相很差，毕竟是巨魔收藏的东西，也不能要求太多。肥厚的黑色莲叶上遍布着虫蛀的小孔，甚至有一片莲叶只剩下了一半，边缘处是两个硕大的牙印。一看就知道是巨魔咬了一口，发现并不好吃，就丢在了一边。

它的颜色也不正。保存良好的黑莲花应该绿的发黑，颜色如同墨绿翡翠一样有质感，但这株颜色很浅，代表着灵力流失了不少。

但好歹是一株黑莲花。如果去市场上求购，买不买的到先不提，其价格完全足以掏空一个富裕的男爵。

克莱伊可比高文专业多了，她看到高文随随便便的拿出了一株植物，随便一扫发觉好像很名贵，立刻跳了起来，匆匆走进旁边的操作间里，不一会儿走出来时，已经戴好了无菌手套，手里还拿着一个托盘和两个口罩。

“这是……黑莲花？”

克莱伊将植株放进托盘里，戴上口罩，将另一个丢给了高文。

“应该是吧。”

高文刚说一句话，克莱伊突然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她一边摇头，一边指了指自己的口罩。

“不要对着说话，小心口水，有影响的。”

克莱伊手型很好看，五指修长，伸直了能清晰看到骨骼的轮廓，如果放在钢琴琴键上一定优美极了。但她手部的皮肤却很差，常年接触刺激性的药剂，虽然一直戴着手套，但难免会有意外。她现在捂着高文的嘴，大拇指就翘在眼前，上面就有一块硬币大小的深色块，一看就知道是被溅起的药水腐蚀掉的。

高文点点头，克莱伊便松开手。戴好口罩，高文又重复道：“应该是吧，你是专家，你觉得呢。”

克莱伊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到了黑莲花上。她用指尖轻轻将她捏起，仔细观察着。白色口罩遮住了她大半张脸，这样让她的眼睛显得更大了，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像把小毛刷一样。

“我也是第一次见，和草药图谱上的插图很像，几个识别点也都能对的上，只不过……这品相好差。”克莱伊做出了专业判断。

“能用吗？你给我的清单里有这一项的。”高文问道。

“你等等啊。”克莱伊小心的放好植株，快步走到一个书架前，手指在那些书脊上扫过，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勾出一本书来，翻了几页，又送了回去，这不是她要找到的那一本。

“找到了！”

克莱伊拿着一本药剂学学术杂志走了回来，摊开放在高文面前：“你看。”

高文将书转了半圈，推了回去：“我不看。”

克莱伊又偷笑了一声，解释道：“这里面提出了一种处理方法，是用来应对这种情况的。但这种方法还只是理论假设，停留在纸面上，理论上肯定可行，但至今还没有成功的先例。”

“你要试试吗？”克莱伊音调都变轻了。

“要。”高文应答道。

“我必须提醒你，这篇论文的作者目前就旅居在金穗城，你去找他，他一定会无偿帮你，找他成功率最高。”克莱伊音调更轻了。

“不麻烦了，我就相信你。”

“真的？”

“真的。”

克莱伊高兴的马尾都跳起来了，她小心的端起托盘，像对待婴儿一样对待那朵黑莲花。

“那你还帮我看店？我现在就去操作，要花一整晚呢。”

“去吧。”高文笑着向她挥了挥手。

高文换到了那张躺椅上，将自己放平，望着店外的五彩霓虹，和霓虹外灿烂的星河，却生不出开阔之感。他的烦心事有点多，近一点的是明天怎么搞钱，稍远一点的是新冒出来的那张卡牌，它就停在自己的视线左侧，记载着升到第三能级的条件：

银骑士·高文：

普通。生物/人类/骑士。能级：3。

·当你展现出真正的英勇时，从手牌中将此卡置入战场，替换你的英雄。并将一张“金骑士”置入手牌。

高文慢慢闭上眼睛，脑中开始不停思索：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英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