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你喜欢就好。旁边应该还有一件披风，现在雪不大，够用了。”天启道。
久久也没再拒绝。
毕竟她是个跟鬼打交道更多的人，脸皮稍微比正常人厚了一点。
天启笑着看她转身去拿他说的披风，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笑的太僵硬，脸真的会酸的。
她喜欢的，不是他的大氅，而是想到了那只火红色的九尾狐。
那个人，是她喜欢的吧！
真好！
久久推着天启准备往花园的方向走，他突然侧头道：“我不想去园子里。”
“你不是说想出来走走吗？”久久不解的问。
天启回头看着她笑，“我想出去走走。”
久久眨眨眼，“你想出去？”
天启点点头，“嗯。就我们两个。你该不是不愿意和我一起出这个大门，怕别人异样的眼光吧！”
久久失笑一声，“怎么会？我年、、、凤久怕谁啊！”她差点说漏了嘴，“我就是怕你家人不同意。”
“没事。我若真要出去，也没人敢拦着我。我只是不愿而已。”
“那好，你想出去，我陪你出去就是。正好我也还没好好逛过街呢！不过你带钱了吗？出去看上什么东西，我可没钱给你买的。”
天启笑出了声，“好。”
果真如天启所说，他要出去，根本就没有人敢问一句。
久久推着他一路走过，大家虽都惊讶错愕，却没有人上前问他们要去哪儿。
天字第一楼虽然是最热闹的街上，可天家却住的偏远，久久推着天启，说是出来逛街，其实就是走到天黑也未必能走到街上去。
也许是因为天启的太祖父是告老还乡的，所以才挑选了这样幽静偏远的地方定居，这样才符合他隐退的意图嘛！
也许是因为天启的缘故，所以天府涯另换了住处。
不过久久也不感兴趣，前两次去天字第一楼都是直接坐了马车出去的，这用脚走出来，才发现这里当真偏僻的厉害。
基本除了天家的宅子，就是山水了，不过风景倒真是不错。
离开天家没多远，就有一处临山的大湖，湖里飘着一叶小舟，上面坐了一个穿着蓑衣垂钓的人。
这是出了天家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
“就在这儿停下吧！你累吗？”
“还行。之前都没发现，这儿很适合踏青，赏雪也不错。”久久将轮椅放在一边，自己坐在湖边，捡了个石头用力的扔进了湖里。
咚的一声，在这里也显得格外清晰。
小舟上的人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扯下了头上的斗笠，破口大骂道：“哪个混蛋在那儿扔石头，吓跑了我的鱼！”
“额！”久久缩了下脖子，抱歉的挥着手，“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我不扔了。”
那人骂骂咧咧的两句，又重新坐了回去。
湖面归于平静，只有渐渐多起来的雪花不断的飞舞着。
天启笑的肩膀不停的抖着，久久瞪了他一眼，喃喃的道：“我还以为有这种雅兴，在雪中垂钓的人，一定都是世外高人。这世外高人骂起人来也毫不含糊。”
天启笑够了，仰起头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定格了下来。
久久的目光移到了他的胸口上。
可为什么，那里跳动的不是一颗承载着温柔的心脏？而是一颗冷冰冰，用欲望堆砌而成的石头？
她的手突然微微颤抖了两下。
是不是，到了最后，她的手不得不像在天字第一楼的时候那样，穿透他的胸口，将那块玄冥石给拿出来？
“外面的空气原来是这个味道。”天启睁开眼，满足的笑着说。
“什么味道？”久久问。
“甜的。”
“甜的？你鼻子也有味觉呢？”久久笑着打趣。
天启笑了一声，深吸一口气道：“久久，动手吧！”
久久没说话，目光投向湖面，手慢慢的捏成了拳头。
“趁我现在还算清醒的时候。将它拿走。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这样走出天家，看看风景，看看这样的人。再无他求。”
久久觉得有些口干，她咽了口唾沫，勉强的一笑，“会有其他办法的。”
“没有。”天启断然的说道，“我知道没有，你也知道。可我真的很高兴，你愿意为了自欺欺人一次。你知道吗？我到今天都忘不了淼淼临死的时候不敢相信的目光。她那么信任我，照顾我。而我却亲手结束了她的生命，用那样的方式。”
“你后悔吗？”久久问，手里攥着一个石头，却没有再扔进湖里，目光定在哪垂钓的人身上，却又模糊的看不清任何东西，只知道山水都是绿的，雪花越飘越多，有满眼的白企图掩盖那些黑暗。
“我一直以为我不后悔。”天启笑，“因为我一直都认为，如果时光倒回，我仍旧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因为我太孤独，太渴望走出那个牢笼。即便，每个月只有一天，即便一天也只有两个时辰。可是那对在牢笼里待了十五年的我来说，是无法抗拒最致命的诱惑。”他自嘲的笑了一声，“只是我没有想到，五年来，我在天字第一楼的顶楼上，看到了街市的繁华，看到了热闹的人群，却不及今天，这一汪湖水，一叶扁舟，一个垂钓的人。这样的画面，竟已经让我很满足。一直以为的不悔，现在却突然非常后悔。所以我累了，累的像个怪物一样的活着，累了在不经意间，就会想起淼淼绝望的眼睛。累了，在我‘饿’的时候，一次次的将那些无辜的女子吞入腹中。你拿走它，我就解脱了。”
久久低着头半晌没有说话，她在站起的时候，冲着天启笑了一下，“好。”
只要她的手伸向了他的胸口，他便再也不会痛苦。
也再不会有无辜的女子成为他的食物，灵魂被囚禁在他的体内。
他也许不知道，即便他死了，他也再见不到淼淼。
可他还是被抱着一丝希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