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仁中写满的是恨，是不甘，又或者是难以至信，寒冰的眼睛就那样大大的睁着，逐渐失去光彩，没了生的气息。

看都没有多看一眼死不瞑目的寒冰，小幺站直身体，舒展四肢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那么，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呢？”

活动了一下右手的手腕，血红色的光一闪而过，小幺得意地弯起嘴角，“看来我的力量与身体的匹配程度还真不错，似乎已经完全融会贯通了，不如就从这里开始，毁掉这个无聊的世界。”

话语声音停止的瞬间，小幺的胸口泛起了强烈的剧痛，脑海中有个声音突兀地响起，“我是不会让你为所欲为的，现在马上给我滚回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哼，还有叫嚷的力气吗？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让你彻底消失！”身体的四周漾起红光，嗜血拼命压制着原本的小幺，不想让她拿回身体的控制权。

“只要一下就好！”声音艰难地吐露出话语，小幺原本的意志，凭借自己强大的精神力，短暂的夺回了自己的身体。

怎甘心就这样被压制，嗜血不死心地继续挣扎，“就算你现在取回身体也是没用的，不管你怎么努力，仅凭你的力量，我很快就会重新占据这个身体。”

“你觉得我会给你这种机会吗？”没有半点犹豫，小幺取回身体的第一件事就是化身猫妖形态，笔直地奔向寒冰尚未冰冷的尸体。

察觉到小幺的意图，嗜血终于慌了神，她大声地在小幺脑中诘问：“你疯了吗？就算你想压制我，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唇间浮起一抹嘲弄，小幺没有理会脑中另一个自己的叫嚷，她径直拉起倒在地上的寒冰，用尖锐的兽牙刺破她的脖子，不带半点迟疑地吸起血来。

头脑中叫喊的声音越来越小，嗜血终于安静下来，小幺用指尖拭去唇角的血滴，冷酷漠然地说道：“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支配我的一切，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你，嗜血。”

“啪，啪，啪！”三声清脆的掌声在室内空旷地响起，许夜的身影缓缓显现出来，“利用嗜血为你报完仇后，就果断把她压制起来，小幺，你的手段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放下寒冰的尸首，小幺冷眼瞪着许夜，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要利用她，她不过是趁我被寒冰算计的间隙逃出来了而已，没有她，我一样可以报仇。”

“哦？是吗？”玩味地打量着小幺脸上的表情，许夜没有出言否定她的说辞，亦没有认可。

许夜那仿佛通晓一切的眼神让小幺感到阵阵不快，抑制不住上涌的怒气，她不爽地开口，“难道不是吗？”

脸上挂着深不可测的笑容，许夜没有出语回应，只是如审价般注视着小幺，视线一刻都不曾从她的身上离开。

猜不透许夜到底在想些什么，他那笔直而来的视线让人有些焦躁，微微皱眉，近似于抱怨的声音流出小幺的双唇，“你想怎样？”

鼻间轻哼了一声，许夜终于转开视线，淡而无味地说道：“如果是另一个你，我还有点兴趣，现在的你只会让人感到无聊，所以你我的合作就此结束，有缘再会。”

“等等！”虽然小幺高声叫喊着挽留，可许夜却不曾理会，他的身影就这样消失不见，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至少应该好好道处别呀！”轻声的自语零落出小幺的嘴唇，然后随风消散，虽然一开始的时候，自己与许夜就只是合作关系，可是这样说走就走，总让人有些寂寞。

稍显落没地低头，小幺的目光扫过倒在地上的寒冰，她那睁大到极致无神双眼，仿佛责备般看着自己，此时此刻，小幺才真正有了复仇成功的实感，可奇怪的是自己的心中，竟没有一点点喜悦。

“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吗？”一切都已宣告结束，心中空荡荡的，就好像暴风袭击过后的村庄一样，什么都没有剩下。

已经走到了梦想的尽头，可是那里却只有无尽的空虚，这就是自己所追求的东西吗？小幺想不通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真的有意义，她更没有想下去的勇气。

离开了寒家的宅邸，小幺徒步向前走着，边走边扯下了带在身上的通信器，把它随手扔在路边，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再需要这种东西了。

嗜血在伺机而动，自己向寒家复仇，毁掉了整个猎妖人组织，目的已经达成，现在摆在眼前的路再清晰不过，那便是向死寻求解脱。

怀揣着空空如也的心，小幺的眼中映不入任何事物，一心求死的她，在黄昏的时分，回到了自己出生成长的城市y市。

精心装饰打扮后，小幺迈着坚定利落的脚步来到y市最好的医院，在vip专署的高级病房窗前，她看到了安稳睡着的狐睿楠。

萧晴坐在狐睿楠的病床前细心照料，在他们的身旁，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不停地跑来跑去，脸上挂着纯真无邪的笑容。

如此安逸和谐的画面，小幺清楚，那里根本没有自己介入的余地，她最后再看了狐睿楠一眼，然后便果断地转身离去。

天气渐暗，漫天的繁星如同被撒在黑布上的宝石一般，闪闪发亮，在自己的生命终结之前，小幺还有最后一个想要去的地方。

树木葱郁的山脚下，小幺停下车，徒步走向山顶。凭借着如烙印般深刻的记忆，她很快就来到了那片给自己留下最美回忆的空旷草地。

多年没有回到这里，高耸的梨树上依旧缀着满树梨花，白若覆雪。微风轻轻扶过，花瓣翩然起舞，美景一如从前。

举步向前走着，树下的一个人影，窜入了小幺的眼帘，身量纤长，一身黑色，倾身倚靠在树下的坐姿，一切的一切皆与记忆中的人一模一样，心脏不自觉地鸣起了剧烈的响动。

停顿下脚步，小幺犹豫了少许时间，最终又再次向前。来到树下，她在那人的身后，背靠向树干站立，遥望着撒满星辰的天边，在她的方向看不到明媚的月亮。

明明应该察觉到了小幺的到来，那人却没有说话，小幺亦没有开口，两人就这样背对着背沉默。

夜风温柔地扫过，吹动小幺不及肩膀的短发，带来了淡淡的花香，也带来了一种熟悉的草本香气，那是他的味道，小幺从不曾遗忘。

时间在无言中溜走，终于，小幺调整好自己的心绪，静静地开口，零落出唇齿的声音，仿佛自语般轻柔，“你还好吗？”

“我很好。”同样安详的声音，一人徐徐地回道，却没有回头。

传入耳朵中那熟悉的声音，感动到让人想哭，事到如今，小幺没想到自己还能与一人如此心平气和地说话，一股热流堵在喉中，她再难开口，寂静再次降落于两人之间。

长久的沉默，就在小幺以为会就这样一直安静下去的时候，一人淡淡清冷的声音却再次传了过来，“回来吧！”

终于等到了期望已久的话语，就算是在自己已经决定要放弃一切的如今，小幺还是激动得似乎马上就会哭出来，然而，有一个问题，她现在一定要问个清楚。

压抑着快跳出胸口的心脏，小幺鼓足了勇气，问出了那个她从与一人见面的第一天开始，就一直想要问出口的问题，“呐，一人，你爱我吗？”

“说什么傻话？”一人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地再次响起，没等小幺为他的这句话而感到有希望，他就彻底粉碎了小幺最美的期望，“我们是妖，别学得像个人类一样，说什么爱不爱的，好吗？”

“对不起。”轻声道出道歉的话语，没错，是自己的错，自己不应该去奢望不可能的东西。心在一瞬间从沸点跌到冰点，眼眶中蓄着泪水，小幺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绝美的笑容。

背对背的方向，一人看不到小幺此时的表情，他淡泊地再次开口，“没关系，你不需要为这种事道歉，所以，回来我身边吧。”

脸上的笑意加深，小幺强硬地收起无用的眼泪，不带任何感情地反问道，“一人，既然你已经把我推出去，现在又为什么想要我回来？”

听闻小幺的问话，一人沉默了，他从没想过自己为什么想让小幺回来，或许他的心中早有答案，可是他却不愿意承认，最终他还是选择了一个最糟糕的回答，“我听说黄龙项链在你那里，我希望你可以带着它一起，回到我身边。”

一颗心“扑通”一下，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连捡起来粘好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小幺。

这才对嘛，在一人的心里，自己从来都远不及五条项链的九牛一毛，如果不是为了得到项链，一人怎么可能会再让自己回到他的身边？

从心底涌起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不是悲伤，亦不是不甘，那是强烈到难以控制的恨意，她恨一人不爱自己，她恨一人如此重视那五条作为钥匙的项链，她更恨那个尽管如此还依然深爱着一人的自己。

瞳孔中映出血红色的光泽，最凄美的绝望，小幺痛到极致，反而笑了出来，“想要我回来很容易，只要一人你愿意叫我的名字。”

立时就明白了小幺话里的意思，一人蹩起眉宇，面色冷了下来，饱含怒火地低吼，“明知道我不会用名字束缚住你，你还这么说吗？”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没有办法了！”无视一人的愤怒，小幺平静决然地如此说道。

深深叹了口气，一人平静下自己的语气，一如往常般漠然开口，“好，你可以走，但是必需把项链留下。”

“我不要！”连思考都没有思考，小幺果断给出自己的答案。

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一人实在难以理解小幺的想法，他尽量心平气和地发问，“为什么？黄龙项链对你来说没有任何用途，你留下它有什么用？”

“的确没用，不过，就因为你想要，所以我才不给！不仅如此，我还会夺走你手中持有的另外三条项链，这就是我的回答。”

埋藏在小幺心灵深处的感情终于暴发，既然你无法爱我，既然你只重视项链，那我就毁掉这一切，毁了你的梦想。

折射着月光的海蓝色眼眸危险地眯起，一人冷然的声音，仿佛夹杂着冰雪一般，径直灌入小幺耳中，“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对吧？”

如果是从前，小幺可能会胆怯，也许会退缩，可是只有今天，原本她想要放弃一切的今天，她有了与一人对抗的胆量，“我是认真的。”

“如果那样，我会亲手杀了你。”完全没有一丝感情与留恋，一人一言一字皆透着让人胆寒的杀气。

伸手抚向腹部那袪不掉的伤疤，小幺淡然一笑，无所畏惧地应道：“我会等着你来杀我，一人哥！”

说完话后，小幺不带半点留恋地离开了那棵染满洁白的梨树，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下山的树林。

抬起头仰望着月的皎洁，一人久久地一动不动，心像是空掉了一大块，什么都无法思考。一阵夜风吹过，清新的梨花花香，随着飘舞的花瓣，迎面扑来，一人回过神来。

“一人哥吗？”口中呢念着小幺临走前对自己的称呼，一人蓦地回想起了很多年以前，那个像炸毛的猫一般，对着自己叫嚷着绝不会叫自己哥哥的那个小人儿，一切都已经再也回不去了吗？心脏不因何而剧烈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