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谢尔顿攥着自己的手心，稍稍有些紧张，这几天来因为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淡化的恐惧又逐渐浮现出来。不单单是害怕隐修会行政院的猎人，更是因为他隐瞒了一些事情：他并不是什么“心理史学家”——甚至连科学家都不是，他最多只是欧罗巴大陆的一个唐吉坷德式的人物……好吧，作为历史上众多骗子中的一员，他曾经很确信自己已经非常成功了——至少就骗术上来说：从自导自演作为一个所谓“科学家”并发表了论文、收到“学院?雅典”邀请、享受各项津贴，最后甚至到让自己彻彻底底带入成为一个“合格科学家”的角色……

——能骗过自己的骗子才是好骗子。很显然在自我催眠之下，名为哈里?谢尔顿的人已经对于自己是忧国忧民的科学家这一点深信不疑了，不过这并不代表可以把自己的记忆忘掉——自己是骗子、好吧，至少现在是一个真正“忧患天下”的骗子：比如现在他真的在为这个欧洲乃至世界担心——毕竟他的确“看到了欧洲原本应该有的样子”，没错，欧洲真正应该是什么样的，他知道。

“吱吖——”

门忽然开了。

他抬头，走进来的是名为蒙娜?梵希的女性……哦，不，是自称为达?芬奇的“至高人偶”的蒙娜?梵希：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自己“曾经是骗子”的事实已经被这位发现了。

这位自称为达?芬奇的有着密切联系的“人偶”开口：“接下来会有一场恶战，如果你有能力活下来或许还挺有意思的——至少你可以对其他人吹嘘一辈子了：如果到那个时候你的身份还是‘科学家’的话。”

“女士，我倒是挺奇怪的——您真的是达?芬奇制造出来的么？我的‘科学公式’里并没有计算到您可以发挥到足以匹敌整个人类对未来的影响的地步……”谢尔顿希望用这种说法来强调自己是“真正的科学家”，不过说到一半，他作为最伟大骗子的直觉让他从这个面无表情的女性这里感觉到了“愤怒”的情绪，所以把自己前面的这句话圆了回来，继续装腔作势地说，“难道是我的心理史学还有漏洞吗……也罢，毕竟是新兴的学科，存在问题很正常。”

——他开始佩服自己的敏锐了：因为他发现眼前的女性的心情似乎因为刚刚自己的自我检讨而好了一些——这种表现让谢尔顿自己感到这个女性莫不是真的如她所说是达?芬奇的“至高人偶”？当然，也可能这个女性是用自己的偏执说服了别人相信她的身份的“偏执狂”……不过作为“前大科学家后补”，他见得多了各种奇怪的遗物（gems），所以可能她的确是她自己说的那样吧？

“谢尔顿先生，我有一个疑问：据您和查理闲聊的时候所说，您的心理史学是依靠通过观察极大量的人类历史样本、并且将人类历史的影响因素作为数学符号进行计算得出人类未来的吧？”蒙娜?梵希忽然问，“那么您可以告诉我——人类科技的未来到底是什么吗？或者可以向我展现一下您的那些伟大公式吗？”

又是这种看似询问的语气实际上是步步紧逼的方式，这位人偶对自己还是在试探。常年的摸爬滚打已经让哈里?谢尔顿知道如何面对这种问题了：只要向着提问的人希望的方向去说就好，当然，也要符合自己以前在论文里说的情况才不会露馅，所以故作一副“有人对自己的研究有兴趣”的兴奋的状态：“当然！但是我要提前说明一下，我经过长时间演算出来的未来是尽量排除了我所能预料到的个人影响之后的‘正确未来’，如果在前往我所计算的未来过程中有过于强大的‘个人行为’干扰，则有可能改变结果，所以如果达?芬奇真的制造了您的话，很可能他是通过占星术等什么技术发现了某个强大的个人行为的干扰，所以需要你将那个干扰降到最小——这可能就是制造了您这个‘难以被心理史学观察到的个体’的原因吧。简单的来说：负负得正——你和某个会影响历史进程发展的存在互相抵消了影响。”

完美的回答。

他眼前的蒙娜?梵希稍稍想了一下：“那么感谢您的解释了。”接着就走出了门。

——看起来自己的解释没有触怒这位不知道底细的女士。哈力?谢尔顿松了一口气：在某些时候，说话最好像古代的预言家那样，模棱两可是最安全的了……不过刚刚想放松片刻，他却发现对面原本蒙娜?梵希坐的地方，椅子的扶手已经无声无息地被她的力量刻下了她自己手掌印。

……

当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之后，他原本混合在一起的紧张情绪再一次悄悄出现，和以往的各种情况下的紧张经过时间的稀释能耐自然淡化不同，这一次他真的知道自己弄了个大篓子。当然，或许是长久以来自我的催眠的效果吧，这种状态下，他反而觉得自己更有责任尝试解决这些事情——作为一个合格的唐吉坷德，眼前的危机感一面让他感到恐惧，又一面让他久违的贵族感体现出来。

他悄悄走到门口探出头，又看着正在甲板上的其他人：仅仅凭借这几个人是不可能正面赢过行政院派遣的猎人的，他知道这一点，而且他也确定其他人都明白这一点：既然如此，菲利普真的认为叫做蒙娜?梵希可以帮助大家安全到达评议会吗……

抬起手，将怀里的单片眼镜戴起来，接着和他们走在一起：“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刻开始思考一下接下来怎么办，毕竟查理?菲利普在这艘船上的事情可能已经被行政院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