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在凌晨天还没有热起来的时候，这艘船的有些船员以及旅客有时候会选择站在甲板上钓鱼——不仅仅作为航行路上的消遣，也能作为改善自己伙食的一种方法。而顺着早上在甲板上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查理也跟着这些人一起走到甲板上。经过一天安眠的他脑袋异常清醒，而在站在甲板没有什么人的小角落吹风的时候，忽然想起来近一段时间以来自己无时无刻都在思考如何逃离蒙娜?梵希的视野。

当然，如果要逃离的话，他知道可不是靠双腿就可以溜走的——自己需要炼金术，然而，炼金术的发动需要炼金术师、物质以及炼金式……

“真是毫无死角。”自从被捉住之后，他就尝试了用各种东西去记录下自己的炼金式：在铁板一样的腌肉片上用勺子刻字、用墨绿色的汤在桌布上写……但是无论哪种方法之后都只有一个结果：自己刚刚才开始准备的有着炼金式的载体，但在蒙娜?梵希不留痕迹地举动下全部都化作毫无用处的涂鸦。

——没有人比这个构造人偶更了解炼金术了，也没有任何人比她更能发现一个如窃贼一般小心翼翼做小动作的炼金术师在哪里、什么时候准备炼金式。所以一直到现在，查理身上连一条成型的炼金式都没有。

——原本想在岸上找机会溜走，不过没有炼金术的炼金术师仅仅比一般的人强壮那么一些而已。

今早，他一如既往地站在甲板上趁着阳光还没有那么烈的时候晒晒太阳换个心情——或许目前来说唯一能让自己心情好起来的就只有这样纯真不带什么其他不良目的的阳光了。

“不过这太阳配合这种湿气给人皮肤带来的油腻腻的感觉真差。”摸了摸自己的脸，查理越发认为这样下去自己的脸绝对会和城市里那种油腻腻的中年大叔有的一拼了：虽然他平常对于玛丽安娜三世“可爱就是武器”这句话没有说过赞成，但是一张令周围人愉悦的脸的确很重要就是了。

他正要叹气，不过身后的声音让他心情再一次低落起来——是蒙娜?梵希。这个构造人偶自从把他“带”在身边以来，完全可以说是比小孩子的母亲还要勤快地全天监视：“查理，这样下去你的脸会变得和现在的空气一样黏答答、油腻腻的。”

“我当然知道，但是这可是唯一能让我心情好起来的时候了。”查理实诚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昨天你又从我的身上拿走了什么？”

看起来这种疑问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因为构造人偶蒙娜?梵希从身后拿出一块饼干，毫不掩饰地说：“昨晚我顺便从你这里拿走了写了一半炼金式的硬饼干。”

查理把衬衣空空如也的口袋内衬都翻了出来，没错，口袋空空如也：“好吧，你也应该明白了这就是我为什么心情一直不好的原因，炼金术师身上是不能没有炼金式的——这和达?芬奇手里不可能没有画笔是一样的道理。”

“不，达?芬奇有时候还握着手术刀或者是木匠工具什么的。”蒙娜?梵希当着查理的面把那块硬饼干丢进海里，不过在此之前还瞥了饼干上的炼金式一眼，故作惊讶地说，“查理，没想到你想用这块饼干片的炼金式作一把伞呢。”

看着硬饼干在视野里消失，查理做出祈愿状：“蒙娜小姐，既然你知道那是无害的炼金式，那么为什么不留给我呢？我仅仅是想做一把在我吹海风的时候能给予我阴凉庇护的小伞而已。我相信你也希望自己的旅伴能够有一张令人赏心悦目的脸。”

“炼金式也是文字，也可以随意组合——我可不知道你打算用一系列看起来无害的字符组成什么可怕的炼金术。如果你逃跑了就麻烦了，我好不容易才捉住你的。”

听闻如此的话语，查理甚至在想眼前的黑人偶是不是故意用“捉”这个词的了：的确很形象——就像贪玩的小孩子花了好大力气捉住一只颜色截然不同的蟋蟀一样。

“查理，如果我允许你随意写下炼金术，你能保证不逃跑吗？”

“不，当然会想尽一切办法从你身边溜走的。”诚实的回答。

“是啊，所以我也会随时随地把你身上所有炼金式的载体从你身上拿走的。”

双方继续如此开诚布公地交谈着——毕竟他们太熟悉彼此了，说谎完全没有必要。

交谈间，查理忽然话锋一转：“啊，虽然我很讨厌你，不过蒙娜?梵希小姐，但还是真的要感谢在我昏迷的那么多天里你没有因为个人喜好而觉得我很麻烦把我干掉。”

“毕竟我只是构造人偶，是按照达?芬奇的指示行动的——如果未来接到明确要求要毁灭你，我一定会这样做的……不过可以让你用最快活的方式死——我记得东方有一句话叫什么‘牡丹花下死’？干脆让你死在我的怀里好了，至少对达?芬奇给我的外貌挺满意的。”

——不不不，我还不想死。查理摩挲着稍稍长出胡茬的下巴：“那么只要一直接收不到这样的讯息就好了吗……对了，如果我有机会，不但会远离你，而且还会找方法让你彻底停止机能的呢——毕竟你总是站在我探索炼金术、发掘真相的道路上来着。”

“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我是巨匠达?芬奇的至高人偶，凡人是没有能力伤到我的——即使是我的老对手詹德也一样。”

“老对手？还是第一次听说——你认识她多久了？”

“想知道吗？”蒙娜?梵希好像正等着查理做出肯定的话语后在作她独有的、恶作剧一般的回答。

所以查理忽然决定还是不问了好，因为他事实上早已猜到了一些关于詹德修女的事情，所以只是背过身：“那还是不说了吧，我总觉得如果我要真的知道的话，詹德修女的美好形象就彻底崩塌了——而且我或许就对你恨不起来了。”

查理明白：人对于身边亲密的人物会投入很大的感情，但是对于已经化为历史中人物很大程度上仅仅只有了看戏一般的观感。因而他抬头，看着在高高桅杆上自娱自乐的、他自己尚且不知道过往的小修女，说：“蒙娜?梵希女士，在我看来，让人总是惦记的、来历不明的修女有一个大概也足够让人烦恼了。”

……

桅杆上。

得益于现在人们对于蒸汽机还没那么成熟的运用，这艘船大部分动力依旧靠着洋流和季风，以至于的桅杆还保留着很大程度上大航海时代的影子。

玛丽安娜三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兴奋，总之现在就是很开心——或许就是因为有这样高高的桅杆的原因吗？挺直身子站在桅杆上，任由四周的海鸥和洋面对流造成的风顺着四周划过——似乎整个海洋的样子都能在这一刻感受到一般。

“地球是圆的。”也不知道脑海里的这句话最初到底一开始出于谁之口，不过没有方法比现在更能直观地了解地球的“圆”了：毕竟曾经乘坐飞行要塞“雅典”的时候出于安全原因（高空气压和寒冷）是不允许在室外的。

瞥了一眼甲板上的查理，下一刻下方那家伙宛若感觉到一般也转过身来，和自己四目相对。玛丽安娜三世此刻忽然对这个相处才一个多月的考官感兴趣起来了——简单来说，这个痴迷炼金术的人给自己的感觉就是好像和自己共同经历过很多很多事情的感觉……总的来说就是……放松？或许和心无旁骛的笨蛋呆在一块都会放松吗？

她不知道，不过在视线的余光里，查理身边黑人偶的影子让她想起来了一件需要确认的事情：

关于自己是不是已经可以被看做一个合格的“‘学院?雅典’的遗物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