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什么时候开始测试——这句话自早饭以来他的耳边就一直回响着，跟在身后急不可耐的玛丽安娜三世一直不厌其烦地提醒着他“自己身边有一个等待考试的孩子”。

“玛丽安娜三世小姐，至少给我时间把需要对你进行测试的试题以及相关资料准备好行吗？猎人的测试可不是吟游诗人的故事那样随口就来的。”查理觉得自己敷衍小孩子的能力越来越强了——尤其是看到身边玛丽安娜三世虽然不满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的时候……不过作为不满意的表示，玛丽安娜三世一早上吃掉了相当于查理一天伙食量的面包——这再一次刷新了查理对于一个小孩子最多可以吃掉多少东西的认知。当然，看起来玛丽安娜三世的食量甚至不止如此：桌子前的小不点第三次举起自己的小手试图点更多东西的时候，查理按住她的手，表示“我现在就去准备你的试题”，这才压制住了小不点胡吃海喝的冲动。

弗洛伦萨的街上。

怀里抱着半截面包的玛丽安娜三世任性地在前方悠悠地“行进”，而刚刚为她付过款的查理急匆匆追上来：“行行好吧，我的钱包已经真的不剩多少伙食费了。另外，你知道么，有时候坏商人会向卖给小孩子面包里掺骨灰、泥土或者是石头呢。”

真希望这句话可以打住小不点疯狂的行为。

不过玛丽安娜三世的侧颜显示的完全是无所畏惧的样子，接着撕下一块面包放进嘴里，报复性的用力咀嚼着……然后，她扭头好像又看到了一条巷子上树立的代表着“这里是商店街”的牌子。

“哼哼。”小不点站在原地，指了指那里。

查理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如果自己现在不去准备试题的话她说不定会把那条街给买下来……虽然不知道玛丽安娜会用什么方式买下来，不过说不定小不点会把自己给卖了什么的——在上流社会，有一个满腹诗书的佣人可是很好的一件事，另外，刚刚的想法让查理回忆起在美国的一个农场里看见了一些穿着糟糕的黑人……可恶的奴隶贸易。

玛丽安娜三世在这个时候拽着愣神中的查理更接近那条商店街了。此刻，小不点的视线和回过神来的查理相交：她那只露在外的蓝色眼睛眨了眨。

啊呀。

查理捂住自己的钱包：自己的科研经费可不能都花在这儿——虽然银行里尚且还有一笔钱，但是……他拉住小不点：“我现在要去美第奇家族那里的图书馆，你也跟着吧，就不要回旅店了。”

“是担心我？”

“是怕你把整条街都给吃了——我可付不起那么多钱。”

“嗯，很明智的选择。”玛丽安娜三世竖起大拇指，“我一定不会偷看试题的。”

小不点伸出的大拇指也不知道是在表示什么意思，但是查理却忽然一头冷汗：可能小不点刚刚是在考验自己——万一自己说错了什么她或许真的会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不过，对于小不点“不会偷看试题”的承诺……

“啊，是吗？”查理当然不相信！不过目前他需要知道的是前往美第奇家族宅邸的路：说来惭愧，他到现在还没拜访过美第奇的宅邸——那里可不是任何人想去就能去的，尤其是还要借阅他们的藏书。

“去美第奇家的宅邸？坐马车就可以了。”两人绕路到了刚刚购买面包的店铺，那儿店主见到刚刚的金主，直截了当地解释着，接着还指了指远处路边的一块奇怪的牌子，“在那里等，定时会有马车来的，不过要看清楚，那里有两班开往不同地方的马车。”

定时的马车？

路边的牌子？

走了几步路，查理来到了那个店主所说的“牌子”那里：一个被挂在木质长杆下、镶嵌在雕花边框里的长方形铜牌。

“这是什么艺术品吗？”玛丽安娜三世盯着在她看来完全没有存在意义的花纹，这样说。而查理则看了看铜牌，上面从上到下密密麻麻的用铜丝镶嵌进去的文字，满是这座城市各处主要地点的名字，而在最上面，也就是起始点和终点的地方，写着这样的字：美第奇宅邸、皮蒂宫。

总觉得这样大摇大摆地将这个宅邸的名字写在上面有些……不合适？

“所以在这里等马车来就能直接去？”

查理还是第一次听说城市的这种“公共系统”，在自己环游世界的路途中，还从未发现有任何城市利用这样的方式管理交通。扭头，他甚至还看到了一些同样站在站台边上等待马车的人——他们的穿着和城市里的其他人一模一样：朴素但是却整洁光鲜。

“这个城市真是与众不同……是因为美第奇家族的关系吗？”由于自己的关注点一直在身边的小不点身上，所以一直到现在他才能好好感受这个城市——繁荣，或者说是极度繁荣，连伦敦、巴里城都没有办法赶上这里：彻夜明亮的路灯、供所有人花一点点钱就可以随意乘坐的公用马车、富裕的市民、繁荣的经济——当然，还有满满的艺术气息……

“我仅仅环游几年，这里居然可以变成这样：科学技术还真是了不得。”他如此感叹。

“啊，是的，可惜这和你没关系~”玛丽安娜三世吞下嘴里的面包，“这些都是构造术的功劳。”

查理的呼吸猛然顿了顿。

“不是吗？”小不点似乎是带着点嘲讽的意味。

查理很少有地把右手按在小不点的修女帽上，报复性地使劲搓来搓去：“如果炼金术还存在的话，这些只要一瞬间就可以做好呢，小不点——你太小看炼金术了。”

接着查理的手被小不点手上的面包掸开，然后小家伙重新扶正自己的帽子：“世界上可没有‘如果’这样的存在。”

“没有‘如果’的存在吗？”说道这里，查理忽然想起来一个人的理论，“玛丽安娜三世小姐，我有一个同僚曾经说世界上有一种极其小的物质，人不观测则不能确定其状态，而人类一旦观测才能知道其状态。”

“所以呢？”

“如果由无限的这种物质组成的世界，人类不观测则他有不同的存在——那么假设我们的世界也是由它组成的，那么就可能产生无数个不同的世界……”查理的喋喋不休还未结束，玛丽安娜三世就踢了他一脚。

“不要痴心妄想了，笨蛋查理——马车来了。”

他抬头，马车已经停在眼前，不过在准备迈开步子上车的时候，却又被玛丽安娜三世拽住，他只能转身看着身边这个皱着眉头的孩子：“嗯，怎么了小不点？”

玛丽安娜三世这一刻居然踮起脚对着他伸出双手！这一不同寻常的行为让查理警戒起来——这小家是不是又要捉弄自己：“额，出什么事了吗？”

“抱我上去，查理。”玛丽安娜三世接着瞥了一眼马车的台阶：大概高度到了她的腰部——不过这个高度查理觉得没必要这么做：他记得自己在飞行都市“雅典”和她相遇的时候，自己亲眼看着小不点直接跳上几乎有她三分之二高的桌子的……所以小家伙这是什么意思？

“唔。”玛丽安娜三世还是倔强地伸着手。

“额。”查理不敢轻举妄动——至少眼前的小家伙的衣服也是半个修女服，万一抱小家伙抱起来的时候这个喜欢戏弄人的孩子说自己调戏见习修女怎么办？查理可不想自己再以此在这个小家伙面前失态。

不过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

“那个，二位……”查理身后的女性忍着笑，对着他们伸出手，一副“你们好”的架势，“能让我先上去吗？或者……我把小家伙抱上去？”

这轻轻而柔和的声音，让查理想到了曾经在普罗旺斯最轻松的那段日子中海洋吹来的暖风——“拥有这个音色的应该是一个可爱的女性”，这是因环球旅行而阅人无数的查理第一时间想到的，而接下来玛丽安娜三世这个小不点如临大敌一般的眼神让查理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转身扭头：眼前的女性居然和小不点颇有相似的地方——唯一不同的就是她深棕色的头发。

“唔。”玛丽安娜三世不知怎么的忽然畏畏缩缩起来，居然做出了查理怎么也想不到的举动——藏到了自己身后……所以这孩子到底想干什么？

女性看到躲着自己的玛丽安娜三世忽然露出有些无奈的样子，不过接着她看着查理指了指车门：“如果二位不需要搭车的话……”

“抱歉抱歉，我们也搭车，不好意思耽误女士您的时间了。”查理摘下帽子，耸了耸肩，“您知道，小孩子有时候会忽然改变性格的~不过我觉得有时候多和陌生人接触是好事。”说完，查理转身上车，在前脚踏进车厢中的时候，还对玛丽安娜三世挑了挑眉毛——就像在宣布这次自己胜利了一样，大意应该就是：你自己上来吧，或者让这个可爱的女性抱你上来。

“查理……”玛丽安娜三世咬着嘴唇，正要发作——

呜哇啊！

身后的那位陌生女性却已经将小不点抱在怀里一同带上了车：“那么这位先生，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很明显和她在一个频道上的查理表现出一副很感激的样子，对她眨了眨眼：“我反倒要感谢您，女士——小家伙平常从来不愿意接触外人的。”

当然，处于状况外的玛丽安娜三世不知道这俩人的波长是怎么对上的：是因为大人之间的默契？可能吗？！互不相识的人是不可能这么默契的吧？

之后，小不点被放在了马车的座位上，却还在愣神中，不知道还在思考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