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打死你这贱骨头！让你偷鸡摸狗，让你偷吃俺家的葱油饼…”

金秋时节，本是靠山村村民着急秋收的大忙日子，此刻村口却围了一堆村民，七嘴八舌显得十分喧闹。

人群里，一名穿红戴绿的少女，提溜着大扫把，追着那蓬头垢面的肥妞打。

被打肥妞憨傻的胖脸上满是畏惧，抱头狼狈的躲闪。任对方劈头盖脸一顿毒打，依然鼓着腮帮子吧唧吧唧吃着，油星沫子和着口水鼻涕，顺着嘴角直滴嗒。

对方随即欺上，一脚把她踩进泥泞里。

泥浆飞溅，她疼得不住惨叫哀嚎，双手却牢牢护住那半张葱油饼，死活不肯撒手。

哄笑中，好（hào）事者议论纷纷。

“可怜啊！覃家买回来的这傻媳妇又丑又邋遢，脑袋瓜也不灵醒，成天上东家窜西家，干足了偷鸡摸狗的事儿。真是造孽喔…”

“下地干活上灶煮饭的事儿全然不会，胃口还贼大，自然不讨公婆喜欢。这不，又跑去何大家抢吃食，还打伤了人。这下遭罪了呗！瞧，吃得那副馋样儿…”

“都打得和死狗一样一样的了，还不肯放开那口吃的。啧啧，饿死鬼投胎也不过如此吧？”

“何甜甜别打了，再打可得出人命哩！”

“…”

何甜甜打得累了，正想歇歇，闻言气得跳了起来。

“什么别打了，啊？哪个多嘴想管闲事的，站出来！她没偷你家，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边儿去！”

“那葱油饼可是我一大家子人一整天的口粮啊！为了它，我天不亮就开始忙活了。这该死的大傻子，她，她…她竟然都给偷吃了！”

“偷吃还不算，她还抓伤了我弟弟宝儿的脸…”说话间，她越想越气，下手越发的重了。

人群一阵骚动，倒嘘声四起。

正在此时，后方突然响起一个少年的冷喝声。

“住手！”

众人皆是一愣。

何甜甜也是一怔。

“哪个吃饱了撑的…”她满脸恼怒扭头望去。

话到半途却戛然而止，脸色一变，更露出期期艾艾之色：“咦，你、你怎么回来了…”

顺着目光看去，一位风尘仆仆的少年脸色冰冷挤进人群。

他腰间斜跨着一个不大的包袱，身姿英挺浓眉大眼的，一双薄唇紧抿，远远行来，给人山一样厚重的压迫感。

“这不是覃家三伢子覃宝山吗？”

“真是可惜了！覃家虽然穷得叮当响，他那老娘既抠门又不靠谱，可覃家三伢子为人不错，不但念过书认识字儿，更有一把子力气，伺弄几十亩庄稼地那是一等一的好手。偏偏当初咋的就魔怔了，猛不丁带回来这么个大傻子当媳妇儿。真不知他咋想的…”

“听说他前些日子出了门，这一去有两个多月了吧？今儿怎么突然回来了，莫不是听说了什么音儿？”

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覃宝山恍若未闻，大步流星上前。

他浓眉紧锁，目含寒光，高大的身躯散发着坚毅迫人的气息，令众人不由自主闪开一条路。

前些儿他领了差事，随商队护送货物去了趟临县。想到地里农忙，他紧赶慢赶赶回家准备秋收。连续赶了几十里山路，刚走到村口，就遇上这档子糟心事儿。

似乎觉察到什么，肥妞瑟瑟发抖的身躯停止了颤抖，抬起头梦呓般无声呢喃。

“恩…人…”

此刻，她的大饼脸上满是污垢，披散纠结的头发遮住大半边脸，陷在肥肉间隙的眯缝眼，目光散乱又惊惧。整个人似在泥巴地里滚了一圈儿，糊了一身草屑和泥泞，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脏。凑得近了，一股馊味儿直往鼻翼里钻。

也让覃宝山那双浓黑的剑眉瞬间拧成一条线。

“覃三哥，你回来了…”

何甜甜挤到近前，目不转睛地望着覃宝山，瞬间绯红了俏脸。

一双眼珠子黏糊上去，有些扭捏的揉着衣角。

“覃三哥，你不知她多可恶。”

她眉眼都盛满欢喜，目光温柔，碧波荡漾：“今儿农忙，娘特意吩咐我多做些三合面葱油饼子。我把家里仅有的白面都用光了，放足了油，贴了满满的一大盆。家里人还没吃上一口，这可恶的大傻子居然都给偷吃了！三哥哥，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拉长的语调分外娇嗲。

覃宝山听若未闻，径直俯身扶起脏兮兮的肥妞，看清她的惨样，一张脸顿时阴了。

她糊了一脸泥泞，一点不怕他铁青的脸。见到他反而眉开眼笑，举起黑黢黢的肥手，将牢牢护着的半张葱油饼往他嘴里塞。

“恩、好，吃吃…”

一股呛人的大蒜味儿直冲鼻翼，覃宝山没有躲闪，只是脸色复杂盯着她。

“好吃。”

他温和笑了笑，用力点了点头，顺势抬起衣袖擦了擦她那张大花脸。

她嘴里痴痴傻笑着，还伸手指了指何甜甜，挥舞着手里的半张葱油饼一脸得意。

“你吃吃，抢…”

何甜甜满是笑容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

围观众人哄笑不止。

“都说肥妞贪吃，原来还知道心疼人。懂得三伢子是她男人，难得啊难得！”

乡下人说荤话，越说越开心：“可不是吗？挨打也不撒手，原来是因为这啊。瞧瞧那腚大腰圆的身材，想必是个好生养的。到了明年，一准能让老覃头抱上胖孙子，真是可喜可贺。”

“可不正是这么个理儿，这等锦上添花的大好事儿，咋就都落到他覃家了哩。咱们可羡慕都羡慕不来呢，哈哈哈…”

“哎呦，你们快看，她头上怎么流血了？不会有啥事吧…”

众人议论声未停，肥妞白眼仁不住往上翻，抽搐着软倒在覃宝山怀里。

拂开披散的鸡窝乱发，露出额头上一个眼仁大的血窟窿。血水混和着满脸污垢往下滴，鲜血很快染红了半边脸，流了一大滩艳红的血，众人集体石化。

“坏了，出人命哩！”

人群里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众人瞬间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