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天下午，天宁寺。

“杀蟑螂，杀蚂蚁，杀臭虫——”

“三块钱一条，五块钱两条了啊——”

“驴打滚儿——”

“糖葫芦——”

孔未希和秋刀先生约了三点半见，但他路远怕迟到，早来了半个多钟头，蹲在市场门口玩儿鸭子。

才孵出来的小黄鸭，挤在深蓝色的塑料筐里，孔未希每次把手伸出去，都有小鸭子用嘴啄他，可见才出生就是吃货。

孔未希从月季花盆里拔几根杂草，逗猫似的朝鸭子晃啊晃，几只机灵的鸭子踩着同伴的脑袋蹦跶，跳起来啄草尖儿。

今天比昨天还闷，卖鸭子的胖大叔热得直喘，隔两秒就要念叨一句，“买两只呗。”

孔未希倒真有点儿想买，可他现在住宿舍，下礼拜还要搬家，租的房子是个特别小的单间，虽然带个阳台，但只有两平米，种一两棵番茄还可以，养鸭子实在困难。

孔未希买两根绿豆冰棍儿，自己吃一根，分给胖大叔一根，也算没白玩儿了半天鸭子。

手机响的时候，孔未希正强迫症发作，努力把冰棍儿啃成正方形，结果一激动，下嘴太狠，冰棍儿裂了，掉了大半块在地上。

孔未希抓着手机，顾不上接电话，捡起半块绿豆冰，伸长了脖子找垃圾桶。

有人给他指了个方向，他小跑过去把东西丢了，想着总算能接电话了，但手指头黏乎乎的，他又没带纸巾。

“给。”

有人递来一张纸巾，孔未希不客气地接了。

回过神来连说：“谢谢谢谢。”

“不客气，还没正式自我介绍呢，我叫沈道秋 。”

孔未希一边有些莫名其妙，一边觉得这声音真尼玛好听，一边还觉得有些耳熟。

他猛抬起头，“秋刀先生？！”

“嗯，是我。”

这就对了！怪不得声音耳熟。

昨天q上，秋刀先生最后用语音跟他说了句晚安，声音实在好听，孔未希魔怔地听了二十几遍，不熟才怪。

孔未希：“你怎么知道是我？”

沈道秋晃了晃手机。

铃声还在响，孔未希也跟着晃了晃手机，他看秋刀先生晃手机的动作那叫一个优雅从容，自然没发现自己晃起来傻气十足。

孔未希：“哦对，你前面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叫沈道秋，你呢？我该怎么叫你？”

“孔未希，孔就是那个孔，然后未来希望，不过平时叫的话，就叫番茄就行。”

沈道秋微笑着打量孔未希，“一看就是学生。”

“你也是学生吧？研究生？”

孔未希也打量对方：大t恤配迷彩休闲裤，本色植鞣革双肩包，运动鞋，眼睛很有神，笑容很亲切。

沈道秋：“毕业好多年了，估计是衣服显的，不过你这样说我还是挺高兴的，至少看起来没什么代沟。”

“代沟？你多大了？”

“比你大很多，被你叫叔叔也只能答应的那种。”

沈道秋做了个无奈摊手的动作，戳到了孔未希的迷の笑点。

两人边聊边走，孔未希像个导游似的，把各个摊位的特色介绍给沈道秋——

比如这个摊位的云南小哥专卖石斛，那个摊位的河南大哥专卖块根，还有个天津的叔叔只做番杏……

沈道秋：“我以前也养过不少多肉。”

“现在不养了？”

“现在不方便养。”

“嗯嗯，多肉养好了也不容易，很挑地方，首先就要光照充足，我前几天找房子，折腾了十几家，才租到一间差不多的，其他条件一般，不过阳台挺好的，朝东南，采光好而且通风……哦对，你要买材料种番茄，等我想想……要不要直接买棵番茄苗回去？刚在外面看见有卖的，已经开始结果了，再养个把月就能吃了。”

“你种番茄也是直接买苗？”

“我播种子。”

“那我也播，需要准备什么？”

“自己播着好玩儿，不过现在这个季节……要不你种小番茄吧，圣女果，那个比较快，先去买种子，然后盆、土、铲子、肥料、洒水壶……”

折腾了一圈，孔未希和沈道秋手上都拎了不少东西，土最沉，最后买。

沈道秋把一整包土拎起来掂了掂。

孔未希：“少买点儿，不好拿。”

“没事儿，一次多准备些，还有什么要买吗？”

“差不多了。”

“那走吧，我送你。”

沈道秋拎着十几斤土走在前面，孔未希拿着剩下的工具走在后面。

出门时，沈道秋一个急刹车，孔未希毫无悬念地追尾了。

沈道秋：“下雨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一道巨亮的闪电划过天空，孔未希被晃了一下，闭眼的功夫，沈道秋不见了。

惊雷炸得停车场里警报直响，但警报也压不过忽然变大的雨声。

孔未希心里飘过一串卧槽。

怎么下这么大！

一辆车在门前停下，沈道秋撑伞下车，小跑到孔未希身边，“就一把伞，你拿着，上车。”

“不不不，我没事儿，你用你用。”

“听话，拿着。”

“那一起。”

“不行，雨太大遮不住，你拿着，我反正已经淋了。”

雨点儿砸在伞上像在敲鼓，孔未希注意力不太集中，经这么一说才发现，沈道秋连睫毛都在往下滴水。

再客气简直对不起人家的好意，孔未希很无耻地接了伞，决定尽可能滴水不沾地冲进车里，但刚冲到一半，就看到花盆边缩了个明晃晃的毛团儿。

沈道秋在孔未希身后推了一把，“你先上车。”

孔未希前脚刚进车里，沈道秋后脚就跟进来了，双手朝他面前一送，摊开。

掌心里，蹲着一只落汤小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