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重信难拂真情义 怀仁不避远山川
作者:鲁南山      更新:2020-04-20 18:05      字数:2515

当天晚上,周克新告别了江月影奔车站而去。韩采梅也掩去了自己的悲伤,但是作为韩采梅最好的朋友,林雪飞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韩采梅的心情呢?只是他们向来厌恶郭谋忠的为人,对她的婚事并不赞同,因此也就不再多问,听之任之。

由于韩采梅和林雪飞等人走得太匆忙,青峰集团员工的志愿队只能交由他人组织,后续向巽阴市进发,先行的几人便是林雪飞办公室六人再加上韩采梅。在他们即将迈进火车站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大喊:“哎呀,这么巧,你们这是去哪?”

众人回头看时,原来是晋欢,他站在离他们三四十米远的地方,弯着腰,双手扶在膝盖上,大口喘着气,休息片刻之后赶了上来。这个场景,韩采梅似曾相识,她微笑着摇了摇头,众人喜出望外,都上前跟他拥抱问好。

“我们要去巽阴市。”他们说道。

“我也是呀。”

“我们是十点的火车。”

“怎么又一样?你们是不是故意跟着我?”

“我们去灾区。”

“哎,虽然我并不希望如此,但我还是带上你们吧,毕竟咱们顺路。”

就这样,晋欢又混到了他们当中。一行人于当天晚上登上火车,第二天中午时分到达震阳市。震阳市虽然不是离巽阴市最近的尚未被地震摧毁的城市,但其交通四方,串联南北之利非别处所能比,而且地势相对平坦,幅员辽阔,城市化水平远远高出巽阴市。所以在地震发生后,军队、医生和志愿者大都先驻在震阳市以方便后续救援。

林雪飞等人自下火车之后,一路景象皆是匆忙,绿装穿来梭去,白衣往来奔走。待到伤员区时,又见血迹斑斑,哀鸿遍野,痛哭悲嚎之声不绝,人间惨剧莫过于此。由于林雪飞等人来得匆忙,并未接受政府或民间救援队的编排统筹,因此无从下手,他们听说有部队驻扎在钧源广场便去投奔。

此时钧源广场之上横竖挤着数不清的客车、汽车,人流在车缝中阻滞耽搁,鸣笛声、叫喊声和部队组织纪律的喇叭声交织堆叠,喧嚣聒噪,其忙乱无序较其他地方更甚,再加上天气炎热,着实令人躁狂难耐。而汽车仍然源源不断地涌进广场当中,一辆贴着红色“中华慈救会”字样的白色面包车停在了广场南端凌水酒店门前,几个穿着西装的男子迅速从车上走了下来,进了酒店。除此之外,又有一辆客车从广场北端驶了进来,由于里面过于拥挤只好停在外面,从车上陆陆续续下来五六十名女人,大都在十七八岁左右,有一些年纪稍大超过二十岁,有几个在三十五岁上下。这些女人穿着统一,下身蓝色七分裤,上身白色衬衫,衣服背后都写着一个大大的用红圈围裹着的数字,看得出来那是她们的编号。

所有人都很忙,根本没空搭理林雪飞他们,他们只好在广场上帮着接一些货物,照顾一些受伤的老百姓。正在忙乱之际,常业清突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他四顾搜寻,发现有人站在凌水酒店大厅门口的台阶上向他招手。常业清挤了过去,他认出那是父亲的朋友,笑道:“杨路先生,您也来了,一定注意安全。”

“你也是,你的父亲还好吗?”

“很好。”

“那就好,这位是中华慈救会会长孔献良先生,这位是凌水酒店霍经理。”杨路先生又将常业清介绍给他身旁的两个人。常业清听到孔献良的名字,心头一惊,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此人身材略微发福,扁鼻小眼,一张长嘴几乎绕到了脑后,一笑起来便没了眼睛,脸上只剩一张大嘴。

“幸会,幸会。”孔献良说道,“您的父亲是一位了不起的人,对于他的名望,我们甚至都没有欣羡的资格。”

“的确如此。”霍经理也说道,“尊父是我们后辈的启明星,能够见到他的儿子真是太高兴了。”

常业清一字不说,只是谦恭地笑着。

杨路先生又说道:“我们正要上楼,跟我进去吧。”

霍经理也笑道:“正是呢?您可有落脚的地方,敝处正可安身。”

“我的朋友都在那边,我去找他们吧。”

“那也好,遇到什么困难就告诉我。”杨路先生说完同着孔会长和谭经理走进了酒店。

常业清想要去找自己的朋友却被又被人叫住,那人在他背后叫道:“小伙子,小伙子。”

常业清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位老太太,她瘦弱地如同薄纸一般,有点驼背,腿脚也不甚利索。她站在酒店西侧的拐角处,身旁两个装得鼓鼓的麻袋几乎同她的身体一样高。一辆小推车停在她的身后。常业清走过去问道:“您叫我吗?有什么事?”

“麻烦你帮我把麻袋抱上车子行吗?”

常业清双手提着麻袋掂了掂,虽然他能稍稍提起,但抱上车子却有些困难。他将车子推到麻袋旁边,将麻袋推倒使一头靠在推车上,让老太太扶着,自己则绕到车子的另一边用右脚蹬着小推车双手顺势一拉,这才将麻袋稳稳地安放在车上。老太太扯过绑在推车后沿的皮绳,将其另一端扔给常业清,叫他紧紧地绑在推车前沿柱子上,常业清虽然明白怎么回事,却从未干过这活,怎么绑都不结实,最终还是老太太自己绑上了。

“您这里面是什么?”常业清问道,“这么沉。”

“是垃圾,大都是伤员用过的。”

“您要这些垃圾做什么?”

“我要它能有什么用?村里的爷们都去救灾了,我老太太没什么用,帮着收拾收拾。”

“我帮您推吧。”

“你是外地的吧,怕你找不到路。”

“您跟我一块去,您只在旁边走着。”

“不行,这还有一个麻袋呢?你愿意帮我看着吗?我很快就回来。”

“这些东西也用看吗?”

“这里物资太多,谁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呀。”

“我给您做上标记。”

“没用的,乱哄哄的别人注意不到,上回我就放在这个地方,用红笔写着那么大几个字,还是让他们跟救援物资混到一起了,那还了得。”

“既然这样的话,您放心走吧,我给您看着。”

常业清既然答应了老太太,决不会言而无信。可是老太太所说的很快并不像常业清理解的那样,他开始焦急起来,不是因为等待的无趣,而是因为不能加入到伙伴们当中帮助受伤的百姓和士兵。

不过,常业清很快找到了自己的方法。他帮着运输经过他身旁的货物,呼叫慌乱之中辨不清方向的医生和护士,分开挤在一起不知如何下手的志愿者,但是他的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个麻袋。

天上下起了小雨,难民聚集的地方撑起了一个个帐篷,有军用的草绿营帐,有小商贩捐出的五颜六色的大阳伞,也有老百姓临时送来的塑料布。常业清惦记着那个麻袋,将它拉到了酒店大门的前厦下面,这一趟好不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