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香蜜 28
作者:谢清发      更新:2020-04-17 10:03      字数:7634

“无霜!”萧十一郎猛地推开房门,吓得正在给无霜喂药的飞师妹手一抖:“十一郎,你发什么疯!”

萧十一郎看着无霜苍白的面容,内疚得无地自容:“对,对不起。”他再睁开眼,已经是三天后了,一切都晚了。

“小姐怎么样了?”无霜接过飞师妹手里的药,一饮而尽。

“她,恢复得很好,再过不久应该就能醒来了,谢谢你,无霜。”

“不必谢我,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这件事,我不想让小姐知道,如果你不希望她一辈子活在愧疚中的话,最好把它带进里。”

“可是……”

“你如果非要节外生枝的话,我无话可说。”

无霜闭上眼,一副疲于应付的样子。

飞师妹善解人意地将萧十一郎推出门外:“她需要休息,你就别打扰她了。”

她也跟着出了门,关门的时候,看着无霜冷冷清清的样子,叹了口气,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还是个充满生气的小姑娘,虽然没有沈姑娘惊艳,但也莫名让人觉得温暖,可现在,她所有的生机和温度好像都随着血液流逝,再也回不来了。

关门声响起,无霜睁开眼,盯着手腕上的红痕,细细摩挲,心脏仿佛被长满细刺的藤蔓悄悄缠住,轻浅又细密的疼痛,时有时无,她捂住胸口,这颗不会说谎的心脏,还能跳动多久。

萧十一郎亦步亦趋地跟着沈飞云:“您要把无霜带到哪儿去?”

沈飞云挥手让人将无霜送上马车,扭头瞪着萧十一郎:“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你只需要照顾好璧君,不要以为我跟你说了几句话,就是认同你了,不该管的不要管,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伯母,无霜救了璧君,不管她以前做过什么惹您不快的事,都已经过去了。”萧十一郎满目诚恳,沈飞云别开眼,这幅样子,也就骗骗她年轻没见过世面的女儿,不耐烦地摆手:“不用你提醒我,我不是恩将仇报的人,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她的。”

萧十一郎目送她上了马车,大家似乎都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姑且可以这么认为吧,努力忽略心底的愧疚,他虽然一直义正言辞地阻止无霜牺牲自己,但不可否认,当他醒来得知,她们已经换完血之后,内心的窃喜。

总之,他握紧拳头,他们欠无霜的,一定会想尽办法补偿她。

无霜倚在车壁上,闭目养神,现在不需要金针封穴,她也没有任何威胁力,手腕突然一紧,睁开眼,只见沈飞云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无霜面无表情地抽回手后,沈飞云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指:“你装模作样的也只能骗骗萧十一郎那个二愣子,我虽然知道你对连城璧有情,但没想到你痴成这副模样,明知道他是什么货色,情蛊还是发作得这么快。”

无霜不想与她争辩:“如你所见,我已经时日无多了,就当可怜可怜我,让我回乡吧。”她现在连自欺欺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过过完剩下的时间。

沈飞云冷笑:“你毕竟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我可不能亏待了你,我要送你一份大礼,希望你会喜欢。”

“你想干什么?”无霜警惕地看着她

沈飞云嘴角的幅度越来越大,可见她的心情十分愉悦:“若是你对他彻底死心,这蛊虫不就伤不了你了吗,多送你几年寿命,算不算大礼?”

沈家庄

“连庄主好大的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已经是你连家的地方了。”沈飞云看着围着沈府的层层护卫,眼中闪过愤恨,

连城璧看向沈飞云身后的无霜,笑了笑:“您误会了,我只是来接回我的妻子。”

明明是与以往一样温润的笑容,却让无霜遍体生寒,眼前一阵阵发黑。

“少夫人!”小莲发现了她的不适,挤到她身边将她扶住,连城璧也忍不住上握住她的手腕,皱着眉“怎么了?”

无霜挣开他的手:“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小莲你扶我去休息吧。”

连城璧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到现在都没有正眼看他,明明就算再累也会赖在他身边的人,怎么突然转性了。

沈飞云见连城璧目不转睛地盯着无霜的背影,心中那口闷气消散了不少,终于让她扳回一局了,后院起火的滋味可不好受,哪怕只是花过心思养的阿猫阿狗,突然翻脸不认人都会让人难受,更何况一个大活人,连城璧,这只是开始,只要能伤到你,就算是一根小刺,我都会物尽其用的。

“城璧你都不知道,我这次和无霜出去玩得有多尽兴,不过,我可提醒你,就算再忙,也多抽点时间陪陪无霜,实在忙不过来,也让她出来散散心,别老把她拘在府里你看看你们,哪像刚成亲的小两口。”

沈飞云“善意”的提醒,让连城璧的目光逐渐森冷:“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沈飞云脸上的笑愈发夸张:“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无霜是我的女儿,做母亲的怎么能不关心女儿呢,不过,我看得出来,你心里啊是有无霜的,不然怎么会眼巴巴地赶来守着呢,难不成是怕我对她做些什么?”心里突然蹦出来的猜想,让她兴奋得有些手抖,如果连城璧不是在做戏,而是真的……

沈飞云望着他的眼里突然迸发出的狂热,让连城璧皱紧了眉头,苍蝇虽小,但老是在眼前乱飞也确实烦人,还是清理掉吧。

连城璧坐在床边,看着睡梦中依然蹙着眉的无霜,伸手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视线下移,是她毫无血色的双唇,盯了半晌,忍不住伸出手指细细摩挲:“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上一次她这么虚弱,还是因为逞强救沈璧君,那这次呢,这次她又犯了什么傻,搭上了她的手腕,脉象除了虚弱些,并无其他,难道真的只是累了?

正要将她的手腕放回被子里,突然扫到上面有一圈淡淡的红线,擦了擦,没有擦掉,许是不小心刮伤的,想到沈飞云难以掩饰的兴奋,她没少被为难吧,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乖乖呆在家里,等他回去,既然已经是他的人了,为什么连这点自觉都没有,这世上,只有他愿意,也有本事护着她,为什么还要往别人身边凑?

在听到一声微不可闻叹气声后,小莲捏着帕子将头埋得更低了,就算不看,她也知道,少爷现在肯定很心疼,那个沈盟主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不然少夫人也不会千叮咛万嘱咐她搬救兵,少夫人在沈家呆的这些年一定很难。

一颗小石子轻敲窗柩,发出细微的声响,小莲还在脑海中疯狂想象无霜都吃了些什么苦,手中的帕子越拧越紧,连城璧目光一沉,起身向外走去,

“照顾好她。”

忙点头应是,目送他出门后,小莲靠在他刚才的位置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无霜,心中的濡慕之意更甚,许是看得时间太久,她的眼皮越来越沉。

晚风吹起纱帘,无霜被冻得一个激灵,悠悠转醒,却发现自己斜斜倚在一把椅子上,惊慌失措地瞪大了眼睛,想要直起身子,却发现怎么也使不上劲儿,喉咙似乎被一团棉花堵着,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啦,她看着无力垂下的指尖,额头上冒出冷汗,这是什么地方?她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谜团笼罩着她,有心无力的她环顾四周,摆放着不少东西,没有刑具和利器,不是密室,似乎是个库房,只是她面前竖着一面大大的屏风,将她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想来外面的人也一样看不见她。

在一片寂静中,时间的流逝都变得出奇的缓慢,不知过了多久,身体全然没有要恢复的迹象,无霜歪着头,盯着屏风上的山水画,除了还有呼吸,她和这满屋子的死物没什么区别,不管是渴死还是饿死好像都不够体面,那被蛊虫噬心而死,就很体面吗?

“嘎吱”突然响起的开门声,唤回了无霜游离思绪,敏感地竖起了耳朵。

沈飞云将盖有武林各派印章的请愿书狠狠地拍在桌子上:“你这是什么意思,逼宫吗篡位?”

连城璧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不要把这么大的罪名扣在我身上,我只是代为传达各派的意思。”

“还有,别把朝廷那套说辞套在江湖的事上,就是因为你这样,他们才会对你不满,才会想要重新举办武林大会,选出新盟主。”

沈飞云目眦欲裂:“你放屁,明明是你想要这盟主之位,所以逼着他们请愿,这群叛徒,我平日里待他们不薄,他们却这么对我,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武林大会除非我死,否则谁都别想举办。”

连城璧掏了掏耳朵,真粗鲁啊:“你提了个很不错的建议。”

抬头看向沈飞云,冰冷刺骨的目光让沈飞云不寒而栗,找回了些许理智:“怎么,你还想像灭掉沧浪派一样灭掉我沈家庄吗,你做得怎么绝,就不怕群起而攻之吗?”

连城璧嗤笑:“好一个群起而攻之,说起来还要多谢你把我灭了沧浪派满门的事昭告天下,不然那些老狐狸还要再观望不少时日呢,你也不会那么快见到这请愿书。”

说起这个,沈飞云眼前就一阵阵发黑,她盯了连城璧这么久,好不容易鼓动着沧浪派去触他的霉头,抓到了他的把柄,为了将他的恶行公之于众,她还特意拉拢一向看不上眼的萧十一郎,找来无霜替璧君续命,可没想到,不仅没有动摇他的根本,反倒让那些贪生怕死的家伙争先恐后地向他投了诚,如今他的势力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可是要她就这么让出武林盟主之位,她不甘心。

“连城璧,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武林盟主,你党同伐异,嗜杀成性,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没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靠骗女人上位也就罢了,甚至还对璧君痛下杀手,你还记不记得她是你妻子的妹妹,你眼里还有没有无霜这个妻子,我反对你,不光因为我是武林盟主,更因为我是一个母亲,不能让我的女儿受到任何伤害!”

沈飞云义正言辞得让连城璧忍不住鼓起了掌:“好一个慈母之言,所以,我这就是在成全您啊,岳母大人,老老实实地让出武林盟主之位,带着女儿女婿去游山玩水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不好吗?说到底,你还是舍不得,既然大家的吃相都一样难看,你就不要用这些轻飘飘的道德伦理来压我,大家各凭本事,如果你有把握这次武林大会上赢得我,又何必在这里多费口舌呢,沈盟主,你的算盘拨得太响了。”

沈飞云捏紧了拳头,赢,她怎么可能赢得了连城璧,她亲眼看着他一息之间击杀了沧浪派的掌门和二位长老,就连有情蛊加持又瞬间暴起的璧君都差点被他斩杀,沈家的秘密武器就这样被他折断,她还拿什么跟他斗。

沈飞云跌坐在椅子上,她的背后是绘着栩栩如生的猛虎的屏风,血盆大口正对着她的脑袋,仿佛随时会扑上来将她撕得粉身碎骨。

“无霜真可怜。”沈飞云的幽幽叹息让连城璧出门的动作一顿,他回头看向烛光阴影里的沈飞云,眼神晦暗不明。

“她的心上人,一直在骗她,她以为他是刚正不阿的君子,其实他是心狠手辣的恶魔;她以为他爱她敬她,其实他心里不以为然,不然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在乎的人;她以为他和自己一样,非一人不可,可我记得他亲口跟我说过,谁都可以,城璧,我想再问你一次,为什么是无霜呢?”

连城璧一步一步走近沈飞云:“怎么,你以为用她就能威胁到我?”

眼中一道精光划过,沈飞云一跃而起,直冲他的面门,二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泛着紫黑的寻血针落在地上,被打断了胳膊的沈飞云不甘地瞪着不远处淬了剧毒的银针,只差一点,刚刚那段话明明都已经让他心神不稳了,她只差一点就可以杀了这个不是天高地厚的小子,真是太可惜了。

“你急什么,这些话不都是你亲口说的吗?敢说不敢认,你也不过如此嘛,还是说,你真的爱上无霜那个傻丫头了,那你可千万要告诉她,她那么爱你,就算捂住眼睛和耳朵,不管别人的死活,也一定会相信你,继续当你有名无实的妻子。”

连城璧看着满脸挑衅的沈飞云,黝黑的瞳孔像散不开的浓墨,里面没有一丝光亮,缓缓抽出腰间的刀:“我给过你机会的。”

“噗”

长刀贯穿沈飞云的胸膛,鲜血沿着刀身汩汩流出,她瞪大眼睛倒在地上,看着连城璧挥刀将烛火打翻,火焰瞬间吞噬布帘,爬上她精心挑选的木材,用它打造的木架上,放着她这么多年来四处收集来的秘籍和宝物,浓烟四起,她终于回过神来,明明是一如既往的挑衅,可他居然就这么毫不犹豫地杀了她,她这是触到了他的逆鳞?

连城璧居高临下地看着渐渐失去生机的沈飞云:“用整个沈家庄给你陪葬,我想你会喜欢的,一路走好,沈盟主。”

沈飞云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刚抬起的脚,脸上挂着古怪的笑意,:“谢,谢谢你的陪葬品,我确实很喜欢,希,希望你不会后悔。”每个字都沾着温热的血,连城璧皱着眉看了看被染红了衣摆,将她踹开:“我从不后悔。”说完拉上了天机楼的大门。

大火熊熊燃烧,噼啪声四起,沈飞云偏头看向从屏风后面爬出的身影,笑得几近扭曲:“无霜,你都听见了吗?”

无霜没有回答,爬到沈飞云身边,用力撑起上身,伸手将她散落的头发理到耳后,又用袖口擦净她嘴角的血迹,

“还知道给我最后的体面,沈家没白养你这么多年。”沈飞云看着冲向屋顶火苗,扯着嘴角:“真是心狠啊,想要我死,却故意刺偏,是想叫我和这天机楼一道被烧成灰啊。”

扫到无霜手腕上越发明显的红线,嗤笑出声:“还说要帮你呢,现在看了不用了,有你陪着,死了也不亏。”

无霜慢条斯理地整理好沈飞云的衣领,轻声说道:“就这样吧,我们都这样解脱吧。”沈飞云将她带到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沈飞云慢慢合上眼:“真没用啊。”

无霜静静地看着她的睫毛不再颤动,从怀里掏出手帕,轻轻展开,覆在沈飞云沉静的面容上,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沈盟主,到死都是。

火舌爬上沈飞云的衣服,烧红了无霜的眼眶,蒸干了她还没来得及涌出的眼泪,热浪袭来,驱散了困扰她的一切,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所有的悲喜和爱恨,都会随着这场大火化为飞灰。

“轰隆”一声巨响,房门轰然倒塌,浓烟之外依然是当初那个毫不犹豫跃向她的身影,却再也无法带给她任何的感动与希望。

小莲挣开抓着她的影卫,扑向从火海中走出的连城璧,跪倒在他的脚边,止不住地抽泣:“少夫人,都是奴婢的错……”

连城璧冷冷地看着从被他抱起就一直闭着眼的无霜,不光睁开了眼,还想从他怀里挣脱,回想起烟熏火燎中她仿佛羽化登仙般恬静的面容,默默地将她往胸口搂了搂,只有这样才能缓解那阵突如其来的锥心之痛。

感受到抱着她的双臂又收紧了不少,无霜皱眉瞪向连城璧:“放开我。”

她看向他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恋慕,而是多种感情纠缠在一起的复杂,不复以往的澄澈,连城璧一阵恍惚,从他在火海里看见她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没想到,这一刻来的这么快。

手上的劲儿一松,无霜趁机滑出他的怀抱,却软倒在小莲身上,小莲手忙脚乱地扶住她:“少夫人,您怎么了?!”

无霜抓住她颤抖的手,笑了笑:“我没事,不用担心,不是你的错。”

小莲盯着她袖口的血迹,情绪彻底崩溃,抱住她嚎啕大哭:“呜呜呜,少夫人,对不起少夫人,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我突然特别困,然,然后我就睡着了,等我醒来,发现你不在床上,我到处找你,可我怎么都找不到你,我,我就来找少爷,然后,然后天机楼就失火了,少爷冲进去,我才知道你在里面,少夫人还好你没事,呜呜呜。”

无霜轻拍着哭得浑身发抖的小莲,心中一阵暖流划过,还有人真心待她,也不枉她来这世上走一遭:“好了,不哭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温柔的细哄让小莲的情绪渐渐平复,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暗暗下定决心:从今以后她要一直守在少夫人身边,寸步不离,谁都别想把她们分开,少夫人,是她这辈子和嬷嬷一样重要的人。

无霜和小莲之间的脉脉温情,让连城璧有些气闷,从刚才到现在,她没有分给他一丝一毫的注意力,没有委屈,没有愤怒,甚至连质问都没有,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伸手想要拉起无霜:“地上凉,你先起来。”

无霜躲开他的手,撑着反应过来的小莲缓缓起身:“我累了,送我回去吧,小莲。”

落空的手骤然收紧:“你打算躲我到什么时候?”

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倒像是他受了委屈,无霜看向他,双目通红,却没有一丝泪意:“你错了,我没有躲你,也没有要继续装傻的意思,我要和你和离。”

连城璧皱起眉,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连语气都那么漫不经心:“别闹了。”

像一拳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他就这么肯定自己离不开他吗?

“我没有在和你闹,我是认真的,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无霜深吸了一口气:“我是不够聪明,但我不是傻子,知道是非对错,你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了,我对你也就没有用了,看在我被你耍得团团转,逗过你开心的份上,你放过我吧。”

“少夫人……”小莲被他们两个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弄懵了,但是紧紧依靠着她的止不住颤抖的身子告诉她,事情远比她看到的要复杂得多,她不再开口,只是稳稳扶住无霜,能让少夫人这么难过,少爷一定是做了很大的错事,她虽然是沈家的丫鬟,但是绝不会让少夫人寒心。

无霜在连城璧淡漠的目光中,挺直了脊背:“我不想再错下去了,夫妻一场,我希望你好自为之。”

连城璧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不想再错下去?你做错了什么?遇见我,爱上我,还是嫁给我?”

他眼底的藏着的沉痛让无霜的心开始密密匝匝地疼痛起来,她抓住他的手腕,纵然她愿意相信人非草木,那个人也不会是他,身后熊熊燃烧的天机楼就是最好的证明:“我和你之间,每一件事都是错。”

从他们相遇开始,他的每个字,每句话,每个动作,都让她以为自己看到了白首不离,事实证明,她错得有多离谱。

夫人死了,沈家没了,江湖上将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还会有多少人会为他的野心献祭,她管不了,也不想管,她只知道报应不爽,如今她的报应已经来了,已经没脸再见小姐的她,能想到的只有拖着这残破的身子,寻一个清净之地,了此残生。

无霜眼里的决绝,让连城璧第一次意识到,人心的不可控,他有些慌乱地抱住无霜,像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不,不是的,无霜,你要相信,我心里有你。”

不断的重复,似在安抚无霜,又似在说服自己。

无霜闭上眼,两行清泪滑落,事到如今,他还想在骗她,而她却可耻地止不住心动,她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痛恨他的自私还是自己的愚蠢:“求你,放过我吧。”

连城璧松开怀抱,用手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无霜,我爱你,这辈子如果非要有一个人陪我到最后的话,我希望是你。”眼中的深情几乎将她溺毙,无霜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他想象过没有无霜的样子,只不过是再也没有人像小猫一样伸着爪子试探他,也不会有人会因为一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儿给他一个甜甜的笑,大大的拥抱,甚至是一个湿润的吻,不会有人如他儿时期盼的那样在阴森的祠堂陪着他直到天明,没有人笨拙地为他梳起头发,一边嫌弃,一边蛮不讲理地不许他笑,没有人在他外出时,信一封接着一封地寄,或大胆或含蓄地表达对他的思念,告诉他,有人在等他。

可他凭什么要忍受是这样的“只不过”,明明她就在那里,他随时可以拥她入怀,他又何必委屈自己,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的确入戏已深,且不想抽身。

无霜捂着胸口,连连后退,喉间涌上腥甜:“那你注定要失望了,连城璧,你这样的人,只配孤苦一生。”

温热的液体不断涌入喉间,噬心之痛让无霜眼前阵阵发黑,她再也无法忍耐,鲜血随着她撕心裂肺的痛呼溢出。

小莲被她突然呕出的鲜血吓得失声尖叫,连城璧一个箭步冲上来将她拢在怀里,捏开她的嘴后,发现她不是咬舌自尽,双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你又背着我干了什么傻事?”

无霜盯着他衣襟上怒放的血花,意识开始涣散,却忍不住勾起嘴角:“你,咳咳,你说你爱我,可你知不知道,你的爱,会害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