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洪山洪水
作者:桥水家      更新:2020-04-14 05:02      字数:4693

见那老头已经走远,两人肩并着肩席地而坐,月芽儿无心的拿着枯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圈。

小缺心知肚明,这已经横竖都是个死字,只是没想到自己的陨落会如此悄无声息,这又偷偷看了几眼月芽儿的脸庞,哀叹红颜也是如此命薄。

月芽儿轻轻折断了树枝问:“那日在月牙泉你不怕死,如今你还怕不怕?”

小缺在地上拾起了几个小石子,只伸手抛将出去,心中却是闪过梦依的影子,“唉!”小缺叹息了一声,

月芽儿以为他为性命担忧,劝道:“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天数”,

只是说完这话,两人都默默无语,各自陷入了沉思。

一炷香时间眨眼即逝,那糟老头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两人身后:“时间到了…”

两人没有惊讶,倒是很自觉的腾出了一个位置让他坐下。

那老头对这种气魄这种胆识生出几分赞赏,也就没有客气,伴着两人席地坐下:“我想先给你们讲个故事,在很遥远的时候,北方有个冰雪之地,那里有个冰雪族,那里的人奇白无比,而且全身长着白毛,族里有一口圣池,就像月牙泉,不过区别就是月牙泉只有族长能进去,而圣池却是冰雪族沐浴成年礼的地方,只有在圣池沐浴了,那一身白毛才会褪去,否则就会慢慢演化成雪兽,而只有在白发褪去后,人的智慧才会真的开启,而恰恰那时,族里有一个女子洗了成年礼,短短几年,她就成了族里最聪明的人,聪明却不意味着好事,很快,她就厌倦族里的生活,叛逆开始在她心里萌生,有一日,她终于按耐不住,偷了族里的血火融化了北狄冰山,逃出了冰雪之地,还和外族藏剑山庄一人私通生了一子,这事终于触怒了族长,放出了整整一牢笼雪兽去惩罚她,藏剑山庄由此遭到了千年一劫,七八千人口,几乎一夜之间全入雪兽之口,那女子生性聪明,只把孩子涂满了狗血,扔在粪池旁,才躲过了雪兽的捕杀,只是她没来及救她的丈夫…,而她也被抓回冰雪之地,被处于最严厉的族规…”

两人听着就惊愕了,月芽儿失声问了句:“那孩子咋样了?”

那老头突然抬头望着远处,长叹了一息:“那孩子很幸运,被藏剑山庄的一个世交救走了,并且含辛茹苦抚养了他二十年,教他武艺,教他做人,可是这件事却是没有因此罢休,因为中原的屏障北狄冰山没了,冰雪之地的冰雪开始疯狂涌入,日过一日,年盛一年,眼见冰雪就要吞没中原,那位世交便找了个托词出去了三天…”说完这话,那老头转身望着两人:“我要问你们的就是,那位世交干什么去了?”

月芽儿确是没想到这糟老头会出比斯芬克斯还变态的问题,只问:“这是什么问题?”

却见糟老头杀气渐浓,眉宇间凝重起来。

“我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小缺站起身答道。

月芽儿吃了惊望着他,只听小缺说:“因为那位世交知道这冰雪之地再也控制不住,于是默默的化成竺火泪,镶嵌在月残剑上,只插在云霄松下,阻止了冰雪的来袭,”

说了这话,竟叫糟老头开始动容了,眼睛竟直直的瞪着小缺。

小缺叹了口气:“三日过去,那位世交的门人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出了云霄松寻找师父,而那个长大后孩子,却在此时抢走了月残剑,就因为他这一举动,致使他的师兄师弟全部坐化,这才暂缓了北地之雪的侵入。”

“那孩子怎么能这样恩将仇报?”月芽儿问道;

“不是的,不是的…”,糟老头语无伦次:“他…他是有苦衷的。”

小缺望着糟老头,轻轻说了声:“因为那个孩子就是你,”

糟老头脸色变得可怕,双瞳放大,眉头的鸿沟深深凹了些去,只是死死盯着小缺:“你是谁?”

小缺摇摇头:“我不是谁?我就是我,只是有幸得到你那位小师妹相救,才会知道这一些事情。”

只在这时,突然地动山摇起来,糟老头只道不好,慌忙抓住两人轻功直飞,直到半山腰的一座竹屋前才停了下了,小缺挣开了手,只问:“你为什么救我们?你不是要杀我们吗?”

糟老头笑了笑:“我书某人虽视人为草芥,却要讲原则,你有此一遇,自然就是缘分”

月芽儿松了口气,只是刚才那一阵地动山摇叫她心里不安,这就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怎么像是要山崩地裂?”

糟老头伸手指着远处一个小山头,说:“这万云石经过万千年风雨侵蚀,如今变成了五指山头,而那个小山头就是洪山,万云石每逢黄昏时候就会倒下倾盆大雨,而这雨全困在洪山之间,日子久了,这水也成精了,上次我去洪山想搞几条鱼尝尝鲜,差点就就这水给吞了我这条老命。”

书老头舔了舔舌头,说道:“既然你们俩能来了这儿,也不急着出去,我带你们去尝尝好东西。”这便引着两人沿着山路往深处走去。

行至一片芦苇丛,书老头回头打了个手势,示意要小心翼翼。

小缺缓缓往前靠去,小声说道:“前辈,你带我们来看什么呀?”

书老头一脸邪恶的笑:“自然是人间极品,你莫再问,再问不赶你回去!”

小缺见他说的认真,也不敢继续追问,只能跟在后头。

走了些路,这芦苇丛就稀疏了些,书老头小心拨开芦苇杆,露出个半尺来宽的缝,月芽儿透过缝隙看了看,差点就叫出声来,好在书老头眼疾手快,急急捂住了她的嘴:“别出声,要不我们就成了它们的下酒菜了。”

只见不远处,在一株大榕树下,聚集了一大群猫头狐尾的怪物,而在榕树茂叶粗枝上,还栖息着一只巨大的蝙蝠,也难怪月芽儿会这么失态。

小缺小声问道:“前辈,这厮是什么玩意?”

书老头懒洋洋躺在芦苇杆上,轻轻说着:“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连猫狐和铁线蝙蝠都不知道,要是你们早些年来,还能赶上火丝蜘蛛,那家伙的个头,估计能把你们吓死。”

小缺学着老头躺下,只问:“哦,这样呀!”

书老头瞪了他一眼:“没出息的家伙,告诉你,这猫狐的肉可真是人间美味呀,你以为我闲得慌带你出来逛?”说着这话,那口水只在嘴角上打转,仿佛顷刻间就要流淌下来。

月芽儿突然招呼起来:“它们打起来了!”

小缺得言立马起身凑了过去,那书老头却是没有动静,只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每天这个时候,这对冤家都要干上一架,要说这猫狐也真是自不量力,每次都大败而归,不过死了也好,不然老子怎么吃的着这人间极品呀”,说罢,就是一脸得意的笑。

小缺摇了摇头:“我看这回不一定了。”

老头鄙弃的瞄了他一眼:“老子跟了它们几十年还能比不上你这毛小子?”

随着猫狐群中一只白斑猫狐一声尖利狐鸣,那群猫狐随之跟着嚎叫起来,凌厉的叫声宛如针锥刺心,整个天色都暗淡下来,透人脊骨的寒风随之舞动着榕树枝条,一场大战即将来临。

那铁线蝙蝠挣开了双翼,扑哧一下就闪了下去,冲着猫狐群扑了过去,战事就成了一边倒的局势,但见双翼过处,乱石横飞,血腥一片,眨眼之间,猫狐的阵势就被冲乱了。

小缺心中惊奇:那蝙蝠那对羽翼好生厉害,竟能摧山破石。

只在这时,那只白斑猫狐猛的跃上半空,利爪死死抓住蝙蝠的脚跟,蝙蝠剧痛难耐,在半空使劲拍打着双翼,巨大的风力刮那只白斑猫狐东摇西摆,不一会,蝙蝠气势减弱,飞行高度大打折扣,下面那些猫狐捡着时机一拥而上,一顿撕咬,铁线蝙蝠只挣扎了几下就停止了动弹。

月芽儿叹道:“还是独木难支呀,这蝙蝠还是败了。”

书老头满脸质疑,也上前看了个究竟,又看看小缺:“你小子难道还会算命?”

小缺笑说:“我哪有那般本事?只是我见那蝙蝠腿上早有旧伤,而且伤势颇为严重。”

月芽儿心中想着:为何我没看出,哦,原来是月开眼起了功效。

月芽儿心里想着,嘴上却是没有说出口,那书老头见两人行为都有些怪异,又露出一脸鄙弃的脸色,又见猫狐聚餐后就匆匆散伙了,便从芦苇丛中钻了出来,打算从战场捞点东西。

这次,书老头的算盘算是彻底落空了,整个战场就剩下了两根骨头,估计还是它们啃不动留下的,其他连毛都没落下,书老头只骂这猫狐抠门,一边悻悻离去了,小缺见那骨头竟有翡翠那般光泽,想必也值几个钱,这便收藏起来,又和月芽儿追那书老头去了。

回到竹屋,那老头倒地就睡,如此效率也叫小缺惊叹不已,两人本打算在竹屋外面乘点晚风,只是天色稍变,不一会就轰轰直响,两人急急回了竹屋。

果不其然,这暴雨又开始死了命的往下砸,整个竹屋被打得砰砰直响,仿佛随时都有散架的可能,而书老头在角落里渐渐传出了呼噜声,这等定力又叫两人佩服不已。

没过多久,晌午那阵地动山摇的声音再次传出,慌得月芽儿直往小缺旁边靠去,小缺安慰说:“别怕,一会儿就好了。”

一会儿,那声音从断断续续变得急促起来,一波又一波,两人禁不住往书老头身边靠去,天空突然一阵电闪,随之轰的一声,竹屋前头一棵大树火花崩裂,一根粗壮树枝被打飞,和竹屋硬硬冲撞,打断了了好几根竹条。

那书老头终于被这阵动静惊醒,手指掐算了几下,只道不妙,小缺问:“前辈,怎么回事?”

书老头言道:“这脸盆都有装满水的时候,那洪山也不例外,算起来,这都是第六次了,只是今天洪山有点异样,大家小心着点,随时准备转移。”

终于,一声冲天巨响,那洪山好像破了一个洞,大水倾泻直下,怒吼外加肆无忌惮,鲸吞着地面上的一切,整个天地除了那会发怒的水还是水。

书老头见水势太凶,顷刻间就包围了这个小山头,心中直叹不好,慌忙拉上两人,一阵轻功躲过了水浪,来到了束马岭。

“快往上爬!”书老头厉声喝道:“这束马岭是万云石的最高处,我每次也是往此处躲避。”

只是这束马岭陡峭险峻,再加上天空大雨纠缠,一盏茶功夫,几个人也没爬上多远,只听又一声巨响,小缺往后望去,那竹屋已被大水吞噬,书老头骂道:“都什么时间了,还有闲情看风景,快爬,不然一会儿你就游泳去吧。”

又几道电雷轰鸣,暴雨开始为大水推波助澜,束马岭有些山石也开始不安稳了,连滑带滚咕噜咕噜往下狂奔,书老头催着内力打崩了几个,脸色通红一片,不断的喘着气:“你们两个快爬,今天这水不同往常,再不使劲只怕你我三个都要水葬了。”

月芽儿停歇了下来,也是气喘吁吁:“我爬不动了,你们先走。”

小缺艰难的转至她跟前:“这怎么行?我带着你爬!”说着便要搀扶起月芽儿。

月芽儿挣开了他的手,摇了摇头,说:“我不能拖累你,如果你回到月氏,请记得跟大长老说,芽儿辜负了他,”说了这话,月芽儿却是突然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小缺,小缺心中仿佛万石压身,突然间也变得好无力,听她说:“小缺公子,请你无论如何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小缺点了点头:“什么事?”

月芽儿慎重的说道:“还请小缺公子日后勿与月氏为敌?”

书老头骂道:“水涨上来了,还管什么狗屁月氏,你这族长当真尽职!快爬!”

小缺突然变得坚毅起来,硬是把月芽儿背了起来:“听着!你若是放手,我若出去,定学习上乘武学,叫你月氏鸡犬不宁,如此你便是害了月氏!”

月芽儿知道他心里所想,可是又怎么忍心背负了他的心意,心里念着:罢了罢了,就当我欠他的,来生做牛做马,再寻回报。

可怜风雨无情,转眼水势已在七八丈开外,书老头若是一人恐怕早已逃生,眼下被这两个不是蜗牛胜过蜗牛的家伙拖累着,心中好般无奈。

书老头突然想起自己亏欠数十年的师门,想着数十年这般百无聊赖的生活,看着他们两个如今这情景,心里猛然领悟,却是原谅了当年母亲犯下的错误,心里不禁念着:此生无憾了,若非你们两个小家伙,恐怕今生我就这样过去了,唉…

小缺、月芽儿两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觉整个身子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托起,随后抛扔上去,宛如梦境那般,竟又回到了万云梯上。

两人面面相觑,竟也不知何故,小缺突然感觉一股热流缓缓贯穿全身,说不出的淋漓畅快。

“书前辈呢?”月芽儿突然想起,只过一会儿,就明白了是他救了自己两人,不禁也发出一声长叹。

小缺心中感叹人生无常,顺着石梯,缓缓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