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型的投石器架好后，在兽人的呼喊和绳索、滑轮的运作之下，难以计数的弹药被投向极高的高空，他们并没有把弹药浪费在坚固的城墙上，规划这场战争的指挥官显然不是什么鸡鸣狗盗之辈，这些弹药越过了城墙，如同致命的暴雨一般落在小镇中，许多弹药藉着独特的技术，在半空中就炸成一团火焰洒向地面。

很快的，城内陷入了一片火海，好在这里的人员都已经撤离，并没有给守军造成什么影响，在这一团混乱之中，第二波攻击同样来临了，不过依旧没什么危险，这些东西在众人的疑惑眼神中落在城门后的街道上，它们小而圆，却意外的不会爆炸。

当亚雷他们想要弄清楚这是什么东西时，却纷纷克制不住地撇过脸去，有些守军甚至发出嚎啕大哭，兽人这回射进城内的武器，是战死在爱兰尔平原上的那些战士的脑袋。

即便亚雷这样心智坚强的人看到这景象也不禁为之动容，他的身体隐隐有些发抖，并非是恐惧或者害怕，而是愤怒，无与伦比的愤怒。

有些脑袋已经被破坏得难以辨认，但有些即使被划满了恐怖的伤口，从这些人头上的表情看来，每个人死前都承受了极度的痛苦，虽然这些人头沾满血污，但城中的守军还是会从中发现他们曾经认识的人，那些曾经昂首阔步、自尊自傲生活的人们。

“这些畜生！我出去和他么拼了！”凯瑟琳泪流满面，就要握着剑冲下城去，却被亚雷一把抱住了，他是理智的，城墙外的兽人数以百万计，就连在城池里也不过是蚍蜉撼树、苟延残喘而已。

对方明显是在玩弄他们，百万兽人大军如果真的发起进攻的话，恐怕不需要半个时辰就能够将这里夷为平地，他们是要将人类的士气磨灭，让他们生活在自己所塑造的恐惧中。

杀人诛心！

人们徒劳无功地咒骂着那些聚集在西门的敌人，对方毫不畏惧诅咒，也许是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彼此之间只用类似野兽和食腐鸟类的嘶哑语言交谈。

敌人的计划明显成功了，小镇守军士气逐渐陷入了低潮，没有多少人还敢挺身抵抗这蝗虫般的部队，兽人带来了一个比刀剑更强大的武器：恐惧和绝望。

可怕的邪气飘荡在空中，如同等待啃食尸体的兀鹰一样，不停的蚕食着守军的心灵。

战斗持续了很久，从黄昏直到深夜。

好在亚雷等人心志坚定、据点死守，兽人再次付出了一千多人的伤亡后再次缓慢撤退，没有什么胜利的感觉，他们麻木的靠在城墙上，迎接着一波又一波的敌人，仿佛没有穷尽一般。

那个他曾经见过的骑兵指挥官头颅就在自己脚下，面色狰狞、死不瞑目，想着前一天还在和妻女道别的他，如今却身首异处，甚至连尸首都不能寻回来，亚雷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捂着腋下的伤口，转过头看向远处兽人营地冉冉升起的火焰，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

过了一会，疲惫的老军官走了过来，他在战斗中耗尽了斗气，而且由于年龄的增大，体力也明显有些不足，如今守城的将士已经不足一千人，四位军官也只剩下了他一位。

“各位，我们在这里已经防守了二十多个小时，那些民众应该已经离开的够远了，所以经过我们军部高层的决定，大家分散开来往哈马拉城方向撤退。”年长的军官沉声说道。

“撤退？为什么？如果我们撤退，兽人的狼骑兵能在半天之内就追上他们！”凯瑟琳有些焦躁的问道，很不理解他们的决定。

看着她略显激动地样子，老军官摇了摇头：“兽人的目的明显不是为了攻破这座城池，他们只是在这里休整而已，顺便为以后进攻哈马拉制定作战计划”

“他们把我们当成了试金石？”亚雷眼神凌厉的爆发出一抹精光。

老军官满意的看向了他：“没错，我也是刚刚才反应过来，现在看来对方的计划已经成功了，恐怕下次我们将面对的可能是数万甚至数十万兽人的攻击！”

“我们如果现在撤离，恐怕那些兽人狼骑兵会立刻压上来，到时候我们更加被动。”布里恩叹了口气，并没有什么恐惧或者其他的负面情绪，十分坦然的面对着死亡的临近。

“我已经决定留下来，和志愿组成的敢死队掩护你们撤离！”老军官看着布里恩平淡的神色，不由得轻松一笑。

“什么？”凯瑟琳和亚雷等人都是大吃一惊。

“我已经老了，我的父母、妻子、孩子、兄弟都死在了兽人的袭击中，我这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让帝国的铁骑踏进兽人的领土，可惜恐怕无法亲眼见到那一天了。”老军官神色泰然的说道，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微笑，众人沉默不语，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

“好了，你们准备一下，我已经把命令传达了下去，等到清晨你们准备出发吧，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我们尽量争取时间。”

“这！”凯瑟琳眼圈一红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抖，她知道对方如果留下来肯定必死无疑。

“哈哈，能和战争学院的天才们一起战斗，是我毕生的荣幸，而能为帝国保留下如此金贵的种子，也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老军官豁达一笑，拍了拍凯瑟琳的肩膀：“我已经没什么可以留恋的了，如果有一天你们还能想起我来，想起有一群勇敢的军人曾经在遥远的边疆戌守着帝国的疆土，那就是我最大的欣慰。”

听着这句话，凯瑟琳终于忍不住流出泪水来，她轻声抽搐着，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

亚雷见状，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老军官的身影已经走远，只留下一个萧瑟的背影，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忘记这个平凡而伟大的身影，不会忘记在一个遥远的地方，一种精神不断地给予他支持和鼓励。

“走吧！别让他的一番努力白费！”亚雷咬了咬牙说道，撤离到讯息已经传达到了每个守军的耳中，由数百名士兵组成的敢死队已经整装完毕，他们相互嬉笑着，丝毫没有前去赴死的害怕与恐惧。

“好吧！”凯瑟琳将悲伤深深的埋进了心底，只是轻声的说了一句，疲惫的身子紧紧地依靠在亚雷身上。

一时间，随着撤离行动的开展，原本严密的防守顷刻之间溃散，不过远在十多里之外的兽人大军却并没有发觉这里的异样。

此时已经有大批的士兵和冒险者从东城离开，又过了大概三个小时，基本上除了敢死队之外，所有人都撤离干净了，亚雷他们作为最后一批撤离的人员也出发上路，这批人都是机动性较强的轻骑兵队伍，不过由于需要运送伤员，所以马匹并不充裕，很多人都要徒步行走。

凯瑟琳一步三回头，眼角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亚雷只得硬扯着她跟在大部队的最后方，直到远处的城池已经化为了地平线上的一个小点，她终于熬不住饥饿劳累和悲伤的三重打击昏迷过去。

亚雷一把将她抱起，百十来斤的重量对他来说丝毫不成问题，一股淡淡的清香飘进他的鼻孔，如果是以前他估计会乐而忘行，可如今只有深深的沉重。

“轰隆！”

走出了没半个小时，身后远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一股黑烟从遥望不及的地平线升起，亚雷心头一沉，脚步不由顿了一下，艰难的回过头。

最后一道防线——破了！

一担兽人越过城墙，老军官就会引爆事先准备好的火药与其同归于尽，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走在他前面的布里恩也是死命的攥紧了拳头，好半天之后才轻轻地拍了拍亚雷的肩膀，又拉了一下他的胳膊：“走吧！别看了，兽人的狼骑兵恐怕已经打过来了，如果在再浪费时间，我们都会有麻烦。”

亚雷闻言深深的叹了口气，继续迈步向着未知的远方走去。

走了大概三个小时，由于都是身体强悍的职业者，又有马匹代步，所以队伍的行进速度并不慢，此时他们已经距离小镇二十多公里远，不过这二十多公里的距离对狼骑兵来说也不过是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而已，虽然有着荒原的庇护，可是座狼灵敏的嗅觉依然可以轻易地找到他们。

三百多人的队伍来到了一个并不明显的分叉路口，他们此时犯了难，由于这些人都是这里的驻军，并不是本地人，平时也很少离开小镇，所以并不认识路。

“亚雷阁下，我们现在该往那边走？”为首的一个军官向着亚雷询问道，此时仿佛他已经成为了众人主心骨，就连布里恩和另外一个导师也都看向了他。

“你们俩不会也不认路吧？”亚雷面色难看的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