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半黑半白的人
作者:红摇      更新:2020-04-10 03:03      字数:3570

黑白判人如其名,穿了一件半黑半白的衣袍,齐齐整整的右半边黑色,左半边白色;头发也是右边乌黑,左边似雪;眼瞳颜色也很特别,竟是异瞳:右眼珠漆黑如点墨,左眼珠腥红如鸽血石。整个人看起来,竟像是两个不同的人拼起来的。一众人来到柱前的时候,黑白判兀自在挣扎不止,狠狠瞪着墨不语,脸部表情愤怒得扭曲:“不语小儿,竟敢把人家捆在这里,你别让我抓住,让我抓住我就毒死你!”

见他形状凶残,宋渊下意识上前一步,将墨不语往身后一掩。

谢涂从“神医被绑”的惊诧切换到“神医扬言要下毒”的惊诧,激动道:“我没听错吧?他刚刚是在说下毒吧?为医者哪有张口闭口要下毒的?墨不语,你这是弄了个什么人来冒充神医?你以为穿件黑白衣服,便是黑白判了么?”

还没等墨不语回答,那个黑白参半的人儿冷笑一声:“人家是黑判,不是什么黑白判!世上没有黑白判了!白判死了!”

墨不语冷汗冒出,朝宋筑道:“郡王您听我解释……”

宋筑却道:“听人传闻,神医黑白判乃是双魂仙人。看似一个人,又似两个人。浑似一个身体里住了性格迥异的两个人,一曰白判,擅医,一曰黑判,擅毒。”

墨不语大喜:“还是郡王见多识广!我还发愁怎么跟您解释呢!您看,现在这位口吐狂言的,正是黑判这个老东西!”

黑白判细细的眉毛竖起,凶道:“你才老!你全家都老!人家青春年少着呢!”

他面部肌肤光滑,却莫名让人觉得并不年轻,又看不出年纪,非老非少,当真是让人十分迷惑的一个存在。

墨不语凑到宋筑身边小声道:“所谓双魂,其实是患了一种神志分裂的心病,不是什么仙人。”

宋筑奇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是白判先生告诉我的。他虽医术高明,能出此结论,却也没办法医治自己的怪症。您若觉得别扭,我倒有个妙法:便将白判黑判视作双生兄弟,只是他们从不同时出现罢了。”

墨不语回去云止客栈时,恰碰上醒着的是黑判,这货一向与她不对付,哪肯听她调遣,那叫一个上蹿下跳。墨不语冷哼一声,二话不说启动了云止客栈内的机关,瓮中捉鳖,手到擒来,五花大绑地就押来郡王府了。

宋筑有些艰涩地问:“那……白判先生何在?”

“他睡着了。您稍等,我知道如何请他出来。”墨不语走到黑白判面前,“黑判,你先歇一会。”

他大怒:“你想干什么?我不歇!我不困!死丫头,住手……”

墨不语毫不客气,伸手在他怀中摸出一个小瓶,打开盖子在黑白判鼻下一晃。

宋筑等人站得虽远,也嗅到了瓶口飘出辛辣之味。黑白判更是被猛得呛到窒息,竟晕了过去。过了一会,缓缓睁眼,抬起头来。眼眸虽然仍是一黑一赤,眸光却分外温和,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他低头看看捆住自己的筋道绳子,再看看墨不语,一脸无奈神气:“他又闯祸了?”说话的声音变柔和了,动作也变得文弱,果真判若两人,浑似方才那个疯犬一般要撕咬人的家伙用的不是同一具身体。

墨不语看明白是白判先生醒来了,赶忙上前解开绕骨柔:“没有没有,我有事相求白判先生,恰碰上黑判先生醒着,他偏不肯来,我迫不得已把他强请来了。”

她的态度也自然而然地由嚣张转为客气,旁观诸人却一时回不过神来,暗中吃力地说服自己此时面对的是同一张脸、另一个人。

“原来如此。”白判先生揉了揉勒得发红的细弱手腕,慢条斯理整理弄乱的衣衫。

墨不语轻咳一声,将默不作声冷汗滴滴旁观的郡王、宋渊、谢涂介绍给白判先生。白判一一行礼,再三为黑判的冒犯表达歉意。之后恭恭敬敬问墨不语:“墨门主有何吩咐?是谁身体不适么?”

方才黑判叫她“死丫头”,恨不得捺死她的样子,白判却对这个小姑娘如此恭敬,宋筑等人都暗暗称奇。

墨不语看了一眼宋筑,宋渊毕竟是宋筑的家人,她不好代为相邀为他医治。宋筑便道:“是我二弟。”手招在宋渊肩上,“他……有点睡不安宁的问题。”

白判打量一眼宋渊:“请公子到室内静坐,在下好为您诊脉。”

“郡王,我看这位先生之所以扬名,靠的怕不是医术,靠的是诡异的双魂症。将公子交给这等怪人医治,小人认为不妥。”谢涂刻薄的话音忽响起。

宋筑蹙眉道:“涂之,不得无礼。”越是高人越是脾气怪,更别说这一位……或说这两位的脾气是双重的奇怪。心中暗暗担忧白判当场翻脸走人。

却见白判微微扬眉,对谢涂道:“大人,我医术如何,要不要由我为公子施治,可以看诊断结论准不准确,再作定夺。”神态虽柔和,也有高傲的自信。

谢涂目光如刀子剜过:“你自己都是个病人,如何行医?那个黑判若是醒来,给公子下毒可如何是好?

“他不敢。此身虽然是由黑判与我共用,但做主的是我。我早已与他说定,他若敢擅自害人,我便自尽,一尸两命。”白判先生傲然扬起头颅。

众人均是冷汗滴滴,谢涂亦被这句“一尸两命”震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还是宋筑发了话:“我相信先生。”

郡王都这么说了,谢涂自是不好再说什么。

宋筑又问宋渊:“阿渊的意思呢?”

宋渊道:“不语请的大夫必没有错的。”

宋筑:“……”

东院内室。白判恭恭敬敬道:“借公子手腕问脉。”

宋渊却没伸出手来,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扫了一眼在场虎视眈眈的诸人。宋筑会意:“我们到外间去。”

谢涂不甘道:“郡王……”

“走吧,阿渊不喜被这么多人盯着。”

众人撤了出去,只留白判和宋渊在内室。

在外屋等候时,宋渊瞥了墨不语一眼:“你,与黑白判关系很好吗?”

“禀郡王,我与白判先生是忘年至交,与黑判先生……呵呵,有点小仇。”

宋筑嘴角抽了一抽,感觉自己也要跟着分裂。

墨不语解释道:“我与黑白判先生三年前偶遇。那时白判先生纵有渊博医术,却深受双魂症之苦。白判先生好不容易治好的病人,转头就被黑判那厮下一把毒;白判先生往东行,一不小心睡着了,让黑判掌控了身体,便倒着往西行,事事与他作对,白判先生一个撑不住想要自尽,被我遇到救下来。听他诉苦之后,我便设法帮他驯服黑判。”

宋筑奇道:“如何驯服?”

“以我的看家本领,奇阵术。”墨不语道,“我划地为阵,将先生困在里头。黑判醒来后,费尽力气也走不出去,在阵中困了七日七夜,只有白判醒来时我才进去送食水,黑判醒着就不给吃喝,让他生不如死。

最后他只得妥协,答应这二魂之身让白判先生为主,他为从,不再与白判作对,不再擅自用毒,不随意伤人。当然之后他这种狡猾之人自会出尔反尔,他每每造反,我便再整他一次,直到驯服。您看他刚才的样子虽凶,其实即使松了绑,他也不敢碰我一个指头。自驯服黑判之后,他们行走江湖就顺利了许多,听说还各自收了徒弟。”

宋筑沉默一阵,对这小丫头颇有些刮目相看。

旁边却传来略带尖酸的话音:“真乃天下奇闻,着实开眼。可是郡王,事出反常必有妖。”又是谢涂这家伙。

墨不语干脆不理他,将他当作空气。

白判诊断完毕,刚要说话,宋渊对墨不语道:“你陪阿渊出去转转。”

支开这两个人,一是担心诊断结果里有什么不便直接让阿渊听到的。二是觉得墨不语是外人,阿渊的身体状况不便让外人知道太多。

墨不语不以为意,应道:“我陪公子去园子里散散心去。”

宋渊倒毫不关心结论,与她颇愉快地去了。

屋中只剩了宋筑、谢涂、白判。宋筑道:“是什么情况你直说便是。”谢涂是他的心腹,凡事不必避讳。

白判道:“公子是否记忆缺损,且夜夜不能安眠,冷汗透体,噩梦不断,惊厥频发,有梦行之征?”

宋筑答道:“确是如此。”

谢涂在旁边却不屑地哼了一声。这些事,墨不语完全可以事先透露给白判,还用得着诊吗?

却听白判接着道:“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中毒。”

宋筑变了脸色,忽地站起来:“什么?中毒……对,是迷药。阿渊说过,他被贼人掳去时中了迷药,他自己说大概是被下了过量的迷药,有些伤到脑子。”

白判沉吟一下,道:“迷药也是一种毒。依公子脉象所现见,公子内息躁热,最近是否有什么激烈的症状?”

宋筑忙道:“对,他梦行时若遇阻拦,会……会伤人。”

白判点头:“应是这样。我可以先给公子开个安眠的方子,梦行、梦魇的症状可缓解。”

宋筑欣喜道:“如此甚好。”

谢涂插言问道:“那么公子失忆的症候能否治愈?”

白判认认真真回答:“失忆是因为头脑被毒性所伤,看似虚病,实乃实症。即使治疗效果理想,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恢复记忆。”

“那……甚是遗憾。”他嘴里说着遗憾,却暗暗松一口气。对宋筑道,“郡王,如此看来,公子的情况不算严重,您可以放宽心了。”

宋筑眉宇间也放松几分,问白判:“阿渊用药期间,先生能否暂住几日?”

白判道:“如此当然更方便观察公子症状,黑判却未必乐意,若是他作乱惹事……”

宋筑忙道:“无碍,无碍。涂之,你给先生安排两间……一间客房。”与黑白判相处这一会儿,他已经颇有晕头转向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