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竭兄弟
作者:八窍疯灵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112

宋西牛也去瞧伤者,无奈向慕容冲道:“他快死啦。”慕容冲闻言睁大双眼,眼中迅速涨水,然后滚滚落下,指了伤者摇头,也不知是叫他不要死,还是说他不会死。宋西牛见他这么善良,便也不忍心,道:“你不要哭,咱们会想办法帮他把血止住,尽力救他。”想了一想,又道:“那些羯人可能有止血伤药,可是不会给咱们?”慕容冲偏了头不解,露出‘为什么’的表情。宋西牛道:“咱们不能让那些羯人知道,他们……总之你相信我,那些羯人很坏的,咱们不能让他们知道,否则不但救不了他反而会害了他。”慕容冲眨了眨美目,显然仍是茫然不解,却也点了点头。忽然眼珠一转,又有了笑意,伸手便把那人头上玉簪摘下。宋西牛尚自不解他想做什么,只想:是了,这只玉簪瞧起来是个宝物,他一定喜欢。却见慕容冲已经挽起一只衣袖,露出一条雪白*、吹弹可破的胳膊,毫不犹豫用簪尖划去,鲜红的血液刹时涌上雪肤,红白相映触目。宋西牛来不及阻止,瞧了一呆,慕容冲扔下簪子,却只顽皮朝他偏一偏头,便飞跑了出去,宋西牛呆得一呆,仍是害怕那些羯人,便也忙跟着追去。却见那些羯人都十分迷信,因刚才太阳被‘吃’刚刚还回来,正全体跪在地上向着太阳的方向磕头膜拜。慕容冲跑到那给红果的凶蛮羯人身后,拍一拍他,然后伸出伤臂给他瞧,眼中神色甚是无辜,尚有珠泪转动,那羯人回头,他身材高大,跪在地上倒与慕容冲相平,道:“这怎么弄的?别哭啊,我给你包上,一会就不疼了。”说着,果然从腰间摸出一个药瓶,敷上药粉,用角巾包扎,边小声问:“你叫什么名字?”慕容冲指一指嘴巴,摇头。这人也惊:“你是哑巴?”慕容冲点点头,见伤口已经包好,便向他招招手,以示谢意,转身跑走。宋西牛自然跟着,跑到石后,慕容冲去解开角巾,宋西牛帮他解,问:“你疼不疼?”慕容冲摇摇头。角巾解开,用簪子小心的把药粉全都刮到伤者的伤口。伤者的伤处比较大,这些药粉不够,慕容冲便又跑了出去,过得不久,手臂又包裹好了回来,继续解开将药粉尽都敷到伤者伤口。慕容冲便从怀里掏出一方洁白丝帕捂住伤口,宋西牛去解下那人衣上缎带,解下缎带正想包扎时,一眼瞧见这手帕一角也绣了一只七彩凤凰,便是一怔,就近细看时,这绣的凤凰用金银七色彩线织就,精美细密,活灵活现。只想:他怎么也有这种丝帕?莫非现在漂亮的丝帕都时兴绣凤凰?却也不大理会,将手帕扎紧,血似乎止住了。

慕容冲的手臂却尚自流血不止,宋西牛道:“你再去找他包扎好。”慕容冲摇一摇头,指一指那边,然后眼中露出十分困惑的神情,他模仿得惟妙惟肖,因此宋西牛一看便知,是说他如果再去的话,那羯人难免生出疑心,恐怕便会暴露了这人。这想法倒也有理,宋西牛一想,想出个方法,即不让羯人生疑,也不让慕容冲的伤口得不到医治,便可装做自己一直在欺负他,因此屡次破坏他的伤口,事后挺多挨那羯人一顿打,因宝盒的关系,羯人应该不会杀害自己。主意想定,又因通过几次小事知道这慕容冲不仅容貌至美,心地也是至纯良善,恐怕他不会同意这个主意以免自己遭那羯人打骂,便干脆不告诉他,只悄悄捡起刚才解下扔在一旁的角巾。只想等出去后,便远远当着那羯人的面做一场破坏慕容冲伤口欺负他的戏码,羯人瞧见自然会来给他裹伤。正想到此处,忽然听到脚步声走近,便是一惊,慕容冲已去捡起石头推到石后伤者露在外面的半只脚上,宋西牛便也帮忙,刚把那半只脚掩好,便见一人走了过来,高大凶蛮,正是那个右耳戴了银圈的侯三首领,瞧见慕容冲,便脸上堆起笑意,道:“美人,我到处找你,你怎么躲这里来了?”他生得凶蛮丑陋,不笑还好一些,这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反而更加吓人,宋西牛、慕容冲看了他都不作声,侯三又鼻子四处嗅一嗅,道:“这里怎么有血腥味?”慕容冲便露出自己流血的胳膊给他瞧,鲜红的血顺了雪白的肌肤流下。侯三高大,瞧见便蹲下在他面前,只用那糙茧大手轻轻抚摸他手臂道:“可怜的美人,怎么弄伤了?”说着,伸出舌头便去舔那鲜血伤口和如雪肌肤,道:“有了这样的美人,天下的女人都不想要了。”慕容冲好奇地微微偏着头看他,似是对他的举动和言语都不明白。

宋西牛呆得一呆,却是想到,心里一急冲上去便用力推他,道:“你别碰他,否则,就算你们打死我,我也不会把那宝盒的藏处告诉你们。”侯三只一巴掌扫过来,宋西牛便被重重一耳光打得飞了出去,这下慕容冲看懂了,便要逃开,只是早被侯三一手便搂紧挣扎不开,另一手扯下他面巾,摸了他脸赞道:“再美的女人哪有你这般好看?就是还小了点。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会好好待你。”宋西牛被打得晕晕沉沉正要爬过来拼命,又听一人道:“三弟,你在这里做什么?”瞧去却是左银耳圈也来了。侯三便放开慕容冲,道:“二哥,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慕容冲跑到宋西牛身边,宋西牛爬起,见他眼中含泪,抿紧了嘴,脸色愈白几乎透明,显得十分委屈。宋西牛又是想哭,只想:我原先只道女儿身才有这般危险,却不想他虽是个男童,只因生得太美,同样不是好事而是祸事,便是整日用面巾将容貌遮住也躲不过去。不由出声哭道:“在这乱世,到底怎么样才能自保?”慕容冲想了一想,比了一个很大的动作,宋西牛看懂,便是说要比所有人都要强大的意思。也是,燕帝也是美貌,却有谁敢打他的主意?只怕便是从来只有他欺人,没有人欺他的。

这时,侯二已径自向这边走来,道:“美人别害怕,我不会害你。”宋西牛看了悲愤欲绝,为了保护慕容冲,便欲冲过去跟他拼了,侯三大步踏出从中拦了道:“二哥,你难道是想横刀夺爱?”侯二道:“这个美人还小,你行为太过粗鲁,别惊吓了他,让我先带着好好照顾几年,三弟,这次你让一让我,以后什么好事我都让给你。”侯三道:“不行,这个我要定了,以后什么美人财物我都不要。”侯二道:“你一定要跟我争?”想了一想,道:“咱们是兄弟,何必为他起争执,便照以前方法,两人共有。”侯三道:“那也有个先后,还不是要争?”又道:“不行,我要他归我一人,以后好好待他,叫他不受伤害。”侯二道:“你我谁都不肯让,难道要打过不成?”侯三‘咣’的一声便拔出刀来道:“打便打,这是痛快解决的好方法,他就是胜者的战利品。”

这两兄弟争执,宋西牛只想抱一抱慕容冲安慰,一眼瞧见他目光中仍是单纯无邪之色望了那两兄弟,似乎仍是不大清楚他们在做什么。

侯二也一把将刀拔出,道:“好,这可是你说的。”说着举起刀便冲上横削,侯三也挥刀冲前相迎,两人刀来拳住,前攻后避径自打做一团,慕容冲瞧见,便将头扭到一边不看,瞧见宋西牛挨打红肿起来的脸便伸手摸一摸,意思是问他痛不痛?宋西牛摇摇头,心里酸苦拉了他道:“咱们走吧,别管他们。”慕容冲点点头,那边打斗声却停了下来,便听侯三怒声道:“好啊,你要来真的?”都回头瞧去,那兄弟正相对持刃而立,侯三肩头皮衣破开流出血来,一句说完,挥着刀舞成一团银花猛地又扑了上去,两人便又砍杀在一起。宋西牛、慕容冲正要走,迎面瞧见侯大带着几个羯人匆匆赶来,远远便大喝一声:“住手。”侯二侯三听到停了手,只是尚自相互怒目而视。侯大并不止步,大步过去走到面前挥手甩去,便是一人一个大耳光,骂道:“现在咱们被困在这里,叶延便是想要灭了咱们,死到临头,你们两个还在这里自相残杀?”侯三并不服气低声道:“二哥要跟我抢美人。”侯大怒道:“命都保不住,要美人有什么用?”侯三脾气也挺拧,又是嘀咕道:“反正是个死,还不如快活快活,便是死了也甘心。”惹怒侯大,手握上刀柄,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侯三终于不敢再说,侯大道:“咱们什么事没遇过?要死早死多少回了,你要不想活我由得你再不管,你爱做什么做什么?要是想活命就得听我的。”说着斜眼看了慕容冲一眼,道:“这个人生得异于常人,刚才连天上也现出奇异天象,只怕不是没有原因的,我怀疑他不是个人,”宋西牛便偏头去看慕容冲,眼睛鼻子嘴巴除了比常人美貌纤研找不到丝毫缺陷外,都是人模样,不是人是什么?侯三脸现不服气之状,似是又要反驳。侯大不容他说话,又道:“就算他不是妖孽,也等出去之后再说,现在都不许再提这事,都给我滚开。”怒气冲冲骂完,自己倒掉头先走了。宋西牛只想:他们汉话也没学好,刚骂了滚字,自己先走,这不是骂了自己么?却又暗自庆幸慕容冲暂时逃过一劫,便朝他笑一笑,慕容冲却还是那副纯真美好的模样也笑,似是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侯二侯三相互并不说话,看也不看一眼,各自提刀分头去了。那个给红果的野蛮羯人瞧见慕容冲伤口又露着流血,便又过来敷药包扎,丝毫也不起疑心,只道:“你不要顽皮,小心好不全留个疤痕那就不美啦。”边包扎边逗他道:“咱们大首领说你是大妖怪,你是大妖怪么?”慕容冲连忙摇头,伸出另一只手在空中写了个大大的‘人’字。那人包好,摸摸他脸蛋,笑嘻嘻地走了。这时闻到一阵肉香,慕容冲便也往外走,想来也是饿了,走了两步又想起返身回去捡起方巾依旧蒙面系好,宋西牛只想:瞧他这蒙面动作已经习惯,想必是从小便知自己生得跟别人不一样,因此常常蒙面的缘故,忙也跟上。

走出来,听得谷外有人高声喊道:“侯氏三兄弟,你们不要再做困兽之斗,快快好生将皇上的堂弟和宋西牛交出来,降了咱们皇上,或许可以留你们一条性命。”侯三显然正还有怒火未发尽,便冲谷外骂道:“放你娘的狗屁,咱们和叶延誓不两立,不是他死就是我活,他那个堂弟早已经到了我侯三腹里,怎么放?今日先将他那鲜嫩嫩的堂弟滚汤吃了,改天再来吃叶延。你们闻到肉香没有?这美人味道好极了,你要不要也吃一块?”外面便没有了声音。

帐蓬外想是从山谷各处捡来断枝枯木生起了一堆大火,架了口大铁锅,煮了一大锅滚水,水里泛起肉香来。有人正在用勺分给各人。慕容冲瞧见,便拉宋西牛,意思是咱们也过去吃。宋西牛尚未说话,那边羯人瞧见,便有几人招手叫他们过去。宋西牛便跑在头里,瞧见那水极清,但是每一勺里也都能分到少少的几片肉。便问:“这是什么肉?”有个羯人指一指旁边地上,宋西牛一瞧,地上卷着几幅空空的蛇皮,原来这山谷别的没有,倒有一种土腹莽蛇,刚才大伙一齐杀了几条,煮一大锅水分吃。慕容冲也过来,又有个羯人伸手将他面巾一把夺下,便都来围观瞧他,只是都是好奇,似乎也并没有人真的有想把他滚汤煮了的意思。倒也分给他们一碗,那掌勺的还特意多添了几块肉。慕容冲便与宋西牛分吃,一人一口,几条蛇煮了一大锅水,因此那汤水已经没有什么滋味了,宋西牛只喝汤不吃肉,慕容冲也只喝汤不吃肉,没多久一碗汤水喝完,碗里只剩肉片,慕容冲便不再跟他客气,用手抓起肉片通通塞进嘴里,宋西牛自然不在意,只笑嘻嘻地想他只怕是饿得狠了,那些羯人瞧见也都哈哈大笑。慕容冲捡过方巾系上又拉宋西牛去玩,两人跑到深谷大石后面,慕容冲便将肉从嘴里都吐出来,喂给那伤者吃。宋西牛此时方知其意,只想:原来如此,这人这么虚弱,虽然止住了血,若是不吃东西,恐怕也要死的。还是他聪明。伤者瞧见慕容冲喂肉,微微一笑,眼睛半睁半闭,眼里有微微光芒闪动,喂到嘴边便张口吃了。宋西牛在一边问:“你是谁?为什么躺在这里?”那伤者根本看不到他,只又道:“凤凰?”伤得久了,声音沙哑,看来他似乎只会说这两个字。眼睛只瞧了慕容冲,又是稀奇又是迷茫,只好像做梦一般,倒也是,任谁见到慕容冲都觉得惊奇,何况处在他这么一个境地,又刚睁眼时见到那么奇特的天象?只怕便当真以为慕容冲是仙童下凡在救治他。宋西牛倒也十分理解这种感觉,想当初自己见到画像时便也是这样,眼里只有这美童是活的,其他一切都是暗的死的。所以也不怪他不回答自己的问话,他只怕便是连听也没听到。

伤者吃了肉,精神气色好了一些,双眼更加有神,露出有些威严的精光,慕容冲伸手将他脸轻轻拭一拭干净,便露出两道挺拔龙眉,挺直鼻梁,整齐的黑须下有着棱角的嘴,面相俊逸雄伟。只是仍瞧了慕容冲眼也不眨,慕容冲便给他打手势,叫他好好休息,明天再来看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