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天天地寒冷了，转眼就到了十二月，西楚市今年格外寒冷，从十二月上旬便下雪，陆陆续续下了一个星期，这天是周六，天终于放晴了，西楚市淹没在一片洁白晶莹的世界中，大街小巷里到处是孩子和年轻人的笑声。。

下午，杨恒拎着个旅行箱匆匆走进了百货大楼，他刚刚从省城培训回来，没有带厚冬衣，西楚的寒冷让他一下火车便往商场里跑。

百货大楼是西楚市最大的商场，款式多，尺寸全，而且他还记得师母的姐姐就在这里卖男装，他想顺便问一问师母的近况，他在省城打电话给传达室的侯大爷，想问问有没有师母的回信，但侯大爷告诉他，一封也没有，这让杨恒心里感到了一种莫名的不安。

师母的姐姐叫林彩虹，有一个六岁的女儿，丈夫是个国营厂的会计，老实憨厚，有一套小房子出租了，一家三口就挤住在林彩虹的母亲家，杨恒以前和教练来西楚市训练时，去她们家吃过几次饭，故大家都认识。

很快他便找到了百货大楼，时逢周末，几天没有出门的人们终于等到了机会，纷纷带着老人孩子出门买冬衣，各大商场里更是人潮涌动，买冬装的柜台前挤满了人。

男装部在二楼，杨恒正在四周张望，寻找师母的姐姐，忽然，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把他吸引住了。

“我为什么不能退！我又没拆商标，也没改裤脚，还有发票，你们商场不是有规定吗？”一个瘦瘦的，戴着眼镜的中年妇女拿着一条西裤要退货。

“你这条裤子穿过了，怎么退！不能退。”

“我丈夫不穿怎么知道它腰小，再说，你这里不是也可以试穿吗？”

“在我们这里叫‘试’，可回家就叫‘穿’，穿过的衣服，一概不退，这是规定。”

“试和穿有什么区别？”

“那你谈恋爱和结婚难道没有区别吗？”

“你这个女人怎么说话，我要找你们经理。”

“去找！去找！你找玉皇大帝都没用，裤子不退。”

杨恒笑了，这个售货员正是师母的姐姐林彩虹，他连忙走上去笑道：“林大姐。”

林彩虹比妹妹林静宜大两岁，但长得却高高胖胖，皮肤很白，姐妹俩相貌虽然有几分相像，但性格却恰恰相反，林彩虹是一个泼辣货，在家里也是一言九鼎，而且也喜欢占点小便宜，不过心还算善良，若心情好了，泼辣就改叫开朗活泼。

她听有人叫她，回头看见了杨恒，觉得很有些面熟，她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指着他道：“你是小杨。”

“大姐，是我，我想买身冬衣。”

别看杨恒称林静宜为师母，可得管林彩虹叫大姐，否则她会生气，林彩虹听说杨恒是来买衣服，眼都笑眯了，她连忙拿出一件别人刚刚退回的羽绒服和一条西裤道：“这件羽绒服是刚刚进的新款，很适合你的气质，大小也合适，现在羽绒服不打折，可如果搭买一件西裤就可以打九折，你要不先试一试？”

杨恒正好也想买一条裤子，他便去试衣间试了试，觉得款式和颜色都还可以，裤子的腰围也正合适，但他发现裤脚已经拷过边了，也就是被人买过了，他知道这是林彩虹想趁机搭卖给自己，不过他不想和林彩虹计较，便出来点点头道：“我买了！”

“一共是两百零五，那我就开票了。”林彩虹欢天喜地地给杨恒开票，这条裤子是她朋友退的，她当时没注意已经拷过边了，正十分发愁，搞不好得自己掏钱买下，正好又来一个熟人，帮她解决了这个难题，反正是县里人，应该没这么讲究。

杨恒直接在试衣间换了裤子，把旧裤子塞进包里，杨恒从试衣间出来，看林彩虹正在接待另一个顾客，他便耐心地等了一下，林彩虹回来发现他还在，迟疑一下问道：“小杨，还有事吗？”

“大姐，我想问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林彩虹见他似乎不是为衣服之事，立刻变得爽快起来。

“我想打听一下，我师母现在怎么样了？”杨恒尽量若无其事地问道，但一颗心却紧张得快要跳出来。

“师母？”林彩虹愣了一下，她立刻反应过来，笑道：“你是说静宜啊！她下个月要结婚了。”

“结婚！”杨恒的胸口宛如被重重一击，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把他惊呆了，他头脑一片空白，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我们一直都想让她再婚，她总是不肯，半个月前雷校长介绍了一个中学老师，也是离了婚，两人见了几面，静宜对他感觉还不错，就松口了，唉！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过得太艰难，她才二十六岁。”

杨恒的心中依然是一片空白，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百货大楼的，他来到黄河故道边坐下，一种刻骨铭心的痛直到这时才向他心中沛然袭来，他痛苦得几乎要死去。

‘师母要结婚了！师母要结婚了！’这六个字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海里闪动，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痛苦渐渐淡了一点，去路边的小烟酒店买了一盒云烟，坐在黄河故道边的长椅上，一根接一根地抽了起来，眼睛默默地望着黄河故道。

当他抽完最后一根烟时，他将烟狠狠地掐灭了，毅然站了起来，不行！他一定要找师母问问清楚，什么叫感觉还不错，他不相信师母会爱上一个只认识半个月，才见了两面的男人，就算是，他也要把师母夺回来。

他几乎是一路小跑来到解放二小，师母家的门紧闭着，他的心紧张得几乎要痉挛了，但一想到师母要结婚，一种被人背叛的怒气又从他心中冲出，他正要敲门，门却突然开了。

林静宜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杨恒愣住了，才分手不到两个月，师母明显的憔悴了，眼角已经出现了一丝细细的鱼尾纹，她的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什么血色，杨恒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自己真是白痴啊！师母在信中和见面时明明已经说了她一个人生活的艰难，自己却根本不放在心上，如果她不是捱不下去，她会仓促结婚吗？自己却一点不替她着想，还恨她背叛。

他猛然有一种把师母拥入怀中的念头，安慰她、轻吻她，但他最终克制住了，他咧开嘴笑了笑。

“小杨，你、你怎么来了？”

林静宜的眼睛一红，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可他终于还是来了，她克制住内心的激动，连忙把杨恒拉进来，“快点进来，外面冷呢！”

杨恒走进了房间，房间里很冰冷，四周窗户已经糊上了报纸，显得光线十分昏暗，桌上亮着一盏台灯，林静宜正在灯下备课，旁边打开了一个老式取暖器，‘嗡嗡！’摇头作响。

杨恒看了一圈，忽然笑问道：“小倩呢？她应该早放学了吧！”

“她去外婆家去了，全市要教案比赛，周一就截止交稿，我让她这个周末去外婆家住，这两天我打算好好整理一下。”

她忽然想起了时间，看了看天色，已经黄昏了，便连忙道：“你还没吃饭吧！我去买点熟菜。”

“师母不用了，我不饿。”

“你饿不饿我知道，你坐着，我去去就来。”

林静宜拿个袋子，又穿件外套，出门去了，杨恒无力地躺在沙发上，他该怎么开口呢？忽然，他发现桌上有个烟灰缸，烟灰缸中似乎有个烟蒂，他凑上前仔细看了看烟蒂，只抽了一半，是希尔顿烟。

有男人来过，杨恒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嫉妒，他知道这个人一定就是那个男人了，以师母的爱整洁，她是不会让烟蒂过夜的，这个男人白天来过，那么师母今晚把小倩送到母亲家，会不会是．．．．．．．．

“不会！”杨恒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骂自己道：“你混帐！师母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就在这时，门忽然敲响了，杨恒愣住了，他一动也不动，只听门外有个男人的声音，“林老师，我有个东西忘在这里了，我特地来取一下。”

杨恒慢慢走上前，但他并没有开门，他有一种预感，外面这个人就是那个抽烟男人。

“林老师，对不起，没有事先约你，我其实是想请你今晚去看电影。”

杨恒的心忽然松了，没有，师母没有骗自己，她今晚不是约了他，他立刻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男人，约四十岁出头，皮肤焦黄，肚子已经明显发福，而且头发稀疏，有些谢顶了，他穿着一身西装，虽然天气寒冷，但里面却是挺括的白衬衣，扎着领带，白衬衣的口袋里半透明地映出半包希尔顿烟，就是这个男人。

男人见开了门，他忽然从身后拿出一束花，笑道：“给你个惊．．．．．．．”

他的笑容呆滞了，眼前是一个年轻男子。</p>